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作为姬姓伯长的晋国,虽然还得出面维护周室利益,但好处也没少捞取:晋文公重耳从天子处得到了太行山之阳十多个邑的膏腴之地,又请求用天子的规格下葬,被周王以“名与器,不可以假人”驳了回来。而自晋襄公以来,晋国实际上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小弟姜氏戎,向伊、洛上游渗透,蚕食周室土地。
诸侯如此,卿大夫也如此。最初作为晋侯忠实仆从,而被封建于各城邑的六卿,在经过几代人发展后,现在也早已忘了扶助公室的初衷,一门心思挖晋国墙角。
同理,赵氏封建的侧室邯郸、温、楼、马首四家,就相当于赵氏内部的“六卿”,只要有机会,他们难道不想取赵氏而代之?
所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话说的一点没错。一切宗法亲戚,到头来都是虚的,经营好自己的地盘,才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等赵鞅回来以后,和无恤相互厌恶的魏姬肯定会说一些不利于他的话,到时候还得为自己的作为解释一二。虽然以赵鞅的性情,他方才若在,大概也会把邯郸稷一顿责罚,而且,赵无恤现在已经找到了对付便宜老爹的法子。
赵鞅爱才,可以说得上是求贤若渴,他刚继承赵氏时就曾对叔向感叹,说鲁国的孟献子拥有猛士五人,他麾下却没什么人才。
经过二十多年的收集,赵鞅手下已经文有董安于、尹铎、傅叟,武有邮无正,以及王孙期这个潜力股。
如果有才的是自家儿子,赵鞅就更爱了。
等到今天冬至上计时,无恤就会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成乡让赵鞅震惊一把,随着麦子慢慢长高,由青变黄,他的信心也越来越足。然后,再将成乡模式推广到整个赵氏大宗控制的县邑,一举拿下世子之位!
到时候,再着手布置削除邯郸等小宗的计划,强干弱枝不迟。
好巧不巧,无恤极力拉拢的温地,就在邯郸偏南的方向,正对邯郸氏的菊关,一旦有变,温地就会成为将其扼死的胜负手!
想通之后,赵无恤却也睡不着了,他干脆打开门扉,在暮春温暖的夜里,吟唱起了一首他略加修改过的小雅。
“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处。言旋言归,复我诸亲。”
这个府邸里的人啊,不可与他们长相处,我还是会常常思念家乡,想回到我的亲人身旁。
新绛赵府富丽堂皇,食物可口,女婢美貌,却并非他真正的归宿。
他的归宿在哪呢?
赵无恤想家了,想前世那个普通而温馨的家;想成邑乡寺之后仅有一个二进小院的家;还有下宫内,姐姐季嬴的闺房,那里则是他魂牵梦萦,精神上的家……
他仰头四十五度角,看着已经升到桑树枝头的皎洁月亮,作忧愁状。
可是……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却被一个大嗓门破坏了。
“君子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唱什么呢!”
却是起夜撒尿的恶少年田贲刚好听到,只穿着犊鼻裤,光着上身跑了过来。
赵无恤被打搅了难得的乡情,没好气地抬腿踹了田贲一脚,骂道:“唱你妹,还不快穿上衣裳,滚回去睡觉!”
田贲挨了踢,也不以为忤,边揉眼睛边嘟囔:“我家可没有姐妹,听说井家里倒是有一个,让他带来瞧瞧,却一直推脱……”
赵无恤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关门补觉去了。
……
赵无恤没能梦到深闺梦里人,他在鸡鸣时分就起身,在侍婢的伺候下梳洗更衣。
今天穿的是绷布深衣,绅带和带纽用锦镶边,束总发也用朱红色的锦。
进公族之学,涉及的不止他一人脸面,而关系到整个赵氏集团,形象可马虎不得。
季嬴给他准备的香囊,其香尤存,藏于裳内;左袖放了金燧,这是点火用的工具,右袖则是射箭时戴的铜指环;腰间佩着温润的白玉环,梓木鞘的二尺长剑斜挂于身。
他的两个随从,一向不修边幅的田贲也被赵无恤勒令打扮规整,这回不再像个地痞流氓,成了一位真正的赳赳武夫了,他手里持着无恤特地从成邑带来的弓矢。而皂衣扁髻的竖宽则捧着几串“束脩”,也就是风干的咸猪肉,这是春秋时求学,行拜师礼必备的礼物。
无恤出门后和早早候在外的赵广德汇合,却没看到邯郸稷,等了片刻后,仍然未至,看来是昨天脸被打疼了,没法低头和赵无恤相处。
赵无恤叹了口气,果然如此,但又没办法,难道还要他反过来腆着笑脸跪舔邯郸稷不成?那样,只会让小宗更瞧不起他,逆反来的更快。
俩人前往后院按照礼仪拜见主母魏姬,却被侍女拦住,说是少君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必来见礼了。赵无恤也乐得这样,反正见了面大家都不爽,还是不见为好。
一行人乘了王孙期驾驶的驷马戎车,朝外驶去,同样盛装打扮的赵广德立于车右的位置,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雄赳赳一些,不过矮胖的他挂着二尺长剑,怎么看怎么别扭。
赵无恤心中好笑,让他不要太过紧张,又随口问了他一些关于赵氏祖庙所在地温的事迹,不过赵广德三言两语都不离吃喝玩乐。
赵无恤觉得,这家伙的形象,更适合做一个荒淫无道的主君,或是整天调着羹汤的庖厨……但绝不是士大夫。
在出了府门后,却见也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驷马戎车等候在外,那御戎老练,双臂过膝;车右雄壮,手持长戈。
而车的主人,则是一个锦衣佩玉,高大强壮,面相忠厚的少年君子。
看到赵无恤一行人出来,他便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一挥宽袖,朝无恤施礼道:“可是无恤世弟?魏驹在此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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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72章 初见魏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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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驹!?”
经过这小半年的恶补,赵无恤对六卿的子嗣都有哪些,是嫡是庶,分别都叫什么名字,基本都有了解。
魏驹,正是魏氏家主,下军佐魏曼多的嫡子。
无恤心中有一丝震惊,还有一些兴奋,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一位,大概就是三家分晋时,执掌魏氏的主角了。
当然,也是赵无恤未来的对手!
或者,也是朋友?
他立刻面露笑容,也朝魏驹还礼,“见过世兄,无恤久仰魏氏千里驹大名……”
俩人各怀心思,明面上却作出一见如故的姿态,亲密地执手寒暄。
执手礼古已有之,但并不能用于正式的场合,只能用在私交甚密的师生、朋友之间,面对对方殷切的执手,若是拒绝,则是不给面子。赵无恤与魏驹初见,就表现得如此亲昵,其实是双方心里都有鬼的表现。
于是,他们面上带笑,握在一起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魏驹浓眉大眼,看似一副忠实憨厚的模样,但赵无恤却没有因此放松对他的警惕。
且不说有魏姬那一层关系在。
在原本的历史上,晋阳之围一战,在晋国实力排名第一和第二的知赵两卿斗得你死我活,殊不知这也是实力稍逊的韩魏两家祸水东引之计。而结果也是如此,赵襄子虽然赢得了最终胜利,却实力大损,而魏氏并未伤筋动骨,在战后分到了最多的土地和人口,一跃成为三晋之首。
无恤暗道:“小样,以为长得忠厚高大就是实诚人?哼,扮猪吃虎可瞒不过知道历史真相的我,嘶,这货手上力气好大……”
魏驹听姑母魏姬派人传话说,赵无恤已经来到新绛,他今早就专程前来等待。一是因为他对此子十分好奇,二是因为赵魏两家一向友善,有多次联姻举动,俩人勉强算得上是亲戚世交,所以才会一张口就世兄世弟的喊。虽然两家目前政见有分歧,魏氏在赵、知之间摇摆不定,但私下的往来却没有受影响。
他也在观察无恤,只见其相貌平平,谈吐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和他表兄赵仲信描述的一样,似乎只是中人之姿。
魏驹不由微微失望,但随即又警惕了起来。
一个平庸之辈能在短时间内,如雷霆般击垮扎根百年的乡中氏族,而且推行极有远见的“止从死”之法?
“哼,八成是和我一样,故意藏拙,你可瞒不过本君子,嘶,此子看着不甚强壮,可手上力气怎么也这么大……”
两人吃痛,不约而同地放开了手。
第一个回合的试探后,魏驹脸上又堆起了憨厚的笑:“驹今日前来,却是要引世弟前往公学的。”
“原来如此,有劳世兄了。”
在魏氏指引下,一行人前往北郊的泮宫,看到赵魏两家的马车并行,两位弱冠君子扶着车栏谈笑,新绛国人们纷纷指点窃语。
一边听着魏驹介绍新绛风土人情,赵无恤一边在心里暗暗回忆关于魏氏的历史。
后世说起三家分晋,总认为是三个异姓卿族瓜分了晋国,实则不然,除了赵氏是嬴姓外,韩氏、魏氏都是姬姓。
魏氏的祖先毕万,是周武王弟弟毕公高后代,在毕国灭亡后入晋。毕万最初仅仅是个“匹夫”,因随晋献公消灭耿、霍、魏三国有功,晋献公将魏地赐封给毕万,并任命他为大夫,从此称之为魏氏。
说起来,赵氏的祖先赵夙(su)也是在那次战争中混到了在晋国的第一块封地耿,从此发家。
到了第二代人,赵衰和魏犨分别作为晋文公重耳身边的“肱股”和“爪牙”,追随其流亡。
赵魏虽然同时起步,后来的命运却不一样,赵氏出了一个“冬日之阳”赵衰,还有一位“夏日之阳”赵盾,一路走高,名为晋卿,实专晋国。
而魏氏却因为武夫魏犨不遵军令失职,遭到文公惩处,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也丢掉了国君车右的好位置,被撵回封地雪藏。在接下来几代人里,魏氏虽然出了魏寿余、魏颗、魏锜等能文能武的贤大夫,却一直在中游徘徊,没有混上卿职,直到晋悼公重用魏相、魏绛为卿,才有了起色。
于是熬到了第五代人魏舒时,魏氏终于当上了晋国执政,也成了六卿中登顶最晚的家族。
回忆着魏氏的历史,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少年魏驹,赵无恤不由得感慨。
不单单是赵氏,六卿中,每一个家族,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
期间经过内宫高大城墙下的巷道,无恤抬头看着这斑驳而高大的墙垣,隐约能见到上面晋国黑衣宫卫冠顶的红缨。
他的准岳父乐祁,就被软禁在这里面吧。
走了不久后,便出了内宫的范围,进入人烟较稀疏的北郊,公族之学就设立在此,又称为泮宫。
“大学立于郊”,与周天子的“辟雍”类似,泮宫公学是晋国最高学府,同时也是按时举行祭祀、庆功等多种礼乐活动的场所。
和辟雍四面环水不同,只见泮宫中央为高台建筑,仅有三面环水。正所谓“泮之言半也,半水者,盖东西门以南通水,北无也。”
新绛泮宫引汾河水为天然活水,向内凹进构成泮池,泮池正对的红墙即为大照壁,泮池北有多块青石琢成的石栏。
泮宫每月初一和十五两天授课,其余时间则休课。
来之前,赵无恤也曾在暗中琢磨,这一个月只上两天课,够么?这要放前世,学生们还不得乐疯了。
还是计侨解答了他的疑惑:“君子以为,卿大夫子弟去公学真是为了求学?谬矣,如今哪个氏族中没有自己的师、傅和守藏室?真心向学的话,在家中足矣,何必专程跑到新绛中去?”
原来,从殷周以来,学术和教育为官方所把持,国家有文字记录的法规、典籍文献以及祭祀典礼的礼器,全部掌握在官府的辟雍、泮宫中。只有贵族才有机会接受教育,平民不能进入校门,这种官学合一的模式,被称为“学在官府”。
但慢慢地,形势有了变化,首先是许多贵族氏族衰落,纷纷“降在皂隶”,也把知识带去了民间,从而导致了士阶层的崛起。而很多贵族不学无术,出现了“肉食者鄙”的情况,所以教育开始下移,私学应运而生。比较著名的,就是鲁国的孔丘,而各卿族自家请的师、傅,也算是一种家学。
所以,现如今泮宫公学的主要作用,是一个卿族子弟交流结识的场所。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一个月开两次的贵族paty,卿子弟们将在这里结识未来政坛上的朋友,并且与敌人相互竞争,相当于晋国朝堂的缩小版。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赵无恤接下来大半年时间内,就要过上两点一线的生活了,每月两天来新绛泮宫,其余时间回成邑建设领地。
当然,无恤进城来,想要做的还不止这一件事情。他心中早已有一个计划,只是万事俱备,还欠东风,而那东风,必须来这新绛中找。
……
ps:百科上说秦汉以前,执手握手多半只在男女情人之间才有,但其实不然。比如论语中,就有“柏牛疾而欲亡,孔子执手叹息”。战国时,也有“臣尝从大王与燕王会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愿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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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73章 泮宫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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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刚好是三月初一,泮宫开学的日子,位于北部的入口已经停放了不少二马驾辕的戎车,这是大夫之子的规格。
看到魏驹和一个生面孔的卿族子弟联袂而至,立刻引起了门口众子弟们的注意。
其中有两个穿一黑一白深衣的少年轻声交谈道:
“张子,那是何许人也?能让魏子亲自引路。”
“乐子,你是去多了女闾,年纪轻轻就目光浑浊么,没见到那是驷马戎车的卿子规格?没看清车上插着玄鸟旌旗?分明是赵氏的君子。”
“赵氏的君子?莫不是前段时间因为获白鹿,推行止从死而名声大噪的君子无恤?”
“然也。”
“我们俩家不是赵氏一党的大夫么?要不要过去相迎?”
“嘘,噤声,这只是个庶子,你我且不要声张,先看看他有何能耐。”
倒是有另外几个少年围上来朝魏驹行礼致敬,同时好奇地盯着无恤看,魏驹则向赵无恤引荐,原来是魏氏的小宗令狐、吕等氏的子弟,同时也是魏驹的伴读与辅佐。
赵无恤与他们一一见礼,有了昨天的教训后,他今天不想随意树敌。
魏驹笑着与众少年寒暄,被围在中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放眼赵无恤这头,却有些孤零零的,邯郸稷不来,就只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胖子赵广德撑场面。
他不由得有些郁闷,自己的小伙伴还是太少了啊,那些亲昵攀附赵氏的大夫子弟呢?都上哪儿去了?他目光扫过人群,见无人出来搭腔,心知那些人还在观望之中。
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自从无恤的三位便宜兄长行冠离开泮宫后,赵氏在公学内可谓是群龙无首,而无恤在家族中,地位确实不高。
所以,他这次入学的使命,还有在赵氏集团年轻子弟里撑起一面旗帜的作用!
此外,让赵无恤失望的是,今天韩、知、中行、范家的卿子们好像约好了似的,都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里面敲响了几下浑厚的钟声,泮宫大门开启,有皂衣小吏出来引诸子入内。
赵无恤感觉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时,听着铃声走在上学路上的日子。
在场众人里,他和魏驹身份最尊贵,所以走在人群最前方缓步入内。过了泮池,来到一片桃林,粉嫩含绿的花骨朵将开未开,香气扑鼻,想来再过半月,就将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了。
泮宫内的建筑端庄规整,却又不显华丽,其中有射箭的靶场,有学御的车道,矮矮的墙垣外还有个专门制作竹简的作坊,不时有皂衣的小吏抱着刚杀完青的简册趋行前往守藏室。
进了厅堂中,只见其采光极好,竹席蒲榻摆放整齐,偶尔还能听到管乐丝竹之音。
和天朝的大学有点相似,泮宫既是学校,又是行政官署,官吏既是教育官员,也是学校教师。
泮宫的“校长”称公族大夫,拥有上大夫之爵,掌管卿大夫子弟的名籍和拙拔,位高权重。公族大夫也亲自授课,但只面向卿族嫡子,比如魏驹,所以魏驹便在此和无恤等人作别,入内室去了。
公族大夫之下,还有几位庶子大夫,就相当于授课老师,领下大夫爵,教育对象更广泛些,卿族余子,大夫子弟,都在其列。
赵鞅为赵无恤找的庶子大夫,名叫籍秦。
你说巧不巧,正是昨天赵无恤说邯郸稷“数典忘祖”那个典故的主角,籍谈的儿子。
“籍”的本义是典籍、文献,晋大夫伯厣(yan)即任此官,在泮宫中掌管国家典籍,其后代即以籍为氏,籍谈、籍秦即其后代。
但就赵无恤所知,籍谈似乎已经把家族的老本行丢了,他曾作为行人,前往周室朝见天子。在燕飨上,周景王问籍谈,晋国此次为何没有献上贡物?
籍谈答道,晋从未受过王室的赏赐,何来贡物,想就此忽悠过去。谁想,那周景王却是东周百年才一出的明智天子,他就当场列举出王室赐晋器物的历次旧典来,并责问籍谈,身为晋国司典的后代,怎么能“数典而忘其祖”。
无恤暗想,这籍秦作为庶子大夫,也不知道和他父亲一不一样,是不是肚子里没货之辈……
初见之后,籍秦卖相倒是不差,他黑衣长冠,坐于案后,颔下留着一尺长须,看上去雍容斯文。
一旁,还有一位深衣广袖的士人陪坐,大概是籍秦的助手或者家臣。
在赵无恤献上拜帖后,籍秦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汝就是赵氏子无恤?”
“唯,正是小子。”
籍秦点了点头,赵无恤相貌平凡,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没有引起他太多重视。
在寒暄地问了问赵鞅、以及无恤三位兄弟的身体是否安好后,就正式开始了拜师的礼仪。
赵无恤拱手垂拜,口称“夫子”,籍秦则正襟危坐受之,随后又起身还礼。
按照规矩,“敕学生在学,各以长幼为序。初入学,皆行束修之礼”。
也就是说,作为初次入学者,赵无恤还得先经过一道正式的拜师之礼,献上束修,也就是数条用锦带捆扎的肉干,籍秦身边那士人负责接过。
据说孔丘在鲁国曲阜开私学收徒,学生也要交这么一份学费,但他大概得指望这些肉干吃饭,而籍秦每月禄米无数,还有封邑创收,所以只是作为一种学生孝敬老师的心意收下。
公学所传授的,也无非是君子六艺,以及军法、国史、时政、外交言辞等。
今天早上要学习的,是射术。
到了这时,赵无恤才确信,“学在官府”的时代是真没落了。籍秦对于新来的学生,也表现得懒洋洋的,随意聊了几句,就转身离开。倒是那位士人问了下无恤对六艺的掌握情况,告知他可以随意翻阅泮宫守藏室里的书籍,以及其中的一些规矩。
临走时他才自我介绍道:“吾乃邓飛,爵为中士,乃籍氏家臣,庶子大夫不在时,我代为授课。”
无恤离开厅堂后,朝周围看去,发现整个公学都处于一种放羊的状态,和后世的自习课差不多。
卿大夫子弟们都懒洋洋地挎着弓,想射就随意搭箭来几下,不想动手的,则三五成群聚在桃树下闲聊,甚至还有玩六博、投壶的。和计侨说的一样,这里更多是一处交际场所,卿大夫子弟将成年了,就送来镀镀金,结识下同龄人,为日后从政铺路。
赵无恤有些无语,他倒是没什么玩兴,何况也没融进任何一个圈子,便无奈地摇了摇头,让竖宽去宫外找田贲,将他专用的弓箭取来,在更衣室里换上戎服,带着赵广德往靶场去了。
赵无恤自己倒是不用过多练习,但小胖子赵广德的射术却惨不忍睹,他瞄了好半天,箭矢依然落下靶子,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无恤耐心地教着他,如何摆正姿势,如何瞄准而手不会颤抖,在旁人看来,倒是一位懂得孝悌之义的兄长。
其实,他更多的打算是拿出收买人心的手段来,把赵广德收为小弟。温地一系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敛财致富倒是有些手段,保不准日后无恤还得有求于温大夫赵罗。
而且不教不行啊,泮宫虽然已经不以教学为主,但每年都会有几次燕射礼,到时候赵广德要是太菜,丢的可是赵氏的脸面。
在泮宫外议论赵无恤的那两个少年一直在暗暗观察他,看到此景后,相视微微点头,但仍未上前与之攀谈。
倒是之前结识的几名魏氏小宗子弟却凑了过来,朝无恤问好。
其中一位名为令狐博,正是那位传下“结草报恩”美谈的令狐文子后人,夸赞无恤止从死之举有他曾祖父之风,赵无恤则礼貌地微笑颔首,心里却静静地等待他们亮明真实的来意。
果然,在令狐博说了一通好话之后,他旁边一名身材高大,双臂修长的少年却冷冷说道:“听闻君子曾在林囿中射杀黑熊,获白鹿而归,得上军将赐雕漆玈(lv)弓,但我看赵子年不过弱冠,貌不惊人,却是有些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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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74章 射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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