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寒菽
艾德听到楼上有东西砸破的声音,匆匆赶上了,就看到蔺焰尘满手血。
他走过去,握住蔺焰尘的手腕:“我来打扫吧,您的手受伤了。您需要冷静。冷静点。”
蔺焰尘突兀地问:“他爱我。”
“他爱我的,所以他才不要我去找他。”
“我还是想去找他,我该不该去?”
艾德想了想,说:“这是您的人生,我没有资格替您做决定。但是,我觉得您一向是个坚定的人。”
蔺焰尘终于冷静下来,他站起来,说:“你说得对。”
“我要去找他。”
第35章
楚汛下了飞机,脚踩在地面上,依然有种不切实感。
像是从天堂回到人间。
过去的一个月有如一个瑰丽的梦境,现在梦醒了。
他开车回家,整理东西。
到小区门口时,保安和他说:“楚先生啊,你出门旅游忘了把垃圾倒掉啊,东西烂起来都发臭了。有个人来找你,神经病一样说以为你死在屋子里了,物业就开房间让他进去过。对不起哦,我们联系不上你,所以有些担心……但我们有好好看着他,没让他乱动你东西。”
楚汛心里大概有数,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保安说:“忘了,好像姓鸡……还是季。”
哦,是季天泽吧。楚汛想,一个月前离开时他想到季天泽还会有些郁闷,现在却没有任何感觉。他听过就算完了,并不准备去见季天泽,他的生命没剩下多少,何必浪在这人身上呢?
如果把人生比成一部电视剧,你觉得这个人在你人生参与过十几年,他一定会是个重要角色,将有大量后续戏份,最终出现在圆满大结局。但事实上并不是的,他说不定是个配角而已,走个过场,这个过场可能有点长,他下场后,就再也不会出现。
人生不是小说和电视剧,能看到的旁人只有自己的视野范围,除了一生的伴侣,谁都没办法把自己的全部人生线,放进另一个人的人生里,即便是父母儿女也不行。
人都是会变的。
楚汛不明白自己,明明他全心全意喜欢过季天泽十几年,可现在他满脑子只想着蔺焰尘。
他移情别恋可真快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样薄情。
楚汛大概看了下感觉房里的东西大概都还在,就算被偷了他也懒得去报警。各种证件都好好的放在上锁的抽屉里。
他清点了下自己的剩余资产,省会市中心三百平房子一间,升值许多,购入价四十万车子一部,现在应该已经贬值,三十万现金当时给蔺焰尘,他没当然拿回来,还有那张五十万的卡也给了小蔺,剩下二十万他这个月就当零花随便刷刷卡吃喝玩乐,居然刷爆了……
但总体来说,还是有部分不动产资金的,楚汛整理好,休息了一晚上,带上房产证等等,开车又出了门。
他还剩下一件未了的心愿。
这件事做完,他就可以安心地躺着等死了。
楚汛回了老家。
楚汛五年没回家,他还记得以前回家的路,但是道路翻新,很多老房子都被推了,建起了高楼大厦,他居然差点迷了路,兜兜转转终于找到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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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大的这个家倒是一点都没变,青苔斑驳的砖墙,茂盛蓊郁的石榴树,桌脚生锈的桌子,半旧的竹编躺椅,楚汛只是看一眼,无数记忆便像是拂去了岁月的灰尘,蜂拥着浮现在脑海里。
这是他死前最后一件想做的事,就算爸爸妈妈讨厌他,他还是想见他们一面。他和爸爸的关系一直没好转,但是妈妈这两年还是说过几次话的,他想把钱留给妈妈。
楚汛去按门铃。
没声音。
他太久没回来,门铃都坏了。唉。
那只能用嘴巴喊门了,楚汛本来就没什么底气,要他自己开口更难堪,他该怎么说呢?
爸,妈,我回来了。
他上次和父母大吵一架,说好断绝关系,就算他腆着脸喊“爸妈”,爸爸妈妈会说什么?爸爸肯定会羞辱他。
你好,我是楚汛,我有事找你们。
这样倒不会显得倒贴,颇有尊严,但不是找打吗?他今天来事想和爸妈好好谈谈的。
楚汛还没想出个对策来。
门里突然爆发出一声犬吠,把楚汛吓了一跳,一只蓝眼睛的哈士奇从院子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一边狂叫一边嘲他冲了过去,他吓得退了两步,这只哈士奇扑在栅栏上。
楚汛定神,才发现这只哈士奇并不凶,傻傻的,好奇地看着他,摇着尾巴,吐舌头哈气,汪汪叫几声。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养了只狗?
有人喊他了:“你是……楚老师的儿子?”
楚汛回过头,见到一张陌生的大妈,记不起来是谁,大妈亲热地说:“我是xx阿姨啊?你不记得我了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还在襁褓里时被抱过怎么可能会记得啊?但大人总爱拿这套话和小辈套近乎,楚汛礼貌地回答:“呃,你好。”
大妈告诉他:“我刚才还碰到你爸妈,一起逛菜场,买了两斤牛肋排,原来是你要回来了啊。”
楚汛不置可否地笑笑,知道爸妈原来不在家,他莫名松了一口气,但是等在门口迟早也会碰到回家的爸妈,想想便又害怕起来。
他回车里等待,车头朝向家门口。
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远处爸爸妈妈慢慢走近的身影,爸爸两只手都拎着袋子,跟在妈妈的半步后,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妈妈乐呵呵地说:“今天炖排骨给小胖吃,他肯定高兴。”
爸爸说:“他最喜欢吃排骨了……吃骨头对牙齿好。我都听见小胖在叫唤了,真聪明啊。”
楚汛犹豫了又犹豫,在爸爸妈妈打开院子的大门以后,赶紧下了车,走近过去。
他看着爸爸妈妈的背影,突然无比紧张,像是得了失语症,不知道如何开口,大抵是离家太久,都生疏了。
要么……还是算了。
才五年不见,爸爸怎么老了那么多?多了好多白头发。听说之前爸爸到了年纪退休,但是学校师资不够,去年又请他回去教书,好像是在带高三生,太累了吗?
妈妈也老了好多……也发胖了……
楚汛莫名觉得鼻酸。
楚汛的爸爸楚杉老师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停下来,回过头,看到楚汛。
父子俩都是一愣,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望着对方,很近,近的只有几步路,又很远,隔着五年的时光。
楚汛下意识想躲,但无处可躲,千言万语只汇成一个字:“爸……”
楚爸爸愣在原地,用力眨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真的是他儿子回来了,他的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
那张和楚汛肖似的脸上,愠怒慢慢地爬上他的皱纹和眉梢,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楚汛,尖酸刻薄地说:“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第36章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楚汛现在最听不得就是“死”字。
楚汛本来还抱着几分侥幸心理,听到这句话,心都凉透了。
他冷着脸,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没要和你说话,我找我妈有事。”
楚爸爸可不管那么多,劈头盖脸地骂过去:“真是本事了,臭小子,还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厉害啊,说辞职就辞职,突然跑出去旅游。出去旅游就算了,也不知道和别人说一声去哪玩。”
楚汛被他爸骂的一腔闷火,脑袋不清醒,甚至没细想他压根没和爸妈说过辞职和旅游的事情,爸爸是从何得知的,只一心要怼这个臭老头子:“你不是早和我说断绝关系了吗?楚杉先生,不劳您尊驾管我,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爱去哪就去哪玩。我是一个自由的个体,我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
楚爸爸差点没被气得仰倒,把手上拎着的菜都扔了:“是是是,我和你断绝关系了,我一点都没原谅你。我是看你厚颜无耻,刚才你开口就叫我‘爸’,难道不是想讨好我吗?现在又来说不要我管!”
楚汛梗着脖子:“我一时口误,当不得真。”
楚爸爸讽刺地说:“好,你厉害。”
楚汛望向妈妈,语气稍微好了些:“妈,我有事要和你说。”
楚爸爸大声地说:“不许和他说话!我说过的,这个孽子不准踏进家门一步!”
楚汛嗤笑:“我没有要进门,呵,谁稀罕进去,我就在外面说。”
楚爸爸说:“那也不行,就不许说。”
楚汛气得肝疼,觉得自己又要短寿几年,他觉得肚子都有点疼起来了。
楚妈妈为难地说:“你们俩别吵了,在大门口地大嚷大叫,你们不嫌弃丢人我还嫌弃丢人,不能进屋好好说话吗?”
父子俩异口同声地说:“是他不想好好说话。”
楚妈妈:“……”
楚汛和他爸爸是吵累了,楚妈妈是无言以对,场面骤然安静下来。
他们都听到了的声响。
楚妈妈循声看去,骇叫:“呀!小胖!”
两个吵得火热朝天的男人这时才发现,刚才楚爸爸不小心把袋子掉在地上,那只哈士奇趁着开门从院子里出来,正摇着尾巴在开开心心地啃骨头。
楚爸爸看到,没生气,还摸了摸狗狗的脑袋:“没关系,让他吃,我们买肉就是给他吃的!”
他抬头看了楚汛一眼:“你不知道这是谁吧?他叫楚小胖,是我和你妈的小儿子,特别乖,你还不如小胖。你整天就知道气我。”
养他还不如养条狗吗?楚汛真的被气笑了。
他懒得和这个臭老头再浪口舌,索性直接绕过去,拉了他妈妈,说:“妈,你过来,我和你说。”
楚爸爸拦住他:“我说了不许。”
楚汛气得手发抖:“你……你真是蛮不讲理!我又没有要和你说话,你连跟妈妈说话都不行吗?就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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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再也不来吵你们了。”
楚爸爸说:“你有什么不能当着我面说的?”
楚汛:“好,好,那我当着你面说。”
他们就这样尴尬地站在家门口,没个椅子做,也没张桌子放东西,楚汛把手上提着的公文包打开,取出一叠文件,递给妈妈:“妈,这是我的房产证,还有过户文件,你签了文件,哪天有空告诉我,我们去办过户手续,房子给你,但我还欠着房贷没有还完,我买的地段好,和我买的时候比房价翻了一倍,卖掉以后还了贷款还可以剩下不少钱。都给你。”
“还有我的车,也转到你的名下,你有驾照,要是想开就开着去买菜,不想开卖掉也行。我三年前四十几万买的,保养的很好,不要卖的太便宜。”
他每说一句就把几份文件塞给妈妈,楚妈妈拿了一手的东西,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而且这也太奇怪了吧,儿子要孝顺她就算了,但现在未不是合适的时机,为什么突然给她这些?而且她印象里,楚汛这些年在大城市里打拼下来的资产就只有这些吧?全给她了?这怎么回事?
楚妈妈问:“给我这些做什么?”
楚汛强硬地说:“我给你你就着!最好这周内,跟我去办手续。”
楚妈妈说:“小汛,你给我说清楚。”
楚汛不想说,他要是不想说,谁都别想撬开他的嘴。
楚爸爸在边上听着,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无缘无故的,楚汛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他训斥说:“你妈妈问你话呢?别跟个闷油瓶子似的,好好和你妈妈说话!说啊你!”
楚汛别过头。
那只哈士奇和他爸特别亲热,还跟着冲他“汪汪”叫,好似在一起逼问他。
楚爸爸心里莫名地升起不祥的感觉,他不禁着急起来,迫问:“说话啊!臭小子!我让你说话!”
楚汛抬起眼,看了看满脸焦急的爸爸,被气得呼吸不稳,又去翻公文包,因为手发抖,包掉在地上,他蹲下来,都没耐心掸拂灰尘,就把包里剩下的文件抽出来,粗鲁地拍给爸爸,说:“你不是让我去死吗?我现在真的要死了,楚杉先生,你满意了吗?”
“你忤逆可耻的儿子,终于要死了!”
按理说,楚汛应该觉得畅快,最后这一次,他终于把爸爸怼得哑口无言。
但在他说出狠话的一瞬间,他望见爸爸的眼睛,突然之间,一点痛快都没有。
话都说完了。
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
楚汛转身就走。
楚爸爸还没反应过来,他看看楚汛塞过来的纸,都是什么医院报告、诊断书,他胡乱地看了几眼,尽管看不懂,但他倏地明白过来,楚汛没有在骗人。
楚汛生病了,生了很重很重的病,快死了。
他记起来,刚才楚汛和他吵架,脸色就很苍白,站得摇摇欲坠,还捂了捂肚子。
楚爸爸猛地回过神,冲着楚汛的背影喊:“臭小子,你给我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你站住啊!你聋了吗?我让你站住!”
楚汛头也不回,越走越远。
楚爸爸如梦初醒般,追上去:“楚汛,你站住!”
“你别走啊!”
楚汛还是当没听见。
楚爸爸追不上楚汛,简直要急火攻心,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抹了把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热泪盈眶,他追着楚汛,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君君!”
“等等爸爸!”
君君是他的乳名。
楚汛停下了脚步。
他红着眼眶,回头看爸爸。
第37章
楚爸爸这下终于愿意让楚汛进门了。
这回是楚汛不大乐意回家,被爸爸生拉硬拽地拖回家里。
楚妈妈跟着在一边干着急:“这都怎么回事啊?你们别吵了。你别骂儿子了,你们坐下来好好谈。”
楚爸爸非常着急:“我不骂他了,我这不是不骂他了吗?”
楚爸爸把他摁在椅子上,楚汛带过来的文件都放在桌上,什么房子车子都扔在一旁,在医院看病的文件才重要,他急的不得了:“你、你好好说,你生什么病了?怎么就要死了,你说说清楚啊。”
他急到说话结巴:“我看不懂,医、医生写的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是你肚子里长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吗?”
楚汛别扭地说:“你要是看得懂你就可以去当医生了,你当然看不懂。”
楚爸爸好气啊:“你这个倒霉孩子,到这份上别气我了好吗?我看不懂才要你解释啊。”
楚汛觉得鼻酸,眼泪快要涌出来了,他不停地深呼吸,抑制住哭泣的冲动,说了一段楚爸爸依然听不懂的医学术语和句子:“……反正,医生我最多再活三四个月。”
楚爸爸说:“没有办法治吗?”
楚汛:“治不好的,不然叫什么绝症,顶多拖延一下病情,多活几个月。”
爸爸和妈妈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给惊呆了,爸爸颓唐地坐下,像是被吓得失了魂,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冷静下来:“你……你去看了几家医院?会不会是弄错了?”
楚汛报上医院的名字:“都是正规医院,我查了两次,找的专家,不会有错的。”
楚汛把眼泪忍了回去,低声说:“爸,妈,你们不用这样,反正人迟早要死的嘛,我的遗产都这些,都给你们,你们好好过日子。”
楚爸爸巴巴地说:“不行,才两家医院,我认识个姓郑的叔叔,我以前的学生,你还记得吗?他也在x城的大医院当院长,我给你问问你这个病哪里治最好,说不定是你看病的那个医院不擅长治这个病,很多医院都是自己擅长的科室厉害,看别的病一般。我们再多看几家医院,不能等死啊。”
楚汛摇头:“我不想看了,我不想那么痛苦,我不要治疗。而且,我没钱了,我把我的存款都花光了。”
楚爸爸老泪流了满脸,实在按捺不住,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没钱,我有啊,你问我要啊,我都给你。”
楚汛忽然就忍不住了,跟着爸爸一起,泪腺像被开了闸:“很贵的,就是烧钱,你就一个穷教书的,还整天接济这个那个学生,叔叔姑姑也仰仗着你给钱,你那点积蓄和养老金顶个屁用!就算是我卖了房子车子也不一定够。”
楚爸爸毫不犹豫,几乎是骂着大喊出来:“你别担心这个!我和你妈妈把房子卖了,我去借钱,去求人,就是砸锅卖铁都得治!”
楚汛微微动容,但还是摇头:“没意义的,爸爸,别治了。别到时候人财两失,我死了,你没钱还欠债,什么好都没落着。不如留着钱,给你们养老,过得舒坦一点。要是觉得难过,要么再养个孩子。不要……不要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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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总惹你们生气。”
楚爸爸说:“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可能过得舒坦啊,我就你一个儿子。”
楚汛笑了下:“你刚不还说楚小胖是你小儿子吗?”
楚爸爸哇哇地哭:“那不是、不是开玩笑的吗?”
楚爸爸抓着楚汛不放:“爸爸明天就带你去多跑几家医院,我们努力治病,我不放弃,你不要放弃,知不知道?”
楚汛哽咽着说:“真没得治的,爸爸,我查过了,全世界都没有病愈的先例。”
楚爸爸犹不死心,斩钉截铁地说:“那你就当第一个!”
爸爸倒没骂他,楚汛却像是被震住,愣了愣,吸吸鼻子,没说话。
楚爸爸说:“我从小就教你不能害怕困难,你是怎么记得?我楚杉的儿子什么时候是个孬种了?你和我吵架的时候不是很有胆量吗?还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就是喜欢男人!现在又理直气壮地就是要去死!你死都不怕,你怕什么治病啊?”
楚汛的眼镜镜片上因为哭泣而蒙上水气,他摘掉眼镜,抹了抹泪水,非常委屈地说:“是你们都不要我……我不知道该为谁活下去。”
楚爸爸瞬间哭崩了。
爸爸拉着他的手,大哭,这么个五十几岁的大老爷们,平日里严肃正经、不苟言笑的老教师,哭得狼狈不堪,楚爸爸什么执拗都放下了:“君君啊,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楚汛看到爸爸这样哭,以前对爸爸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他倒没哭哭啼啼的,只是有点哽咽:“你不是高血压吗?别哭了,到时候你也病倒了,我该怎么办?哭什么啊,我都没你哭得凶,是我生病,还要我安慰你,你好意思吗?”
“妈,你劝劝爸。”
楚汛转头,看到妈妈,妈妈也满脸泪水,哭得难以自禁,但和爸爸哭得超大声,妈妈半点没哭出声,但看着也是快崩溃了。
那只哈士奇看到大家都在哭,趴在旁边,耷拉着耳朵看他们,好似也很难过,蓝色的眼镜泪汪汪的,眨巴眨巴眼睛,喉咙里发出“嘤嘤”的声响。
楚爸爸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爸爸带你去治病,没事的,啊,肯定能治好的,不要怕,勇敢点。”
楚汛哭着哭着,看爸爸哭得那么丑,笑了:“我不怕,好,我去治病,你别哭了。你哭起来好丑啊。”
楚爸爸哭着说:“你这个臭小子,还笑话我丑。”
楚杉是返聘的老教师,他带的高二,课本来下学期还要继续教书,但他哪还有这个心思,他可不是那种报纸上夸奖的能为了工作和学生忍痛错过亲人最后一面的,他直接和学校辞职。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孩子重要。
他唯一的儿子都要死了,他可没心思再管别的了。
楚汛说他只剩下三四个月的命,应该按天来计算,都不知道有没有三位数,过一天少一天,刻不容缓。
楚杉彻夜没睡,这怎么可能还睡得着,他当天就把能找的关系都找了,根本等不住,找好了认识的医生,是他以前教过的学生,在省会某三甲大医院当副院长的,关系一直不错,对方也仁义,二话没说就帮他,推荐合适的医院和医生。
然后还找了房产相关的朋友,他打算把房子卖了。
还是楚汛拦他:“爸爸,你冷静点,先卖我的房子,好吗?我的房子比较值钱,你别那么着急。”
其实他是觉得,要是自己死得快,爸爸就不用卖房子了,就算他死了,爸妈起码有个房子养老。
但楚爸爸不依:“到时候再卖就来不及了,先挂着,才能找个好卖家。”
隔天爸爸就照着学生介绍地带楚汛去外地看病,爸爸妈妈把他当成易碎品般,连车都不让他开,要他坐在后座。
楚汛觉得自己没那么虚弱,可还是顺从了父母。
隔天一大早就出发,紧赶慢赶,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在中午前赶到了医院,楚爸爸的学生已经和专家打过了招呼,加了号,他们过去,没歇一口气,风尘仆仆地直接去门诊处见医生。
第38章
看病的程序每个医院都一样。
候诊室挤满了人,不但座位坐满,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楚汛来见的林医生很出名,慕名而来的病人来自五湖四海,必须提早一星期才能挂到他的专家号,要不是楚汛找关系,还没办法加上号。
这世上没人喜欢看病,个个头顶都愁云密布,按捺烦躁地等待,捧着手机消磨时间,蓝光罩脸。
他们到的时候十点,还得等,他们加号,排在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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