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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大庶长连忙宽慰他道:“太子虽然年幼,但过去几年一直有书信过来,当不止于此……反倒是在赵国耳渲目染,或许能知道其勃然兴起的原因,回来之后将赵国之法在秦国加以损益,进行变法……”
“变法……”子蒲不说还好,一说秦伯就更加担心了,他突然执着子蒲的手说道:“大庶长,寡人年幼时,你就是我的太傅,教我许多东西,寡人也知道你一心为公,故而在河东大败,秦国投降后,虽然公族中不少人怂恿说要将你惩办,但都被寡人压了下来。”
子蒲心里一颤:“君上的庇护之恩,老臣知晓。”
“但现如今,寡人却有一件事最担心,那就是大庶长对秦国制度的更易,若只是像最初在蓝田训练全职当兵的锐士,并无不可,顶多每年多耗费些钱粮。但现在大庶长在秦国做的事情,只怕并不容易,且已经招惹了众怒啊……”
秦国的改革,是子蒲在四年前大败于赵国后施行的。
第一年,子蒲秘密在蓝田训练效仿赵武卒和魏武卒的秦国“锐士”,第二年,在秦国颁布实行赵国的《赵律》,只是改了一些条目,比如增加连坐法,轻罪用重刑等。
这些也还好,毕竟秦国的祖先也是法律之祖皋陶,完全可以用恢复祖制来搪塞过去,但到了去年,改革开始进入深水区。
子蒲不顾自己就是秦国最大的世卿,毅然废除了延续了数百年的旧世卿世禄制!提倡以功绩来升迁。同时奖励军功,禁止私斗,效仿赵国,颁布按军功赏赐的十二爵制度!
一时间,利益受到侵犯的秦国的老公族们群情激奋,也不管子蒲是自己的长辈,纷纷加以抵制,跑到大郑宫向秦伯夫人哭诉,说子蒲是老糊涂了,是在挖秦国的根。
这还没完,在户籍制度上,子蒲又强制推行个体小家庭,宣布,“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即禁止父子及成年兄弟同居一室。
同其他诸侯国相比,秦国处于偏僻的西方,虽从秦襄公时代仰慕和学习华夏文化,却始终有不少戎狄之俗,比如举家男女同居一室,三代四代不分家,由此造就了许多大宗族,在乡间力量盘根错节,甚至可以公然跟雍城官府叫板,子蒲深知,若不将户口掌握在官府手里,秦国是没办法强大的,税收也没办法提高。
但民间的守旧力量是巨大的,新法在民间施行了整一年,秦国各个地方宗族都派子弟到国都说新法不方便,最多时,有数千人堵在子蒲府邸外求他放过百姓,放过秦国……
这些反对的声音,都是独揽秦国大权的子蒲压了下来,而秦伯盘也因为信任他,只能怀着忐忑的心看着新法继续施行。
“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好言相劝将秦伯送走后,子蒲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赵国越来越强大,而秦国,已经到了“不变则危,不变则亡”的程度了。
“天下无数百年不变之法,只要有利于国家,就不该一味仿效旧制。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秦国老公族们若是不做出改变,继续沿袭旧的礼乐体制,那秦国就永远只是任由赵国宰割吞并的西鄙小邦!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子蒲决心已定,在国君不在期间,变法可以稍稍缓和,但等国君归来后,他就要进行更深入的变革了!
“屠某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只求在有生之年,能为秦国立制,为万民立法,如此必能振兴邦国。不敢说与赵争雄,但至少能保住秦国的数百年基业,也能叫周围的戎狄不敢侵犯!让诸侯不敢轻秦!”
那边秦国大庶长下定决心坚持变法,秦伯盘的车队沿着渭水和崤函古道缓缓东行,于十二月中旬抵达了天子之都洛阳。
而这边,在洛阳北郊,周王匄也阴沉着脸,坐上了天子的车驾,带着前呼后拥的仪仗,准备前往黄池为赵无恤的盟会添彩……
ps:第二章在下午或晚上(未完待续。)





春秋我为王 第1110章 天子东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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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周,王城。
“臣赵无恤思见天子,实出至诚。今已传檄各国,相会于黄池会盟。天子若以巡狩为名,驾临黄池,臣便可率诸侯以展觐。如此一来,上不失王室尊严之体,下不负寡君忠敬之诚,未知可否?”
周王匄反复读着那封看似言辞恭顺的帛书,直到那些字句在眼前模糊成了一团。
“予绝不能答应赵侯之请!”
他愤怒地将帛书揉成一团,差点儿当场烧了它。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面色不豫地说道:“以天子之尊赴诸侯之盟会,予一人丢脸就算了,可这样做,会有伤周室威望啊!再说了,按照礼制,诸侯有朝觐周天子的职责,天子又岂能屈尊随便跑到诸侯国中去会诸侯!哪怕是齐桓公九合诸侯,天子也从来没亲自去过!像葵丘之盟时一样,派一位卿士过去不就行了!”
周王的卿士刘承和单氏的新家主单方对视一眼,心里想的是:“王室还有威严可言么?这礼制,还能约束到不可一世的赵侯无恤么?既然赵侯指名道姓要天子出席,那天子也只好屈尊移驾了。”
但他们嘴上却少不得要好言相劝。
刘承说道:“其实天子破例去主持盟会,策命侯伯,是有过先例的……当年晋文公践土之盟,先君周襄王就曾光临过温邑。”
原来,就在晋楚城濮之战后,晋国已经在中原确定了霸权,献俘于周,周襄王也回赠了弓矢斧钺等礼物,同年冬季,晋文公又召集齐昭公、宋成公、蔡庄公、郑文公、陈子、莒子、邾子、秦国使者等在温地会见,并邀请了周襄王,周王迫于晋文公的威势,不得不北上参与会盟。
这件事是诸侯凌驾于天子之上的一件大事,一直以来被周王视为奇耻大辱,可现如今,却又被刘承抬出来作为依据。
东周的政治的极度保守的,所有事情都只遵循旧例,既然有先例,那就好办了。
周王匄的口气松了松,但还是不太愿意,他抱怨道:“襄王之所以去,是因为晋文公曾经打败了觊觎王位的王子带,故而心存感激,赵侯又做过什么?”
赵侯为周室夺回了被郑国强占的土地,但周天子心中并无感恩之心,加上前年他让人去致胙时,赵无恤竟然敢站着接纳,这就更让周王心生不满。何况晋国至少是宗姬同姓,赵国却是曾经为周人做牛做马的嬴姓后裔,这就让天子心里更加别扭了……
“赵虽然无益于王室,但若是赵国想要害周,实在是易如反掌……赵侯已经将天子会赴会一事告知天下人,若天王拂了他的意思,让赵侯脸上无光,只怕赵国会对王室做一些不利的事……”
刘承说的可怜,周王匄也只能长叹一声,答应了这件事,谁让能够扶持周室的晋、齐跟灭亡没什么两样,而秦、楚、吴等又都成了赵国的手下败军,再也无法插手中原,这天下,已经没人肯为周天子张目了。
从洛阳去黄池并不远,只需要十天不到的时间,十二月中旬,恰好秦伯的车队也已经到了北邙,于是周王匄便在刘、单二卿的陪同下,冒着细雪,在一片人声马嘶、马车嘎吱和轮宫的呻吟下,缓缓东去。
在车上时,周天子依然长吁短叹,哀叹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之大,难道就再也没有为予一人道一声不平的人么?”
周王匄不知道的是,对旧周礼一直保持忠诚的人,其实尚未死绝。
针对这件事,楚国叶县,一位白发垂鬟的老人愤怒地在他的《春秋》上用春秋笔法写下了“天子东狩于黄池”几个大字!
……
一瘸一拐,孔子之徒雕漆开举着一卷竹简,指着上面笔墨未干的一句话,对等候在外的众师兄弟大声宣布道:
“夫子说,赵无恤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子东狩于黄池!’”
“说得好!”听闻此言,众弟子纷纷为夫子的“春秋笔法”而叫好。
十二月末,地处南阳盆地的叶县还不像北方那么寒冷,但孔门众弟子的穿着依然有些单薄,好在一群人挤在一个小屋子里,也就暖和了。
但由此可见他们混的并不怎么好。
孔丘来叶地已经快十年了,他被叶公尊为上宾,好吃好住地招待,每个月还给予一些禄米。但是跟着孔子出奔的弟子实在是太多了,最初时有上百人之多,光靠叶公的恩赐是没法养活他们的,而且有脸有皮的弟子也不想一直吃白饭。
渐渐地,子路、公良孺等勇武有力的就加入了叶公的军队,为他戍守城邑,算是成功入仕。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颜回等人,也开始在楚国撒种开花,开始收一些弟子,靠着他们的束脩也能维持生计。
只剩下号称“君子儒”的一小撮人,如雕漆开、原宪、有若等,文不成武不就,四体不勤,又不屑于耕稼,所以就只能聚集在孔子身边,靠吃夫子那点斗米度日。
这些人整日吃饱了之后闲着无事,就喜好发表议论,要么空谈礼乐,要么发表仁义,近来的主题则是抨击在中原大杀四方的赵无恤。几年前的赵氏代晋,已经让他们愤慨不已,如今天子屈尊前往黄池赴赵侯盟会,更是让这群人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们纷纷奔走相告,来到孔子居所外,希望夫子能指点迷津。
于是,孔子在《春秋》里的“天子东狩于黄池”一句话,便被他们视之为振奋人心之言,对此发表了各种赞叹和解读。
雕漆开首先将这本书捧到了无与伦比的地位:“夫子的《春秋》,用词细密而意思显明,记载史实而含蓄深远,婉转而顺理成章,穷尽而无所歪曲,警诫邪恶而褒奖善良。如果不是大贤谁能够编写?吾等弟子虽然学识也不少,但谁也也不能改动一字一句!”
“不错。”一向自诩清高,看不起子贡、冉求等卖师求荣者的原宪仿佛在品味着美妙的韶乐,说道:“夫子最为精妙的便是这书中的笔法。每用一字,必寓褒贬,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严如斧钺!”
“对!”容貌与孔子有几分相似的有若也扶案而起,激动地说道:“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夫子作《春秋》而天下乱臣贼子惧!”
这“乱臣贼子”,自然就是指弑君窃国,以诸侯身份召唤天子赴会的赵侯无恤了。一时间,“君子儒”们忘了自己朝食只吃了一点糟糠糙米,就堂而皇之地在小小的屋子内大加抨击赵国,视之为当世最大的暴政,而赵国奉行的律法,也被他们视为“邪说害正,人人得而攻之”。
就这样,短短一句话被赋予了无数含义,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孔丘的本意。
就在这室内一片乌烟瘴气之时,外面的门扉被打开了,冷风吹入,让衣着单薄的儒生们打了个寒颤,随即听到一个晴朗的声音却在门口说道:
“一句话里解读出太多本来没有的内容,诸位师兄恐怕是太过了吧。”
众人回头怒目而视,却见门口那位穿着羊皮袄子的年轻士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史笔如刃,罪者功民皆数著於丹书,而以尺为矩,束于后人,以未然之前,垂空文而以断礼义,以正名主义。由此可知君上经事之责,可知人臣尽忠之义,亦知为人者仁善之本……这是夫子作《春秋》的缘由,虽然花费了许多心血,但放到这天下之大,浩瀚史册里,依旧只是一家之言。列国的史书里,更多的还是会记述‘赵侯召天子于黄池’,诸侯面对赵国之势,也会曲意逢迎,天子受辱,于他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来者正是孔子在陈国收的弟子颛孙师,见他胆敢这么对长辈说话,原宪等人顿首大怒,斥责道:“子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子张恭谨地朝众人施了一礼,说道:“小子只是觉得,师兄们以为《春秋》一出则天下人人赞扬,都会按照里面的褒贬诛杀乱臣贼子,拨乱世反之正?恐怕是想多了……在我看来,不管夫子如何在笔下对天子加以维护,礼乐征伐自赵国出的事实都是不可更易的,莫不如睁开眼,看清这天下的大变局,加以顺应,如此,孔门之学尚有发扬光大的可能!”(未完待续。)




春秋我为王 第1111章 子张之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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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是漆雕开而不是雕漆开,错误已改,另小说里部分人物性格、行为有虚构成分,不必细究
子张之言,将满屋的人都惊呆了,连原宪、漆雕开都用手指了指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不过对于子张本人而言,他有这种偏激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般而言,孔子在离开鲁国前收的弟子被称之为“先进”弟子,离开鲁国后在其他地方收的弟子称之为“后进”弟子,而陈国人子张,就是后进弟子里的佼佼者。他虽然年轻,却好学深思,喜欢与孔子讨论问题,在忠、信的思想上造诣极身,并有一套自己的看法。
孔丘虽然十分看好子张,但在评价他的性格时,却大摇其头说:“柴也愚,参加鲁,师也辟,由也喭。”
高柴愚笨,曾参迟钝,仲由鲁莽,而子张,则是性格偏激。
子张的偏激,表现在他对孔子思想独特的理解上。跟固步自封,喜欢搞繁文缛节的“君子儒”们不同,他喜欢广交朋友,生活上不拘小节,不讲究外观礼仪。
他还坦言:“下无用则国家富,上有义则国家治,上有礼则民不争,立有神则国家敬,兼而爱之则民无怨心,以为无命则民不偷。”
这些观点,已经脱离了孔子的一些思想,反而与后世的墨子有些相像了……下无用即墨家之节用,上有义即墨家之尚同,立有神即墨家之明鬼,兼而爱之即墨家之兼爱,以为无命即墨家之非命。
这种离经叛道的思想自然会受到其他孔门弟子的排斥,所以这会子张突然到来“大放厥词”,顿时受到了他们的群起而攻之。漆雕开,有若等人仗着自己是师兄,纷纷用资历压子张,要他下拜道歉,并收回这些话。
“不然,就将汝逐出师门!”一贯喜欢将自己的道德观强加给别人的原宪更是咄咄逼人。
就在这时,里屋内却传出了一声苍老却依然有力的声音:“宪!君子和而不同,勿要为难,让他进来!”
是孔子,一干人等这才偃旗息鼓,恨恨地看着子张脱了鞋履,只着足衣,趋行而入。
虽然做了叶公的“上宾”,但孔丘屋内十分简朴,除铺陈了几面草编的坐席、放了一个矮案、案上有铜俎陶豆外,别无他物。子张见夫子正跪坐在东边临窗的席上,正就着清晨阳光,全神贯注地书写手里的简牍,笔则笔,削则削,他进来后也未回头。
在政治理念无人理睬后,孔子的生活也渐渐转移到了学术上,他正在把王子朝带来楚国,又流散出来的典籍加以编篡。
“夫子,时值腊祭,弟子带着了些肉干来……”子张从褡裢里将东西取出,放在席子边。他在外面也有自己的生计,每个月都会带一些粮食和肉脯、干菜来,虽然不多,但也能略表心意。只是每次想到这些东西夫子吃的极少,大多数还是接济外面那群人,他就一阵恶心。
孔子嗯了一声,也未回头,子张也就静静地跪坐着,他发现,夫子的头发比起上次他来时,似乎又白了一些,而高大的身材,也佝偻了许多……
一时间,在陈国拜师后的十年历程,子张历历在目……
……
在陈国宛丘拜入孔子门下时,子张才是弱冠之年,经历陈蔡之困来到楚国后,才慢慢地开始学习礼、乐、诗、书,不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忠信之道。
相比在陈国蔡国时的困窘,叶县的生活是比较舒适的,至少不必东奔西跑。
这要归功于叶公将这里治理得井井有条,孔子初来乍到时,也对叶公的施政理念赞不绝口。
春秋时楚国的一大困难就是人口少稀少,土地辽阔,很需要百姓填充。叶公在宛、叶筑城固边、开疆拓土的同时,也发动民众开挖东、西二陂,蓄方城山之水以灌农田,叶民深受其利,这里日渐繁荣的经济和较低的赋税又吸引了临近的陆浑戎人和郑人来投奔。能做到“近者悦,远者来”,在孔子看来已经是极大的成功了,弟子们也摩拳擦掌,想要向叶公推销自己的思想,在宛叶之地入仕。孔子也心动了,还特地让子路告诉叶公,说孔丘是一个“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的人,意思是仲尼未老,依然能做事。
他很希望在这周南之地打造一个知书达礼的“东周”。
然而叶公虽然尊敬并养着孔子,还任用子路等人为吏,但对于孔子本人的思想,却若即若离……
去年的时候,因为一件事,孔子便对叶公彻底绝望了。
子张依然记得,那是一次二人之间的日常会面,子张作陪。
当时叶公说起了一桩案子:“叶县有个正直的人,其父亲偷了人家的羊,他便告发了父亲,我将其父加以处罚,又褒奖了此人。”
孔子却不以为然地说:“在老朽看来,正直的人和叶公所说的那种人不一样,在鲁国,遇上类似的事情,父亲为儿子隐瞒,儿子为父亲隐瞒,这才是正直!至于告发父亲,虽然符合律法,但依然是不孝,叶公不该褒奖此人,而应该予以惩戒!”
叶公是尚法的,是提倡大义灭亲的;孔子则注重亲情伦理,是反对大义灭亲的,二人的谈话,顿时就陷入了僵局。
最后,叶公淡淡地说,当年楚国令尹子文的侄儿犯法,楚国的廷理官以其为令尹家族之人,而予以释放,子文听说后,却亲自将侄儿再次送回,让理官依照楚国的规矩加以惩处。
“此事之后,郢都的人都唱道,子文之族,犯国法程。延理释之,子文不听。恤顾怨萌,方正公平……”
叶公笑了笑说:“沈诸梁不才,希望能像子文一样,维护国法,而且夫子,现在的鲁国,只怕也不会再有子为父隐还受褒奖的事了。”
孔丘顿时默然,的确,现在鲁国被赵氏统治,赵氏尊法,将赵国那一套全盘挪到鲁国,乡党之间过去的道德标准已经被新的刑法取代。
这场谈话,也是叶公最后一次召见孔丘,自此以后虽然供奉不绝,但再也没有与他会面……
事后,原宪、有若等人不忿,遂将之前计然在叶县时说过的“叶公好龙”添油加醋,流传出去,以此表达他们的不满。
孔子倒是没说什么,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冷遇,只是独处时对子张叹息说,叶公,是一个跟赵侯无恤像极了的人。
“其本性本来不坏,也天资聪慧,更有一份爱民之心,但就是太过急功近利。为了巩固地位,拓展疆土,便抛弃了仁义廉耻,纯用严刑峻法来作为百姓的准绳。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的道理。如今赵国弃礼仪而上首功,权使其土,虏使其民,只求吞并诸侯,建立霸业,然而赵侯得逞之日,也是中原礼崩乐坏之时;叶公也有此趋势,好在他心中尚有君臣之义,应该能与楚君善始善终……”
子张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的确,叶公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谦和而保守,可实际上,他一直在暗暗效仿北方赵国的一些东西,比如在宛地大兴铁业,楚国本来就要一些冶铁基础,经过数年发展,宛地已经成为楚国最大的冶铁中心。一同被效仿的,还有赵国的以律法为尊的精神,只是叶公用的依然是楚国的旧法《鸡次之典》,也没有照搬赵国军功爵等制度。
然而子张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夫子穷尽一生,一直在寻找贤明之君,然而现在全天下最贤明的君主,莫过于赵侯和叶公了吧,但二人都对夫子的仁义之说敬而远之,反而对名法青眼有加,而且取得的效果都不错,赵国大霸北方,宛叶富称南国,而夫子口口声声说的坏处,却只应验在诸侯和贵族身上,百姓多半是得以和乐见其成的。
如此看来,这是赵侯和叶公瞎了,不识真龙呢?还是夫子和众师兄的理念出了问题,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了呢?
这个问题在他的母邦陈国陷入亡国之危的时候,愈发强烈,怀疑在心中产生,几乎击垮了子张十年来所学的一切。阵痛之后是更深刻的思考,思而不学则殆,他决定不再自寻烦恼,而是要离开宛、叶,去更广阔的中原看一看。
“弟子这次来,是向夫子告别的……”
孔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久久未言,许久之后才叹息道:“走罢。”
子张起身将离开,却听孔子又朗声说道:“世道艰难,兵荒马乱,多带些衣物干粮,若是花光了帛币,或者游历够了想看书,便可去陶丘拜访子贡,他一贯豪爽,定然会资助你的……”
子张差点没哭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再拜告退而出,这才泪洒衣襟。
十年来,夫子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但雏鸟终究要长大,离开羽翼,展翅飞翔。而且子张隐隐觉得,其实夫子是明白的,他努力维护的一切,礼乐也好,君臣之序也好,都在加速崩塌,一如春天里融化的冰雪一般,根本无从逆转。
但夫子太倔强了,这毕竟是他穷尽一生去维持的东西啊,哪怕逃到九夷,也要坚持到底!
夫子能抱着执念走到头,虽九死而不悔,但子张不希望整个孔门也随之消亡,被时代所淘汰……
子张不想和有若、原宪等人一样,躲在南方自欺欺人了,他必须走出去,去拜访子贡、宰予等已经分裂出去的孔门弟子,汲取他们的经验,睁开眼正视这个时代,为夫子,为孔门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
孔子依然在背对时代大潮,做螳臂当车之举;子张擦干眼泪,背着行囊踏上逆旅;而赵侯四年春,元月正旦日这一天,黄池之会也在济水之畔准备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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