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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这叫做’野火‘,是江南舟师即将装备的神器,无所不燃。你觉得,楚越之人虽然擅长水战,但若遇到这种武器,会怎样啊?”
想到那种如同鬼神一般,用水也浇不灭的绿色火焰,墨子一阵心悸,想道:“若我在船上,所做的事只有屈膝下跪,祈求昊天和鬼神的拯救……”
见他默默无言,赵无恤一笑,又让墨翟去乘车,和他一起去温县郊外看看。
车子才行驶至半道,墨子便听到了惊天动地剧烈响声,接下来便是地表的微微颤动,马匹也惊慌不安地发出了嘶鸣。
“这又是什么?”他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何处了,鲁班果然隐藏了真正的神器。
等下了马车后,他发现自己被赵无恤和鲁班带到了一个尘土纷飞的丘陵下。
……
这里有一个戒备森严的军营,需要重重查验才能进入,哪怕是皇帝亲临也不例外。进到里面后,只见各色各样的人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或搬运着一箱接一箱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墨子能闻到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激的奇异味道,似乎是碳和硫磺?但又不太像。
更有一些人,则用马车牛车拉着黑乎乎的沉重圆球,皇帝经过时,还示意墨子摸一摸。
“是铁球……”墨子心中越发不解起来,但也隐隐猜到了可能:莫非刚才的巨响,是用铁弹替代石弹,再用更大号的投石机或弩砲打出去?
赵无恤也不回答,只是让鲁班在前开路,一行人抵达了一处宽敞的校场。
在这里摆放着的,是数尊巨大的青铜器……
它像是放横的尊,又似是大瓶,斜斜翘起的一头众空,一头似闭合,口径三寸,重量当在七八百斤左右,幽黯深沉的金属色泽,看起来深沉内敛,显得神秘兮兮。
其中一尊已经被架在木台上,它的前方,是一堵新筑起的高墙。
和方才在大河上看到的一样,这也是一处演戏场地。
墨子心中突突直跳,他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却见赵无恤对鲁班说了一句”开始罢“,然后就怡然自得地看着鲁班和工匠兵卒们摆弄那青铜巨器。
墨翟看到,一些面色严肃的工匠从神秘木箱中取出了黑色的粉末状物体,用器皿取好自己想要用的量后,放入青铜器的尾部,又引了一根粗线出来……
当兵卒将一颗十斤重的铁弹放入青铜器中后,又有另一批工匠拿着测量距离和角度的尺子和弧尺,量了一会,点了点头,位于青铜器后方的士兵便举起火把,点燃了那根粗线……
引线滋滋作声,转瞬就没入了炮膛内,还没等墨翟反应过来,他就听到了一声如同雷鸣的巨响!
”轰隆!“
墨翟惊得脚尖一颠,整个人一下高了两寸多,而耳朵、头颅,乃至于张开的嘴巴,都在声浪里颤抖。
赵无恤和鲁班已经习惯了这场面,都用软木堵住了耳朵,唯独墨翟怔怔地在原地,半天以后才呀了一声,定睛向前看去……
他看见那青铜器的开头正被一阵白色的青烟所笼罩,他知道,那颗铁弹,已经不在里面了。
那它在哪?
放目看去,墨翟目瞪口呆。
却见前方三百多步外的那堵墙,已经被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大洞……
铁弹飞了,三百步,不,还不止,按照他的目测,那可是三百五十步啊!
相当于一里地的距离,哪怕最强大的少梁砲、弩砲,也射不了这么远吧?而且这器物的体量,只是墨翟仿制的那些少梁砲的十分之一……
”这是……“耳中的嗡嗡声依然没缓解,墨翟需要张大嘴才能缓解这种症状。
”这是火炮,是炮,不是砲。而且,这才是较为初期的版本,往后,将愈来愈远,威力愈来愈来越大!“
赵无恤有些自豪地抚摸着青铜大炮,仿佛这才是他最为喜爱的儿孙。
”我曾经以为,我便是能以一贯三的王,无上至尊,可到了后来,才发现,我自己也是凡人一枚,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犯下错误,也会悲悯,也会死去……“
”我曾经想啊,百年之后,我能够给后人留下什么呢?“
”骂名,美名,知我罪我。赞誉我一天下的,毁誉我不能安定后宫导致人间惨剧的,凡此种种,谁知道呢?”
“我想留下的,是一些能打破历史周期律的利器,它们可以用来装备武器,开疆拓土,这是霸道兵道的做法。当然,也可以炸山开路,带领华夏进新纪元,这是王道的做法。”
火药、希腊火、青铜大炮,这就是鲁班和学宫的格物工匠们,花费二十年为他做出来的神兵利器!
这也是他驱赶西秦、陈氏朝鲜,乃至楚越开发四境,却不担心他们能够反扑的最大依仗。
赵无恤露出了笑,对墨翟说道:“当年管夷吾在召陵,指着诸侯联军对楚人说,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今日,朕也要将这句话重复一遍,汝,能御否?楚越,能敌否?”
“不能。”墨翟是守城的行家,有许多种备城门之法,然而今日,面对这名为“火炮”的武器,却无计可施。
”既然不能,那你回去之后,便可以告诉楚人越人。或是归降,或是迁徙,离开九州。”
“楚人若是不愿意做我的子民,就效仿他们的祖先,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去苍梧之南的岭南之地吧,亦或是西如滇池,去寻找白胜建立的西楚投靠,好好开发南中和丽水之西的未知之地。越是若是不愿意做我的子民,就离开吴和会稽,乘着他们的大舟,去海外探索新的地区吧,也许,一个又一个的富饶岛屿,在等着他们……至于你,墨翟,你若是愿意放下成见,回到中原,利用你的聪明才智,利用学宫这些年研究出来的新式器物,为世人创造更好的未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人都是会死的,朝代都是会亡的,只有历史滚滚向前,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而他,只是其中一朵浪花罢了,虽然这座浪花,已经改变了整条河流的走向,原本曲曲折折,现在,或许能一路畅通无阻,奔流入海……
这就是他赵无恤的一生,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终点……
(全文完,谢谢大家的陪伴、订阅、打赏、推荐票。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这几天真的是灯枯油尽,打不动字了。还有一些番外,基本是秦楚的事情,中原反正我是推演不下去了,累得要死,先歇息一天,以后每隔一天更新一篇番外吧。最后,就是新书四月初开,依然是春秋战国的题材,名叫《战国明月》,书是建了,但要到4月1号才能搜到,这应该是一本纯粹的爽文了,七月在此用性命保证,哈哈哈。)





春秋我为王 番外1 《史记.西秦世家(上)》白话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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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结局的问题,七月已经认识到自己错了,写的太自我太偏执,忽略了读者们的感受,在这里道歉。 更新最快这件事伤到了很多人,七月也做好下本书被很多老读者抵制,扑街的准备了,不过答应的番外,还是会认真补完的,新书,也会认真设定,尽量把作者自己的意志抽离,不扭曲角色们的命运。
……
秦厉共公赵刺,是秦悼公的儿子,昊元前15年,七岁的他被立为太子,随后便被送到邺城做人质,被昊高帝赵无恤作为养子抚育长大。
昊元前3年,昊高帝已经灭亡郑国,准备讨伐秦国,就把赵刺带在身边,让他进入灞上秦**营劝降。时值秦悼公去世,赵刺便在军营内继承秦国君位,这便是秦厉共公。他下令三万秦军不得抵抗,全部归降昊高帝。之后,又在白帝祠与昊高帝举行了盟誓,从此以后,赵与秦并为一家。
昊高帝能兵不血刃进入雍都,有赵刺的许多功劳,为了奖励他,就让他继续做秦国的国君,去陇西劝说秦国的公族们不要抵抗,这样的话可以继续作为昊朝的诸侯存在下去。
在西畴,赵刺借助巫祝,用天命作为理由,说服了秦人不要东进,而是随他西征。
当时,昊朝占领了岐阳和肥沃的河渭平原,在那里建立了西京长安,而秦人却只能在贫瘠的陇西重新开辟领土,四周都是不怀好意的戎狄。秦人没有因此气馁,在秦厉共公的领导下,他们先后灭亡了绵诸戎、豸原戎,又攻伐诸羌,以羌人作为奴隶,或者自己使用,或者送到东方与昊朝贸易,交换铁器和书籍。
(《史记集解》引《湟中记》注:羌人的首领叫无弋爰剑,爰剑在秦厉公时被秦国抓住,当了奴隶。后来爰剑得以逃回,但秦国人追得很紧,他藏在岩洞中,秦人放火烧他,有个像虎一样的怪兽突然出现,为爰剑挡住了火,爰剑才得以活下来。逃出来以后,又在野外和被割掉鼻子的女子相遇,于是结成夫妻。女子对自己的模样感到羞惭,就披下头发盖住脸部,羌人因此将披发作为习俗。爰剑夫妇一同逃到河曲,当地羌人们见到爰剑没有被火烧死,感到惊奇,以为爰剑有神明保护,都对他敬畏,于是就侍奉他,推举他作为羌人的酋豪。黄河、湟水一带缺少五谷,禽兽很多,羌人以打猎为业。爰剑教羌人种田养牲畜,终于为羌人敬重和信任,投奔他的曰益增多,在当地繁衍了十七个部落。)
等到昊元32年(公元前444年),昊朝的太祖高皇帝在一统中原、巴蜀、于越、荆楚后驾崩了。这时候,秦厉共公已经完全征服了陇西之地,秦的人口也回升到了五十万,向西打到大河,在河边建立了一座名为“金城”的城塞。
虽然昊高帝已死,但秦厉共公对昊朝的恐惧却没有减轻丝毫,昊元33年(公元前443),秦厉共公在位三十五年去世,他认为自己导致了秦人被迫离开雍州祖宗之地,是罪人昏君,死前特地让史官给他一个“厉共”的恶谥。并且留下了祖训,子子孙孙都要以赵为氏,全力西进,不得东向……
……
秦厉共公的儿子秦躁公记住了父亲的遗命,向东继续作为昊朝的藩属,贡献不绝于道。然后又将金城作为新的都城,越过大河,进入了河西。
当时,在河西祁连山下,有一个名叫月氏的游牧国家,随牲畜迁徙,与草原胡人的风俗相同。有能射箭的战士数万人,以为自己强大而轻视西秦。昊元41年(公元前435年),月氏在武威被秦军大败,月氏王被杀死,他的头颅被秦躁公砍下来做成了酒碗。月氏人被迫西逃,从祁连山南侧逃亡西域,这些人后来被称为大月氏,也有一小部分月氏人没有离开,就依靠于南山羌族,称为小月氏。
秦躁公占有了河西走廊后,在这里建立郡县,昊元47年(公元前429年),秦躁公在位十四年去世。
……
因为秦躁公无子,死后他的弟弟秦怀公继位。这时候,河曲的羌人十七部在无弋爰剑子孙的带领下再度强盛,不但接纳了来投奔的小月氏,还袭击了秦的国都金城。
秦怀公认为,羌人近在咫尺,是秦国的心腹之患,于是就全力进攻羌人,与羌人作战先后达八次,斩杀四万人,夺黄河九曲和湟中地。羌人因为害怕秦国的兵威,便纷纷向西、向南迁徙,他们走出赐支河曲,最远的再向西行有几千里远,地势越走越高,进入了群山羌塘之地,跟其他羌人部族相距极远,不再往来。而迁往岷山附近的羌人,则成为牦牛羌,白马羌,先零羌,在昊朝蜀郡以西的雪山草地间放牧牦牛,种植青稞为生。
昊元51年(公元前425年),秦怀公在位四年去世,他的长子秦灵公继位。
……
秦灵公时,秦国继续向西开拓,进入了瓜州。
瓜州位于祁连山以北,传说是古三危地,舜帝流放共工于此,共工的子孙为昆戎国,由好几个部落组成。
昆戎游牧在瓜州与祁连山一带,东与月氏隔着一条弱水河相邻,弱水以西是昆戎草原所在地,弱水以东是月氏领地。月氏被秦国击败,西迁途中洗劫了昆戎,昆戎遭到重创,只能借助秦国人的力量驱逐月氏。过了二十年,秦灵公来讨伐,大破昆戎,国民四散逃亡,昆戎亡国,其中一个叫乌孙的贵族带着余部天山迁徙,到了那里以后就以乌孙为部落名。
秦灵公虽然有开疆辟土的功劳,但又因为荒淫无度,信任巫蛊,惹怒公族,遇刺而死,去世后得到了一个恶谥。
昊元61年(公元前415年),秦灵公在位十年后遭公族刺杀而死,他的长子赵师隰不得继位,出奔去了昊朝。公族庶长们拥戴了秦怀公的儿子悼子继位,是为秦简公。
……
秦简公时,又向东北占领了张掖以北一千里的居延海,居延海水草丰美,是西北胡族的驻牧地,得到这里,秦国开始接纳因昊朝开边建立九原郡、朔方郡,从阴山逃亡过来的胡人,国力大增。
昊元76年(公元前400年),秦简公在位十五年后去世,其子秦惠公继位。
……
秦惠公时,西秦疆域达到最大,东以陇山与昊朝为界,西至大漠,受西域南道诸国进贡,向南跨越祁连山,拥有河湟、青海,统治诸羌,向北抵达居延海,笼络胡族,人口达到两百万,车骑步卒十万。
昊元86年(公元前390年),秦惠公见西秦国力强盛,周边都是荒蛮沙漠,无法再拓展疆土。加上此时昊朝第四代皇帝去世,南方有七个侯国举事叛乱,于是秦惠公便联络胡人,攻克了昊朝的灵武郡。
昊元87年(公元前389)年,秦惠公想要乘着昊朝内战的时机,夺回雍州祖地,次年帅十五万大军东出,进攻陇关。
陇关守军只有三万,主将叫做吴起,吴起是东郡人,曾经到过临漳学宫,在曾参门下求学,又去琅琊国做过军队的小吏,后来又云中郡做官,娶了一个胡人女子为妻。
之前九原、朔方胡人反,云中郡守想任用吴起为将,而吴起娶的妻子却是胡人,因而云中太守怀疑他。当时,吴起一心想成名,就杀了自己的妻子,用来表明他不会对胡人手软。太守终于任命他做了将军,率领军队攻打胡人,把胡人打得大败,彻底平定了九原和朔方。
尽管吴起为人猜疑残忍,杀妻求将,遭到同僚不齿,但昊朝素来以军功定爵职,加上云中太守李克为他说话,说吴起虽然贪恋成名而爱好女色,然而要带兵打仗,就是司马穰苴、孙武再世也超不过他。于是吴起来后来做到了陇阪司马的位置。
吴起做了陇关的司马,因为边关条件艰苦,所以他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样的衣服,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着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有个士兵生了恶性毒疮,吴起替他吸吮浓液。这个士兵的母亲听说后,就放声大哭。有人说:“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卒,将军却亲自替他吸吮浓液,怎么还哭呢?”那位母亲回答说:“不是这样啊,往年吴将军替他父亲吸吮毒疮,他父亲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就死在敌人手里。如今吴将军又给他儿子吸吮毒疮,我不知道他又会在什么时候死在什么地方,因此,我才哭他啊。”
在吴起在陇关守备了十年之后,昊朝内乱,西秦来攻,灵武郡失陷,北地郡也岌岌可危,旁人都觉得守不住,但吴起认为,秦人虽然来势凶猛,但陇关有大炮,可以守住。他还利用了从邺城运来,却因为容易炸膛,速度也不如弓箭,过去却一直不为将帅兵卒所喜爱的火枪,在陇关一战里,利用大炮和火枪重创秦军。
陇关一战,秦军一半的人战死,连秦惠公也被炮弹所惊,秦国的东出被阻止,还被反攻丢掉了灵武,秦惠公畏惧吴起,再度向昊朝称臣,并将都城从金城迁到了武威。
昊元89年(公元前387年),秦惠公旧伤发作而死,他的儿子被立为国君,这就是秦出公。
……
秦出公继位时才两岁,由母亲主持朝政,重用宦官与外戚。
之前,西秦试图乘昊朝内乱夺回雍州,在陇关大败,在昊朝平复叛乱后,吴起就请求在雍州增兵,以讨伐秦国。
吴起用兵如神,又利用了新的战法和火器,只花了一年,就夺取了秦的陇西、湟中。又一年,攻入河西,西秦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大多数人跟随秦出公投降,剩下的一路败退,退到了最西边的瓜州。
吴起两年内西征两千里,几乎打下了整个秦国,昊朝在这里建立了陇西、西宁、金城、武威、酒泉五个郡,吴起还在酒泉以西建立了嘉峪关,秦国还剩下二三十万人在瓜州苟延残喘。
……
昊元91年(公元前385年),在瓜州鸣沙山月牙泉,秦国剩下的公族在这里集会,准备新选出一位国君,带着秦人寻找一个出路。
这时候,秦灵公的儿子,流亡到昊朝已经二十九年的赵师隰回来了,月牙泉大会上,他被推举为秦国的新国君,这就是秦献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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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番外2 我老秦人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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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州位于祁连山以西,传说是古三危地,舜帝流放共工于此,共工的子孙为昆戎,世代有其地。 更新最快位于瓜州鸣沙山下的沙井,是一处少见的沙漠湖泊。当年昆戎人以沙井作为饮马的地方,等到秦人西征,将昆戎赶走后,见这湖泊宛如月牙形,就把沙井改名为“月牙泉”,在当地建立祭坛,祭祀代表水德的黑帝高阳氏,祈求月牙泉永不枯竭。或许是秦国巫祝的祈求应验了,无论风多大,飞沙却从未将月牙泉掩埋住,堪称奇迹。因为和西域的戈壁沙漠很近,瓜州十分酷热干燥,在大西北的烈日下,水就跟金子一样珍贵,人们狂热地抢夺和守护着水源,谁拥有了水,谁就拥有了权力。这样一汪清泉,简直是人们心中向往的圣地!而此时此刻,秦人也把月牙泉视为希望,他们要在这里举行的公族大会。西秦是一个等级分明的国度,最高级的自然是公室的公子公孙,其次是支系的嬴姓公族,再次是普通的国人,他们构成了西秦的主体,不事生产,全职作为武士征战。因为在与昊朝的战争里大量战死或投降,国人只剩下三万人。然后,便是氐、羌、月氏、昆戎、西域胡等被征服的部族,他们数量庞大,但只有奴隶的地位,为秦人耕地或者放牧狩猎。奴隶是两条腿的畜生,没有资格参与任何集会、公议,这一日,当数百公室公族之人,上万西秦国人汇聚到月牙泉时,正值日落,西方的天空仿佛一片金紫色的织锦,云层绽放出鲜红光彩。高高的沙山下,月牙泉也同样闪烁着亮光,泉水碧绿,如翡翠般镶嵌在金子似的沙丘上。秦的公族国人们在泉水边下跪,低下头轻轻饮用一点清水,缓解下干涸的喉咙,然后便在人群里寻找孰识的人,交换各自的信息,以及对这次公议的看法,但更多的,还是对来自昊朝吴起将军的畏惧……那些轰鸣后飞到他们头顶,在人群里翻滚砸出一条血肉之路的铁球;如同竹子被烈火灼烧时发出噼噼啪啪声音,喷射铁砂和浓烟的管状武器。都让秦人谈之色变,在这些新式武器和长矛组成的可怕方阵面前,秦人这九十年积累的骄傲和自信荡然无存,被打得节节败退。一时间,嗡嗡声不绝于耳,且多半是沮丧和迷茫的情绪,直到铜鼓和号角齐齐响起,才让所有人噤声,向水边的祭坛看去。泉水边的祭坛上,秦人的大巫祝张开瘦骨嶙岣的双手,让铜鼓与号角平歇下来,秦人们也自觉或坐或跪,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天地间,唯有风吹过沙丘的呼呼声响,那是任何凡人都无法阻止的呐喊。大巫祝满意地点了点头,提高了声音,好让每个人都注意聆听。“吾等来自东方,却无法回到东方。”“惠公惹怒了昊朝皇帝,皇帝派遣吴起来伐,夺了我秦人陇西、湟中、河西之地,西陲宫没了,金城破了,武威张掖也丢了,连吾等的新君,也跟着他母亲出降了!”老公族们纷纷唾弃那位懦弱的“太后”。大巫举目望天:“秦人危矣!秦国危矣!”“还望大巫为吾等指出明路!”秦人们眼中含泪,齐声高喊。秦人从始至终都很信奉鬼神,加上深入西北,羌胡异族也各自有自己的信仰,于是为了与之抗衡,保存礼乐,秦人的昊天上帝崇拜,便被强化了,巫祝的地位也日益尊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大巫提醒大家:“现如今,秦人必须团结,视彼此为兄弟,才能有生路。不然,纵使不被昊朝吞并,吾等也会被低下的胡羌贱种推翻!故而,秦人需要新的君主,继承先君事业,带领吾等前行!”“新君将带领秦人复兴!”秦人笃信着这一点,他们历史上遭遇了太多挫折,但是秦非子、秦襄公、秦穆公、秦厉共公,一代代明君为秦国找到了新的出路。“然也,老秦不会灭亡。”巫祝的声音如若隆隆的浪涛。“但惠公已无子嗣,国君和太后投降时更未留下遗诏,君位空悬,有能者居之!今日召集公族国人来此,便是要遵循古制,从公室的公子公孙中,推选出一位新君!”沉默的人群骚动起来,秦国的传统是父死子继,如今要推选一位新君,实属绝境下的不得已而为之。于是大家面面相觑,探察别人的打算,如今秦国的公族按照氏族划分,有十余家,其中以孟、西、白、躁、怀、屠六家最强,不过他们是小宗远支,无法觊觎君位,有继承权的,仅有三代以内的公子公孙,所以摆在大家面前的候选人,其实只有两人。他们分别是秦简公的两个孙子,秦惠公的侄儿,公孙康和公孙改。如今的情况是,谁能带领秦人找到一条出路,说服十余家公族,谁便能坐到君位上!长长的沉默之后,大巫重复道:“我再问一次,谁愿成为秦人的君主?”“我!”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了起来。……“我可为君!”公孙改自幼缺乏耐性,在大巫话音刚落后,终于在自己的部属鼓励下站了起来。他生得高高瘦瘦,颔下留着一点胡须,眼神中充满了自信,这自信来源于他的实力,这是一位拥有实权的公孙,在吴起攻秦时,他驻守在居延海,手下有三千骑兵,在张掖一战折损过半,但实力尤存。公孙改开始讲话,他的话语三句不离居延海,他讲到居延海的富饶,讲到北面的戈壁山脉和东南面的沙漠可以阻止昊朝的入侵,秦人应该转移到那里去,避开昊朝的锋芒。等到公孙改说完后,十余家公族却面无表情,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一个好的出路,居延海虽然不错,但终究只是一隅之地,还比不上瓜州呢,这么多秦人,怎么挤得下?公孙改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哥哥,身材十分高大壮硕的公孙康便站了起来,满是挑衅地看了公孙改一眼,迈步走到了众人面前。“居延海根本装不下所有秦人,去那里是死路一条。”他抨击了弟弟的提议,然后展现了自己的计划。“秦人需要一片更为广袤的土地。”他拍着自己的胸脯,炫耀道:“吾乃楼兰国之婿,一旦昊朝西进,便可以带着秦人西出,去楼兰寻求庇护。而后再借楼兰为跳板,去进攻昆仑山以北的绿洲城邦,且末、精绝、弥、于阗、竖沙、莎车……南道诸邦本就是秦人的藩属,向吾等进贡。如今去夺了他们的城邑,占据他们的绿洲,将男人尽数杀死,女人纳为己有,各个绿洲虽小,但每一个都能养活数千到数万人,靠着小麦为食,靠着贸易丝绸和玉石,足以立国。”公孙康承诺,等打下南道诸邦后,每一家秦国的氏族,都能做一个绿洲的城主。这个建议显然比去居延海的提议更让人心动,也更符合秦人们的想法,居延海距离吴起修筑的嘉峪关,还是太近了,指不定哪一天,昊军就会杀来……叽叽喳喳间,胜负即将分晓,然而就在这时候,却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公孙改之言,自寻死路也;公孙康之言,饮鸩止渴也!皆不足取!”所有人都诧异地看了过去,却见在秦国最大的一个氏族孟氏聚集的地方,有一个身披黑袍,用兜帽遮住容貌的人站了起来。他分开人群,缓缓走向前方,一边将兜帽放下,露出了他的真容。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人,发髻上戴着冠,胡子修剪成了干练的短须,腰间带剑,步履踏实。“他是谁?怎敢口出狂言?”年轻一点的公族和国人有些莫名其妙,纷纷去问孟氏的老族长,然而孟氏却笑而不言,只是旁边的另外两个大族西、白二族心照不宣。虽然时隔多年,但大巫还是认出了这个人……“公子连……赵师隰……”他喃喃说道,想起了那个秦灵公遇刺的猩红之夜,一位弱冠之年的公子仓皇出奔,向东逃到了昊朝,那时的大巫还只是一个年轻的童仆,只能在次日一遭擦干净金城殿堂里的血迹。“二十九年,你可算是回来了……”“没错,我回来了。”赵师隰扫视四周,心中万分感慨,朝思暮想要回到秦国,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回来的。孟氏的族长对他点了点头,赵师隰深吸一口气,大声宣布道:“我回来,是为了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秦国的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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