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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金者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丹青不渝

    可笑素青老爸这个老糊涂、老顽固,谁劝也不听,对素青一顿打骂,把素青关起来不让出门不让见人,还说要杀了张万虎。老头没有杀了张万虎,倒把自己的闺女逼出了精神病。你想想,那个年代,农村一个大姑娘家连自由恋爱都是丑事,更何况还有跟人跑出去这一段素青的病时好时坏,远近都知道了,连说媒的都不上门。

    幸亏张万虎还是个有良心的、有情义的,张万虎发达之后,有多少人上门提亲,张万虎都不答应,指名非素青不娶,多少彩礼都愿意出。媒人就又去素青家说合。到这份上,素青老爸终于不再顽固,就坡下驴,要了彩礼八千八百八十八元,表明他始终是“不不不不”的态度,也想难为一下那个让他多年抬不起头的张万虎。那时候万元户非常罕见,这么重的彩礼也非常罕见。张万虎还真答应了,风风光光娶了素青,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儿,再后来又生了俩儿子,女儿现在也已经结婚。

    现在的张万虎有的是钱,素青就过起了贵妇的生活,每天除了打麻将,逛街,也没别的事可干。素青是农家出身,从小信奉老公是天,何况她这个老公真是能顶天立地赚大钱的人,所以,素青对于老公的话奉为圣旨,老公无论做什么,她都认为是对的,从不反驳,从不过问,更不会有什么想法和建议。张万虎对素青提出的要求通常都不会拒绝,甚至老丈人家的所有事情,张万虎都给担着。人们都说,张万虎对素青,那就像宠一个孩子!

    可是,张万虎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不喜欢像身边那些所谓的朋友,养着小三、甚至小四、小五,家外有家,平衡有术,他觉得他们都傻:人家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喜欢你什么喜欢你不爱洗澡不爱刷牙还是喜欢你一身烟酒味儿还不是你有几个臭钱但是,张万虎也不喜欢自己这样的生活,总觉得挥金如土的日子里,缺点什么东西。就跟山没有水,龙没有眼睛一样。

    自从跟高谷子有了联系,张万虎心中的这种感觉才有所改变。他就是想着高谷子,哪怕只是看一眼!




第二十一章 登上枝头的乌鸦
    对于张万虎刚从北京回来,又要去北京这件事情,素青是不会追问为什么的。不要说去北京,就是去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甚至美国,素青也不会像大多数女人那样,揪着、追着,刨根问底。她活得简单,当初认定了张万虎,就为了他不顾一切,现在跟了他,又有了仨孩子,闺女都已经出嫁,两儿子就是她的守护神,她还那么操心干嘛打牌、逛街、美容,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她很知足,她对自己的男人只有感激。

    所以,张万虎也不需要找什么理由,早上起来只说要出门,素青应了声“嗯”,就跟老搭子们打牌去了。

    张万虎没有带司机,自己开大奔出发。云东省会到北京,走高速也就五个来小时,他到达北京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十二点。

    张万虎知道,谷子在机关,哪能像他这么自由,说走就走。果然,两个人一联系,谷子下午四点多才到。张万虎也没啥事,就到自己经常去的金龙酒店,他是常客,早有服务生上前接了他那方正精致的行李箱,殷勤地带路将他恭送到房间。

    金龙酒店号称“云东人在北京的家”,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准确来讲,是云东有钱人在北京的家。张万虎把贵重物品放到保险柜,然后就去吃饭,吃完了看看时间还早,心想正好洗澡解解乏,他不喜欢这样那样的服务,自己泡浴缸里,感觉舒服极了。

    张万虎泡舒服了,就躺倒床上,床上更舒服,他也有些累,毕竟是不年轻小伙子了。

    躺床上的张万虎,满脑子想的都是高谷子,高谷子那微微一笑,简直像仙女下凡,高谷子说话时嘴巴利索、声音清脆,真是好听极了。还有,高谷子的个子不高也不矮,身材不胖也不瘦,哎呀,他真的想不出高谷子哪里不好!

    他想起自己退伍的前一年,高谷子入伍。那时候的高谷子,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剪成女兵们统一的剪发头,穿着肥大的军装,走路的时候挺着胸脯,意气风发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他自己那时候已经二十四岁,他是农村兵,高谷子是特殊照顾对象入伍,——当时有个政策,因为老干部们在那场运动中遭到冲击,他们的孩子跟着遭殃,也没好好读书,上级照顾给一个家庭一个当兵的名额(当然有苛刻的条件限制)。据说有十一二岁就当兵的娃娃,还尿炕呢!——那时候的高谷子多么骄傲啊!自己根本都不敢跟她说话。如果说高谷子是凤凰,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乌鸦。

    但现在不一样了。不错,高谷子就跟她的姓一样,永远那么高傲,而高谷子本人就像站在高枝上的凤凰,傲视群雄,而他张万虎现在也是远近闻名的富商、明星企业家了呀!士农工商,谁不给他几分薄面就算是乌鸦,自己也是梧桐树上的乌鸦!他觉得这根高枝现在可以去攀,甚至站上去,跟凤凰并立,比翼齐飞,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到北京,当时跟谷子说话的时候也忘了找个借口,这不良动机是不是太明显了这可是个大失误,好歹自己也是革命军人,怎么能如此鲁莽呢

    不过,这个也难不倒张万虎,就说来北京处理矿难的事不就完了人家谁耐烦查问你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谷子到达北京的时候,张万虎照例开车去接。谷子本来想直接去萱子下榻的锦江之星连锁店,一问萱子,说是五点半下课,就有些犹豫。

    张万虎说,萱子住的地方离我住的金龙不远,这样吧,我找地方把车停下,然后咱们先去逛逛。

    谷子说:“不合适吧!我妹那儿我还没去呢!就先跟你逛街”。

    张万虎笑着说:“不耽误事儿,你跟萱子说,晚上我请你们去全聚德吃烤鸭。然后你跟萱子回去不就行了”

    萱子开完会,——其实就是上课,——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张万虎和谷子已经在全聚德等着她了。

    酒菜上齐,张万虎举起酒杯,微黑的脸膛泛着光,小平头上的每根头发似乎都会欢喜地颤动,他兴奋地说:“今天我太高兴了!一是见到了我的好战友谷子,还有画一样的美女萱子,二是我还办成了一件大事。真的很开心,大家干一杯!”

    谷子和萱子都是场面人,自然也少不了说些场面话。大家频频举杯。

    因为晚上没有别的活动,三人都开怀畅饮。

    几杯酒下去,三人的话都多了起来。

    谷子看到萱子手上换了块表,随口问道:“二妹,到底财大气粗呀!又换表了!”

    萱子不以为然地说:“哦,陆豪上次去德国给我买的。”

    这一问,倒逗起了张万虎的兴致,也是喝多了的缘故,他一把抓住谷子的胳膊,说:“谷子,让萱子看看,这块欧米伽怎么样”

    说着,就去捋谷子的衣袖。只见谷子的手腕上金光闪闪,赫然是一块漂亮的欧米伽女表!

    这下把谷子弄了个大红脸。

    谷子遮掩地说:“哎呀,看你,喝多了吧!快跟我们讲讲,你今天办啥大事了!”

    萱子看谷子不愿意说这个话茬,也就不追问什么。

    张万虎得意地说:“嘿,我今天可办了件大事!通了天的大事,我给摆平了!”

    谷子和萱子不约而同地问:“什么通天的大事”

    张万虎笑嘻嘻地用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人们只知道开煤矿挣钱,却不知道开煤矿的艰难。我这矿,前些日子出了件事儿,缆绳断了,死了十几个人。本来该就地埋的埋了,该火化的也火化了,那些死者家属,赔点钱也就没事了。谁知道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记者,害得我花了不少封口费。我还以为这事就压下去了。谁也不知道,有个小子居然把这事捅到了北京。”

    “啊那怎么办呢”谷子吃惊地说。

    萱子只是平静地听着。

    张万虎依旧笑嘻嘻地说:“找人呗!花钱呗!我这次就是为了感谢办事人来的。”

    “哦,原来这样。”谷子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已是晚上十点,萱子站起来,说:“好了,我明天还要开会,得回去了。大姐,你说呢”

    张万虎忙对谷子说:“一会儿刘波两口子说要过来,咱不等等了”——刘波是张万虎和谷子在北京的战友。

    谷子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好吧!萱子,这说好的事,不等也不合适,要不你先回去,我们再等会儿吧!”

    萱子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说:“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张大哥,你可负责把我大姐送回来啊!”

    “好的好的,放心吧!我送你回九点吧!”张万虎一迭连声地答应着站起身,谷子也站了起来。

    萱子摆摆手:“别,都别动,又不远,我溜达着就回去了。”



第二十二章 现在她也这样
    谷子是第二天上午坐动车回到d城的。

    四十分钟的车程,张万虎给她买的是商务座。

    车厢里很安静,前排的女孩漂亮得耀眼,面容精致姣好,浑身上下的衣着都是大牌,而且搭配得当。女孩的手机里放着音乐,声音不大,但是谷子左后面听得很清楚,是时下最流行的王菲的《致青春》:

    “他不羁的脸,像天色将晚。

    她洗过的发,像心中火焰。

    短暂的狂欢,以为一生绵延。

    漫长的告别,是青春盛宴。

    我冬夜的手,像滚烫的誓言。

    你闪烁的眼,像脆弱的信念。

    贪恋的岁月,被无情偿还。

    骄纵的心性,已烟消云散。”

    听着王菲空灵的嗓音,一行泪水从谷子脸上无声地落下。

    是的,她也有过脆弱的信念,她也有过不羁的骄纵,但是,一切都远去了!

    此时,她的肩膀感觉到了一种轻松,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有钱的就是爷,没钱的就是孙子。没有钱,帅帅就要被追责甚至坐牢;没有钱,帅帅明年就可能要中断学业回国;没有钱,她高谷子在战友郭晓静那里就抬不起头来,就是个背信弃义的人。而现在,这些担忧都不会有了!

    然而,她的心肺却感到一种无比沉重的压抑。是的,是那种从全身每一根血管流淌的沉重!她听说过、看到过一部分女性,很轻易地得到命运的眷顾,顺风顺水,青云直上,她一直以为那真的是她们很努力,命运对她们格外垂青。她对她们有羡慕,也有不屑,更多的是骨子里的愤怒和无奈。现在,她也开始成为这样。

    仿佛一条充满污浊粪水的河流,曾经那样避之唯恐不及,而今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即便从中抬脚抽身,那种粪尿的味道已经沾在了身上。

    她看过二月河写的《康熙大帝》,里面有一集写高士奇初入皇宫,书中说饶是他这种风流名士,看到皇家的煌煌气象,也不知不觉局促起来。她想,在足以打动人心的金钱诱惑面前,大部分人也是这副德行吧!

    谷子到达d城的时候,正是中午饭点儿。

    谷子一进屋,姜素云连忙张罗添碗筷,盛饭。

    谷子冲母亲说:“妈,先别忙着给我盛饭,这是您二闺女给您带的东西,赶紧收起来吧!”

    姜素云高兴地接过谷子手中的大包小包,嘴里说着:“哎呀,这么多啊这还有衣服呀”一边就要打开包看。

    谷子连忙阻止了母亲,说:“急什么呀!我都快饿死了!咱先吃饭吧!回头您再看!”

    姜素云这才作罢。

    谷子帮母亲把东西放回屋里,出来看到张宏正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奇怪地“咦”了一声,说:“大忙人,你怎么有空回来啊”

    张宏看一眼谷子,一脸沮丧地说:“忙什么啊!我现在是闲人一个。”

    “怎么了”谷子有点诧异地说:“你怎么成闲人一个了”

    “水泥厂关张了。”张宏说。

    谷子虽然早知道水泥厂步履维艰,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关张。

    谷子问张宏:“真关了啊那你以后怎么办”

    张宏说:“咱交了三年租金,也不能老让它闲着。我想做点别的。”

    “嘿,别人做生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咱家这生意做的,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做别的能做什么啊现在生意这么难做。”谷子摇摇头说。

    “我想好了,跟人合伙,做甜玉米。”张宏说。

    “什么甜玉米啊”姜素云接话了,她一边伸出筷子夹菜,一边说:“宏啊,人家是从农村到城市,咱可不能一步一步退回大田里呀!”

    一直埋头吃饭的高松瞪了姜素云一眼,说:“你别捣乱,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

    姜素云白了高松一眼,就不再说话。

    张宏感激地看一眼老丈人,说:“妈,您们不知道,现在水果玉米很吃香,我调查了一下市场,需求量很大。再说了,做这个也不需要添太多设备。我先筹备,如果一切顺利,明年水果玉米上来,就可以正式运作了。”

    谷子了解张宏,张宏人不错,但有点好高骛远,他说的调查市场,顶多也就是从别人嘴里听个只言片语。但他总算没有彻底颓废,好歹还在动。

    谷子问:“销路呢你想过没有”

    张宏胸有成竹地说:“销路没问题。有刘虎呢!”

    “刘虎是谁呀”谷子问。

    “一个哥儿们。我的合伙人。”张宏回答。

    谷子摇摇头,不置可否地说:“你看着办吧!利怕三分,这合伙的买卖可不是好做的。”

    “我知道。他说在北京有关系,可以将产品打入北京超市。”

    “嗯,那还行。”

    吃完饭,张宏说他还有事,要出去,问谷子晚上回不回去,谷子说:“晚上再说吧!”张宏就打个招呼走了。

    张宏一走,谷子立刻奔过去收拾自己的行李箱。一进屋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母亲早把大包小包打开,正在穿衣镜前试自己新买的貂皮大衣。

    姜素云对着镜子,一边系扣子,一边美滋滋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手抚摸着那柔柔的光滑的皮毛,满脸的喜气。

    看见谷子进来,姜素云高兴地说:“谷子,你看萱子多细心啊!还没到大冷天,就给我买貂皮大衣了。多漂亮啊!就是这颜色,暂不买件纯黑的呢这上面这花纹,是艳了点,不过我挺喜欢的。”

    说着,姜素云还在地上走起了模特步。

    谷子有点心疼貂皮大衣,这大衣自己也就试了一下,还没真正上身穿呢!同时她也对母亲的举动哭笑不得,喊了一声“妈”,就站到母亲跟前,解开大衣的扣子子,要母亲赶紧脱下来。

    姜素云护着大衣不让谷子脱,看着镜子,嘴里连声说:“你看你,干嘛呢我还没看够呢!你一股劲儿地催我再说了,这是我二闺女给我买的嘛!”

    扭脸看谷子脸色不对劲,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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