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经过昨夜之事,赵无恤算是明白铁木真这句话的真谛了,但是这是春秋,他是文明之邦的君侯,而不是只知道烧杀抢掠的野蛮部落酋长。若是不想麾下臣子们炸锅,面对高柴的质问,他就必须表明自己知错,并虚心纳谏的态度来。
他仰天长叹道:“寡人是欠缺考虑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见赵侯没有死不认错,或者一黑脸拒绝自己的进谏,高柴的火气也消了不少,他诚恳地说道:“君上能够知道此事不妥便好,臣还有几句逆耳忠言,不知君上可愿意听我说完?”
你不说完能放我走么?赵无恤只能站在大太阳下,硬着头皮听高柴喷唾沫星子。
”此事说小也小,只是君上亲近女色忘乎所以而已,但此事必须节制。当年晋平公生病,秦国的医和来给他治病,就说他得了女蛊之病,是亲近女人太多的缘故。多则伤身,所以君上必须加以注意,像这样次日近午才起身,实在不可,身为一国之君,亲近夫人和妾室以外的女人,更是不该。“
女色这东西如狼似虎,能消磨英雄斗志,让人变得如醉如痴,但赵无恤腹诽说自己其实挺节制的,这么多年不就只有这么一次荒唐么,而且之前与南子偷情的次数更是海了去了,不过他只能点头:”子羔说的有道理,寡人谨记。“
高柴再拜,抬起头来时脸色却猛地严肃了起来:”说完小的,臣可要说大的影响了,此事,关系到此番赵国入齐顺利与否!”
他指着依旧冒着残烟的临淄大城说道:“临淄才遭遇大火,民生凋敝,死者无数,君上却不想着安抚他们,重建秩序,反倒宿路寝之台,淫齐侯之母。一方面,这是罔顾人伦的荒唐事,若是传出去,君上如何给赵国百姓建立一个有德之君的榜样?另一方面,这是欺凌齐人,如今临淄初定,陈氏未亡,君上难道就不怕有谁听闻此事后,大肆宣扬,激起齐人公愤,继续跟赵国作对?“
赵无恤点了点头,没错,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的确也是件麻烦事,说不好会在齐地掀起一阵接一阵的反抗。
今天这件事,叫他深刻明白了“君侯无私事”的道理。他既登上了高位,享受着一呼百应的尊荣,统治着五千里江山,数百万百姓,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可恣意妄为。
赵无恤虽然承认自己做了错事,但高柴依然不肯轻易放过他,最后还语重心长地说道:“且不说以上种种危害,臣更在意的,是害怕君上小霸既安,生出了懈怠肆意之心啊!”
高柴言罢,赵无恤才出了一头的冷汗,给齐侯杵臼戴绿帽子的得意之心也没了。
是啊,早在三年前,他就曾经对季嬴说过,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夫差,不是楚国,甚至都不是这世间的旧礼残余,而是名为欲望的东西……
然而只过了三年,随着夫差的大败而归,随着最烦的敌人齐国也被征服,赵无恤的确心生懈怠。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的确需要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大意,而谏官,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于是赵无恤郑重地向高柴施礼,又解下自己的一枚贴身玉佩递给他,随即动容地对赵广德等人说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人无完人,寡人也不例外,但只要有子羔这一面镜子在,寡人就可以随时知道自己的过失,有则加勉,无则改之!”
……
高柴进谏完毕,心满意足地走了,赵无恤让他去替自己安抚临淄齐人,与国、高、鲍、晏等氏族合作,处理好赈济和救灾的事项,不能让临淄爆发瘟疫和饥荒。
站在路寝之台上,看着高柴远去的背影,赵无恤久久未语,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最后还是赵广德轻咳一声,过来请示道:“君上,燕姬是要交给燕国人的,但这齐侯及其母……要如何处置?”
赵广德的意思是,要不要因为赵无恤睡了芮子,就改变之前既定的处置方案。
”对彼辈的处置不变。“赵无恤却冷冰冰地回应,一夜露水情在他心里,压根占不到分量。
“先将她们安排在附近的柏寝,加派人手看管,待大军返回时,再以临淄残破为由,将孤儿寡母一起带到济南历下安置,晏孺子现在还是齐侯,仍有利用得到的地方!”
“唯!”但赵广德又有几分犹豫,问道:“君上,赵国当真要放弃临淄?”
他有些舍不得。
“汝进军齐国时也看到了,越是往东,越是靠近临淄,齐人的反抗越是强烈。赵国能站稳脚跟的也就是济北、济南。故而对待临淄,迁其民,空其地才是最好的办法,陈氏这把火反倒帮了寡人。”
赵无恤冷笑道:“陈乞老儿想留下一个大麻烦给寡人,他却棋差一着,没想到一个全须全尾的临淄才是最麻烦的,这种十万大城,外来者想要有效统治太难了,即便强占,也只能依靠当地人,最终还是会被齐国各氏族得到权力。正好借着火灾,把临淄人拆分迁徙到济南、济北、鲁国。这个烂摊子,等剿灭陈氏后,便交给国、高、鲍、晏四族来帮赵国收拾吧!就当是主人赏给狗的一根剩骨头!”
等赵广德也离开后,赵无恤仍然在路寝之台上站了好久。
日落时分,高墙上的云朵已经披上红霞,临淄虽然被烧了一半,但站在高台上看去,景色依然震撼人心。
赵无恤听说过一件事,那就是当年建成路寝之台,齐侯杵臼居高临下,看着远处壮丽的临淄城,登时忘了劳累,许久之后才感叹道:“美哉宫室,我之将老,这堂堂皇皇的临淄,日后不知将被谁据有?”
齐侯本是无意一说,然而,当时侍候在旁的晏子却说:“如君之言,陈氏将执齐国之政乎?”
可现如今……
将路寝之台踩在脚下,站在过去齐侯和晏婴站处的位置,赵无恤可以笑着告诉他们最终答案了:
“美哉室,无恤将有此!”
不仅是这台阁,连带齐侯杵臼那守寡的美妾,也已经是赵无恤的了,虽然承认一时冲动,也需要承担一定的后果,但赵无恤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
他又呆了一会,直到太阳垂垂西落,才转身离开。
如今,只剩下将东莱征服,将陈氏剿灭,整个齐国,就落入赵无恤的手掌心,任他分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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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1105章 半岛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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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侯三年,亦齐侯孺子九年秋七月,随着临淄陷落,齐侯被生俘,这个海岱大国几乎已经被赵国完全控制,除了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东莱。
东莱是一个半岛,在齐之东,故称之为东莱,这里方圆千里,占了齐国三分之一大小,同时也是最后被纳入齐国治下的一片土地,直到八十年前,统治这里的莱夷才被消灭。
莱夷是颛顼氏的后代,东夷的一支,早在夏商时就常常与中原大邦为敌。姬周兴起后,自持根深叶茂的莱夷根本没将西周外邦放在眼里,当太公望被封在齐国,在营丘建立都城时,若非他彻夜兼程,营丘几乎被莱国所占。
毕竟是才从流血漂橹的牧野之战里杀出来的四岳精锐,太公望将来与他争国的莱人击败于营丘城下,也从此开始了齐国和莱国长达五百年的恩怨。
莱子把齐国看作外来的杂草,未作准备就过去滋扰,但殊不知齐国历代国君却将他们视为一块上好的肥肉,正享受着慢慢蚕食的乐趣。
因为总是不敌齐国,莱国越来越小,到齐桓公称霸时,更是一连丢掉了潍河以西大部分土地,退至胶莱河以东,偏居于东部沿海一带,沦为齐的属邦。中原诸侯国会盟没有它的份,这样还时不时献上礼物提防着齐人随时随地的进攻掠夺。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终于在齐灵公继位时结束,齐军采取环绕莱都筑土为山的办法将莱都环环包围,步步收缩。公元前567年,莱都被攻破,之后莱共公死于逃亡的路上,最后的东夷大国就这样因落得个凄凉收场。
如今八十年过去了,东莱几乎已经完全齐国化,莱夷与临淄的关系只是不同的方言区,加上少许习俗的不同而已。
此地的归属几经辗转,如今算是陈氏独享的封地,临淄告破,陈乞死去时,他的嫡子陈恒已经带着大部分陈氏族人向东逃入东莱,作苟延残喘。
对此,赵无恤给予了极大的重视。
“这东莱半岛僻在东陲,三面距海,利擅鱼盐,是一片新兴的土地,有人口三四十万,以陈恒的能耐,凭借着潍水、胶莱河、海外岛屿之险要,也足以自固立国。”
赵无恤细细回想,也许是窃国大盗之间的排斥,他与陈恒相看两厌。十多年来,陈恒处处与自己为难,虽然造不成大的损害,但总像一只难以拍打到的苍蝇般惹人心烦,何况在原本的历史上,这陈恒可是奠定田齐基础的枭雄,不容大意。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故而在将临淄及周边十万民众大多数强迁到济南、济北去就食的同时,无恤也派遣赵伊、冉求,以及国、高、鲍三家齐国世卿帅兵三万继续东进,又让已经占领即墨的晏圉、颜高部北上,希望能尽快征服东莱,消灭陈恒。
“从西面强渡潍水、胶莱河,夺取夜邑,再破莱城、黄邑,而南面则从即墨出发,夺取棠邑,如此,则大半个东莱可以纳入掌中,陈氏只能慢慢向东退却。”
赵无恤的计划倒是不错,然而这场半岛战争,打的并不顺利……
……
因为东莱地区丘陵较多,联军进军缓慢。而陈恒或许也知道自己家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所以处处剧烈抵抗,双方几乎到了寸土必争的程度。
陈恒已经得知临淄的大火和他父亲已死的消息,因为东莱消息闭塞,陈恒反倒反咬一口,散播说是赵无恤在攻破临淄后,为了夸耀他的赫赫武功,也为了强迫临淄人迁徙,竟然一把火将这座大城烧了!
外加许多添油加醋的谣言,比如赵人要杀光莱地的男人,夺走他们的妻女,赵无恤要煮干少海的水,在齐国的土地上洒满盐粒,让这里永远荒芜下去……
如此种种,倒是激发起了东莱人抵抗侵略者的士气,故而赵军进军十分困难。
七月底,潍水、胶莱河一战,陈氏组织起来的死士疯狂地朝渡河的赵军冲锋。
八月、九月,夜邑之战,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才筑土山破城。
十月,莱山、黄邑之战更是嬴得艰难,多亏了从南方棠邑打过来的晏圉、颜高加入合围,才顺利夺取。
从七月下旬一直到十月末,陈氏整整顽抗了三个月之久。至此,大半个东莱已经被拿下,只剩下半岛最东部的少许地方依然在负隅顽抗。
不过让人沮丧的是,在莱城里依旧没有发现陈恒的迹象,这个狡猾的世卿子弟深得“狡兔三窟”的真谛,每一次抵抗都不会亲自跑到前线,不管局势多么艰难,他总是留着后手。
虽然已经破了莱城,收服大多数东莱齐人,但只要陈恒一天不死,这场战争就算不上结束。
赵伊与冉求商量之后,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东进军。
“莱城以东还有什么城邑么?”赵伊问陈氏的仇敌鲍息。
“东面百余里,有腄邑(烟台),其海外有之罘山,岛上祭祀着日主;再往东两百里,有不夜邑,古有日夜出,见于东莱,故莱子立此城,以‘不夜’为名,那里是东莱的最东边,也是九州的最东角,全天下太阳升起最早的地方……”
“这东莱真是大。”赵伊咬牙切齿,他有点明白赵侯为何只让自己和冉求带偏师进入,而不派大军进剿了,因为如此巨大且荒芜的半岛,根本供应不上大部队的口粮,这里丘陵纵横,山林密布,即便赵军入驻,也无法有效统治。
不过好在他们就要走到尽头了,再怎么跑,陈恒也只能跑到不夜,绝无他处可走!
然而赵伊料错了,陈恒终究没有跑到不夜去,他在腄邑就停下了脚步。
大军将小小腄邑团团包围,破邑而入后,却没有发现陈恒的踪影,连那些一直跟着他逃窜的陈氏族人、死士,乃至于腄邑的数千居民也不见踪迹。
赵伊等人不由大惊,冉求却若有所思,他又率军向北走了十里,抵达海边。
时值初冬,大海尚未冰封,这正是天青海蓝的好天气,微微有风。
在腄邑以北的海岸线上,充斥着不计其数的木质帆船、小舟、舢板,正随着轻风缓缓晃动。大者长达十丈,有桅杆和硬质的大帆,能载数百人,小者只丈余,仅能供一户人家容身。海浪轻轻拍击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木船的船身上,溅出了满天白浪。
“是齐国那消失不见的少海舟师……”
冉求等人放眼望去,却见各船甲板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人,有扶老携幼的百姓,也有短衣打扮的水手,皮肤都晒得黝黑,露出了结实的肌肉,显然是海边讨生活的渔民,他们双目垂泪地看着大陆,看着家乡哭泣不已。
此外更有一些披甲的壮士,手中不是拎着戈矛就是持着剑戟,不断挥舞着,冲岸上的赵军叫嚣不已,他们在发泄,发泄自己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恐惧,但这些陈氏豢养多年的忠勇壮士依然相信,只要有家主在,就能为他们找到一条出路……
“起风了……”瘦削的陈恒负手站于他的旗舰上,抬头看了看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陈氏旗帜,最后看了一眼生他养他的齐国海岸,以及望洋兴叹的赵军,面上无喜无悲,被逼到现在,他心里已经没有成败荣辱的概念了,只剩下父亲托付给自己责任——让陈氏延续下来!
他毅然回首,举起手,大声命令道:“开船,北航!”
千帆扬起,百舸争流,伴着海风徐徐向北驶去,远离故土,奔向未知的彼岸……
《左史》:“公三年冬十月三十日,陈恒携五百壮士、八千百姓,于腄邑之罘山浮海而去……”
ps: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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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1106章 浮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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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将,岛上没有发现陈氏遗孽!”
这已经是回来传讯的第四队斥候了,赵伊黑着脸,挥挥手让他们下去,再度眺望之罘山,这处地处偏远,人烟稀少、欠缺繁华的海岛,心里憋满了怒气。
在陈恒带着船队浮海而去后,赵伊、冉求和鲍息第一想到的,便是距离海岸最近的海岛“之罘”。
之所以叫“之罘”,因为这里的地形个特点,很像两个齐国篆字。之,是芝罘岛和大陆海岸之间曲折的海岸线,或者说画出了一个港湾,罘,则是海岸边的架子上晒着很多渔网,之罘二字合起来的意思,字面上的解释是晒着渔网的曲折海岸线。
这座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方圆五十余里,海岸线曲折,滩涂广阔,有几个天然港湾,可以让船队登岸。而且岛上丘陵起伏,树林密布,还有淡水和溪流,也能让万人藏匿其中。
所以陈恒率众逃到这里也并非没有可能。
赵伊恨不得立刻上岛搜索,然而赵军的琅琊水师早已全军覆没,这次攻齐甚至都没舟师随行,腄邑的船只也被陈恒全部带走,一时间赵军无计可施。
好在鲍息告诉他,之罘距离海岸线才三里,其实不能算完全的海岛,因为每逢退潮,便会有一条长达近三里的狭窄沙埂露出水面,足以让人通行。只不过这条沙埂小路随大海的潮起潮落而时隐时显,若是算错了时间,上面的人便会被海水吞噬。
鲍息年轻时,曾经随齐景公来过此处,不但知道那条捷径,还记得上岛的时限。
“平公(齐景公)喜欢遨游少海,曾带我来过之罘,在此设立了一个阳主的庙宇,当时陈恒也在随行之列,故而他知道可以上岛躲避。”
在鲍息的指引下,赵伊亲自带着千余人登上岛屿,在空无一人的阳主庙宇处扎营。因为对这里不熟悉,他不敢大意,先向四方都派出了一百人的斥候去探索。从早上到下午,四支队伍才回到他们的营地,报告说岛上并未发现陈氏踪迹,只是抓到些许躲在岛上捕鱼为生的渔民。
之罘岛上条件艰苦,很少有居民,那些岛夷甚至还不通齐国语言,什么都问不出来,赵伊只能放弃。他决定在岸边休息一夜,明日再让斥候深入岛上的山林,细细搜索,不过目前看来,找到陈恒的希望并不大……
“陈恒带了七八千人,就算人都躲到山林里,船却是带不走的,但岛屿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船舶迹象,由此看来,陈恒只怕是没有来此……”
鲍息一边说,一边坐在阳主庙宇外皱眉头,其实失了陈恒踪迹,他比赵伊还要着急。对于赵国而言,陈氏只是一个比较烦人的对手,但也是手下败将,但是对于国、高、鲍、晏而言,陈氏是让他们背井离乡,流亡在外的罪魁祸首,是死敌!每每想到被陈乞陈恒父子玩弄于鼓掌之中那段日子,他们就愤慨不已。
只要陈氏还在一日,鲍息心里就无法安生,故而他比赵伊更迫切地想要找到陈恒的行踪,为此不惜彻夜等待,次日太阳一出来,他就虔诚地在阳主庙宇里跪拜,祈求神明指点迷津。
原来,这齐地的信仰和中原不太一样,基本原模原样继承了东夷的传统,祭祀”八神主”,也就是天、地、日、月、阴、阳、兵、四时这八个神主,其中兵主正是蚩尤,九黎和东夷的首领。
阳主与阴主相对,在齐国人的宗教神祗的层面上,主管水、旱、风、雹自然灾害,又分管稻、菽、谷、稷的丰收。在民以五谷为生的齐国,是最受人们顶礼谟拜的神祗之一。
其中之罘岛在齐国方术士眼中,恰恰是至阳之地,所以齐侯杵臼才选择在这里建立庙宇,希望能祈求长生不死。
阳主庙的庙址背靠之罘主峰,面向浩瀚大海,有用礁石建造的山门和木构的庙堂,建立以后,腄邑大夫每年都会派人来祭拜,所以香火依旧。
鲍息在赵伊等赵国人诧异的目光下,对着庙中的神主牌位顶礼膜拜,想到当年先君带着他们祭祀时的规模宏大、仪式隆重、神态壮严,再回看如今齐国已衰,连能够延续都要看赵无恤脸色行事,不由嗟叹不已。
当日齐侯是在乞求阳主保佑风调雨顺,保佑国泰民安,现如今鲍息却只求能知道陈恒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若阳主能告知小子陈氏踪迹,小子必岁岁以美酒、五谷前来祭祀……”
跪地伏拜的鲍息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许多帝王频繁地光顾之罘,如秦始皇三次巡幸之罘,还在这里勒石留念,秦二世胡亥,汉武帝刘彻,也都光顾过这里,然而阳主也并没有保佑他们的帝国万世延续……
最后,还是心思缜密的冉求让人渡海过来告诉他们,说据派在海岸线的赵国骑兵观察,陈氏的船队,似乎是朝西方去了……
“没错,当日刮的正是东风!”赵伊与鲍息连忙回到腄邑与冉求商议,冉求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看法。
“陈恒莫不是故意引诱吾等前来追击,他则浮海西去,去偷袭黄邑和莱城去了?”
众人大惊,因为他们一心追击陈恒,所以在莱城和黄邑只留了少数部队镇守,若是被陈恒偷袭,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于是大军又匆匆返回莱城,但他们依旧扑了一场空,海上连一艘船的影子都没有。
冉求仍有些不甘心,思索片刻后,让人召集黄邑的船舶,也渡海去黄邑以北的“沙门岛”一探究竟。
沙门岛也就是后世的庙岛群岛,又称之为“蓬莱”。这串岛屿如同一串散落在蔚蓝少海上的珍珠,星罗棋布,大的有方圆数十里,小的只有一点小礁石,但总体来说比之罘要大,上面生活的岛夷也更多。冉求相信他的判断是没错的,这时代船只只能沿着海岸航行,绝不可能深入远洋,陈恒的船队即便没有去偷袭莱城,也只可以抵达这里。
这一次,在沙门岛,除了岛上捕鱼的渔夫外,赵军终于有了一些另外的收获,几艘触礁沉没的船只被发现,几个被困在岛上的齐人也被抓了回来。
经过审讯,他们承认自己是被陈恒裹挟上船的东莱人,陈恒的船队的确是先向北行驶十余里,在避开岸上耳目的情况下西行,抵达沙门群岛,补给了一些淡水和食物后,又继续沿着岛链向北行驶的……
而这些倒霉蛋或是不小心触礁搁浅,或是故意驶离船队,不想跟着陈恒继续冒险,不过他们也不清楚陈恒的最终去向,陈氏家主极其谨慎,只跟身边的几个人分享机密。
问完话后,冉求、赵伊、鲍息等人面面相觑,这一下,他们见识有限,有些搞不懂陈恒意图何在了。
“过去也有船只沿着少海行驶到了燕国碣石,这陈恒莫不是……要去燕国?”鲍息如此猜测。
但现在燕国已经投靠赵国,不大可能会为了庇护陈氏余孽而得罪赵侯,这个猜测短时间内难以证实,最后还是冉求拍了板,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加强海岸防御,从最东边的不夜到之罘,再到黄邑、夜邑,乃至于邶殿、临淄,一时间,无踪迹可寻的陈恒似乎无处不在看,随时可能在齐国某个海滩登陆。
第一次,来自海上的威胁摆在赵国面前,冉求和赵伊心中,首次产生了“以海为疆”的念头。
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他们只能一起写信给赵侯,坦言自己把陈恒跟丢了,为此向他请罪……
……
“陈恒携五百壮士、八千百姓,于腄邑之罘山浮海而去?”
十一月下旬,已经回到邺城的赵无恤终于知道了这个消息。
“嘿,这陈恒真是属兔子的,真是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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