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躲得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心知杜明
老人又给两人满上一杯热茶,三人默默喝着茶,听着屋外穿堂而过的尖啸风声。
张乔喝完第二杯茶,放回竹签,跟老人道谢说要走了。郝凡也跟老人道谢。老人摸着白须慈祥地念着:“如意,如意。”
两人还未起身,老人摸着白须继续道:“茶水一人五十,抽签一人五十,无解签。合计两百。两位是支付宝还是微信,分开付还是一起?”
两人面面相觑,看到对方眼中的意外与无奈,还有不少的自嘲。张乔说:“我来付,微信。”
老人特娴熟的从桌底摸出一个亚克力板,正面是微信款二维码,背面是支付宝款二维码。张乔笑着付好了钱,赶紧拉着郝凡出去。
老人还在背后大声地喊着吉祥话:“祝二位心想事成。”
两人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道观,走了很远后才一起回头,白底黑字的“松云观”,门前一头石狮,歪着头咧着嘴笑得古怪滑稽。一看就是翻修过的道观。两人刚刚进门时,根本没注意过这些。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开。
张乔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好傻,居然被骗了两百块。”
郝凡轻声反驳:“也不算是被骗。”
“柳暗花明又一村”“山寺桃花始盛开”,多么美好的寓意,多么美好的光景。
张乔看着他,接着他的话低声道:“对,也不算是被骗。”
他的眼神太过浓烈,好似下一秒就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郝凡被看得心脏缩紧,急忙转身朝前走。张乔站在原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抬脚快步追上。
两人很快再次并肩。
天上的厚云层间挤出了一点太阳,懒洋洋地洒在小镇的青石街道上。不知道哪家在放戏,女声咿咿呀呀。
郝凡竖着耳朵听,是昆曲《牡丹亭》的选段。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
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三句唱词,百转千回。郝凡看身边的张乔,他双手插兜,双目正视前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微微偏转头来,问他:“怎么了?”
郝凡低头轻轻笑开,张乔看着他的笑脸,伸手拂过他的头顶,那撮不顺服的头发正迎风摇摆。
两人一起回了上海,张乔记着前天的约定,直接拐去了漕溪路的宜家。
周末宜家人很多,多数都是拖家带口的家庭,老人坐在沙发上休息,小孩子四处跑来跑去。年轻人们,聚在一起互相拍照。
张乔有点意外:“好多人。”
郝凡感到紧张:“好多人。”
两人对看一眼,还是选择进去。
张乔说:“买到相框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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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凡跟在他身后捏着拳头说:“好。”
郝凡跟着张乔,在人堆里转了一圈,就懵了。人多的地方让他不自在,他想叫住前面的张乔,却不想突然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两人中间,挤开了他。等他再看前方,已经没有张乔了。
张乔也不喜欢人多,但因为是跟郝凡一起,热闹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他找到了摆放相框的区域,转身想喊郝凡,却发现身后除了几个年轻人,哪里还有郝凡身影。
他第一反应是往回走,边走边四处张望,没有发现郝凡。他走出去很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有电话。他连打了两次都是对方正忙。
而另一边宜家出口处的郝凡也正举着手机,机械的女声提醒着:“你拨打的用户正忙。”
他疑惑着发微信告诉张乔:“我在出口。”
他刚发出去,张乔的微信正好发进来:“你在哪里,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郝凡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他给张乔电话时,张乔刚好也正打给他。他又发了一遍:“我在出口。”
没过五分钟,张乔跑着出来了,手里拿着脱下的外套,额头上挂了薄汗,原本梳在脑后的额发也落下两缕垂在额前。他跑近了,气息不稳地说道:“怎么出来了?”
郝凡很不好意思:“人太多了。”
他话音刚落,又挤出去一帮年轻人,吵吵闹闹的,他为了避开他们,条件反射地后退,往没人的地方缩。
张乔看到他脸上瞬间流露的抗拒与慌乱,他站到郝凡身前,挡住了那群人。
张乔盯着他:“你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郝凡没有多想,默默点头。他看到张乔嘴角勾起了细微的弧度,像在忍笑。
下一秒,他就问了:“那你还答应陪我去参加婚礼?早上那么多人不紧张啊?”
郝凡一时乱了阵脚,吱呜了半天才扶着眼镜老实承认:“那,那不一样。”
全程注意力不是在张乔身上,就是在张乔妈妈身上,哪有多余的力去考虑人多。紧张也是紧张的,只是不是因为人多而紧张。
张乔没忍住笑,伸手捏了捏他头发,搭上他的肩膀:“走吧,那我们去人少的地方。”
两人身体靠得很近,郝凡感受到张乔身上跑动过后膨胀的热气,混着香樟的味道,暖烘烘的,好像回到了阳光热烈的夏天,耳边隐约可闻海浪声,《菊次郎的夏天》钢琴独奏,活泼响起。
郝凡晕乎乎地被张乔拉着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卖相框的地方。耳边的钢琴声好不容易停下了,找回神智的郝凡建议:“网购可以吗?网购也有很贵很贵的订做。”
张乔撇着嘴角,似有不满。
郝凡马上改口:“那我们去别的地方找?”
张乔看了看天色,已经开始转黑了。夜风四起。他根本不在意买相框这件事。他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说:“算了,这么晚了。就听你的网购吧!”
说完狠狠揉郝凡的脑袋,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郝凡被他揉得脑袋一搭一搭的,也不躲,皱巴着脸承受着他小小的不满。
张乔见他皱脸,忍不住顺手掐了掐他的脸。掐上手后才反应过来,担忧与紧张一闪而过,他故作自然地轻轻捏了两下,才撤手,看着对面陡然亮起的街灯道:“好像有点饿了!”
他语气随意,眼角的余光始终落在郝凡身上。还好,他只是脸红地别过脸去,没有其他任何不良反应。张乔暗吁一口气,顺口继续问:“晚上吃什么?”
他不知道此时郝凡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耳边有海浪扑打沙滩的声音,有海鸥掠过海面时愉快的尖啸,带着大陆深处向日葵味道的钢琴声由远及近。他看到阳光铺在海面上,跟着波浪起伏,星光从海底浮起。
张乔全身笼罩着光芒,他的嘴巴开合,吐着淡粉色的泡泡,飘向海面。
张乔许久没有等到郝凡的回答,不禁疑惑地看他,发现他眼睛发直,眼睛里闪耀着奇异的情绪,像是沉浸到了别的世界里。
他轻轻推他:“郝凡,郝凡”
淡粉色的泡泡突然炸开,金色的向日葵落入海洋,融进了透明的星光。所有的一切都被吸了进去,张乔担忧的脸出现在眼前,郝凡陡然恢复清明,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如果不是张乔拉了他一把,恐怕要撞到路边护栏。
张乔把他拽到内侧,担心地问着:“你怎么了?”
郝凡摆摆头,赶走耳边最后一点海浪声,又连续地深呼吸几次后,认真地看着张乔,咬了咬下唇,咽着口水道:“我有通感症。”
他声音不大,尾音发颤,一字一顿。呼吸都快停了。
对于张乔而言,这是个陌生的名词,他没有急着追问,因为他看到了郝凡眼中努力克制的紧张与不安。他耐心而平静地看着他,不管他是否愿意往下说,他都没关系。
路边的店铺里突然放起吵闹的电子舞曲,到了夜晚,得用热闹招揽生意。夜色加深,夜风变急,掀开了郝凡没扣紧的羽绒大衣领口。冷风由下往上,吹乱了他的头发。
张乔帮他拢紧了羽绒服,郝凡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破碎的勇气攒到了一起。他开始讲述他的通感症,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表现如何,对生活有何影响……他细声地组织着措辞,每说出一句话,身体就变轻一点。
张乔默默地听着,不曾插话。郝凡的经历太特殊了,特殊到他没法想象。他无法想象五岁的孩童发现能够看到莫名的画面,听到莫名的声音,该有多恐惧。更无法想象,被别人误会不正常的委屈。
说到后面,郝凡又看到了很多悬在半空的黑色石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变成黑色的细末,随风而散。他告诉张乔,他的通感症随情绪而起,随情绪而散,不定时发作。
他看到对面张乔眼底大雾笼罩,他听到他的声音里藏了微风和细雨。
“刚刚我喊你时,你看到了什么?”
“大海。”和太阳,后面未说出口的半句,盛满了郝凡的真心。
“还有呢?”
“泡泡。”
“?”张乔歪着头面露疑惑,左边眉毛挑得比右边眉毛高。郝凡指指他的嘴巴:“这里,吐出了很多很多泡泡,飘在海上。”
张乔绞尽脑汁,也没办法想象他嘴吐泡泡的画面,他只想到吹泡泡机和曾经在海洋馆看到的鱼。他自叹不如地大声笑开,郝凡看他笑了,跟着一起笑。
从街头吹到街尾的风,带着远处面包房的甜味儿。
张乔看着笑得开心的郝凡,问:“那刚刚是因为我碰你的脸,所以才”
郝凡马上红脸:“嗯。”
“摸头没有关系哦?”
郝凡虽然点头了,但是心里默想,偶尔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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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的。
两人顺风往前走了几步,张乔转头紧盯郝凡:“别人碰你也会这样吗?”
郝凡脑袋嗡得一下,他努力克制着汹涌而来的情绪,别转头去,轻轻摇头。
张乔想,他大概也被传染通感症了,心花怒放的感觉快要淹没了他。
“那以后我碰你跟你先说一声,提前做好准备?”
郝凡瞄张乔,发现他是一本正经在说的。
张乔撇嘴:“这也不行吗?”
郝凡摇头,又点头,态度模棱两可。张乔看到他点头,权当他默认了,压着心中万千情绪,说:“我送你回家,顺便去你家楼下喝粥!”
郝凡小声应着:“好啊。”
第41章
潮汕粥店老板夫妻见郝凡带人来喝粥,感到惊奇。点单时,老板娘熟络地问郝凡:“第一次见你带人来呢,朋友啊?”
张乔正拿着菜单研究,闻言瞟了眼郝凡。郝凡心虚地点头,含混地应着:“嗯。”
老板娘夸赞道:“您这朋友跟您一样,都是一表人才啊!”
张乔撇着嘴角忍笑,郝凡目光匆匆掠过他,红着耳朵不知道如何接话。
张乔看到菜单里有个情侣套餐海鲜全家福,图片诱人,份量也刚好,他还挺想点的。
老板娘见他在这一页停得久,推荐道:“你们两个人,点这个全家福就好,什么都有,份量也正好。”
郝凡问:“全家福会不会太多了?”
张乔把菜单推到郝凡面前:“是这个,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多。你熟,你决定好了!”
郝凡看着“情侣”二字,烧红了脸,匆忙合上菜单,还给老板娘:“就这个吧。”
老板娘拿着菜单走了。
张乔看到对面的郝凡面红耳赤的,转头环顾店中,店面不大,拾得整齐干净,里面厨房靠墙一排燃煤灶,上面炖着砂锅,正咕隆咕隆地冒着热气,店内空调开着暖风,吹到人脸上都是海鲜粥的香味,引人发馋。
张乔说:“闻着香味就知道粥一定不错。”
郝凡小声应着:“嗯,大家都说好吃。”
张乔见他脸色恢复正常,这才回视线,两人四目相望,张乔自然地聊起工作,说公司元旦前便会公开新公司的事情。
“到时候,新公司员工会有一个培训,可能会去外地。新公司地址也还在确认中,应该不会在漕河泾了。”张乔说完,看到对面郝凡微微蹙眉:“有问题?”
郝凡呆了下,摇头。
张乔说:“有问题要跟我说。”
郝凡还是摇头,对于新公司新工作,他毫无问题,甚至隐隐期待。有问题的是,没了孟玉成给他掩饰,他要完全暴露自己吗?不只是在张乔面前,而是在大家面前。
有些平衡一旦被打破,他能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吗?郝凡暂时还没办法说服自己,做一个不平凡的程序员。
张乔见他不愿意说,没有追着问,继续说着新公司的事情。他简单地介绍了几个技术核心同事,是王大义挖来的,他已经都见过了,留下了几个,放弃了几个。他留下的这几个人,谈不上非常厉害,但都跟小东一样,各有所长,最关键的是,性格都很好。
郝凡听完同事介绍,心头担忧消散了一些,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这个团队里还缺了点什么。
店里的粥都是现炖,两人聊了很久,终于看到老板娘端粥而来。砂锅落桌,沸腾的热度里带着滚粥的鲜与香迎面扑来。等待已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咽口水,老板娘一边帮着揭开了砂锅盖,一边提醒:“别急着吃,小心烫嘴。”
张乔特意瞅了一眼郝凡,郝凡心虚地嘟囔:“你看我干什么。”上次他在佛跳墙烫嘴都是因为太紧张了。
张乔笑而不语,帮他舀了大半碗粥。
郝凡埋头吹了很久,才吃第一口。等他吃完一碗,张乔自然给他添上第二碗。吃到第三碗时,郝凡捂着肚子说:“吃不下了!”
还剩下半锅粥,张乔说:“嗯,那剩下的我来吧。”结果,半锅粥下去,张乔撑得都快站不起来了。
郝凡说,这顿他请。张乔不与他争这个,趁着他买单的功夫,在门口点了支烟,边吐着烟圈边摸着肚子想,好像该去办张健身卡了。
他正游走在吃饱后大脑过于迟钝的思绪里,手机响起时,他反应了一会儿,大衣左右口袋都摸了一遍,才从内侧西服口袋掏出手机,是秦云,问他什么时候走的,都没说一声。语气颇为遗憾。
张乔抬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
“你忙完了?”他问秦云。
秦云微愣后,应了声“嗯”。
张乔又说:“结婚很辛苦,你要好好休息。”
秦云说:“还好,你怎么”
张乔没等她说完:“公司有事,就先走了。看你挺忙的。”忙到晚上八点,才想起来,儿子早就走了。
张乔说完晃着混沌的脑袋想,原来人吃饱了也会醉,冒出一些醉人的想法。
秦云对他本来就小心翼翼,怎会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情绪。一时间,母子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张乔深深吸了一口烟,转头朝店里看,郝凡已经结完账,正迎面走出来。他冲他挥手,郝凡浅笑着加快脚步。
“对不起。”秦云说:“今天都没空招呼你。改天我和你叔”
“没关系。”张乔再次打断她:“你能有自己的生活,我替你开心。”
这才是理智的说法,张乔看着郝凡走到他面前,见他在打电话,安静地站到一边。夜风吹得他头顶的那撮头发左右飘摇。
“妈,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张乔跟秦云告别。
“那以后”
“妈,再见。”
张乔匆匆道别,冲郝凡淡淡一笑:“吃得有点撑,想走一走。”
郝凡盯着他刻意压抑落寞的脸,默默点头。
两人顺着小区里的小道走了一段,张乔沉默不语,郝凡犹豫了很久,小声道:“其实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他知道张乔在努力,努力地抓住这最后一个至亲。可是,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便能做到的。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一旦产生,修复是很难的。血脉相连也没用。
张乔长长地叹气,装出来的豁达时效有限。
“突然有点恨,但又不知道该恨谁。”张乔想,真是吃多了,如此轻易的暴露真心,不管是对秦云还是对郝凡。
“其实有什么好恨的,大家都是为自己活着。”张乔自嘲地叹息着:“可就是不甘心。”一直以来,都不甘心。不甘心被爷爷控制,不甘心家道中落,不甘心输人一等,不甘心错过爱人……
郝凡往他身边靠了半步,两人肩膀贴肩膀。张乔左手动了又动,最终还是插进了大衣口袋。不是所有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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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都无法填补,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两人不知不觉竟走到小区门口。
张乔扔了手中烟头,揉着郝凡的头说:“我得走了。”
郝凡看着他,眼底的关心藏不住,舍不得也是。
看的张乔快要按捺不住,他竭力控制着自己,轻轻捏他那撮不听话的头“你回去吧。”
郝凡不动。
张乔推他:“你先进去,我看你走。”
郝凡被推转了身子,又转回去,一双眼看得张乔差点冲动地扔下所有忍耐与矜持。他的手缓慢地抬起落下,停在郝凡脸侧,不敢贴过去:“你快回去,不用担心我。”
郝凡看着他悬在脸边几厘米处的手,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抓着他的手,贴住自己的侧脸,用力蹭了下,然后马上松开,转身快步跑了。跑出几十米后,才发现方向错了,又低着头跑回来再左拐,很快便看不到人影了。
剩下张乔像个傻子似的,举着手呆站在路边,迎接着路人的注目礼。过了很久,他才回手,揣到兜里,望着郝凡住处的方向想,这一次他会看到什么,又会听到什么?真让人好奇啊!
第42章
回家的路上,张乔努力地想象了郝凡可能会看到的和会听到的,除了郝凡提到的粉红色泡泡和大海,他无法想出更多有意思的画面。与其说通感症是病,倒不如说是上帝多送的礼物,被特别宠爱的人才会有。和郝凡相比,他真是太平平无奇了。
一路上,他都放着郝凡旧手机里的歌,顺着早上的歌单。
杨千用粤语唱着:
“原来过得很快乐
只我一人未发觉
如能忘掉渴望
岁月长衣裳薄
无论于什么角落
不假设你或会在旁
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
过往的片段被牵扯出来,有的开心,有的不开心,大多都是遗憾的心情。张乔这才想起早上发给吴言的照片,一向话痨的他竟没有回复。他给吴言打电话,等了很久吴言才接,原来他回爸妈家了,电话里两老正大嗓门的拌嘴,很热闹,听说他打电话过来,比赛似的跟他打招呼,让他过去吃饭。
吴言了老劲才摆脱两老,跟张乔抱怨说:“我经常产生错觉,你才是他们亲生的!”
张乔很喜欢吴言的父母,虽然吵闹,但是真实。并且自从他家出事后,他们帮了他很多,不像别的人,马上跟他撇清关系。他想着下次去看他们时,要不要带郝凡一起。这个念头刚冒头,他都被自己吓到。
吴言没个正经地提起照片的事:“你那同事不错,长得有模有样的,眼光不错嘛!上次居然都没发生点什么,太可惜了!”
他还记得上次酒店开`房的事。张乔一边骂他,一边忍不住嘴角上扬。
吴言说:“还是眼熟,但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一定在哪儿见过。”
张乔自然地接话:“嗯,没准真是以前见过的人,大学时的校友高中隔壁班的同学,都有可能。”
吴言似乎获得启发,沉默了。张乔说:“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
吴言不经激,马上咋呼说:“我就不信了我想不起来。你说得也许没错,我得去查一查。”
“那你慢慢查。”张乔说完挂了电话。他降下一点车窗,冷风吹进车内,卷走了热得让人膨胀的暖气。他调大车内音响,还是杨千:
“爱你不用合情理
但愿用直觉本能去抓住你
一想到心仪的你
从来没有的力气
突然注入渐软的双臂……”
遗憾这种东西,留在过去就好了。张乔忍不住又开始想郝凡的通感症,和今天发生的一切,竟有点做梦的感觉。
回到家,张乔迫不及待地发微信给郝凡:“我到家了。”才刚分别,又开始想念。
郝凡秒回:“嗯。”
张乔压着心头的膨胀感追问:“刚刚有看到什么吗?”怕他看不明白,又补了两字:“通感……”
郝凡没有马上回,张乔抓着手机楼上楼下地跑了三个来回,尽管微妙的胆怯着和紧张着,但是又非常确信他一定会回。
他准备跑第四回时,握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回跨到一半的腿,倚在扶手处,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才点开手机。
郝凡难得语音回复:“没看到什么,听到了莫扎特。”短短一句话,三五秒就能说完,但是语音录音超过了十秒,后面录下来的都是沉默的呼吸。
张乔回了一个笑脸,又觉得好像太简单了,刚准备多回几个字,郝凡又发来语音:“《加罗的婚礼》,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放过的那一段。”
张乔对古典音乐了解不多,只听说过《加罗的婚礼》这个名字。他举着手机冲上楼,木楼梯被蹬出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他跑进房间,打开音响,网络搜索这一段。透亮深情的女高音唱起时,张乔跟电影里那些停下劳动仰头倾听的犯人们一样,露出了愉悦的享受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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