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但哪怕是成大心,不论是出身还是功绩,都无法与白公胜相提并论。如此人物,放眼楚国,百年之内绝无仅有!
舆情的压力开始滚滚西去,楚国的小贵族和民众要求朝廷对王孙胜加官赏爵的呼声越来越大,于是郢都便发出了一条命令:让白公在保留领地和县公之位的情况下,入郢为“左尹”。
楚国的官制与中原略有不同,令尹、司马一文一武,为群臣之长,令尹就相当于相邦、执政,令尹之下,又有左尹、右尹为其副手,因为楚国尚左,所以左尹便是百官之季,仅次于令尹、司马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历任左尹,一般来说被默认为是令尹的继任者……
消息传来,淮南的白公幕府一片欢欣鼓舞,白公胜也踌躇满志,这意味着,在破吴拓土的功绩下,郢都终于开始正视白公变法取得的成果了,此番白公胜西行归郢,正是要去赴任。
子西年过六旬,日渐力不从心,作为楚国的王孙,作为子西看中的继任者,白公胜自然能获得极大的权力。这意味着他可以无视叶公等人的阻挠,开始实施他的计划,期待着能将淮南成功的经验,在整个楚国推广!
若能成功,他便能顺理成章地接子西的班,成为楚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令尹,实现自己的野心,站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巅峰……
因为暗礁沙洲变化莫测,所以日落时分,船只便不敢继续在江中航行的,白公胜的楼船便在大江南岸一个小邑边的码头上停靠,这里属于江东丹阳之地,本是吴国的江边冶金之所,名为冶邑,两个月前被白公胜的水师征服。
白公胜下了船,放眼望去,却见夕阳映照下,那小邑和大江之间隔着一座怪石嶙峋的山,名为石头山,在小邑的另一方,也有一座苍松青翠的山,名为金陵山,看上去竟然有淡淡的紫气从两山之间升腾而起……
夕阳无限好,风景迷煞人,正当白公胜也沉静在这美景之中,却听到身边有一人惊呼起来:“不得了!”
转头一看,却见五年前来投靠自己的齐国人高赦啧啧称奇,指着那小邑说道:“金陵山如龙蟠,石头山似虎踞,此邑,乃霸王之宅也!”
……
过去六年间,白公胜带着忠于自己的三千军队开始收复淮南失地,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竟与赵无恤的起家经历颇为相似:曾经的英、六公室早已衰亡,楚国的贵族在吴军打过来时跑光了,而吴国安排在当地的贵族也统统被白公胜所杀,领地全部剥夺。
如此一来,当地就形成了权力的真空状态,白公可以有条不紊地按扎亲信,同时大肆征辟幕僚。他秉承着从赵国学到的“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摒弃无能的贵族,杜绝裙带关系,开始大力起用出身卑微,或者家道中落的士人,一时间,淮南乃至于楚国其他各地的士人争相投奔,希望在他手下谋求一官半职。
这高赦便是其中之一,他说一口齐地口音,自称齐国济北人,高氏旁支,因齐国被赵无恤所破,一分为三,他不愿意做亡国之奴,于是便来淮南投。高赦在白公胜手下做了四年幕僚,妙计百出,之前建议白公避蔡国、淮北而不击,与赵国驻军井水不犯河水,集中力量夺取吴国疆域,甚至渡江拿下丹阳之地,都出自他的建议,如今取得了极佳的效果。于是高赦日渐受到倚重,隐约有成为白公麾下第一谋臣的趋势,他的话白公也格外重视。
所以当高赦点评这冶邑了不得,为“霸王之宅”时,白公胜立刻就被高赦的话吸引住了。
“子置,此言何意?”
高赦连忙拱手道:“臣在齐国时,曾经随一位高人学过箕子之术……”
“箕子之术?”
高赦开始口若悬河地说道:“相传,上古伏羲氏时,大河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大禹时,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又依此定九章大法,开创夏后氏之基业。这河图、洛水流传下来后,被殷末三仁之一的箕子所收集,他曾经将这些方术献给周武王,名曰《洪范》。洪范里那些治国的大道秘不示人,但里面天象观测和阴阳卜筮,还有阴阳五行望气之术的小道,随着王子朝之乱周室典籍流散,却流传了出来,臣十年前侥幸修习过。”
他指着石头山和金陵山之间的那小邑,煞有其事地说道:“是故臣用望气之术一看,再演算此地的方位后,便知此乃王气!”
“王气?”
白公胜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子置往日聪慧机警,却为何如此糊涂,偏信卜筮?若是此地真的有王气,修建了此邑的阖闾为何会在战场上被人砍了脚趾而死?夫差又为何会身死国破,社稷覆灭,为天下笑?若是这王气应的是东南方的勾践,勾践已主动去除王号,甘居赵、楚之下了,如此说来,这所谓的霸王之宅,又应在谁身上?”
高赦呵呵一笑,拱手道:“主君才是一叶障目,未见泰山啊,这王侯的紫气,还有这霸王之宅,当然是应在您身上了!”
ps:晚上还有一章
春秋我为王 第1169章 自古谁能辨忠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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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单会望气,还能识人面相,当初臣来到淮南,先隐匿于街巷,待主君路过时,窥探主君容貌。却见主君面丰耳正,双臂修长,须直而密,鼻梁如鸟喙,此乃凤颜,嘴阔有力,神韵内收,精气极旺,有气吞山河之气魄,此乃王侯之相也。主君的面相,颇似当年的晋文公,虽然前半生多有坎坷,但后半生当顺风顺水,尊贵无比!也因如此,臣才愿意投入到主君幕下效犬马之劳。”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今日主君又途径此地,见紫气西来。要知道,这冶邑除却风水极佳外,虽然看上去很小,但主君请看,大江当其前,西有石头山为屏障,东有金陵山为倚重,凭高据深,形势独胜,是作为都城的好地方!君乃游凤,恰遇霸王之宅,这不是巧合,是昊天的安排啊!”
高赦在滔滔不绝地蛊惑着白公胜,但白公胜似乎不为所动,冷笑道:“子置,以你的谋略,当不至于劝我学当年周携王起兵自立之事吧?”
周携王是周宣王次子,在骊山之难后周平王东迁,他却留在宗周,自立为王,与周室分庭抗礼,造成了两个周王并立十余年的局面,最后被晋文侯所杀。
白公胜不是傻子,虽然他坐拥淮南、群舒、丹阳三四十万人口,水陆兵卒三万,但相对于整个楚国而言,依旧十分弱小。更何况他的地盘北有强赵,东南两面有勾践,在这里割据自立,无异于四面受敌,自寻死路,若是高赦用这么漏洞百出的计谋来劝他,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
“汝究竟是何人,竟欲置我为死地!”
白公胜的剑应声出鞘,横在了高赦的脖颈前。
谁料高赦面对闪烁寒光的利刃,却浑然不惧,反倒向前走了一步,笑道:“臣的心是红是黑,主君莫不如亲自剖开看看?但臣就算要死于此地,也得将话说完。若是单凭淮南,自然不可,但若主君成了楚国的王呢!?”
白公胜一愣,高赦却已经抓住机会说了下去。
“郢都捱不过国人对主君的爱戴和敬仰,不得已召主君入郢为左尹,倘若主君以为这样便是顺利推行淮南的新法,那便大错特错了。主君想必早已认识到,郢都的贵人们已经腐朽不堪,依附在楚国身上喝了几百年血,只知有家,不知有国,手头的利益又岂能说放弃就放弃?主君入郢后,必然会面临重重阻力,与芈姓贵人们起无数冲突,若是闹大了,令尹也不得不在主君和楚国的亲贵之间做抉择,到时候,变法一事必然功败垂成!”
“楚国的朝堂,已经从头到尾烂了,唯独淮南这片枝叶在主君主事下还是崭新的,倘若主君能移花接木,取而代之,成为楚国的王,如此方能让楚国重现生机!”
白公胜将剑收了,沉吟不语,高赦继续鼓动道:“依臣看来,主君不如借口献俘,带着大军归郢,然后伺机控制楚王,尽杀楚国旧贵,再逼迫令尹、司马行废立之事,正式称王。主君本来就是故太子之子,楚平王嫡长孙,既然昭王一系幼弱无能,主君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如此一来,则楚国内外均为主君之壤土,可以做的事情,岂不是比区区县公、小小左尹更多?”
“到时候继续以江汉为基础,推行新法,同时开始经营冶邑,在这里建立一个陪都。这冶邑外连江淮,内控湖海,舟车便利,田野沃饶,实为东南要会,经营四方之本,到时候郢都为头,冶邑为尾,整条大江乃至于江东越国都将为主君所有。也只有整合南方,主君方能与赵侯平起平坐啊!到时候西引荆楚之固,东集吴会之粟,以赵国之强,也不敢贸然行兼并之计。”
白公胜缄默良久,左思右想后,依然对高赦的计策嗤之以鼻,认为风险太大。
“按你所说,纵使侥幸成功,楚国至少要陷入数年大乱,赵无恤哪能如此好心,给我留出如此长的时间?到时候兄弟阋墙,外辱已至,我便是楚国的千古罪人!”
他的声音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何况我王孙胜之志,仅仅是做一位如同孙叔敖一般的好令尹,让楚国恢复强盛,而不是要做居心叵测的斗椒!”
斗椒是楚国最大的公族“若敖氏”的族长,若敖氏的斗、成两家世代为令尹,几乎控制了楚国上下权柄,以至于楚庄王继位之初只能装作荒淫无度,三年不飞,三年不鸣。其中斗椒在楚庄王九年杀死政敌司马蔿贾后,知道楚王必然不会姑息他,遂率若敖氏族人发动叛乱,企图颠覆王权。叛军人多势众,席卷小半个楚国,斗椒也身先士卒,他的箭矢都射到楚庄王车上了,但最终被楚庄王镇定自若的指挥击败,若敖氏族几乎尽灭。
自此之后,楚国的公族被赶出了权力中心,令尹、司马开始进入王子王孙更替担任的时期,但公族贵族们离开朝堂后,却在地方扎根,楚灵王虽然试图翦除却失败,楚平王靠着地方贵族的力量夺得王位,开始纵容他们,遂成尾大不掉之势。
白公胜这是在表示,自己绝不会行叛乱之事!
他揪着高赦的衣襟,厉声勒令道:“今日的谋逆之计,我左耳进右耳出,汝不可再言,否则,我手里的剑决不轻饶你!”
“唯……”高赦本来就没指望一次就劝成功,能在白公胜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便已不错,索性见好就收。
高赦退下后,白公胜站在江边,一会儿看着潺潺江水,一会儿又掉头看看夜幕中被两山所夹,龙盘虎踞的冶邑,心里思量开了。
纵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效仿孙叔敖,但要知道,孙叔敖生前极其简朴,死后,其后裔也只得到了江南的一小块卑热之田为封地,与孙叔敖的功绩颇不相符啊。
但当初若敖氏若能成功,现在坐在楚王位置上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于是到了次日一早,在白公胜上船启程前,他对当地的僚吏下令道:“此地已非吴地,当更改吴国时的城名,自此以后,此邑,就命名为金陵邑!汝等需扩建墙垣,将金陵经营成丹阳之地的主邑!”
听着这番命令,站在一旁的高赦似笑非笑。
其实昨晚他的那番话,白公胜是听进心里了,这位王孙本就不是一个忠臣,否则早就提剑将高赦砍了,哪还用等到下次?
以他的急功近利的暴躁性格,也做不了不求身后功名的大忠孙叔敖……
高赦希望,白公胜带着一份希望兴冲冲地西去,在郢都遇阻后,会考虑考虑自己的建议……
……
到了四月份时,白公胜已经抵达郢都,他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在万众欢呼声和楚国贵族们的冷眼旁观中,正式成为“左尹”,助令尹子西处理国政,开始进一步推行“新法”。
于此同时,勾践派出的使团,也跨越千里抵达了邺城,他那去王号,请求改封的意愿,也呈现到了赵无恤案几面前……
ps:关于金陵一名的由来,小说里沿用唐代的《建康实录》记载“楚威王因山立号,置金陵邑”,而不是秦始皇埋金的传说。
春秋我为王 第1170章 尺蠖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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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践行事阴险而无耻,小子甚为不齿……”
赵恒如此说着,一边抬眼偷看父亲赵无恤的表情。
自打从成周归来之后,赵无恤开始长居邺城,一直以来经常在他亲征时镇守国都的太子赵恒便得到了解放。上个月赵无恤令赵恒代替自己巡视邺城周边的十二乡,增长见识,了解民生,如今赵恒刚归来没多久,赵无恤便又在处理政务时让他旁听,并时不时加以考校。
君侯夫人乐灵子和太子太傅子夏都喜上眉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君上在培养太子,毕竟他已经年满十六,距离及冠成人不远了。
这一日,邺城长乐宫日居殿内,一场家宴之后,赵无恤让夫人和儿女们都退下,独留太子赵恒一人,询问他对于越君勾践去王号,请求改封一事的看法。
在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对勾践一些猥琐行为的不齿后,赵恒又道:“但既然越国主动服软,自称大禹之后,奉父亲为伯主,愿意归化于礼乐,这份心思不可断然拒绝。以小子看来,莫不如顺水推舟,让越国继承吴国的爵位,以勾践为越伯,何如?如此一来,赵国对江北的占领也能稳固,免得两国隔江对峙,反倒给了楚国机会。”
“吾子的见解不错。”
虽然赵无恤听得出来,这段问对,必然是被赵恒之师子夏猜到,给了赵恒一些指点,但能说到这份上,已经让赵无恤比较满意了。
但总体而言,这种想法依旧太正,少了几分权谋者应有的机变,太子还是得多看多学啊……
于是赵无恤便让笔吏上殿,起草文书。
“予一人闻,自云梦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有扬越、有干越、有瓯越,均为荆蛮所并,百不存一。唯于越独存,有城郭垄亩,颇似中原。越君勾践,本为大禹之后,虽蔽在海滨,然心慕中原,愿去荆吴之僭号,归化于周室。其赤忱之心不可轻慢,册勾践为‘越侯’,承继大禹血食,为南方夷越之伯长。大江之北,当归赵国,大江之南,自云梦至会稽,百越为荆蛮所占故地,君自取之……”
自从分割东西二周,操控周王后,赵无恤已经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的命令,就是天子的诏书,现在直接是以天子口吻下达命令,再送到成周,让赵国驻派在那里的项橐盖个章而已。
文书起草完毕后,赵无恤转视赵恒,问道:“吾子可看明白了?”
“父亲这是想要离间楚越两国的关系?邀请勾践共击楚国,瓜分吴国故地?但以勾践人精一般的性情,岂会这么轻易上当?”
赵无恤颔首道:“不错,想要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勾践此番请求册封,是故意示之以弱,想要在楚赵之间蛰伏起来,坐视两虎相斗,而越国便可以从中得利。赵败便能北上夺地,楚败则联楚抗赵,继续割据江东。”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勾践是比夫差更加可怕的敌人,为父这么做,也仅仅是刻意将他地位抬高一些,让楚国和越国联合时彼此多一份防备的忌惮,无法同心协力罢了……说起来,对于勾践的一些做派,为父也十分不齿,但有国有家者,不能单凭个人好恶来决定国事,既然要给他爵位,莫不如给高点,再送他一个南方夷越之长的空名,让勾践屈身之策落空,上下为难。”
赵无恤又是一番教子,勾践请封一事就这么定下了,不过仅仅过了几天,他便又要面临一次个人好恶与君侯理智的抉择。
四月中旬,随着越国休兵缩头,白公胜返回郢都,一度战云密布的长江也再度平静下来,于是前吴国太宰伯嚭再也没有理由拖延,他只能北上邺城,正式向赵侯交割江北数县之地……
……
“子遨啊……自此以后,你便可以脱离卑热的江南,常居赵国,多来邺城陪陪汝阿姊了。”
“主君……”阔别多年,屈敖也是泪流满面,虽然这邺城的宫阙在他看来,是如此的陌生。
许多年前,屈敖在赵无恤授意下,随他的族叔前往吴国,一呆就是二十年,他不遗余力地为赵无恤做事,将莫邪母子送到北方,又为提供了数不清的吴国内部情报,居功至伟,为此数次被夫差猜疑囚禁,好在有惊无险。如今再见时,昔日瘦猴一般的少年,也已经年过三旬,有妻也有子女,回到邺城,看着这里的风物,竟不觉得比江南的饭稻羹鱼更亲切,与赵无恤之间,更是多了一些生分……
赵无恤也察觉到了屈敖的讷讷,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随着他贵为君侯,与后宫外戚的关系,也不像当年一般简单了,或许这也是有所得必有所失的一种吧?
于是赵无恤索性以君臣的关系来与之相处,这样反而更自在些,他也没亏待屈敖,封他做了“公大夫”,还拉着他坐到身边,亲手将距离邺城不远的邢县一座乡划给他作为封地。
“如此,寡人也算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邢氏又能重新站在大夫之列了!”
不过赵无恤也不打算让屈敖就此引退,而是让他继续呆在南方,负责新成立的“广陵郡”。
所谓的广陵郡,便是江北之地,赵无恤更改邗邑为广陵,置广陵郡,辖广陵、棠、卑梁、善道、高邮五县。
“你在吴国多年,通晓那里的地理民情,广陵以你为郡守,再合适不过,至于吴国的太子友,寡人不放心他,就让他在邺城作为一个旗号罢。”
这样一来,赵国便与越国隔江相望,同时与楚国共有江淮之险了,南方开始呈现出一个微妙的三足鼎立局势,赵虽最强,但因为天然的水军短板,在南方反倒没有优势。赵无恤的打算,也是暂时以经营为主,只有徐、东海、广陵能够提供足够的后勤粮秣,只有赵国重建水师,才是进军南方的时候。如今吴国的水师虽然残破,但不少人都逃到了江北,如何将这些人归为己用,以他们为基础建立一支江淮水师,也是对屈敖的考验。
赵无恤交待就这么多,屈敖只能在宫内匆匆见姐姐伯芈一眼,便要去往广陵上任,然而在他临走之前,却为其岳父伯嚭求起情来……
“数年以来,舅翁对于君侯之命,一直是无所不从,保全吴国舟师,如今又亲自来邺都献土。舅翁自知在吴国时的作为必为世人所厌,为君侯所恶,但他所求不多,仅希望能告老,去做一个富家翁……”
赵无恤冷笑:“伯嚭倒是有自知之明。”因为伯嚭逼死伍子胥,败坏吴国政事的名声太臭,他刚到邺城,朝堂上已经有人提议杀了他,甚至地位极高的国老孙武也请求赵无恤斩伯嚭,为伍子胥报仇。
但赵无恤心里,却又有一番计较……
伯嚭是吴国的奸臣不假,但屈敖说的也不错,对于赵国而言,他的功劳甚至比屈敖都大。随着天下局势日渐明朗,赵国兼并诸侯之心被楚越秦郑察觉,今后的战争要么不打,一打就是大仗,在这种情况下,间谍和渗透就显得格外重要,没有什么比培养带路党更加快捷有效的手段了。
所以赵无恤也担心,若是伯嚭刚来就将他脑袋砍了,那日后秦、郑、楚还有谁有胆子将邦国卖给他?
但就这么放过伯嚭也不是个事,这会寒了不少忠义之士的心,也会让伍子胥那些名望很重的党羽们持观望态度,不肯为赵国所用,要知道,这些是在吴国水师残部里占得比重极大……
正沉吟间,却有羽林侍卫的首领伍林匆匆过来,在赵无恤耳边悄悄说了如此这般。
听完后,赵无恤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面上却眉头大皱,回头对依然跪在地上,为岳父求情的屈敖道:“子遨啊,汝也莫要悲伤,刚刚得到的消息,一刻前,伯嚭在邺城馆舍内遇刺了……”
ps:第二章在下午
春秋我为王 第1171章 复仇之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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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刚过,小雨中的邺城一片清爽,本应该是街巷无人,然而位于内城区的馆舍,此时此刻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穿着皂色布衣,手拿棍棒的执金吾已经将这一片完全封锁起来。
“发生了何事?”有来得晚的人不解地问道。
“出命案了。”说话的人小心翼翼。
“谁死了?”来者大吃一惊,内城戒备森严,大街小巷经常有执金吾执勤,尤其这馆舍更是重中之重,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在这杀人?
于是又是一阵议论纷纷,许多人很想挤到前面去看看里面的光景。
然而街上却响起了一阵吆喝:“大理寺办案!无关者避让!”
执金吾们站得更直了,不多时,几辆四轮马车驶来,执金吾的头目连忙到马车门前撑伞,接着从车上走下一位头戴獬豸冠的黑衣理官,长须及胸,年逾六旬,下来后抬头看了看天气,又扫了一眼周围。
有认出他的勋贵子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大理邓析,能让六卿之一的邓子亲来,怕是惊天大案!”
有知情者悄悄告诉他:“听说是吴国的奸臣伯嚭被杀了!”
“杀得好!”此言刚尽,立刻就引发了一阵赞赏,围观众人的兴致和好奇心,越发浓厚起来……
另一边,邓析已经神情严肃地步入馆舍之中。这座馆舍属于鸿胪令辖下产业,专门接待国外的来宾,本应戒备森严,想要刺杀住在最里面的伯嚭,非得杀出一条血路不可。然而就邓析所见,一路上均无血迹,也没有打斗的迹象,这更加证实了外面目击者的证词:凶手是堂而皇之地入内的,卫兵们并未加以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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