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恩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如玉
白檀大惊:“他这是准备逼迫陛下和王谢大族不成?”
“应当是吧。如今我被废,都城兵马在祁峰和顾呈手中却没有兵符能调动,谢太尉虽然统领军政,但他手中的兵马多年疏于操练,要从远处调兵又怕是来不及。庾世道思虑周全,此时调兵围住都城的话,的确可以起到威慑之效。”
白檀这才明白为何之前周怀良那般慌张了。
司马瑨好心陪她出来闲逛,可想必心里并不轻松。她忽然来了万般豪气,拖住司马瑨手臂:“走走,回去,我现在很振奋呐!”
司马瑨挑眉,将那幅画携在手臂里,任由她将自己拉了回去。
一回到宅院白檀便钻进了房里,坐在案后奋笔疾书。
司马瑨抱着那幅赝品的画倚在门口看着,白檀的眼睛未离开过纸张,片刻后伸臂端茶饮了一口,仿佛吟诗作赋时立于山头时随手豪饮了一口酒般,满面红光,搁下茶盏复又埋首,蘸墨挥毫,洋洋洒洒不见停顿。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写完,将笔在笔架上重重一按,哈哈笑了两声:“畅快!我已经许多年不曾用文字这般骂一个人了!”
“你写了什么?”
白檀将那纸一卷,走到门口递给他。
司马瑨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竟然是讨伐庾世道的檄文。
白檀文采斐然,遣词造句无一不捏在人痛处,将庾世道的罪行细数之后又引申至家国大义,节节拔高,行云流水一般,通篇看下来只叫人觉得慷慨激昂。
“好的很。”他心中疏阔,将文章细细卷起来:“这才是文才白檀的真迹,可比我手中的赝品有用多了。”
白檀哼了一声:“若无用处我岂会写?那日我们在画舫中见过的江南士族已经联名上书状告庾世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很奇怪啊,你为何不将他截断江水的事也一并说了?”
司马瑨脸色渐冷:“因为那根本不是他做的。”
白檀一愣,想起这一路以来那追兵的事,明白他意思了:“还有另一路人对付你?”
司马瑨点头。
白檀拍拍额头:“早知道你有这么多仇家我便不跟你私奔了。”
司马瑨展臂将她扯入怀里抱了个严严实实,怀里的字画都要被压坏了也不顾:“现在说这话可有些晚了。”说着便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白檀立即将他推出门去,指了一下房中竖着的纱帐:“说好的要听话的呢?”
“……”司马瑨眯了眯眼,他的耐心可是快用完了。
耐心快用完的还有庾世道。
他终于明白司马瑨为何一直除不掉了,原来他根本就留着后招。江南士族都被他利用上了,任由这样下去,他说不定会栽个跟头也未可知。
他一身戎装,在御书房外来回踱步,立在门边的内侍迎着他鹰一般的双眼战战兢兢。
王丞相和谢太尉都在殿内与司马玹商议要事。
他知道这要事是他调兵来都城的事。
嗬,可惜他们知道的太晚了。
“陛下还是当做不知道此事吧。”殿内的谢太尉一脸愁闷,他统管军政,可刚刚才收到都城附近的消息。
庾世道谨慎小心,虽然调了兵,却并没有显露意图,也没有真的合围过来,如今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当做不知道,根本没有理由去定他个兵困都城的罪。
王敷头疼:“若是凌都王的兵符找到了就好了,至少他驻扎在都城附近的兵马可用啊。”
司马玹在这种时候反而没了往常的温和,显露出一个帝王该有的果决:“丞相不妨取了朕那半块兵符去都城附近的军营中游说,非常之时,没有凌都王的兵符也该能调动才是。”
“这……是。”王敷头疼,司马瑨的副将岂是善茬。
商议完毕,王谢二人退去,司马玹终于允了庾世道来见。
庾世道大步入殿,身上竟然一身戎装,走近时步伐刚建,见礼时双眼如电:“微臣蒙冤,陛下竟然还听信谗言来查微臣,实在叫微臣寒心。”
司马玹温和从容:“义城侯既然蒙冤,又何惧被查呢?”
庾世道笑了笑:“陛下此时该做的,难道不是立储吗?”
司马玹的手指捻着面前的奏章,上面是刚刚查到他罪证的进展。
没有进展,因为根本进展不下去,此人根本不是这么容易搬得动的。
“义城侯说历阳王幺子司马珉年少有为,聪敏好学,品行端正,可为储君,可朕还没见过,怎能仅凭一面之词就册立呢?”
庾世道笑了笑:“这有何难?只要陛下下旨,历阳王必定立即将其子送入宫中来见陛下。”
司马玹闭嘴不言。
庾世道知道他再没有理由了,还故意问了句:“陛下真的要见司马珉吗?”
司马玹点点头,君子端方,温润如玉:“不仅要见,朕还要留他在宫中教导,不这样如何可以成为储君呢?”
庾世道细细打量着他的脸,幽幽笑了:“既然陛下坚持,那臣这便回去请历阳王将人送来。”
王谢已经慌了,他的大军尚未露脸就已经让他们退却,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司马瑨绝对没有翻身的机会,而一旦司马玹点了头立了储君,连他的帝王之路也走到头了。
这天底下能给人撑腰的,唯有真刀真剑,庾世道深谙这个道理。
王丞相这会儿已经到了军营里,正在跟祁峰和顾呈谈人生。
王丞相说你们看着就是过苦日子过来的吧?唉,我很能理解你们啊,大家都不容易啊。这年头总是有那么些个不长眼的过来撬咱们的饭碗,人生很艰难啊。
你们看,现在又有个不长眼的想要来作死了。我们既然都这么不容易,不如你们就不要太在意那些规矩了,拿着陛下这半块兵符就将军队调动起来吧,大家一起防卫都城才是正道啊。
祁峰一本正经地坐在营中,脸色为难:“这个嘛……我们都是军人,只见兵符说话,只有一半兵符,就是陛下出面,我们也不能乱调动兵马啊。”
顾呈坐在他旁边,也很为难:“真的不能乱调动啊丞相。”
王敷顺了半天才把自己心里给顺平了:“那你们的意思是不愿防卫都城了?”
祁峰安抚他:“哎呀没事的丞相,义城侯的军队这不还没过来么?他只是吓吓人罢了。”
王敷险些没被他气死,黑着一张脸拂袖出账了。
白栋穿着新兵的软甲在外面经过,正好看到王敷脸色不好,心情很愉悦。
祁峰跟出来,抱着胳膊嘚瑟:“哼,当初不是挤兑咱们殿下很卖力嘛,现在知道急了?急死你!”
说完恰好瞄到白栋,二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白栋调头就跑,祁峰撒脚狂追:“臭小子你又偷懒!你在我营里还敢偷懒!”
白栋抱头狂奔不忘恐吓他:“待我阿姊回来你就死定了!”
“啊哈,你阿姊在哪儿鬼知道啊!”
营地里的士兵们纷纷让道的让道,望天的望天,真是习以为常了。
白檀从集市回来的第二天郗清的腚终于完全好了。
他原先挺高的兴致因为得知了庾世道的事而低落下去,腚好了也高兴不起来。
他跑去司马瑨房中,就见司马瑨立在窗边,就着窗外的将隐的夕阳欣赏着手中的一柄长剑。郗清记得那好像是他舅舅杨赐赠的。
他耷拉着脑袋走过去:“殿下,我从来的第一天起可就计划着回去呢,这地方我真待不下去,我每晚都梦到叛军拿着叉子追我。”
司马瑨冷冷道:“我怎么不记得有用叉子的叛军?”
“所以是梦啊!”郗清不甘心地抠墙:“庾世道如今这么猖狂,殿下您到底打算何时回都啊?”
司马瑨探身出去看了看天色:“你去叫周怀良准备一下,随时可以动身。”
郗清垂着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整个人振奋无比:“好嘞!”
夜色降临时,白檀沐浴完,正在床前披衣准备入睡,忽然听到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来。
她撇撇嘴不慌不忙道:“破了诗词才能进,可别让我一再重复。”
“我可以破。”司马瑨的声音低沉地飘过来。
“哦?”她低笑,才不信他有那本事,那诗词可不是随便谁就能破解的,她故意藏着玄机在里面呢,不趁机整治整治他怎么行。
门口的司马瑨却是提着剑进来的,他说话时脚下已经踏过那地上的诗句,手中的剑划了下去,第一道纱帐断裂后飘到地上,屏风应声落地。
脚下不停,第二道纱帐又被剑挑破,连屏风都在剑下被划成了两半,碎在地上。
这些纱帐隔绝的一道道障碍旖旎而轻柔,自氤氲的灯火里透出一股柔情来,但都抵不住刀剑的冷硬。
白檀自床边那扇屏风后探出头来,一下就愣了。
司马瑨褒衣博带,就这么一手持剑,一路斩了这些障碍直奔跟前。
“你……你竟然持剑硬闯!”
司马瑨的剑挥断她面前最后一扇屏风,露出她薄衫未敞的身姿:“你自有文人的谋略,我亦有武人的对策,有何不可?”
他的尾音幽幽沉沉似勾住了什么,眼神里簇着烛火的光,手中的剑抬起,轻轻挑过白檀的腰间,腰带顿时委顿落地。
“混蛋!”白檀连忙去扯衣裳,终于忍不住骂人,司马瑨已经低笑着到了跟前,一手搂住她,在她光裸的肩头轻咬了一口。
“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事的。”他在她耳边低语。
“那你就说事啊!”白檀没好气地拽住领口。
“稍后再说也可以。”司马瑨丢了剑,将她拦腰抱起,丢去床上便欺身而上。
白檀愤懑地捶了一下床,随之捶床的手又变成了揪住被单。
身上似燃了火,点火的人在她身上为所欲为,他手经过的地方都在战栗,蓬勃的情绪从脑中喧嚣着要宣泄出去。
司马瑨的呼吸在她耳边渐渐粗重,白檀只觉得浑身都紧张起来。
果然又是疼得要命,她气愤地咬了他肩头一口,眼泪都快下来了。可渐渐地,竟又觉得有些隐约的欢愉。
糟了,不会是被折磨习惯了吧?
后半夜时,司马瑨起身穿戴齐整,白檀还趴在被窝里生闷气。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拇指揉了揉她颈边的淤青,低低笑了一声:“起身吧。”
“起不来!”白檀火大着呢。
司马瑨道:“我来要与你说的事就是这个,你不起身,总得穿衣吧。”
白檀拖了被子盖住脑袋。
司马瑨笑声不禁大了几分,揭开被子,拖她起来,亲自动手给她披上衣裳。
白檀忍无可忍地推开他的手,自己将衣裳系上了,外衫随意在身上一搭:“说吧。”
司马瑨给她系好腰带,又起身寻了披风来给她披上,拦腰将她抱起便要出门。
“嗯?你不是要说事的吗?”白檀莫名其妙。
“带你回都,就是此事。”
“……”白檀脸上神情迅速敛去,窝在他肩头不再多言。
后门口车马已经备好,郗清早在车里等着了,提着灯出来迎,就看见司马瑨抱着白檀登车,还没来得及嚎一声表达哀戚呢,又瞥见白檀脸上带着愁绪,于是闭上了嘴。
司马瑨回都必然是要对付庾世道,白檀很支持,但也知道回去后就再不能像在吴郡这般肆无忌惮了。
师生依然是师生。
女恩师 第50章 归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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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里已然暗潮汹涌。
夕阳将下,庾世道正朝御书房而去,身后跟着司马烨和他的幺子司马珉。
司马珉才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身赤红礼服,衬得小脸肤白唇朱。他似乎有些害怕庾世道,一直紧贴着父亲,双手都握着他的胳膊。
司马烨沉着脸:“本王先前一直以为犬子在广陵王府之中,没想到早就被义城侯接来了都城。可本王竟然到此时才见他一面,他便被送入宫中来了。”
庾世道边走边笑:“历阳王何必如此不快,想想以后会得到什么,应当高兴才是。”
司马烨撰紧了儿子的手,冷脸不语。
到了御书房门口,内侍进去通传了一声,很快便出来请几人进去。
司马玹已经立在殿中等候,手指捏着茶盏,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过来,冲司马珉笑了笑:“这便是历阳王之子?朕还是头一次见。”
司马烨垂头称是。
司马玹招手唤司马珉走近,拉着他说了几句家常,便唤来内侍,让他带人去安置。
司马烨自然不舍,追出去好几步才收住脚。
司马玹安抚他:“皇叔不必担心,既然义城侯与广陵王都大力举荐他,朕自会好生观摩、教导,不会亏待他。”
司马烨怏怏道谢。
庾世道对此很满意:“只希望陛下不要观摩太久才好。”
司马玹笑容温和地看过来:“义城侯未免太急了,你身上的案子还未查清呢。”
庾世道眯眼:“陛下居然还在查微臣?微臣还以为陛下现在关心的是立储一事呢。”
司马玹不以为意:“江南士族联名上告,朕不得不查。”
“陛下的确该查。”司马烨忽然接话,抬头冲庾世道笑了起来。
这笑容不似平常他惯有的和气,反而带着一丝狡黠,庾世道便暗觉不对。
司马烨从怀中摸出一块锦布,掀开来,里面包裹的是几封书信,他双手将之呈至司马玹面前:“起奏陛下,臣这里有义城侯勾结秦国的书信,他与秦国的汉中王暗中通信多次,设计陷害凌都王亦是二人合谋为之。”
那些信都残缺不全,很多都带着被火烧过的痕迹。庾世道一看便勃然大怒,司马烨居然趁他不注意将他要销毁的信件都留了下来。
“历阳王!你这是含血喷人!”
司马烨又从袖中摸出方印章来递给司马玹:“义城侯说得对,不能诬陷好人,所以臣前几日特地潜入义城侯书房中摸来了他的印绶,陛下不妨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与那几封通信的落款印绶一样。”
字迹可以伪造,但代表地位的印绶却只有一个。
司马玹接过来:“皇叔想必为此受了不少委屈。”
司马烨谦虚:“臣只是见不惯一个外戚不守本分对我司马家的人随意打压罢了。”
庾世道脸色铁青,到此时才明白过来。
司马烨果然还是跟司马瑨合作了,先前那么容易就扳倒了司马瑨,不过就是在等着这一日罢了。如今他将司马珉送入宫中来,司马烨便倒戈相向了。
世上竟然有这么蠢的人,居然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成为人上人!
但庾世道很快便冷静下来:“陛下还是彻查的好,仅凭这几句空话和这些残缺不齐的书信,只怕无法叫人信服。”
司马玹将证据都纳入袖中,静静看着他,他的背后势力交错盘结,要动他的确难上加难。
“这段时日还请义城侯安分地待在行邸之中,待朕查明一切,或许可以还你清白。”
高平应召入殿,朝庾世道抬了抬手,请他出门。
庾世道临走前狠狠瞥了一眼司马烨,后者早已转头去看窗外风景,免得被他眼神给吓着。
一队禁军跟在庾世道的车马后面回行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护送哪位达官贵人。
途径长干里,一群人聚在路边胡侃,虽然声音不大,还是传入了车中来——
“都说义城侯是当年叛军的主将啊。”
“整个吴郡都传遍了,官民同心说要抗击他呢。”
“我是从义兴郡那边听说的,阳羡那边也传开啦。”
“何止,会稽郡内都在风传呢,不知真假啊。”
庾世道在车中捏紧了拳。
江南士族在造势,必然是司马瑨在搞鬼。这段时日一直派人去吴郡中刺杀他,可整个吴郡铜墙铁壁一般,入城被盘查地很严,根本进不去。
这么放任他在郡中安稳度日也便罢了,如今他竟然这般大肆宣扬,实在叫人忍无可忍。
他揭帘看了看外面押送他的禁军,心中冷哼,司马玹、司马烨、司马瑨,既然皇室都这么想对付他,那就别怪他下手狠了。
先前王丞相未能说动祁峰和顾呈调动兵马,只能跟谢太尉商议,尽快从别处调兵来援。趁着庾世道还没有真正下令兵围都城,或许还能来得及。
谢太尉哪里用得着他多言,早就下达了命令,没想到行军还在路上呢,忽然就收到消息说庾世道的兵马已经合围过来了。
收到消息时谢太尉正在吃晚饭,丢下筷子就匆匆赶去了宫中,连朝服都没换,一路小跑进御书房,发髻都散了:“陛下,庾世道的兵马围过来了!”
夜色昏沉,殿中烛火通明,司马玹坐在案后,仿佛从未离开过,永远埋首在这政务之间,他抬起脸来,神情有些错愕:“朕已下令让他禁足府中待查,他如何还能够调兵?”
说话间高平入了殿,跪在地上,左手扶着右臂,指缝里还渗出血来:“微臣无能,封了义城侯行邸,还是让他跑了。”
司马玹捏了捏眉心,片刻后道:“太尉不必惊慌,走到这步本也早有预料,朕必须站出来护住都城。”他站起了身来,身上的龙袍在地上拉出一道斜斜地长影,“传旨下去,朕亲率禁军固守都城。”
司马玹准备出宫时,白唤梅追到了宫门口来,浑身罩在宽大的披风里,发髻微垂,显然是从床榻上听闻了此事便匆匆赶来送行了。
她从宫女手中接过披风给司马玹系上,满脸担忧:“陛下一定要注意安全。”
司马玹点了点头:“爱妃放心,朕若连都城都守不住,如何能身为帝王呢?”
白唤梅鼓足勇气握了他的手,很是自责:“若非为了拒绝纳妃,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这都是臣妾的错。”
司马玹笑了笑:“朕自己做的决定,岂能怪爱妃呢。”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回去吧,等朕回来。”
白唤梅松手退开,目送他背影离宫而去,头一次生出骄傲之感。
这是她的丈夫,虽然温和,却也是能顶天立地的帝王。
夜深人静,一队人马正在加速赶路。
二十几人分成前后两路护送,中间的马车并不宽大,却挤了三个人。
郗清歪头搭脑地靠在车门边打瞌睡,头顶悬着的灯笼随着颠簸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他都睡得迷迷糊糊了,嘴里还不忘唠叨:“为何半夜反而要快马加鞭地赶路啊,天天这般,我要困死了。”
话音未落,只听“咚”的一声响,一支箭羽穿透车厢扎了进来,就在他眼前。
他呆了呆,连忙往白檀身边缩。
白檀推开他:“看到没?这就是原因,连晚上都有人追杀,何况是白天啊,庾世道的人肯定还盯着吴郡呢。”
车马又快了一分,司马瑨默默盯着郗清,直到他识趣地坐回门边去。
马车虽然行驶地快,但后方的追兵还是追了上来。上路这段时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形,郗清担心地睡不着,悄悄揭开帘子往外看去,黑乎乎的几道人影,对他们紧追不舍。
在马车后方护送的人手去应付了一番,回来后紧贴着马车向司马瑨禀报:“有人解决了他们,是个鲜卑人。”
司马瑨“嗯”了一声。
看来段鉴还算尽忠职守。
去吴郡的一路就见识过这些事了,白檀早淡定了,外面有追兵也止不住她打瞌睡。
司马瑨揽了她靠在自己肩头,她也不客气,就挨着他睡了。
郗清见她胆子这么大,不能丢脸,遂也歪头挨着车厢去睡了。
司马瑨也合眼浅眠,到了后半夜,马车停了一下,王焕之的脸探了进来,扫了一圈车中情形,视线在靠着司马瑨的白檀身上停了停,暧昧地挑了挑眉。
司马瑨睁眼看过去:“你都来了,说明我们离都城已经很近了。”
王焕之笑呵呵的:“可不是,多日不见,殿下貌美依旧,啧啧啧。”
司马瑨冷脸:“直接说正事。”
“唉,正事便是历阳王倒戈告了庾世道,庾世道铤而走险兵围都城了。”
司马瑨点头,面前的郗清忽然张牙舞爪地嚎了一嗓子:“嗷,别杀我,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啊!”
司马瑨伸腿踹了他一脚,他才清醒过来,笑眯眯地摸摸脸颊:“哎哟,又梦到叛军了,嘿嘿……”
王焕之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可怜呐。”
郗清一见他就嫌弃,掸了掸被他拍过的肩头,往里坐了坐。
白檀被他们的响动惊醒,坐正身子后的第一件事是先暗搓搓地摸了摸嘴角。
嗯,很好,没流口水。
平常端着师表端习惯了,她随时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的。
揭帘朝外看了一眼,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原来这么快就要到都城了。
东篱门外三十里处,庾世道在此扎营。
中军大帐中烛火摇曳,他立在当中,宽衫斜披,手握书卷,竟然还挺闲适从容。
司马烨想不开倒戈就倒戈吧,没了他儿子还可以立别人。
广陵王那个老不死刚得了个重孙子,才两个月,做傀儡更适合。不过他这次可能不是立储君,而是要立新帝了。
他丢下书卷,换上戎装,走出营帐点兵。
天光破晓时分,他带着两万人马到了东篱门下,另外三处城门都由他的心腹将领率领人马堵住了,唯有此处城门距离宫门最近,必须他亲自前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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