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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恩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如玉
白檀叹息:“你来就是解救我们于水火了。”
郗清哼了一声,将最后一针推进司马瑨太阳穴:“可算知道我的好了。”
司马瑨睁开眼道:“你来晚了这么多天,还好意思说?”
郗清一脸沉痛:“别说了殿下,我只是个大夫,又不是你,骑马狂奔都不带歇的,不瞒您说,我屁股到现在还肿着呐!”
白檀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施针之后司马瑨终于有了些睡意,郗清这一路奔波既困又饿,将药箱收拾好便将白檀扯出门去,直接问她厨房在哪儿。
白檀领着他去厨房,路上被他盯着追问:“你与殿下这一路一起过来的?你们到底现在如何了?你俩这样可不像是师生了啊,是不是……”
白檀打断他:“都中情形如何?”
郗清“啧”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假正经”,走进厨房里去。
已经夜深,也没有下人在,郗清就自己点了烛火,翻找出个药罐来,从药箱里取了早就备好的药材来添水煎熬。
白檀找了些吃的出来,也是冷的,卷了袖子去灶后添柴,要给他热一下。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灶火燃起来,郗清才回到白檀先前那问题上来:“都中还不是老样子,只不过王谢支持陛下纳妃,庾世道想要扶立历阳王的小儿子做储君,已经杠上了。”
白檀不知这是司马瑨的安排,还挺欣喜:“两方互斗,好机会啊。”
郗清捏着个岔了口的芦苇扇子在那儿给药罐扇火:“是啊,只待殿下熬过这一遭,便能动手反击了。”
白檀蹙了蹙眉,也不知是担心司马瑨对付庾世道还是担心他的病:“他还有几日能好?”
“有我在,保他明日就能下床。”
白檀这才放心了,语气也轻松起来:“你这么多年没有来吴郡,是不是觉得这里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郗清已经累了,前面还算有精神,这会儿说话已经软绵绵的了:“没感觉,只有你才会喜欢这地方,当年我可是打定主意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我跟你说我进城的时候都担心忽然扑个叛军过来砍死我。”
白檀翻了个白眼,真是胆小,都这么多年了还怕成这样!
郗清很快就开始犯困,还煎着药呢就打瞌睡了。
白檀将热好的饭菜端给他,他也只是随便吃了一点,含含糊糊地道:“赶紧给我找间房,我现在倒头就能睡着。”
白檀接过他手里的扇子看住火:“你爱睡哪儿睡哪儿,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郗清也不客气,眼睛半睁半闭地出门去了,出门时不小心撞了一下门框,碰到了他的屁股,他顿时捂着腚嚎了一句:“真疼!这破地方我真不该来!”
白檀这才知道他没胡扯,这一路看来是真的挺辛苦的呢。
药煎好了,白檀端去房中,司马瑨睡得正熟,她用汤勺一口一口喂他吃药,司马瑨醒了一下,稍稍坐起,就着她的手将药全都喝了,又躺了回去。
白檀将东西都收拾了一下,再回到床边已经是后半夜,她实在是困了,倒在司马瑨身边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环着自己,周身都弥漫着熟悉的药香,便放心地搂住了他。
这么些天来,可算睡了个舒服觉。
第二天郗清走到床前时就见相拥而眠的二人,张嘴就“嗷”了一声:“我的檀檀啊~~~”
司马瑨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他顿时噤了声,哀怨地退了出去。
白檀尚且没醒,这几日实在是累坏了。
司马瑨精神好了许多,已无复发迹象,坐起身来,披衣下床,轻手轻脚,没有惊动白檀。
院中结了一层寒霜,郗清穿得单薄,在门外搓着手,见到司马瑨出来,不能让他刚病完一场吹冷风,便请他去厅中说话。
他揣了一肚子消息,早已按捺不住,边走边道:“王焕之送消息来说,王谢与白太傅已造成联结对抗庾世道之势,庾世道已经按捺不住了。”
司马瑨道:“王谢根基深厚,庾世道按捺不住,他们也不会示弱。王谢已成我助力,此时将庾世道罪行公诸于众,王谢一定会支持司马玹彻查。”
郗清皱眉:“怎么公诸于众啊?”
说话间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前厅,却见郡守周怀良站在厅中,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司马瑨径自走去上方坐了,他消瘦了许多,下巴都尖细了一些,身上披着的黛蓝锦衫显得愈发宽大,但这般坐在上方反倒有种潇洒不羁之态,周怀良因此也并未瞧出什么不对来。
司马瑨问:“你今日来是不是江南士族已经着手行动了?”
周怀良称是:“江南士族已经联名递了奏折去都中,状告庾世道谋害亲王、勾结秦国陷害凌都王,并为当年率领叛军的主将,接下来如何,就看阁下了。”
司马瑨点点头,他见了一礼,告辞退出门去。
郗清这才明白怎么将庾世道的罪状公诸于众,“殿下竟然连江南士族都用上了。”
司马瑨给自己倒了盏茶,却是凉的,他抿了一口,连眼神也凉了几分:“庾世道逍遥这么久才被揪出来,我岂能不送他个大阵仗呢。”
郗清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得很,我反正是最爱看热闹的了。”
司马瑨紧紧撰着茶盏,透过门看着外面风轻云微的天,这里曾见识过当年的动荡,如今却一片安宁。既然此地能庇护他躲过当年的叛乱,未尝不能助他东山再起。
“还是那句话,事情完了,庾世道记得留给我。”
郗清摸摸下巴:“反正他也逃不出您的手掌心啊。”
厅外忽然传来白檀与周怀良说话的声音,二人才知道她醒了。
司马瑨立即搁下茶盏出了前厅,白檀恰好送走周怀良返回,走到门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好了?”
司马瑨点头:“差不多了。”
白檀狡黠地笑了笑:“那就好。”说完转头叫婢女将饭菜送来给他和郗清,自己回房去了。
司马瑨不觉有异,回到厅中用了饭,又由郗清把了脉,确定无碍了才回房去找她,这才知道她为何那般笑。
他又进不了房门了。
郗清刚好从前厅走过来,一眼瞧见这情形,“哦哟”了一声:“殿下也会吃闭门羹啊?”
司马瑨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郗清简直乐坏了,揉着腚追上去寒碜他:“您早说嘛,早说我就给您慢慢治了,也免得一好就被赶出房啊。”
白檀将司马瑨赶出门是可不只是气没消的缘故,如今郗清来了,多少也得注意些,否则非得被他笑话死。
司马瑨发病时叫人心疼,可一旦恢复就会生龙活虎,她那点心疼也该全都收起来了。再说这些天她自己可是累坏了,赶走他正好可以好生休息一番。
婢女送了饭过来,白檀吃饱了便开始看信。
信是刚才周怀良来见司马瑨时给她带来的。
白檀坐在窗边展开阅读,原来是白唤梅写来的,她不知道白檀住处,只知道她在吴郡,便写了信请周怀良转交。
白檀当初离开白家去东山就没与她说,如今离开东山来吴郡也没与她说,想想也是有些薄情,便坐去案后提笔回了封信。
想到白唤梅不禁又想起当时司马玹给她圈的那块封地,唉,真是心疼啊,多好的一块地啊!
回完了信她又觉得累了,倒头就睡,醒来发现天色青白,推窗一看,原来是大清早,这都第二天了。
这些天真是累惨了。
白檀的回信由周怀良派人快马加鞭送回都城,但入了宫交给内侍后却转了个方向,没有送去贵妃手中,反而送去了御书房。
司马玹的面前依然堆着成堆的奏章,现在已经分化成两派,一派由王谢主导,希望他放弃立储,改为纳妃;另一派则由庾世道主导,希望他立历阳王之子司马珉为储君。
司马玹细细看完了白檀的书信,她的字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娟秀,反而笔锋犀利,带着潇洒和不羁的力道,犹如她这个人,生来有种出格的味道。
可惜透过这封信他看不到她具体的模样,她只说在吴郡一切都好,却不说详细。
司马玹摩挲着纸张,许久才又将信折好,重新封起来,让内侍交去给白唤梅。
内侍一面接了信过去,一面告诉他,王丞相和谢太尉到了。
司马玹的面前摆放着江南士族递送上来的折子,甚至还有一些证据,都是状告庾世道的。
他暂时压了消息,直到此时入夜才请了王丞相和谢太尉入宫来商议。
王敷是丞相,奏章他早已看过,入殿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从得知消息时起他便在窃喜,脸上却还一本正经,他不愿追究庾世道杀害亲王陷害司马瑨的事,因为不想让司马瑨恢复爵位,但既然庾世道还牵扯了当年的叛乱,这可一定要把握住,于是他避重就轻道:“陛下应当彻查义城侯叛乱一事。当初东海王牵扯了反叛一案,陛下也大义灭亲铲除了他,如今岂能容忍主谋逍遥法外?”
谢太尉被王敷扯了一下衣角,清清嗓子,也开口支持:“丞相所言极是,江南士族联名上书可不是小事,当年是江南吴郡庇护了世家才躲过一劫,他们的话必然可信。何况义城侯还牵扯勾结秦国,此事不得不查。”
王谢大族立足百年,最知道什么时候该一致对外,此时利益一致,便立即忘了先前的不快开始合力对付庾世道了。
司马玹从证据中拿出一枚铜印,在灯火下转着圈细看,上面有斑驳的刮痕,据说这是庾世道当初用来调遣叛军的帅印。
“此事的确该彻查,若属实,朕绝不姑息。”
郗清哼着小曲儿来告诉司马瑨都中的好消息时,他正在院中练剑,只着了一件素白的单衣,身形矫若游龙,实在太惹眼,就连下人们都远远地探头探脑张望。
缠绵病榻多日,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也是不易。
郗清抱臂在廊柱下看着,口中道:“如殿下所料,王谢已经支持陛下彻查庾世道了。”
司马瑨停了下来,事情发展的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他拿起帕子擦拭长剑:“看来我很快就能去送他那个大阵仗了。”
话音未绝,远处房门推开,白檀走了出来。
司马瑨将剑随手插入地中便朝她走了过去。
日头刚刚升起,白檀身心舒畅,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就见司马瑨远远从廊下走了过来,连忙回房合上门。
司马瑨很快走到门外,敲了敲门:“世上可没有你这样为人.妻子的。”
他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此时的语气很轻很浅,好似一根羽毛拂过了心尖,白檀浑身都麻了一下,抵着门道:“休要胡言!就那么一跪就想娶我?你想得美!我那是被骗的!”
司马瑨闷笑一声:“那你跟我私奔也是我骗你的?”
“闭嘴!”白檀忽然后悔当时随他私奔了,瞧把他给得意的!
她将门紧紧闩住,转头想了想,忽然取了支粗管的狼豪笔,蘸足了墨,从门口开始,洋洋洒洒地写诗。
一共写了足足有五六首,从门口直到床头。
丢开笔,她又从柜子里取了崭新的纱帐来,将六折的屏风拆了,每首诗后面便竖一折屏风,将纱帐搭在屏风上,拦成一道屏障,如此反复,直到床头,拦了一排的纱帐。
忙完这些,她拍拍手走去门边,一把拉开门。
司马瑨还没走,见她开门,刚举步要进来,就见到了地上的字以及从门口开始竖着的纱帐。
“这是做什么?”
白檀从腰间抽出白羽扇,从容不迫地摇了两下:“这些都是回环诗啊,你当初与我重逢时不是用这个考过我么?喏,我现在也不是不让你进门,但是你要一首一首地破解了这诗,才能一道一道越过这些屏障,如此方能长驱直入。我可是文才,岂能嫁个没头脑的人呢?”
司马瑨蹙眉:“你当谁都与你一样文采卓然不成?”
白檀笑容满面:“多谢夸奖,但你再夸我此事也这么定了。”
司马瑨对着满地的诗句皱紧了眉,脚下一动,仍然要进门的架势。
白檀摇了摇扇子制止他,凑近过来,那笑容变成了贼笑:“阿奴可要听话哟。”
“……”司马瑨浑身一僵,就见她得意地一甩头,走去房间里面去了。
郗清神不知鬼不觉地挪过来,看了看房中的字,又看看司马瑨铁青的脸色,叹息道:“果然女子不好惹啊,何况还是白檀呐,殿下您究竟怎么得罪她了?”
司马瑨幽幽瞥他一眼:“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郗清打了个寒颤。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女恩师 第49章 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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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清早,司马烨就钻进了义城侯的行邸。
庾世道不常入都,所以也没有好生打理过自己的行邸,如今深秋将尽,院中的树木一片凋敝,景致实在欠佳。司马烨只能无聊地站在一丛泛黄的花叶边扯那将掉未掉的枯叶子玩儿了。
就快要把所有叶子都扯光的时候,庾世道大步从廊下走了过来,身上竟是一身戎装。
司马烨一见他这阵仗便笑了:“怎么,义城侯这是打算领军去不成?”
庾世道冷哼:“王谢欺人太甚,本侯可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司马烨一不小心将手下的花枝都给折断了,目送他出了门,手心里竟冒出了汗来。
他这是要铤而走险了?
庾世道一走,眼前便没了其他人。司马烨平常与庾世道往来频繁,一般都撇开下人说话,今日来了,下人们自然也不多管他。
他左右看了看,独自去了后院,转了几圈,推门进了庾世道的书房。
一切都很顺利,出来时头顶秋阳被浓云遮了,天气有些阴沉。他拢着手往后门走,忽然看见庾世道立在廊下指挥下人,身上穿的却不是先前出门时的胡服,而是一袭绛色的宽衫,手里握着书卷,披头散发,看着好像是刚起身的。
司马烨揉了揉眼睛,不该啊,不是刚刚见他出了门么?怎么这么快又改头换面在眼前出现了?
总不可能有两个庾世道吧!
吴郡这几日的天气却是出奇的好,每日都是晴空万里,白檀便一直想出去逛一逛。
房里设下的屏障依然稳稳地摆着,司马瑨这么多天没能进房,每日经过房门口都会投来幽怨的一瞥。
白檀只会回他一抹笑。
司马瑨在外是凶神恶煞,可在她面前还不是无可奈何?
今早起身,外面的天又是碧蓝如洗。
白檀兴致不错,收拾了一下出门,准备去城中逛一圈,刚到院门口,却见周怀良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额头上甚至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有些意外,周怀良一直都是很有风度的,连周止都受了他的影响,举手投足规规矩矩。
“周郡守这是怎么了?”
周怀良急急道:“女郎见谅,在下急着去见殿下。”说着便匆匆往后院去了。
白檀跟去后院,看见司马瑨从书房里出来,身姿笔挺立在书房门口,深黛的胡服衣摆掩在廊下一排盛放的秋菊里,他的脸明明浸在阳光里,却冷冷的透着一股寒意。
周怀良就在门口与他说话,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告辞离开。
白檀猜想是都中的事,大约情形变坏了,否则周怀良不会这般慌张。
郗清正好从廊下过来,甩着两只宽袖乐滋滋的:“哟,檀啊,舍得出房门啦?”
白檀收回视线:“是啊,我准备去走一走当年逃难的路啊,你要一起吗?”
郗清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咕哝了一句转头走了。
他前脚刚走,司马瑨后脚从书房那边走过来了:“我随你去。”
白檀以为他也不会乐意重温噩梦的,没想到他竟然会愿意去,真是意外。
说实话,郗清来了后,白檀也没怎么与他单独相处过,此时能一起出个门也不错。
吴郡的集市自然比不上建康繁华,但百姓们很活泼,不像都城见惯了权贵们的平民们,总是有几分束手束脚。
白檀走入集市后只见到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面从眼前铺排开去,不见尽头。那些店面中间还夹杂了数不清的小摊点,卖炭的、卖柴的,玩杂耍的,甚至走鸡斗狗的都有。
她身上穿了件雪青色的深衣,向来不爱梳繁复的发髻,也不会梳那些繁复的发髻,所以如往常般用根发带束了发便完事,此时走在路上便与寻常女子大不一样。
司马瑨穿的是胡服,深沉的黛色,如今在吴郡待着,也闲散下来了,连束发都懒得束,就这么披散着长发出来了。
士族风流,讲究的是个随意洒脱,二人这般行走在街巷之间,百姓们看了也只觉得艳羡,半分不觉得仪表不佳。
白檀生来是一副叫人觉得端丽亲和的容貌,一路带着笑,可她身边的司马瑨却只会冷着脸,偏偏这般不近人情的模样还被沿途的女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用吴语低声地交头接耳,时不时掩面轻笑。
你们这些只看脸的人啊!
白檀多少有些不快,刚要往生僻的小巷走,两三个小孩子追逐打闹到了跟前,险些撞着她,司马瑨及时拉了她一把,那几个孩子一见到他寒气森森的脸就吓得跑了。
司马瑨拉了她之后便趁势将她带到了身边,一只手揽了她手臂,最后干脆滑到她手边牵住了她。
周围立即一片失望的唏嘘——
“啊,原来他们是夫妻啊。”
“唉,这般人物,可惜成婚了……”
白檀默默翻了个白眼。
司马瑨带着她走了一段路,忽然指了一下路边。
白檀循着方向看过去,那是个巷子口,“咦”了一声,拉着他走过去,左右看看,兴高采烈:“是这里啊,你竟还记得,是我们当初一起躲避追兵的那个地方吧?我记得当时有柴堆堆在这里呢。”
司马瑨冷脸:“我如何不记得?不记得的是你吧?”
白檀“切”了一声。
夕阳转过屋檐,扫了一小片进来,这巷子尾端被堵了,黑乎乎的,与当初大同小异。
谁能想到多年后在此避难过的二人还能回到这地方来,而且还是携着手的……
白檀看了看司马瑨,以前只想着自己来吴郡,从没想过会和他一起来,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人生真是妙不可言。
司马瑨拉着她走出巷子,旁边是一间卖字画笔墨的店铺,白檀偏爱这地方,立即就钻了进去。
店里的伙计见她装束随意却自有风骨,刚要招呼一声“女郎”,一眼见到她身后跟进来的司马瑨,立即又改了口:“夫人想要些什么?”
白檀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样的称呼,顿时涨红了脸,支吾了一声道:“啊,随便看看。”
那伙计见状也就不招呼她了,跟司马瑨攀谈了几句,反正看着也像是他会付钱的样子嘛。
司马瑨瞄一眼白檀:“不用招呼我,招呼我夫人就是了。”
白檀转头瞪他,放下手里的砚台:“不买了。”
伙计还以为是自己惹怒了她,连忙挽留:“夫人慢走,小店里有文才白檀的墨宝呢,您不看看?”
“啊?”白檀收回了脚,她的墨宝?有趣。
伙计见她来了兴趣,赶紧献宝一般从后面取出幅卷轴来,放在柜面上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里面是幅山水画,旁边题着字。
画不错,字也不难看,但真的跟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白檀挑眉:“这真是文才白檀所作?”
伙计一拍大腿,“那是啊,这字画可是大有来头啊。”他左右看看,拢手在唇边神神秘秘地道:“夫人听说过那个被贬为庶人的凌都王吧?别看他凶神恶煞,却是文才白檀的学生呢。这画就是凌都王被贬之前作的,字是他恩师白檀题的,仅此一幅,实为珍贵啊。”
“……”白檀默默看向身边的司马瑨。
司马瑨也在看着她。
我俩干过这么风雅的事儿?
记忆里好像没有过。
眼神交流完毕,白檀清清嗓子,对伙计道:“挺好的,留着卖给别人吧。”
司马瑨却伸出了手去:“不错,我要了。”
伙计刚愁闷起来的脸色瞬间晴朗:“哎哟这位郎君好眼力,我这儿还有能让人文思泉涌的毛笔,您要不要看看?”
“能让人文思泉涌到解出回环诗吗?”
“哈?”
“没有就不要了。”司马瑨卷了那幅画出门。
白檀光是站在门口听着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他还挺来劲啊!
出了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白檀拉着司马瑨立在道旁观望,那是一队守城士兵,手里拿着一卷告示,边跨马过街边高声道:“义城侯庾世道乃当年率领叛军渡江的主将,多年来仗势妄为,排除异己,如今又谋害亲王、勾结秦国,构陷凌都王,危及大晋安危,吴郡全郡上下绝不姑息此等逆贼当道……”
几句话喊完,这些人又打马去别处继续重复。
白檀目瞪口呆:“这是在做什么?”
司马瑨道:“造势。吴郡是当初庇护了世家大族的地方,叛军当年对这里攻击多猛烈你也知道,叫这里的百姓得知主谋还在,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确实,只不过这样是不是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都中来了消息,庾世道不满被查,已经从豫州暗中调了兵马,准备合围都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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