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和都城附近绝大多数的庐舍一样,桑田也是地处要道,笔直的官道两侧是大片的田地,但多数只零零散散种着些菽豆,少有冬小麦。田间有三三两两的隶臣、野人穿着犊鼻裤,光着膀子在里面劳作,而土地的所有者士和国人也偶尔亲自下地,不过多数时候是背着手在旁监督。
虽然去岁雪灾肆虐,但今年入春后雨水充足,年景很是不错,可惜农业技术落后,不能善加利用。
原本,赵鞅要无恤在刚开春的一月,就进都城里的公学报到,可最近小半年来,他都在忙着领邑的事务,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去岁冬至的战争危机过后,无恤就匆匆赶回成邑安排冬种事务,有了那次公议,土地的拥有者国人也纷纷同意在各家土地上试行他的代田法。在计侨,窦彭祖等人的帮助下,冬小麦种遍了成乡各里的土地,唯独成氏庄园和桑羊翁家是例外。
时间进了十一月中,麦总算是种完了,却又下起了雪。本来对于种麦来说,下雪是好事,后世有一句话,叫麦盖三层被,枕着馒头睡。但雪却越下越大,大到封闭了成邑外出的山路,大到将七里中不少陈旧失修的屋舍轰然压倒。
赵无恤又忙不迭地组织救灾,他手下的两百兵卒在无恤的动员下,这回真成了人民子弟兵,将残垣断壁里的灾民一一救了出来。无恤又咬了咬牙,将乡中府库里旧粮和葛布分发下去,让无衣无褐的隶臣野人得以度过寒冬。
这场雪灾平息后,赵无恤不由得庆幸自己当初没强制推行冬小麦,而是借用了成巫装神弄鬼的占卜。
要不然,说不准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比如成氏那些家伙,把雪灾说成是胡乱摆弄土地,惹得昊天动怒,甚至是来一场国人暴动。虽然他有信心依靠自己手头的武装平息任何反抗,但真要那样的话,下宫可一直盯着呢,今年的政绩就只能呵呵了。
万幸,这个冬天,成邑没有冻死饿死一个人!
成巫、窦彭祖等人都在感慨,这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了,野人隶民们也再次对无恤感恩戴德,为他种地犁田也更加卖力。
对此,赵无恤很骄傲,很有成就感。
不过其代价就是,无恤从下宫带来的钱帛粮食差不多耗尽了。计侨当初阻止他发起冬种的一个原因,就是在量入为出后,发现预算超标,不足以支撑冬种的消耗。
幸好去年冬天搜刮成氏庄园,还有不少余粮余财,足以让无恤撑到夏四月,麦子成熟的季节。
不过看着空空如也的府库,国人们也在暗中嘀咕,这小君子是打算过完夏天就走的节奏?无恤现在算是一穷二白,要是夏天时麦子不能丰收,别说一年上计交不出来,他估摸着自己就只能宣布破产,灰溜溜滚回下宫了。
赵无恤头疼之余,也不得不朝其他方向想办法,除了让兵卒们抓紧那处水利工程的修建外,是不是还得用工商业来增加点收入?
所以他喊来工匠们,亲自动手指点,制作了一些众人从未见过的物什,一忙就忙到了三月。
这下赵鞅等不了了,派竖人宽带着符令来催,赵无恤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头还没办完的那些事,跟着竖宽前往新绛城。
这次出门,因为御者王孙期是必带的,所以车右羊舌戎只得留守,俩人在无恤麾下的武官中地位最高,可谓是左膀右臂,至少要留下一人才能足以统辖成邑两百兵卒。
至于无恤的三个亲信,穆夏、虞喜、田贲,都还不够格,还得再历练几年。
他们三个这次也都嚷嚷着要和无恤进城见见世面,但无恤说了,只带其中一个,其余两人,都得乖乖留在成邑,带着正卒更卒训练和开挖沟渠水利。
于是在田贲的建议下,三人便玩起了无恤新做出来的“象戏”,看谁胜了,就能得到一轮空缺,陪着无恤进城。
最终却是赌博经验丰富的田贲赢了,他高兴得直咧嘴。
无恤一想,这样也好,恶少年田贲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在成邑里经常到处惹事,三天不骂就要上房揭瓦的类型。除了赵无恤外,能压住他的人只有王孙期,要是让他一个人呆在成乡,无恤还真有点不放心。
这一路上看过去,虽然官道崭新,但新绛郊外的确算不上富裕,不仅比不上下宫,甚至还不如赵无恤治理初见成效的成邑好,白瞎了这膏腴的土地。
“民闻公命,如逃仇寇。”大量的人口因为公室赋敛过重,干脆依附于六卿私室,这就是目前新绛城郊的写照。
此时才过日中不久,路上车马来往,行人颇多。有单衣布履,佩短剑的国人,有外披皂衣,内着文采的郑卫行商,也有衣衫褴褛的隶民野人。
见到无恤的驷马戎车,他们知道这至少是卿大夫子嗣的规格,纷纷避让。田贲打马在前,不时和路人攀谈,耀武扬威,无恤也知道他在成邑憋坏了,就随他去。
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流,正是浍河,河面上有一座坚固的长木桥,只能容一辆驷马战车通过。
但不巧的是,木桥对面,却也出现了一列长长的车队,打头的马拉厢车,一看就是卿大夫或其子女出游的行头。
这下,两边都看到了对方,但都没有停下的打算,然而木桥狭窄,双方必定要有一方主动让路才行。
眼看对面的车队没有要让的架势,田贲便发怒道:“好胆!见了君子车驾居然不让,让某去将他们撵开!”
说完一捋袖口,就要过去叫骂。
赵无恤眼尖,已经看清了对面马车的模样,有华盖,有帷幕,华丽而不失典雅,其上绘有的图案十分眼熟。
他便喝止了田贲,召竖宽过来询问道:“对面是不是韩氏的车队,我看见车厢上绘有他们家族专用的纹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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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66章 韩氏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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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融入这个时代和自己的身份,赵无恤越觉得礼乐、世系等知识十分重要。
这小半年来,他可是在争分夺秒地恶补知识,从下宫的“守藏室”,也就是家族图书馆中带了不少典籍回成邑,有事没事就捧着一本细读。遇到不懂的,还能向计侨、王孙期等人请教,甚至于,等到麦熟以后,他还打算去下宫把乐师高忽悠到成邑去。
竖宽说道:“君子好眼力,那的确是韩氏的车队出行,我等是否需要避让?”
田贲不高兴了,他眼睛一瞪,冲竖宽骂道:“你这竖子没胆?怕个鸟!韩氏又怎么了,见了君子的车驾,就算是晋侯,也得让道!”吓得竖宽连连闭口。
赵无恤轻咳一声,指着田贲笑骂道:“休得胡言,韩氏与我赵氏一向亲密,去岁父亲就嘱咐过我,进了公学,还要和韩氏子搞好关系。王孙,将车避让到路旁,二三子!都挪一挪位置,将路道让开,让对面车驾先过。”
田贲只得悻悻作罢,其余众骑也听命勒马避让。
对面的人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便加快车速过桥,朝无恤他们驶了过来。
这车队十分气派,人数是无恤一行的三四倍,随从都是鲜衣怒马,却又面带礼貌的微笑,是只有世家卿族才能培养出来的风度。
无恤瞧见,后方的辎车上拉着帐篷罗幕等物,现在正是暮春三月,出游最好的季节,大概是韩氏及其分支的子女出门游玩的?也不知道是谁。
他一抬头,那辆高贵典雅的厢车正好经过他面前,车厢被帷幕包围,入口处挂着一层薄薄的蒲幕,外边的人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情形,却又看不真切。
在经过赵无恤身边时,里面的人似乎发觉了什么,轻声说道:“止。”
却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高傲,如同冬日的冰泉一般,听着还蛮有味道,让他精神一振。
赵无恤透过蒲帘,还能隐约看到里面坐着的曼妙身影。若是能有一阵风吹来,掀起这帷帐,好让他满足下好奇心,瞧瞧里边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韩氏的车队就这么停下了,半截过了桥,半截还在桥对面。这宽大的厢车正好堵在路中央,田贲等骑差点被挤下了田埂,他脸上青筋直冒,要不是赵无恤摇头制止,差点就当场发作了。
却听到马车里面的女子又说话了:“这位君子,我认得那个白玉环,是取自禺支的昆仑美玉琢磨而成,珍贵无比,本应该在赵氏淑女手中,怎么会到了你的腰上?”
赵氏淑女,说的是季嬴么?看来还是姐姐的熟人。
无恤自然要礼貌回答,他摸着腰间的白玉环,站在车上说道:“吾乃赵氏子弟,季嬴是我阿姊,此玉环正是阿姊赠予我的……”
“赵氏子弟?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哦,对了,你就是那个在绵上获白麋,在领地推行止从死,被低贱的隶臣妾们传为仁德化身,神乎其神的君子无恤吧?”
无恤微微一笑,这赞扬他近小半年来可听过无数遍了,“淑女谬赞了,无恤哪有那么神奇。”
少女冷哼了一声:“我说也是,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见,不过是一普通孺子尔。”
这转折来的有点快,赵无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招谁惹谁了,这韩氏女子为何如此的不客气,像是对他有很大成见似的。
谁料到,更不客气的事情还在后面,马车里面的韩氏女子又发话了:“你这是要进都城去?”
要不是对方声音还蛮好听,要不是对方是韩氏之女,赵无恤早甩脸就走了,他勉强应道:“正是。”
“去做什么?”少女却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就算她与季嬴是闺中姐妹,也不至于用这种长辈才有的口气质问吧。
无恤硬着头皮道:“要去公学报到。”
“是么,可惜我阿弟韩虎这几日有事离了新绛,否则你还能在公学里见到他。”
韩虎?似乎是韩氏嫡孙,里面的女子果然是韩氏女。
赵无恤好容易抽着空子问道:“敢问淑女身份……”
韩氏女却打断了他的话:“这是君子应该问的么?告辞了,御者,起驾!”
赵无恤看着继续上路的韩氏车队,瞠目结舌,就这么走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招手唤竖宽过来,说道:“你可知道那车中的韩氏女子是谁?为何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竖宽唯唯诺诺地说道:“小人只知道韩氏仅有一个嫡孙女,里边的大概就是其人,还有……”
“还有什么?”
那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竖宽本来不该说的,但最近几次跑腿,君子无恤待他还不错。而且以竖宽的眼色看来,君子无恤以后就算是不能成为世子,至少也能外放一万户大县,为上大夫,如今可是一个讨好抱粗腿的机会啊,反正左近都是君子亲信,说出来也没事吧。
于是他凑在无恤耳边说道:“据说她已经与君子伯鲁定下了亲,过一年半载便要成婚了。”
赵无恤恍然大悟,难怪那韩氏女如此做派,她要嫁伯鲁,自然想做未来的赵氏主母,对近半年来,朝世子之位屡屡发起竞争的无恤,肯定是不待见了。
赵无恤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看着远去的韩氏车队,轻声说道:“原来,是我未来的嫂子啊……”
……
无恤一行人过了浍桥后,没多久就进入了新田城的外围。
一路过来,无恤左右观望,却一直没有看见城墙,他不由得好奇地朝驾车的王孙期问道:“王孙,这新田的城墙在哪,为何我一直未见?”
王孙期是个闷油瓶子,可无恤知道,他身为周室王孙,从小接受过规范的贵族教育,肚子里的货可不少,但必须得敲一下才能抖出一些料来。
王孙期一板一眼地答道:“君子可曾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叫大都无防,新田与殷都朝歌,宗周丰、镐一样,都是有内城无外郭的。”
“郭”者,外城也,也即是说,新田没有修筑外城郭,只有一座内宫城。
赵无恤有些惊讶,这还是头一回听说,他追问道:“如此一来,若是有外敌攻入国都,无墙垣防备,那可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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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67章 大都无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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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孙期一边灵活地驾驭着驷马,一边侧过脸回答道:“君子且听期说一件往事,原本,楚都郢城也是没有外郭的,但二十多年前,楚国的令尹(相当于丞相)子常开始在郢都大修城墙,寄希望于防卫吴国进攻。”
“哦,还有这等事,倒和我今日之问很像,加筑城防,可以御寇,不是挺好的么。”
“非也,当时楚国的左司马沈尹戌却预言说:子常一定会丢掉郢都,如果不能保卫国境,在都城增修城池又有什么用处呢。古时候,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诸侯守在四邻;诸侯卑,守在四境。警惕四方边境,结交四方邻国,国人在自己土地上安居乐业,春夏秋三时的农事有所收获,这样一来,没有内忧,又没有外患,国都哪里用得着增修城墙?”
赵无恤明白了,这故事的结局他也知道,“沈尹戎说的没错,三年前,楚国果然在柏举一败涂地,被吴师深入国境,攻破郢都,以班处宫室。王后以下,公卿大夫妻女尽被凌辱殆尽,连楚平王都被伍员掘墓鞭尸……”
王孙期点头道:“唯,正是如此。然而,绝不会有外敌能够进攻到新田!晋楚百年争霸,晋三军两次深入楚境,大掠而归,但楚军,却从未进入过晋国领土内半步!”
“所以,晋国的都城,不需要城郭!赳赳武夫,国之干城!君子且看,这新绛城中的国人,以及六卿诸大夫的子弟,每一名带剑的男子,都是新绛的城墙!”
王孙期家族虽然是周室后裔,但入晋百年,已把自己当成了晋人,他这种充满斗志的模样可是很少见的。
赵无恤听得眼前一亮,不由得拊掌而叹:“好气魄!不愧是文公、悼公的霸主之国!”
他一手凭栏,一手指着人烟稠密,繁华无比的外郭区赞叹道:“原来如此,有外郭的郢城被摧毁了,而我晋国守在四邻,却依然固若金汤!”
虽然六卿常年内斗,但毕竟都是晋人,而赵鞅因为性格使然,也颇有些“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辱”的觉悟,连带着赵无恤也对晋国很有认同感的。
而且,晋都新田也并未毫无防备,外围有六座中等城邑作为犄角,还有汾水、浍水流其间作为护城河,防御的深度和广度一点不比楚国早年的“方城为墙,汉水为池”小。
不过现如今,六邑已经落入了六卿私室手中,而无恤也清楚,晋国最大的忧患不在国门之外,而在萧墙之内!
……
新田虽无外城墙,作为国都,却也是有“郭区”的,而且“郭区”的面积很大。
在把守严密的郭门处亮出赵氏符令,一行人便得以畅通无阻。
新田城内街道宽阔,主干道用青石板铺成,可以容纳五辆车并行,已经被来往车辙碾压出了两道深深的印迹。但这条宾道仅仅允许有身份的卿大夫、士行走,庶民只能绕道。正所谓“君子所履,小人所视”,意思是君子可以走,小人嘛,只能在一旁干瞪眼看着。
其余里巷道路则是黄土夯实,踩得板结坚硬,下雨天也不会泥泞。
要知道,殷商时,可是有这么一条刑法的,“弃灰于道者,断其手!”在街道上丢垃圾的人,会受到断手的严惩。晋国之法还不至于那么严苛,但也有罚帛,罚劳役的惩处。
所以,重法之下,街道还算干净,加上当年建城的韩厥规划得当,所以路边还有水沟水渠,排污效果挺不错,没有后世纪录片所说的那种古代城市令人发指的肮脏。
虽然周礼规定:“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但礼乐崩坏之下,具体到各国,根据国情和都城周边地区特点的不同,并不死守这一规矩。
竖宽在一旁介绍说,这新田城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坊区、市区、宫庙区、官署区。
城西面是坊区,也就是平民区,聚集着熙熙攘攘的民居里巷,屋檐低矮,赵无恤等人就是从这个位置进入的新绛。
城南面是市区,各国使节行商的馆舍,还有繁华的市场都位于此,晋国乃至于整个北方诸夏的货物在这里中转贸易。
宫庙区即是内城,位于临近汾水的城北,远远望去,能看到黄土和砖石砌成的内宫墙,那座高大的夯土台之上,则是富丽堂皇的虒祁宫。内城还集中了明堂、灵台、社稷、宗庙等等重要的文化、礼仪场所。
无恤这次的目的地“公族之学”,又称泮宫,就在内宫旁的北郊。
但他们没有直接前往那里,而是先绕道去了位于城东的官署区,哪儿是晋国行政的中枢,三军将佐的府邸也聚集在此。
据说最初,六卿府邸是设在内城里的,后来才把家迁出,安在郭区。赵无恤揣测,这除了内城建筑太多,过于狭小,院落无处扩张外,还有一个人人都知道,却又不能明说的原因。
原来在晋厉公时,晋国发生了一次严重的内斗,厉公急于摆脱傀儡的处境,就派亲信长鱼侨、胥童等人,将跋扈嚣张,号称“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的郤氏三卿刺杀于家中,陈尸堂上。随后又派宫甲逮捕了栾书、中行偃二卿,差点将住在内城的晋卿们一锅端了。
自从那次事件后,各卿族都留了个心眼,纷纷搬出了内城,来到没有城墙的郭区居住,大概是觉得一旦出事,好携带细软家眷跑路吧……
随后,六卿又抢占了外围六邑,把家室和武装集中于那里。虽然在新田内依然留有府邸,但却并不长时间居住,只有每逢宗庙祭祀,或者大朝会公议时才会回来几天。
官署区占地很大,这里除了六卿,还有五吏、军司马、师、傅、士师、行人侯人等士大夫们的居所,却没有国人庶民立足之地,所以显得比较安静。宽阔而冷清的一条大街上,每隔十来丈就有一座或漆红,或玄色的府门。
马车驶到赵氏府邸前停下,府门高大,气派非凡。无恤斜眼望去,赵家正对面,就是韩家,靠的如此之近,翻个墙就能过去,由此也可以看出赵韩两家的亲密程度。
看着那块巨大的“下军将府”匾额,无恤又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个韩氏女子。她如此清冷傲娇,也不知道温润谦和的长兄伯鲁吃不吃得下,看来她过门以后,赵氏家门之内恐怕不会安宁了。
赵无恤又不由想到,自己的“未婚妻”乐氏女,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温柔不?漂亮不?萝莉不?
不过在无恤想来,她再如何出色,都是比不上姐姐季嬴的。在他心里,季嬴,是完美的,不可亵渎的,可惜……
那禁忌的念头再次涌现,赵无恤只得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反正男未行冠,女未及笄,离成婚还有好几年。更何况,他的准岳父乐祁,现如今还被软禁在虒祁宫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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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68章 少君魏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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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鞅被赵无恤劝阻,放弃了武力夺取后,营救乐祁就成了范、赵两家在朝堂上的掰腕子行为。
为了救亲家,赵鞅也算是倾尽全力了,可他这时候才发觉,姜还是老的辣。
面对执政范鞅,这位在公议时拥有一票否决权的老豺;还有那个明面上不拉偏架,实则却让晋侯言对其听计从的知跞;再加上上蹿下跳想置乐祁死地的中行寅。魏氏在赵知两家间摇摆中立,赵氏只有韩氏一家帮衬,颇有点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感觉。
外交使臣被拘留,宋国本应该派人来洽谈,但偏偏那边也出了变故。具体的情况,赵无恤不太清楚,只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事儿,牵扯的各方利益太多,就如一团乱麻般缠得越来越紧。
虽然赵鞅当时指着他说作为乐祁的女婿,不可置身事外,但以无恤现在的能量,似乎也做不了什么。
门外,自有竖寺等小人来招呼迎接,带无恤的随从们去偏院休息。而几名皂衣竖人则引着无恤朝后院走去,说是少君有请,让无恤小君子前去共进飨食。
新绛赵府占地颇广,装点得富丽堂皇,一点不比下宫差。有楼榭台阁,有曲折回廊,一路上,经常能看见衣纨履丝的女婢捧物而趋行,一见有生人来了,都是敛声静气地守在道旁,一点不见纷乱。
她们偷偷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好奇,却没有太多畏惧,某些大胆的家臣甚至还在一边的廊柱下望着无恤窃窃私语。
无恤按着剑正襟前行,对这些莺莺燕燕目不斜视,也不说话,他不喜欢新绛赵府的氛围。
赵鞅做主的下宫永远有他一席之地,但此处,对无恤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和欢迎,即便是邀他去共进燕飨,也仅仅是冷冰冰的既定程序。
因为里面的女主人,对无恤一向是不待见的,而家主赵鞅,又恰好不在此处。
二月的时候,周王室的大夫儋翩叛乱,吓得周天子逃离了王城,向晋国求救。
晋国作为姬姓诸侯之伯长,对这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不能不管,也因为这事,六卿才暂时搁下了是否释放乐祁的争论,决定先帮周天子平定内乱再说。
于是执政范鞅,赵鞅,中行寅等人都不在都城里,而是去了太行山外的南阳、东阳、朝歌等地调兵准备驰援成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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