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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壶妖灵
话音落定,三人的目光齐聚在这位不算老迈,但足够老道的将军的脸上,就等着他拍案给出一个决断。
李谨行缄默半响,还未开口,便听得砰然一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易阙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如一道坚固而冷硬的石碑,眼神中刻着坚定二字。
“下官明白,将军是担心唐军的声誉受损,但将军又可曾想到过病帐之中那些日日夜夜不得安眠的病患?若不能给他们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势必会寒了他们的心,唇亡齿寒,一旦他们的心寒了,整个军心也会跟着动摇。下官虽然无行军打仗之才,也懂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八个字。”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从他口中说出来,如一阵疾风厉雨掀面而来,直接击中了李谨行心中最深的担忧。
吴议见他面色隐有动摇,亦折腿跪下,神色郑重:“攘外必先安内,是要在外的声誉,还是在内的军心,还请将军三思。”
两个年轻人并排跪在面前,用脸上坚定的神情告诉李谨行,眼前这个抉择,并不比行军打仗中任何一个关键的选择要简单,此事关系到四万唐军的性命与人心的向背,一步走错,可能全军覆没。
李谨行已经不算年轻了,数十年的兵戎生涯染白了他的鬓发,削瘦了他的肉体,也给他的额上刻上一道道比刀疤更深刻的皱纹。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扑灭他心中熊熊燃烧的那团火焰,也没有剥掉他疲倦的眼神中睿智的光芒。
他很快做出了抉择。
“就按你们说的,开棺验尸。”
解剖这件事,吴议上辈子也干过不少了,但摆在他面前的,往往是已经冲洗干净并且才从福尔马林捞出来的完完整整的尸体,虽然气味常常刺鼻得令人留下眼泪,但还算勉强可以忍受。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初他流下的肯定是感动的眼泪,如果没有伟大的福尔马林,那么他天天要承受的就是现在这样扑面而来的死老鼠的味道。
虽然这些俘虏的棺材都在阴寒的地底封存着,但无孔不入的细菌还是悄悄地腐化了这些死了近半年的尸体,棺材板被重新揭开的一瞬间,就像开了个下水道的井盖似的,各种一言难尽的气味全部一涌而出,袭向人的口鼻。
年长如胡志林者,早已受不住这样的气味,被扶去一边歇息去了,就算是提出开棺验尸的吴议和易阙两个年轻人,也几乎是扼住自己想吐的心情,强行蹲在已经腐成烂泥的尸体旁边,用一根长长的树杈细细地刨着尸体的肺部。
好在结核的钙化灶并没有随着肺部的腐烂而一齐消失,而是显眼地留在了尸首的胸腔,吴议甚至还刨出两个几乎成型的结核球,都摆在尸体的一边。
不管是长安而来的大夫也好,还是留守买肖城的军医也罢,都是此行的个中老手,多多少少都有些解剖的经验,一眼就能瞧出,这就是所谓肺虫所蛀出的虫洞,并且已经凝化为石,才保留至今。
一众人等都走马观花似的捂着口鼻探头看了一遭,两个年轻的大夫才松了口气。眼前的尸首,就是新罗人所用的诡计的铁证,而在场的诸人,都是可以讲出两句道理的证人。
吴议刚刚从尸首旁边撤开两步,李已经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水盆过来,巴巴地捧到吴议的面前,让他好舒舒服服洗个手。
吴议正被尸气熏得满腹恶心,本来就羸弱的身子已经快站不起来,双手浸在热热的水里,才算是稍微舒坦了一点。
李细心地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干净净的巾子,蘸着热水,细细地替他擦了擦脸。
易阙冷眼瞧着这师徒两个黏黏糊糊的劲儿,大阔步从吴议身旁擦过,带出一股掀飞衣袖的风。
“易师兄。”吴议忙喊住他,“你也来洗洗手吧,这些得过传尸的人的尸首传染性很强,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易阙冷冷觑他一眼,心道这人除了医术专,别的地方竟然就是个傻子,这小郡王如此殷勤体贴,摆明了只孝顺他一个,不管是笼络也好,真心也罢,都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横插一脚。
他也懒得和吴议多加解释,只拂手在眼前扇了扇,看不见你们师徒两个腻腻歪歪的德行。
“我自去熬几碗百合固金汤来,况且眼下事态紧急,此事我还要速速回禀将军才是。”
“此话当真?”
李谨行虽然心中隐隐已经有了预感,但没想到果真被两个年轻人猜中了敌方的阴谋。
“下官和胡博士、秦博士以及诸位军医都在场,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俘虏生前都已经患有传尸,绝无错误。”沈寒山沉声道,“而传尸一病,迁延长久,并非一二日就能感染发作,可见金法敏早已预料到了七重城战败,所以早就预备好了这几位敢于献身的死士,想要借此诡计置之死地而后生。”
“传尸又名胡掳,向来是东北边陲常见,而新罗一线所难见,可见金法敏用心之险恶。”易阙一想到军帐中数百名遭此横祸的士卒,心中如有一把铰刀剜动,一字一句都似在淌血,“虽说兵不厌诈,但这手段,委实太下作了些。”
帐中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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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无声,唯有数道蝉鸣在帐外躁动不安,将这片刻的沉默也一齐拖得老长。
李谨行静静听完沈寒山和易阙的陈言,眼中不由闪过一阵痛色,万万没料到当初一个不立杀俘虏的决定,竟然就给了敌方一个如此大的漏洞。
若说当初易阙有自负不查之责,他这个安东镇抚大使又岂没有仁慈手软之过?
“传尸之疫一旦蔓延,四万将士就会成为一群病卒。”易阙接着道,“我们虽然已经隔离了发病的士卒,但尚且还有许多染病未发的士卒,所以只能群发百合固金汤和月华丸,暂且压住病情。”
李谨行缓缓一点头,易阙说的办法虽然麻烦了些,但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只可惜虽然我们洞破了敌人的阴谋,但死者已往,病者已衰,敌人的计策已经得逞,只怕这一场苦战在所难。”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向在场诸位太医博士,面上浮上一丝苦笑。
“诸位博士奉圣旨来查此案,如今已经水落石出,大可不必再同我们这些粗野武夫一起搏命。”
这话的意思,是劝沈寒山一行趁还算和平,赶紧溜回长安享受太平吧。
“下官倒是有一计,说不定可以扭转局势。”
一众面面相觑的低语中,徐容的清朗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李谨行不由望向这个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出众表现的年轻人,倒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第75章此战必捷
不止李谨行,在场诸位都在心中迷惑不已,唐军已失了人和,天时地利又未必能占到好,还有什么良策可以扭转眼下的局面呢?
徐容淡淡道:“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谨行沉吟片刻,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这个招数,新罗人已经用过了,他们必定不会上自己的当。更何况新罗并没有不杀俘的规矩,恐怕这个办法也只能枉送我军将士的性命。”
徐容但微微一笑,似乎已经料到李谨行的回答。
“金法敏此人阴险狡诈,先请兵于我朝以灭高句丽,一统三国之后就反口咬我大唐,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自然不比将军宅心仁厚。”
徐容的声音在“高句丽”三字上微微一颤,如一枚无意划过秋池的落叶,很快散成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既然新罗如此阴狠,咱们大可不必和他们客气。据下官所知,肺虫不止可以通过空气布散,还可以通过饮水传播,他们可以不接受我军的俘虏,但总不能不吃饭,不饮水……”
他话音未落断,就已经被吴议和易阙两个人抢声斩断。
“万万不可!”
沈寒山冷冷瞥吴议一眼:“这里何曾轮得到你说话了?”
吴议自知僭越,也知道老师要他隐忍的意思,但仍无法按捺住心头的意气,刚想说话,手腕已经被人牢牢拉住。
他往后一瞧,正好撞上易阙示意他噤声的眼神。
两双明澈的眼睛对视一眼,已经知道彼此心中想要说的话。
而在此处,易阙的确比吴议更有发言权。吴议只好往后撤了一步,朝沈寒山一稽首:“学生失仪了。”
“失仪倒不要紧,只要别丢了从医的德行就行了。”沈寒山淡如轻风的眼神从徐容脸上一扫而过,才落在易阙的身上,“易先生有什么高见?”
易阙正色道:“如在饮水之中播撒肺虫,固然可以使新罗军染病,然则也必然会祸及无辜的新罗民众,此事与我的大唐仁德之风大相违背。即使我们赢了这一仗,也会输掉唐军数十年树立起来的声誉,下官认为因小失大,恐为不智之举。”
徐容忍不住冷笑一声:“就因为我军一贯仁德行事,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难道要等四万唐军全军覆没,才追悔今天的仁义道德吗?”
“全军覆没”四个字就像一柄小刀,狠狠地扎进李谨行本来就已经摇摆不定的心中。
徐容所言虽然有些残酷,但却是事实不假,就因为他讲究仁义道德,而害得几万将士处于危机之中。而他提出的办法,虽然阴狠更胜新罗军,但也未尝不是一个制胜的途径。
见他面上略有动摇之色,沈寒山也不再按捺,他与胡志林、秦鸣鹤交换过一个眼神,才出言道:“徐容的办法,万万不可。新罗与我朝交壤,而河水贯通四海,一旦从饮水中布散肺虫,那么四海之内便皆是病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胜利,恐怕不是天皇和天后愿意看到的。”
徐容仍不甘心:“赢得惨烈,总胜过输得干净,敌方百无顾忌,而我军事事都要考虑周全,还要怎么打仗?”
“怎么打仗,自然是李将军需要考量的事情,怎么就轮到你着急了?”沈寒山哂笑一声,眼中却如含寒冰,“我听闻你本是高句丽遗孤,自然对新罗恨之入骨,想要借此一战报国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既然做了唐人,就得学会唐人的规矩,你明白吗?”
沈寒山素性浪荡不羁,鲜少摆出师长的架势严词以对,而他字字句句都指向徐容心口伤处,几乎是不留下一分情面了。
徐容强撑着脸上的笑意:“学生受教,但如博士所言,学生如今已经是唐朝的官员,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国仇家恨,只不过看着我军兵卒病苦,心中焦急罢了。”
二人针锋相对一番,夏日灼烈的空气便仿佛更热了几分,一阵暖烘烘的风从脚底划过,如一阵烫脚的热浪,叫人有些站立不安。
“沈博士言之有理。”李谨行沉稳的一句话结束了二人的争端,“如何打仗,是老夫和麾下谋士所要考量的事情,至于诸位太医博士,自然应该及时回长安覆命。”
沈寒山凝眸道:“我等受命而来,一是为了调查此事的端倪,二是为了助军医们一臂之力,为这里的将士们尽一份力。如今战火在即,我们怎可以临阵脱逃?”
胡志林亦附和道:“是啊,老夫虽不及沈博士所擅长时疫,但对外科也算学有所成,若白来一趟,岂不叫人耻笑!”
秦鸣鹤见两人都已摆明态度,也不再沉默不语,颔首道:“我等既然来了,就断没有半途而退的道理,此战在即,我们已决心与将军一同作战到底。”
一众稍年轻的生徒也纷纷齐声道:“学生愿从师长,为我军效犬马之力!”
李谨行望着眼前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脸上坚定不移的神色,心中不由涌起一阵热流。
“好!”他一语落定,环顾四周,眼中涌动着万丈豪情,仿佛年轻时候那股热血劲头又重新涌回半老的身躯,“有了诸位太医博士的襄助,一定能助我军度过此劫!”
“到时候,将军欠我们的庆功宴,可要一并补上!”沈寒山亦回他一个豪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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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谨行大笑一声:“有了博士这句话,此战必捷!”
此言一出,如一枚点燃炬焰的火苗,顿时引燃了众人心中的热血。
不知是谁牵头,众人纷纷跟着高喝起来:“此战必捷!”
响亮的声音穿透厚厚的军帐传出去,三军仿佛都被这股激昂的情绪感染,很快掀起一阵又一阵斗志昂扬的高喝。将士们的吼声直冲云霄,似乎连天穹都为之微微一颤。
吴议亦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胸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激荡。
他毕竟出生于稳定和谐的当代社会,别说什么正规的军事大战,就算是咱们伟大英明的领导团体跑偏了的那一小截弯路,也早就被拨乱反正,没有给他这一代人继续走下去过。
而真正的战争就摆在他眼前,让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如何不热血沸腾?
热血沸腾完了,凉飕飕的局面就摆在面前。
虽然易阙已经及早把染病的士卒隔离了出去,但还是零零散散有二三人不断地出现传尸的病症。
吴议很清楚,肺结核的潜伏期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传染上了这种慢慢将人消耗到死的疾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的传染源就是带有结核分枝杆菌的痰液,如果不发病不咳痰,也不用过度操心传染的问题。
在军中奔波劳碌的同时,他也不得不为唐军这规模宏大的兵力所震惊。
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利器,在滚烫的日头底下真刀真枪地演练,他们的汗水凝结成串,顺着耳垂一滴滴灼热地滚进焦黑的泥土里。
这画面比起一年四季风景各不相同的大明宫,实在是要具有威慑力得多。
而在为军队的强大所震撼的时候,吴议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军医们对伤员的处理。
在和新罗军的小范围摩擦中,少不得有些流血受伤的事件,而受伤的士兵并没有被特别安排在一个地方,反而是各自回到各自原来的军帐休养生息。
这样不集中的伤员分布,会让大夫们忙于在各个军帐之间奔波,而很难及时发现伤员的异样,更不能实时观察每个伤员的病情发展了。
这样的情况,让吴议不由想起了一个鼎鼎有名的护士老师。
她的名字叫做南丁格尔。
当初南丁格尔就是在军队中发现了这样的情况,于是建议将所有的病员集中在同一个地方,方便护士们看顾受伤的病员。没想到就是这个小小的举措,使得伤员们的死亡率大大地下降了。
而这种专门照看重症伤员的地方,就是后来著名的重症监护室。
他在军中奔波了一天,实地考察一番之后,决定效仿提灯女神的举措,向易阙提出了这个建议。
“你的意思是,把所以有生命危险的士卒集中在一个靠近军医的地方,单独设立几个病帐?”
“对。”吴议简略地列举出这样做的几样好处,“其一,可以方便军医照看危重的病员,其二,也可以使病员集中在一个较为干净整洁的地方,其三,能避病员在军中受到旁人干扰,有一个清净的修养环境。”
吴议说得头头是道,易阙倒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这个事情。
“我明日就向将军提出这个建议,这些病帐总归该有个名字,起个什么好呢?”
这个问题,吴议早就想好了。
“不如,就叫南丁帐吧。”
“南丁帐?”易阙显然不懂这名字里包含着对提灯女神南丁格尔的致敬之意,反垂眸深思道,“也是,军医住在全军之南,南丁帐也算是简洁明了的名字。”
没想到他先帮自己做出了解释,吴议也就笑而不语,由着他误会去了。
第76章敌军来袭
南丁帐的想法一经提出,很快得到李谨行的采纳。所有病重伤员被一齐转运至最安全的南边营帐,由数名前几日还无事可做的军医十二个时辰轮班看守。
这些军医们在几日的修整之后重新被委以重任,自然无不上心者。他们被沈寒山刻意冷落了几天,早就憋着股气要证明自己的才干,少不得施展出自己的看家本事,硬是熬黑了眼睛,把数名垂危的病员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如此一来,传尸帐与南丁帐之间分工明确,互不干扰,小小的医疗系统运作得井井有条,将伤员病卒的生存率提高了不少,这倒远远出乎了吴议的预料。
在南丁帐风头正劲的时候,负责照看传尸病人的病帐也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
吴议他们所带来的月华丸颇有效地扼住了传尸的病况,虽然每天仍有不少人被横着抬出病帐,但每日被扶进去隔离的人却比前面几月少了许多。
这样的情况大大鼓舞了唐军的信心,将士们开始明白,只要不发病,或者病情较轻,传尸也并不是一个无法战胜的敌手。
而真正的敌人,却潜伏在买肖城的对面,如暗夜里的群狼,正觑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城门的另一头,蠢蠢欲动地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边陲的月在将燃未燃的战火中重新画为一个规整的满圆,转眼又到了中秋佳节。
紧张的备战气氛也无法抹杀将士们的思乡之情,明亮的月光照进人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将思念静静地传达到天涯的另一端。
它的名字叫做故乡。
就连吴议也不禁抬头望月,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月光,是否也照亮了袁州那苔痕青青的石板路,照进那户曾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小小人家。
李就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举目远望,少年哀愁的目光被秋风拂散,只剩下明朗眸光闪烁在眼中,更亮过今宵的月光。
“想家了吗?”吴议和他并排而坐,任秋风拂过发梢,捎来远方的思念。
李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很想我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们,但不想家。”
“家里有什么不好吗?”吴议不禁有些失笑,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有些叛逆的心情,像只才被放飞自由的小鸟,哪里有想钻回笼子去的。
李却回远眺的目光,认真地望着吴议的眼睛:“家里没有你。”
吴议微一怔忪,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李看他的眼光似乎有了些微妙的改变,其中的眷恋痴缠,已经远远超过一个徒弟对师长、晚辈对前辈的尊敬,而多了一些不明的意味。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便听见远远传来一阵的脚步声,放眼一瞧,原来是隔离传尸病人的军帐中又抬出一个人。
为了防止传尸的传染,病人一旦死亡,就会被人用被麻布一重一重裹得严严实实,立即抬出城出掩埋深葬。
这件事情沈寒山已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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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强调,值班的生徒们也不敢有所懈怠,十二个时辰都有人轮在帐旁,只要有人一死,立即便招呼看守的士卒一起协力将尸体裹好运送出城。
奇怪的是,徐容竟然也跟在这二三送葬人中间,神情中隐有匆忙之色,远不似平常冷静淡定的样子。
就连李也发觉了其中的异常:“徐助教向来不负责掩葬尸体,何况今天也不该轮到他当值。”
吴议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天虽然是中秋佳节,但为防止敌人趁机攻城,李谨行已经再三严令禁止饮酒买醉,并且专调了一支百人的锐小队死守城门,务必要一个苍蝇也飞不进来,而无机要的事情,也一律不得放人出去。
而在这样严防死守的戒备之下,想要出去,混在运送尸体的队列中,就是上上之策了。
正想追上去问个清楚,这二三人已经快步疾走,飞也似的跑出了视线的范围。
“走。”吴议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我们病帐里面瞧瞧。”
“我去就行了,师父你先去回禀沈博士吧。”
李知道他有旧病在身,是万万沾不得一丝传尸的病气的,赶紧将他推到太医博士的帐前,自己随手捡了一方干净的白布遮住口鼻,跑去病帐中查问仔细。
吴议顾不得整理坐得凌乱的衣摆,急匆匆地敲了敲博士们的帐帘:“学生吴议,请见沈博士。”
话音未落,就瞧见沈寒山掀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师徒两都没料到对方的动作,鼻子眼睛几乎撞到一起,差点跌倒在地。
“什么事情怎么慌慌张张的?”沈寒山一身常服,似乎还未睡觉,只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
吴议便将刚才所见一五一十地回禀给沈寒山。
此事说来可大可小,大可能是徐容不堪当日被沈寒山奚落之辱,转而投靠新罗军,小也可能是人手不足,他帮忙搭把手罢了。
至于怎么处置,就需要沈寒山来定夺了。
沈寒山听他冷静地分析完徐容的异样,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反慵懒地伸了伸懒腰:“兴许他只是出城悄悄买醉呢,你这做师弟的管的也忒宽了。”
“老师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学生?”沈寒山越是一副轻松的作态,吴议越发觉察出事态的诡异。
沈寒山不禁叹了口气:“你何必要事事都弄明白呢?当初张博士和孝敬皇帝的事情,你已经忘记了吗?”
李弘的谥号一出口,吴议便觉背上一阵寒意如刀锋般掠过。当初张起仁谋害孝敬皇帝一案中,就是因为他好奇心太盛,才被人利用,成了党羽之争中一个人人争着咬一口的饵。
他心中如踏空一步,心跳猛然加速,不由生出一额的冷汗。
这次徐容出城显然不是个人所担的事情,而其中的关窍,沈寒山显然并不愿意让他知道。
心中正惑起,沈寒山已经冷冷拂袖而去,留他一个人沐在苍白的月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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