虚实界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鸢妄
数羊数到两百只,主楼梯那边都没什么异动。苏尧又朝着来时的路和护士站另一边的走廊照了照,确认安全后,尽可能无声无息地下了楼。
☆、黄泉
“一,二,三,四,五……”
医院的配电房里,一个人影正在踱步。那人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都是数到“五”就数不下去了。很快的,人影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嘴里咒骂着什么难听的话,抬起腿想要踹门。一想到踹门的动静,人影又只得放弃了。
那人双手撑在栏杆上,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深呼吸,继续等待着那个时刻。而当第六个人终于苏醒,人影“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动手拉上了之前关闭的总闸。
医院里突然灯火通明,苏尧就好像溜出房门的贼,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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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回来的房主逮了个正着,吓得心脏漏拍。之前的十几分钟里,他已经习惯了摸黑走路,也适应了那种好像被无数双眼睛盯梢的感觉。现在医院突然变得这么亮堂,这么像正常的医院,可周围却还是空无一人,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安心,倒是觉得自己彻底暴露在明处,更加危险了。
灯亮时苏尧正处于医院二楼。虽然他对“从医院离开”这件事不抱有一丁点儿希望,还是礼节性地来到了一楼大门边。
一楼大门当然紧闭着,该锁的都锁了。大门这一侧玻璃多,虽然块块都厚得像城墙,苏尧还是找了根板凳朝玻璃狠狠地丢过去。他原本以为板凳会像遇到弹簧床一样被弹回来,或者是像撞到铁板一般自己四分五裂,没想到它是直接穿过了玻璃,落到了外边的地面上。
苏尧再次不抱希望的走到玻璃前踹了一脚,确认自己还不如一张板凳争气后,无奈地坐到了旁边的另外一张板凳上。
这时,楼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苏尧单机了这么久,还绕了个怪,第一反应就是以为其他人来找他汇合了,便先一步回到了楼梯前接应。
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尧还没来得高兴,就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一般来讲,正常人在奔跑的时候,因为步子迈得特别大,脚步声不会显得频繁,只是落地声音比较重。而这个脚步声,实在太过于密集了,与其说来人是在着急地大步走,更像是挪着小碎步。可挪着小碎步走路那么累,除了黄金周挤在景点的游客,还有谁会没事这么做呢?
何况仔细想想,这分明是高跟鞋的细鞋跟触地时才会发出的声音,他们之中,有人穿这种高跟鞋吗?
苏尧意识到危险,赶忙闪身躲到大堂一根柱子的背后,挑了个朝旁边跑没有阻挡,又能猫着腰偷看楼梯的位置。
不久后,一个女人出现在一、二楼之间的平台上。那女人披头散发,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正以苏尧所质疑的诡异频率一巅一巅地往前走。
她头埋得太低,头发又长,从侧面看过去根本看不清脸。不过苏尧也不敢看清她的脸,毕竟出现在这里的不会是什么正常人,不,根本不会是人。
苏尧不想立刻离开,他想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下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可是当女人转过平台,开始面朝他下楼时,苏尧发现她之所以走得如此怪异,是因为在她面前,那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正在地上缓慢的爬动。
婴儿爬,女人跟,黑发白衣之下,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格外惹眼。苏尧忍不住后退了一点,以便随时跑路。
就在他移动的过程中,那个女人抬起了头,朝着这边,似乎跟他对视了片刻。当然,这只是苏尧天真的错觉。毕竟那个女人惨白的脸颊上,只有两个圆滚滚的对称黑洞,黑洞边沿的血肉已经腐烂结痂,却不知为何还往外淌着血,形成了血泪一般的东西。
不能再看了,苏尧忍着干呕想。他转身惦着脚后退,先绕到一排板凳后边,然后借着板凳和楼梯扶手的双重遮挡跑到了走廊。
这家医院路线不算绕,但苏尧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又要时刻提防那个女人有没有跟来,在走廊上晃悠了一阵后,因为实在没看到其他人,只得先挑了间办公室躲进去。
苏尧反锁了门,把椅子搬到门边抵住,然后站到办公室的小洗手台旁洗了把脸。冷水让他短暂的冷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洗完脸,苏尧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照镜子,那个方向真有一张镜子不说,他还在镜子里看到一张泛着死气,青红发紫的脸。
“这是……”苏尧颤抖的手抚上镜面,哈了一口气,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先是用手,然后掀起衣服,用的力度越来越大,直擦得那块仅靠一颗钉子挂在墙上的镜子摇摇欲坠,才终于肯放下手。
苏尧摸上自己的脸,对着镜子又掐又揉,想要弄出一点活人的血色和生气来,却只是看到镜子里那个“人”无声地流泪了,懦弱又卑微。
“好吧。”苏尧坐到床上,献祭般地躺倒,两眼一闭,“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死了。赶紧的,快送我去投胎吧。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
“这黄泉路可真冷啊。”苏尧双手抱着胳膊,忍不住直打哆嗦。
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后,他在这条路上走了好久。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想抬头,既然这是每个人必经之路,那他继续挣扎也没什么意义。
“彼岸花呢?怎么连狗尾巴草都不长一根?”
黄泉路太窄,苏尧估算了一下,要是一对情侣一起上路了,甚至都不能手挽着手平行前进。
“我就是挺想知道,我到底怎么死的,不然死不瞑目了。”苏尧嘟囔着继续往前,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桥。
桥边站着一位老妇人,一手杵着拐杖,一手端着一个黑漆木碗。她旁边有口架在柴火上的大锅,锅下的火已经熄了,锅也没有再冒热气。
“你是孟婆吗?”苏尧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手里的碗装得满满当当。明明是一碗黑色的浓稠液体,散发出的却是有些吸引人的异香,这种香味既勾起了苏尧的食欲,也让他微微地放松下来。
苏尧看了看那个碗,心想,这倒也是,颜色已经没得救了,闻起来再不香点,谁喝下去不得吐出来呢。
“来。”孟婆的声音不似苏尧想象中的巫婆怪笑。那是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你无法从其中判断出男女老少来,那种声音,只能从一个看惯生死,参透喜悲,绝对中立的旁观者嘴里说出。
苏尧接过碗,又仔细闻了一下,觉得香味多半是自己脑补来安慰自己的。“喝半碗行不行?”
孟婆还是那副调调,不过明显有些不耐烦,“快。”
苏佑楠工作忙,为了不耽误上班,芝麻大点的小病都要往死里灌消炎药。为这事儿,两口子不知道闹过多少回。直到近几年,苏佑楠发现往常吃两三天就能痊愈的剂量,甚至不足以控制住病情的加重,他才逐渐敛,开始讲究对症用药。
苏尧记得小时候,自己身体底子太差,三天两头得病。父母经常为他该吃什么药,该怎么吃药吵架。因为苏佑楠的毛病,孙喻对西药有些偏执的厌恶,宁肯让苏尧去输液,也绝对不让他碰消炎药。苏佑楠则是觉得什么病都不能拖,一拖准会加重病情,导致无法预料的后果。
所以最后,虽然消炎药和输液都不多,这中药苏尧可是没少吃。眼前这碗东西,闻着再香,都只能让他想起以前吃中药的经历。
那时候他妈都会提前备着奶糖,喝完了就塞三颗到他嘴里,只需要半分钟,什么怪味儿都被盖光了。可是现在没有糖,什么也没有,刚刚还淡然赴死的苏尧突然犹豫了。他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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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冒出一个念头:没糖,有个吻也好啊。
“有糖吗?”他问。孟婆看着他,一言不发。
“对了,火都灭掉了,后边的人来喝凉的吗?”问完,苏尧用手沾了沾碗里,发现碗里的现在就已经凉了。
孟婆看了看他身后,又看了看奈何桥的那一头,道:“没有了,你是今天最后一个了。”
苏尧闻言,把举到脖子高的药碗往下一沉,惊呼道:“他们六个都过去了?”
药碗里的汤洒出来不少,孟婆很是不悦地看了看地上的汤渍。不过孟婆汤看上去几乎零成本,这一两口大概也是不影响药效的,她没有专门提出来,只是回答了苏尧的问题,“没有六个,只有五个,你是最后一个。”
五个?苏尧愣了愣,他还记得之前在教室里,自己差点把“五”这个错误答案当真。可正确答案不是“七”吗?只有五个,那么谁跟谁还活着?
“谁活下来了?”苏尧问,“我都要失忆去过下辈子了,能不能让我这辈子死得明白点儿?活下来的那两个人在哪儿?我要去找他们,我有事情要跟家里交待……”
孟婆杵着拐杖在地上狠敲了三下,打断了有些错乱失智的苏尧,“九泉之下,怎会有活人的踪影?谁活着,我不知道。但你若是想弄明白谁死了,喝了这碗汤,过了那座桥,答案自然揭晓。”
☆、血浪
苏尧看着碗里的汤,犹豫地咽了咽口水,就连口水都是他想象中苦涩的味道。那如同墨水一般的汤汁表面,空有镜面的平整,却并没有像镜子一样映出他的脸来。苏尧盯着黑色的地方看太久,不禁走了神,想着到底是人把孟婆汤喝进了肚里,还是孟婆汤像黑洞一样,吸走了人。
孟婆轻咳了一声,“快去吧,去桥那边见最后一面。下辈子再遇到,彼此就都不认得了。”
这句话狠狠地刺激了苏尧。苏尧看向奈何桥,桥面高高拱起,完全遮盖住了那头的景色,也无法看到走在前头的人。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苏尧记得这是他妈小时候爱看的东西。有段时间电视就爱播这些老片,他陪着他妈看过一次,还吐槽过这句话。说的是与其活着经历一次生离死别,然后在地下经历一次短暂的重逢再赴死,倒不如九十七岁那年,另一个人直接陪着一起死。这样以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还是那么长,而后死的人,不是少了三年的悲痛吗?
如果裴印萧不在活着的那两人之中,此刻会不会正在桥边等着他呢?苏尧被自己有些矫情的念头逗笑了,这一笑,紧绷的神经渐渐舒展开,他终于把碗沿送到了嘴边。碗沿冰冰凉凉的,因为他刚才的手抖,已经沾上了些许味道。苏尧的嘴唇碰到了汤汁的残骸,那是一种清透但厚重的液体。
“我不想,不想在那里见到他。”苏尧最后一次抬头看向奈何桥,然后做了深呼吸,就要一口闷掉自己的前尘往事。
“快跑啊!”这时候,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伴着尖叫的嘈杂脚步声。
苏尧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握着手的碗一个哆嗦。只见那碗在触地后彻底碎裂开来,里边的汤汁瞬间浸透到泥土里。而在他头顶,那不见天光的漆黑帷幕,也顷刻间碎裂化灰,透出背后的光芒来。
那孟婆,方才还是一副不悲不喜,绝对中立的样子,此刻被光线一照,明明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但那张布满沟壑的脸还是显得无比的狰狞扭曲,苏尧甚至从她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中看出了恨意。
功败垂成吗?
苏尧终于醒转过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还躺在病床上。
“我就不能梦点好的吗?”熬过突然起身后脑中的一阵眩晕,苏尧下床挪开板凳,打开了房门。门外,那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正在追赶着谁,听到门开的动静就转过身来,似乎是要转移目标了。
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苏尧胆子正肥,看到那张没有眼睛的脸,丝毫不胆怯,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拎起板凳,冲着那女人挥了过去。女人被打得跌倒在一旁,苏尧正要再挥板凳补上一下,就听见走廊那边正在折回的赵诗云大喊道:“别打了,快跑,快跑!”
苏尧没傻到非要原地不动先问为什么,闻言便立刻丢下板凳准备跑路。刚一转身,他的脚踝就被那女人抓住不放。女人的指甲很尖,双手都抓着苏尧没绑红绳的那只脚。苏尧能感觉到脚踝被抓破了,可当他回身想要挣脱时,那个几乎已经被他抛到脑后的婴儿又出现了。
婴儿跳了下来,双手盖上了苏尧的眼睛。苏尧前后受阻,慌忙之际分心注意到了什么,心道:难道他们是想要挖掉我的眼睛,给那个女人安上吗?
赵诗云和邹意折返了回来,捡起板凳,朝着女人和婴儿一阵乱殴。婴儿爬到一旁的墙壁上,女人的高跟鞋也在挣扎中弄掉了。苏尧连忙揉了揉眼睛,跟着另外两个人跑了。
苏尧边跑边伸手去揉,害怕被血迷了眼睛,可他跑出几十米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皮上其实什么也没有。不仅眼皮上没有,他的脖子上也同样的毫无粘腻,就连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
“这是什么情况?”等另外两个人实在跑不动,停下来休息时,苏尧连忙抓紧时间了解情况,“我看那母子两个也没什么战斗力,你们怎么跑得这么慌张?”
赵诗云摆摆手,“我们根本就不是在躲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是刚才从岔路里莫名其妙窜出来的。”说完,还很紧张地朝着走廊两头望了望。
苏尧注意到她的目光放得很低,似乎是在观察地面。
“我们在房间里醒过来,刚出来就遇上了,然后正在找你们。”邹意刚开了个头,又不太放心地说:“算了,怕那东西追过来,规律还没找到。我们还是先去找其他人吧,边走边说。”
于是三个人又开始继续往前走。赵诗云手舞足蹈地讲述道:“之前灯一亮,我们就想着出来找其他人。走着走着,看到半路上有一大滩血,乖乖,鲜红鲜红的,一大大大滩血。那个味儿……”
“说重点!说重点!”苏尧打断了选择性回忆的赵诗云。后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就猜,要么是什么恐怖的东西,要么就是你们有人出事了,所以不看也得看了。我们就打算往前走,结果刚一靠近,那滩血就像是热水烧开了一样,‘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血泡泡。”
苏尧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大概熬孟婆汤的时候,那锅黑色的东西也是那样“咕嘟咕嘟”的冒泡吧。
“然后,重点来了!”赵诗云拍了拍苏尧的肩膀,“听好了,别走神。咳咳,然后,它就像浪一样,‘哗啦’一下往前打了好几寸。”
苏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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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诗云在等苏尧的反应,可是苏尧一时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邹意只得在旁边补充道:“她说的也没错,确实是那样。我们眼看着那摊血液像海浪一样,逐渐扩张着范围,在往外涌。当它接触到旁边的板凳时,板凳竟然陷进去了,就像那摊不是血液,是一片沼泽地一样。一开始我们没那么害怕,还折了旁边一盆植物的枝干往里放,想试试看丢进去了还能不能拔出来。”
“对对对!这才是重点!”赵诗云捂着脸,一副不愿回首往事的表情,“我把那玩意儿往里一伸,感觉到不对劲,好像里边有什么东西在拉扯我一样。因为小意站在后边拽着我,我又隔得远,我干脆就大胆地跟那东西拔河,刚一使劲把树枝拉出来一点点……妈呀来了!”
这声“来了”叫得惨烈无比,效果也是拔群的。苏尧一抬头就看到眼前一片红,几乎让他眩晕。可赵诗云她们也太乐观了点吧,面前的“浪”,根本就不是能蹲在海边写字逗着玩的那种!
“怎么这么高?得没过我膝盖了吧!”苏尧跑在最后,逼着前边的两个人尽可能地加快速度。血浪打得高,声音听着也吓人,连赵诗云都没空接茬,喘着粗气在狂奔。
大约跑了有二十分钟,那东西就好像到什么召唤一般,突然不再翻涌。随后,它怎么来怎么去,虽然没带走一片云,却带走了他们身后走廊上所有能移动的物体。
“我话,话,话还没说完……”赵诗云不住地喘气,却非要硬开一个头。开完头,苏尧恭候了有一阵子,才听见她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说道:“然后,我拿着树枝站起来,想靠着那一下子的冲劲儿把树枝扯出来。结果里面那东西,力气不小,我站到一半就被拉扯住了,虽然我蹲着没摔,但是树枝跟手摩擦在一起太疼,我只能松手了。我松手的那一瞬间,血浪里的东西也扑腾了一下。我绝对看到那里面是有只手在攥着树枝,那只手在表面稍微露了个尖儿,然后又‘咕嘟咕嘟’地沉下去了。”
邹意补充道:“血浪继续扩张,而且还升高了。我们不敢去查看源头,就躲开了它。没想到走了一段时间路,再见到它的时候……就跟刚才那样差不多,比刚才的还矮点儿。大概它一直在升高。”
苏尧想想自己被猩红吞没的样子,怕是没有多怕,倒是先起了点反胃的感觉,连忙岔开了话题,“对了,你们知道……”话说到一半,苏尧愣住了,他低头看了看赵诗云,又看了看邹意,那两人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模样,面对自己的脸,也没有露出半分惊慌来。
“知道什么?”赵诗云问。
“你们看看我。”苏尧指着自己的脸,“我还长原来那样吗?”
赵诗云转过脸去,冲着邹意笑了笑,然后又转过头来,“不,不一样了。你变帅了,也变强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苏尧笑不出来,心里也没有踏实多少。赵诗云和邹意显然一醒来就开始逃命了,而且一切正常。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镜子里看到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自己,又做了一个那样残酷的梦呢?苏尧还记得孟婆跟他说,一共只有五个人死了。如果那确实不是自己臆想的,活着的人是否就是邹意和赵诗云呢?
“嘘,你们听!”邹意突然警惕地四下张望,“谁在咳嗽?”
确实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咳嗽声,隔着一堵墙,或是较远的距离,总之声音朦朦胧胧的。苏尧趴在墙上去听,想感觉一下声音有没有变得更清晰。而就在他摸索着往前,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时,被身后的邹意一把拉住了。
他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邹意,邹意指了指他的脚下,眼神中是道不尽的嫌弃。
☆、遮眼
苏尧低下头,看见一地黑色的小虫,那些虫子大小差不多,但外形不同。有类蜘蛛的,类蟑螂的,类蛆的……犹豫之间,甚至有几只已经大胆地爬上了他的脚踝。苏尧不太怕虫子,但是怕被咬,只得弹跳抖动着甩掉了那些虫子,然后退开三步远,大声问道:“谁在那儿!”
咳嗽声停止了几十秒,然后一个老人出现在拐角处。那老人穿着棉衣棉裤,脚上也是双厚底棉鞋,这样的装扮,又驼着背慢慢地走路,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老人一只手背在背后,一只手握成拳头捂住嘴,整个人在不规律的深呼吸。
见到苏尧他们后,老人终于是憋不住了,倒吸一口凉气后,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声音好像含混着一大口浓痰,而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了。
伴随着他的咳嗽,从他嘴里喷溅出的不是口水,而是地上那些虫子的同类。那些虫子降生后,只在原地短暂地思考了一阵,随后,像得了指令一般,齐刷刷地冲向了苏尧他们。
虽然都只是手指大小的虫子,但以这样的数量来看,被缠上就很难彻底摆脱了,不仅需要担心会不会钻进身体里,还需要担心它们有没有毒。更何况在这个鬼地方,这些虫子是否仅仅是虫子,还有待商榷。
还好老人吐得快,跑得慢,苏尧他们很快就摆脱掉了他。他们现在还在一楼,虽然不知道二楼以上有什么其他的危险人物没有,但一楼显然已经不够安全了。
“我们上楼吧。”没头苍蝇般乱跑了一阵,苏尧终于找到了安全通道的指引。“在一楼逛了这么久也没看到他们,说不定都在楼上等着我们呢!”
说着,三个人同时拐进了楼梯间。苏尧的想法很简单,虽然之前在楼梯间遇到了那个小婴儿,但这儿还是比外头安全了不少。至少那婴儿的杀伤力很有限。
“我们是从二楼往上找,还是从顶楼往下?”邹意又变了。不知道是不是苏尧的错觉,之前变得古古怪怪的邹意,来到医院之后竟然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理智冷静,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顶楼呗,下楼总比上楼轻松,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苏尧照旧走在最后。
由于楼梯本身的高低起伏,苏尧微微向下的目光正好就落到了前边两人的脚上。因为自己脚上还缠着东西,苏尧的目光也不经意地注意起了她们的脚踝。
赵诗云的脚踝上跟他一样,有一根挂着号码牌的红绳,可邹意的脚踝上,竟然什么也没有。
“赵诗云。”苏尧犹豫地叫了一声,模糊重点地说道:“你脚上有东西。”
赵诗云闻言整个人靠倒在了身侧的墙壁上,借着背部和墙壁的摩擦力,轮流抬起两只脚疯狂地甩动。“哪儿呢哪儿呢哪儿呢,是什么东西,是刚才那种虫子吗?救命呐小意,小意救我!”
邹意还是有点怕的,蹲下去之后,她仔细检查了赵诗云的脚踝和小腿,“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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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抖掉了吧。”
苏尧蹲到了邹意侧后方,趁着邹意看不到他的表情,语气平静但眼神满含怀疑怀疑地问赵诗云,“刚才看到东西在左脚脚踝上,现在脚踝难受吗?有没有被咬到?”
赵诗云第一次看到苏尧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些陌生,有些阴冷,有种无法形容的怪异。她素有的大大咧咧都被这样的苏尧唬住了,支吾了半天,只好伸手摸了摸脚踝,尬笑着说:“我感觉好像没有诶,运气挺好的。”
然而这样的反应在苏尧眼里,显得格外可疑,他没有多问,垂下头起身道:“那我们先去五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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