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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坛桂花酿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宴惟
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入谭栀耳中,他脚步不停,执着红灯笼往小厢房屋门走去,临进屋前特意瞧了瞧,三个大肚缸子正挤着放在一块,谭栀眸光落于最东边的那缸,而后推开屋门。
谭栀没点蜡烛,借着红灯笼晕开的光悉悉索索脱靴上塌,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才掀起灯笼罩子,将里头的红烛吹熄,烛火熄灭瞬间灯芯散出短暂而温暖的呛人气味,悠悠钻入谭栀鼻中,叫他忍不住揉揉鼻尖,从河海清宴回来后,到这会儿临睡前,心中这颗气恼而委屈的心,方才开始缓缓落下。
寒夜的被窝微凉,谭栀钻进去一会儿才开始暖起来,窗柩上的雪白窗纸是入冬后新糊的,两层,一丝风儿也灌不入,屋中央还有顺子烧的炭火盆,屋外呼啸的寒风,与屋内炭火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混在一起,催生着人的冬日睡意,谭栀躺在被中,想着今日祁殊含笑揶揄他时的模样,不知何时,混混沌沌、昏昏沉沉地睡去。
谭栀若是肯轻易妥协了去,那便不是一坛三百年桂花酿,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净口洗面后便坐于后院桌前等顺子。
顺子是从后院门入的,瞧见谭栀时还有几分惊诧,放下手中顺道买来的枣糕,“掌柜的今日怎起得这般早?”
谭栀目光却落于他手中还冒着热气的枣糕,面上一副讨巧作乖模样,“顺子,我想食枣糕。”
顺子闻言一笑,手中枣糕便丢予他,“两块枣糕定是不足的,小的这就再煮两个鸡蛋去。”
纸包的枣糕刚从蒸屉中拿出没多久,路上又被顺子捂着,自是烫手得很,谭栀掀开纸一角,咬下一口,尝得烫口甜滋味,才应顺子:“唔,唔!”,声音含含糊糊,还不忘点头。
顺子见状面上笑意愈浓,无奈般摇了摇头,井旁洗了洗手,便入酒楼。
道是再煮两个鸡蛋,顺子支起锅烧水下入鸡蛋后,却又另煮了锅粥,取了几块昨夜剩下的鸡腿肉,撕成细丝下入煮沸白粥中,出锅前撒了绿葱花,将两枚鸡蛋与粥放至食盘上,顺子便端着出了大堂,至后院一瞧,院中谭栀早已不见踪影,自然同着谭栀一道消失的,还有后院的一缸桂花蜜,不过顺子没注意到罢了。
见谭栀不在院中,顺子端着食盘又入小厢房去瞧,仍是未见他,便也只能端着食盘回了膳房,将粥放入灶上热着,两枚鸡蛋丢入热水中温热,才开始忙自己的活计,从前谭栀便时常消失不见踪影,顺子倒也不担心,他一妖,总不会被欺负了去。
与此同时,祁殊家宅院墙旁老槐树,谭栀化作的竹扇正落于树杈间,树下则是一大肚乌溜缸子,祁殊不愿要他的桂花蜜,他便将桂花蜜丢至他家宅院中,总归是不留在桂花酒楼后院便是,于是谭栀算着时辰,祁殊前脚方出家门,后脚他便来了。
这棵老槐树的神识不似从前模模糊糊,能叫谭栀瞧出些形儿来,只是还不会说话,虽不会说话,但谭栀私下已称他为自己的半个友人,就是还瞧不出男女,若化形后是个姑娘家,便是他的红颜知己,见院中无人,谭栀便要使诀将缸子凌空提起,悄悄放于院墙根旁。
术诀方使到一半,乌溜缸子正提到树杈上,还未越过院墙,便听得院门“哐当”一声响,一道水红圆润人影便风风火火的入了院,谭栀心中一惊,术诀便瞬间失了效,凌空而起的缸子眼看着要落下,缸里可是一整缸桂花蜜,谭栀一颗心瞬间升至嗓子眼,急急忙忙化了人形,将缸子接住揽入怀里,一颗提起的心才落下,吁出一口气来,下一瞬,恼着眼瞧入院的人!
这道水红身形背对着他,正吩咐着闻声而来的家仆,直到祁老夫人被丫鬟搀着出现在院中,谭栀才瞧清是谁,竟是之前的张媒婆,院中天寒地冻,张媒婆瞧见老夫人后,面上堆起笑意,接下丫鬟的活计,搀着老夫人往正房的花厅去。
谭栀重新使诀儿将缸子小心翼翼放至墙根旁,望着张媒婆踏入花厅的背影,下一瞬化为家燕,往正房屋檐下飞去,方停下啄啄身上羽毛,便听得屋中张媒婆带着笑意声音:“嗳哟!祁老夫人你可放心罢,三十儿前准给你说定喽,来年春天便能迎进门里,没准儿明年这时候,您老的白胖大孙儿都抱上喽!”,她话音刚落,便响起祁老夫人微哑的笑声,“老太哪有张媒人说的那般有福气,不过是想迎个人儿进屋,照顾照顾我儿,陪陪我罢了。”
句句带着笑意的音儿传入谭栀耳中,梁上家燕不疾不徐地啄着身上羽毛,哟!原是这匪头子要娶媳妇儿呢,怪不得媒人上门。
家燕理着羽毛,家仆正端着沏好的茶准备入屋,瞧见梁上谭栀所化家燕,面上还有几分惊诧,小声嘀咕:“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燕子。”
第43章亲与烫,疼与酒
入夜,天幕如墨一般的颜色,冬日的夜晚虽寒,天幕中却不时有星星点闪,祁殊径直推开院门,他沉沉的脚步声响在寒夜里,往东厢房走去,还未走几步,前方便有灯笼光亮,从莹莹灯笼往上瞧,便能瞧清家仆冻得有些微红的面。
“少爷今夜怎回得这样晚,老夫人道是有话要与少爷说,等得都急坏了,叫小的在此候着少爷回来。”,家仆提着莹莹亮灯笼,声音在寒夜中有些冻出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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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已回来,你便歇下罢,天儿怪冷。”,他望着家仆冻红的脸,伸手碰了碰,凉凉的如同碰了霜,语调有些歉意,顿了顿又道:“我这就去她屋里。”,正要迈步却被家仆出言打断:“老夫人等不及,已先睡下了。”
祁殊不有几分哑然失笑,望一眼墨色天幕,笑道:“醉得都有些糊涂了,这般晚时辰,娘早便睡下了。”,言罢瞧家仆冻红的面,有些催促:“你快去屋里歇下,莫要冻出病来。”
今日酒楼厨子上新菜,新菜食牌挂上大堂前,照例要做出给祁殊与酒楼小二尝尝,不知哪名小二的主意,做了一大桌子菜,饮起冬日暖酒来,祁殊身为掌柜的,自是饮下不少,一身热意没处去,迎着寒风一路独行回来的。
东厢房里有家仆早早便烧起的炭盆,屋中温暖如春,祁殊洗浴完后便让家仆将浴桶撤下,着着一身雪白单衣穿过屏风,要上塌去。屋中燃着通明火烛,祁殊虽饮多了酒有些醉意,却不至不省人事程度,眼尖瞥见床下花鞋,不留痕迹地皱起眉头。
冬日的床帐厚重,将床榻遮挡得严严实实,祁殊沉着面将床帐掀开,弯身上塌,床帐开阖带来微凉的风,放起又落下,隔绝着人的视线,如祁殊所料那般,塌上有一温柔娇俏姑娘。
她似是羞又似是怯,半垂着漆黑眼睫,露出的鼻尖白而莹,仿佛一碰便能在上边留下微红痕迹,祁殊沉着面望她,等着她抬起头来,祁殊心中是有些气的,他不知是谁将她送到自己床上,敛着一双眸子,瞧起来唬人得很,可待姑娘抬起头来,他预备好的话却又一滞,对上他的一双眼睛,如桃仁一般的形儿,藏着惧、藏着羞,又藏着怯,袖中伸出两只白净指捎,来勾祁殊的手。
祁殊不让她勾,她羞怯眸子便似蒙上一层潋滟薄泪,大着胆子贴进祁殊怀里,扑面而来的一股脂粉香气中藏着些别的香味,祁殊有一瞬的失神,被她攥住手掌,指节相扣攥得紧紧,是怎么甩亦甩不开了。
祁殊脑中想着家仆方才道的话,今日院墙根莫名多了缸桂花蜜,只觉洗浴后压下的酒意复又回到心尖,在他炙热的心口淌着,叫他嗓音有些沉沉哑哑的闷:“是谁让你来的?”
贴入他怀中的温暖身子一颤,接着便怯怯般抬起头来,白净柔软指尖划过祁殊的手心,“无人让奴家来”,拖长的轻软语调,羞怯半垂的眼睫,任哪一样,都足以叫男人动心。
祁殊听罢面上勾起温柔笑意,执她白净指尖至唇边轻啄,低垂的眼睫似藏着暖人情意,语调极富温柔耐心:“那你如何知晓东厢是我屋中?”
怀中人闻言面颊薄红,勾着祁殊手指又贴回祁殊怀中,她握着祁殊的手,指腹在其上摩挲,温热的唇贴着祁殊胸膛开口,有些羞,又有些怨,闷闷般要将人的心尖摘去,“奴家是院里的槐树,化了人形,来报少爷的恩呢”
无论是在话本故事里,还是在台上戏文中,这般直白的话都不寻常,祁殊压着心中笑意,轻啄怀中人眉心一道,捂住怀中人一双含羞带怯双眸,凑近人耳侧道:“为何槐树身上,会有桂花香味?嗯?”,他道的一字一句,尾音忍不住笑意,伴着一声低笑传入谭栀耳中。
视线被遮挡本就叫人心慌,更何况被被点破了身份,祁殊能察觉到他捂住这人眼睛时,那转瞬即逝的一颤,话音刚落,眼前的美娇娘便变了模样,身上的衣衫亦变成谭栀喜穿的淡青色,帐中随即响起谭栀微恼的声音:“祁殊,你还捂着我,还不放下你的手?!”
祁殊依言放下,瞧眼前谭栀微恼微惧的漆黑眸子,面上笑意愈浓,手掌反客为主,紧紧攥住谭手指,逼近道:“小匪头子,我不要你的桂花蜜,你便二话不说丢入我院中,还扮美娇娘模样戏弄我,是不是这般?”
谭栀自知被他识破,亦不抵赖,直直对上祁殊藏着笑意的眼睛,梗着脖子嘴硬:“是又如何?”,他穿着一身淡青袄子,像个圆滚滚粽子,被祁殊攥着白净指尖,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盛气模样。
“不如何。”,祁殊一笑,在谭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飞快啄他淡红唇角一道,谭栀只觉唇角一热,耳边便响起祁殊揶揄的低笑声:“你这个胆大包天的猴皮儿。”
谭栀只觉忽然脑中混沌起来,他能够嗅到祁殊亲他时,淡淡的酒香,祁殊饮了酒来亲他的唇角,许是这淡淡酒香作祟,又许是唇上温热触感作祟,谭栀愣愣般抬头望向祁殊,眼前的祁殊勾着唇角在笑,他低声而又不确定般开口:“你怎么能大着胆子又亲我呢我,我可是会取人性命的妖”
话音刚落,耳边便响起祁殊温柔的低笑声,这一声低笑,从谭栀的耳侧传入,似要顺着呼吸来到心口,在心口融化为一团温暖的热意,叫他涨红了脸,只觉得脑袋混沌得很,明明他未饮酒的。不知何时,耳边祁殊的笑声似乎敛了去,声音却是温柔起来,低低地再次传入谭栀耳中,“你这猴皮儿怎的这般笨呢,要敛一敛身上的桂花香味啊”
谭栀红着脸想要极力想明白祁殊这句话的意思,祁殊却并未给他足够时间,低下头便大着胆子去碰他的唇,不似从前那般,轻轻碰一碰便离去,他大着胆子含着,温柔地碰着、触着,反反复复,没有耐烦似的,勾着谭栀白净指尖,将人揽入怀中圈着、禁锢着,将谭栀上唇亲得变红、烫人,蒙上难堪的热意来。
谭栀想不明白祁殊话中的意思,这会儿便更想不清,脑中混混沌沌似被热意填着,热意中还裹了蜜糖,叫他混沌难受的同时还沉溺其中,只觉得祁殊亲他上唇的力道重了些,似要将他融化吞进肚子里,恍惚之中想起臭石头伊始便告诉他的话,这人是聪慧的,他斗不过他。
压下的酒意在此时彻底从心口处,顺着呼吸淌入四肢百骸,祁殊的呼吸有些沉,有些重,呼吸着帐中温暖的气儿,眸色沉得厉害,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好好拾眼前的猴皮儿,便发现猴皮儿化了原形,自己怀中除却残余的体温,便只有一坛桂花酿。
祁殊如同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凉水,热意被淋下的水化成的冰封住、禁锢,撒不出来,亦没地儿可撒,他晃着手中的桂花酿,忆着上回这人在他面前化形时候的模样,没有丝毫犹豫的,指尖勾住封坛红绳,一扯,绳结便彻底松开,红纸一掀,便能闻得桂花酿绵甜的气味,似乎还与平常桂花酿有所不同,香味浓郁些,仿佛一闻便能让人醉去,祁殊一双眸子沉沉,望着坛中桂花酿,下一瞬,饮去一口坛中桂花酿。
一口绵甜桂花酿,本不该叫祁殊醉去,但入喉时方还绵甜的桂花酿,在胃中却化出无边热意,随着呼吸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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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四肢百骸,一时狭小床帐中皆是桂花绵甜的香味,谭栀又回到他眼前,不过一双漆黑眸子红着,是祁殊从未瞧过的委屈模样,眉梢都红了一片,咬着下唇望向祁殊,呼吸间的功夫,洇红眼尾的潋滟泪珠子便落了下来,祁殊眸光往下,落在他凌乱敞开的衣衫前襟。
他这会儿当真是个做了恶事后悔的匪头子,将人拉进怀里抱着,拉过被子圈着,嗓音哑得厉害,努力想要将醉意压下,却无可奈何,醉意烧着他的身体,声音低而缱绻:“怎么红着眼儿,我就喝了一口”
怀中久久没有应声,祁殊将手伸入被中去寻谭栀的手,寻到握着便不肯松开了,皮肤相贴的热意在被中得以放大,烫着祁殊的掌心,他低头亲谭栀发顶,模模糊糊、低低哑哑的声音传入谭栀耳中:“你不要这般红着眼睛,烫得我心口疼,不,是烫得哪儿都疼”
怀中人仍是未应,直到祁殊后知后觉地察觉温热湿意濡湿胸前里衣,两人相贴的被中传入丝丝微涩桂花香气,才听得谭栀哽咽声音:“一口桂花酿不知要喝多少桂花蜜与酒我坛里就那么一点儿,你这匪头子一饮就是一大口,你、你赔我”,带着闷闷哭腔,语调又颤又软一般,合着胸前里衣传来的温热湿意一道,烫得祁殊心口疼得厉害。
一瞬间,祁殊便是想将世上所有的桂花蜜都予了怀中人,今年桂花开时,他亦制了两缸,也都一并给了谭栀,如果怀中人还与他生气,那便将他自己与酒楼,也给了此人罢。
可是酒意没让他有说出口的机会,他抱着怀中满是桂花香气的谭栀,沉沉睡了过去。
第44章登门赔罪
谭栀于深夜回到桂花酒楼,带着一身的桂花酒香,厨子与两名小二早已回家中去,顺子因担心谭栀,燃了烛火在小厢房等着,谭栀推开厢房屋门时,他正在盘腿坐在床前,支着下颌打盹,微尖的下巴点下又抬起。
谭栀清晨便没了人影,又这般晚的时辰未归,顺子心中若无担忧都是做给小二瞧的安抚之举罢了,连打盹都是不安稳的,醒来都要揉着朦胧睡眼,打开窗柩瞧瞧院内的动静,于是谭栀打开屋门的瞬间,顺子便醒了,他余红微消的眼尾,亦落入顺子眼中。
“回来了?可要食晚膳,都在灶上热着。”,顺子跳下床,拿了件薄氅衣给谭栀系上,瞧他半垂眼睫,问道。
披上氅衣的谭栀显得性子和顺,听罢顺子的话,乖乖地点头,他面上挂着薄红,不知是被冬日寒风冻着,还是些别的缘由,眼睫似乎还有些湿润,连成漆黑的一小片,安静地悬于眼上。
得到他的首肯,顺子没多说话,径直出小厢房,门扇开阖带来微凉的风,灌入温暖屋中,叫谭栀仍有些混沌的脑子多上几分清明,待顺子端着小木桌回来时,谭栀已经披上被子,安静地盘腿坐在塌上,顺子将盛了粥菜的木桌放在他面前,便去拨弄屋内炭火,新添的银炭与火红的旧炭贴在一起,发出几声尖锐的噼啪声。
谭栀大抵是不愿说话,安静地食着粥与菜,粥里添了萝卜丝与牛肉,有几丝甜津津的,很爽口,菜则是三道冬酱焖排骨、酸腌萝卜缨子、清炒红菜薹,顺子亦披上被子,盘腿坐于木桌前,“掌柜的可要饮酒?”
谭栀抬头,不知为何在顺子瞧来便又是一副委屈要落泪模样,顺子心一沉,心道一句:“嗳哟我的天老爷徐公子,你可快些回来罢。”,嘴上叹息一声,柔声道:“罢罢,不提饮酒的事儿,掌柜的快些吃粥罢。”
一顿迟来晚膳在二人沉默中食完,屋内熄了火烛,漆黑一片,两人一人一床被子,听着屋外呼啸寒风,顺子耐不住叹息声,翻身问道:“掌柜的去寻祁掌柜了?”
谭栀不答,不知是睡还是未睡,顺子接着道:“那缸桂花蜜送出去了?小的下午时才发觉少了一缸。”
话音刚落,身旁瞬间传来衣料摩擦发出的悉索声,谭栀翻了个身,声音低而软:“嗯。”
顺子忍不住要低笑出声,他其实亦能猜到谭栀去了哪儿,躺平身体,“掌柜的不听徐公子的话,被人欺负诓骗了去,亦得受着。”,随着顺子话音的落下,屋内有片刻的安静,随即猛地响起重重的悉索声,谭栀贴得快而近,踢了顺子腿肚子一道,惹来顺子闷哼一声,随即响起两人不约而同的交杂低笑声。
因昨夜睡得晚,谭栀第二日起得稍晚,醒来时身旁的顺子已不在,探手入被窝,已是冰凉一片,炭盆里的炭火亦尽数熄灭,寒气开始从屋角四面八方钻入屋中,蚕食着屋中暖意,谭栀随意束了发,推开厢房屋门,冬日的阳光刺眼而温暖,叫谭栀倏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便是俩小二笑得弯弯的眉眼了。
阿毛先起身道是要为谭栀端洗漱的热水去,井旁便只剩阿贵,正在洗今日要用的土豆,土豆是秋季时下的,还带着地里的泥土,洗净泥土后便会露出微黄的身子,圆滚滚、胖墩墩的,讨喜得很,谭栀随意抓一枚在手,沉甸甸般,叫人能够想到熟透后的软糯口感。
“厨子叫你们洗净来做甚么?”,谭栀拿了盆中另一块丝瓜络子,边洗边问。
阿贵抬起头想了半晌,才笑着应:“道是切成块与鸡肉同焖,昨儿午间时候便做了一道给顺子哥儿尝过,顺子哥儿允了,今日就挂上食牌。”,他笑嘻嘻模样,叫谭栀忍不住揶揄他,“做给顺子尝,你俩机灵鬼儿亦没少吃罢。”
他这般一说,阿贵便只会憨憨地笑,讨饶似的,甜嘴儿唤着:“掌柜的”,唤得谭栀没法子,只能笑道:“机灵又馋嘴的。”,两人正说着话,做着手中活计,阿毛便端着热水与软巾来了,谭栀将丝瓜络子交还阿毛,这才瞧见随后来的顺子。
谭栀端着热水至井旁净口洁面,顺子亦跟在他身旁,压低了声儿道:“对街酒楼掌柜的,正在咱酒楼大堂坐着呢,道是要见掌柜的您,茶都喝过两道了”
谭栀正执着软巾拭面,闻言便竖了眼,软巾往铜盆一丢,恼着声儿道:“你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甭碍着我酒楼做买卖。”,他又恼又急的,恨不得铜盆一掀,便冲入大堂找祁殊理论,这匪头子竟还敢来?!莫要惹恼了他,将他吃了作修为去!
顺子只能耐着声儿:“他付了银钱的,况且还带礼”
谭栀面色稍霁,半眯着眸子冷冷问:“甚么礼,说来听听。”
“三、三缸桂花蜜”,顺子说得小心翼翼,瞥着谭栀的面色,接着道:“道是一缸是掌柜的昨夜送去的,还有两缸是他酒楼今年自个儿新制的”
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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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落,谭栀便冷冷的模样也披不住,转身就要入大堂与祁殊理论,被顺子一把拉住,气急眼眶便又微红着,迎着顺子略带忧色眸子,赌气一般道:“你现在便去回话,道是本掌柜不需他假惺惺的桂花蜜,本掌柜自己楼内就有!”
见顺子一时呆愣着,指着后院那两缸桂花蜜,语调气急轻颤般:“顺子你没瞧见还是如何,还不快去回话。”,言罢从铜盆捞出软巾,拧干巾上水珠,揉着微红眼尾,索性坐于石桌前独自生闷气去了。
见顺子往大堂去,俩小二才眼巴巴地坐到石桌跟前,垂着眼小声地唤:“掌柜的。”
谭栀总不至于同他二人生气,和缓了些面色,问道:“待会儿吩咐厨子做粥去,你二人可要食些?”
俩小二摇头,谭栀又问:“可要食些圆土豆,热乎乎软糯糯的,你二人不想尝尝?”
俩小二又摇头,倒把谭栀逗乐,站起笑着点二人额头,“你二人嘴巴这样笨,还想着哄我不成?”,俩小二这才笑起来,阿贵赧赧地揉着谭栀点过的额头,“小的这就让厨子师傅给掌柜的做粥煮土豆去。”
阿毛亦急急开腔:“那我将洗好土豆给厨子师傅送去。”,谭栀拿二人没法子,只得笑着点头。
早膳是由顺子送来的,一碗肉粥,一碟煮熟圆土豆,肉粥自是不必提了,谭栀日日皆食,圆土豆是清水煮熟,剥了皮便淋上肉沫酱汁,这肉沫酱汁据说是厨子的秘方,不外传,谭栀先尝的土豆,土豆烫口软糯,酱汁咸香微甜,入口暖意给人足足冬日慰藉,这道菜,可食。
食下两个圆土豆,谭栀才慢慢食粥,搅着碗中热粥,吹着粥面白气,问道:“打发走了?”
顺子点头,轻轻“嗯”一声,谭栀吹着气,这才觉得心中那口气儿顺了些。
第45章渡雷劫
晃眼儿的功夫到了腊月二十五,谭栀原以为这一日一早醒来,便能瞧见院中归来的徐宴,谁知却是如以往一般,除井旁忙活的俩小二与顺子,未有徐宴身影,到桂花树底术诀一探,竟是连徐宴的原身都不在了,只有顺子为他制的那一小缸桂花蜜,谭栀惊出一身冷汗,忙拉顺子来问道:“臭石头今日可曾瞒着我回来过?”
瞧顺子一脸疑惑,谭栀心中一沉,便知顺子是不曾回来过,徐宴若要瞒着,是连他亦察不出的,徐宴定是偷偷回过酒楼,将桂花树底的玉石原身拿去,顾不得俩小二面上的疑惑,谭栀拉着顺子入小厢房,压低声儿道:“臭石头的原身没了。”
顺子亦是一惊,忙问:“那该如何?莫不是被人偷了去?”
谭栀摇头,面色是少有的肃色,“应是他自己拿了去,我得去那处宝地儿瞧瞧,你应付着那俩机灵鬼儿,我不在酒楼他俩指不定要问缘由。”,言罢瞧顺子担忧面色,敛去些面上肃色,温柔一笑,拍拍顺子肩头,“无事无事,他可不像我,法术高强得很,我去去便回,用不了一日时辰,你好好照看着酒楼上下。”
顺子作不出笑意模样,只得点了点头,眼睁睁瞧着谭栀化作几缕青烟消失在自己面前。
桂花酒楼离那处宝地儿说近不算近,道是远亦不算远,谭栀化作青烟散于空中,亦需两刻的功夫,才远远的瞧见大片桃林,自谭栀离去后,徐宴便在桃林入口处设了界,一般妖物与道人皆不得入,谭栀身有徐宴所留神识印,自是无任何阻挡便入了桃林。
因是冬日,桃林一片萧瑟之景,草亭前荷塘亦如一湖死水,只有草亭后那片连绵不尽木樨林有丛丛绿意,谭栀不用掀开草亭布帘,便知徐宴不在此处,掀开布帘一瞧,先前的亭内幻化之景便也消失不见,只余亭里空旷四方,谭栀不有些恼,对着空旷草亭叹息道:“你这臭石头,去哪儿亦不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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