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恩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如玉
白唤梅的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司马玹身上,她也是听到响动才来的,料想他就在白檀这里,没想到一来就见到他拖着白檀在身边。
“放心吧,我身边宫人多,不会有事的。”
她没事,只不过是彻底失望了而已。
司马玹并没有过来与二人多言,眼前事情紧急,既然白檀愿意陪着白唤梅他也不阻拦,叮嘱内侍好生照料便匆匆走了。
一到御书房司马玹便下令调集城中守军去救火,高平也拨了禁军去帮忙。
直到半夜,肇事者才被悉数捉拿,竟然一共有二十几人。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司马玹在殿中踱着步,已然夜深人静,他却毫无倦意。
殿门被内侍推开,高平几乎是一路跑进了御书房,身为禁军副统领,他从未这般失态过。
司马玹停步皱眉:“何事慌张?”
高平快步上前,将手中的折子呈上。
司马玹搁下笔接过来,八百里加急奏报,必然是重中之重的要事。
展开一看,他的脸色倏然变了。
月前秦军重兵绕过弋阳横在了肥水对岸,淮南王调兵隔江威吓,秦军不仅不退兵,反而派船送了使臣过来,说要来谈和。
折子里居然说那使臣是庾世道。
接着淮南王不仅没有抵抗,反而还和他一起反了。
如今庾世道已经率领淮南王的兵马攻入梁郡,他居然还声称手中有当年先帝真正的遗诏,矛头直指帝王。
既然说是真正的遗诏,言外之意就是说他当初拿到的遗诏是假的了。
司马玹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庾世道不可能还活着,他也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遗诏。”
高平抱拳跪地:“回陛下,这消息只怕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都城中的动乱始作俑者已被抓获,也自称是受了庾世道的怂恿,还说亲眼见过庾世道。”
司马玹倏然握拳,手中的折子都被揪作了一团。
宫城外的火光足足燃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空中还能嗅到那股焦灼的气味,司马玹此后便没有在后宫出现过。
白檀这几日一直与白唤梅住在一起,如今知道机会来了。
眼下司马玹一定是被拖住了手脚,必然顾及不了后宫,既然连用朝臣的力量都无法使他放过自己,那就只有自己设法出宫了。
何况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不走也得走了,而要逃出宫,此时是最佳的时机。
待出了宫后会有王丞相挡着,司马玹也不能再将她接回来。
宫人们端着浸了香料的水在宫殿四周洒扫,生怕外面的烟火气味熏到贵妃。
白檀走进内殿,就见白唤梅坐在珠帘后的软榻上,神色庄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走过去,凑近白唤梅耳边低声道:“阿姊能不能帮我个忙?”
白唤梅回神:“什么忙?”
“让陈凝入宫来一趟?”
白唤梅心思转了转,低声问:“你不会是想出宫吧?”
白檀食指掩唇嘘了一声。
白唤梅蓦然叹了口气:“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也许你的确该出宫去。”
白檀一愣:“出了何事?”
白唤梅扶着后腰走出内殿,将所有宫人都遣了出去,返回来后将她拉去角落里,小声道:“那日都中着火我便去信询问叔父消息,刚刚收到他来信,据说外面现在都在传庾世道不仅没死还举兵反叛了,手里还有当年先帝真正的遗诏。”
白檀错愕,难怪司马玹这段时间都没现身,原来出了这样的大事。
庾世道若要反,豫州恐怕也难以幸免,司马瑨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连忙问:“阿姊还知道些什么?”
白唤梅摇头:“只知道这些,阿檀,你信么?若此事是真的,那陛下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
白檀握住她的手:“阿姊,若这是真的,那就是我害了你,劝你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白唤梅苦笑:“哪有人会因为别人劝几句就动心的,若非他对我不同于以往,我也不会守不住心。”
白檀想起司马玹说过有意收拢皇权,斟酌道:“若真如阿姊所言,陛下忽然对你更好就是希望你对他死心塌地,那样即使以后你生下了皇储,心在他身上,也不会放任培植白氏的外戚权力。”
若真是如此,那他真的是太可怕了,简直是将人心算计到了极致。
白唤梅倏然沉默,半晌只凉凉的笑了一下。
庾世道引起的战火还在持续,都中却一片平静,内侍将御书房里的窗户合上,外面已经天黑了。
上方的司马玹未着朝服,披了件素色的薄衫,垂眉凝视着案上的地图,已经连续好几日这幅模样。
秦军与淮南郡之间横着肥水,他们根本渡不过来,但总陈兵在对岸也不得不防,他已调派镇守西北的荀渊率军去防守。
至于那个庾世道率领的叛军,往南又袭击了梁郡,梁郡也不战而降,如今已一路往广陵郡而去。
到了广陵郡,与建康就只隔一条长江了。
他已下旨调派镇守武陵的卫隽来援,但按照叛军沿途纠集同党的架势,势必会浩浩荡荡地来袭,只怕都城危急了。
这么看来,那个庾世道还真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他所纠集的全是当年参与过叛乱的人,若非彼此熟悉还知道他们的把柄,是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说动的。
司马玹的手指沿着都城外围绕着圈,好不容易将司马瑨调开,如今又得再启用他。
“陛下,”高平立在下方,抱着拳,神情似有些为难:“已经传旨给凌都王,但他……”
“他没有动静是么?”司马玹笑了起来:“难不成他要朕去求他才肯调兵援都不成?还是说,要朕拿白檀做人质?”
高平闭了嘴。
司马玹忽然想起什么,叫来内侍,让他好生去看着白檀。
一个瘦小的内侍从贵妃寝殿里离开了,白唤梅坐着许久没动,手指伸张又缩起,手心里全是汗。
门边走来个宫女,说是陛下要请白女郎回先前住的宫殿去,不可再留在这里了。
白唤梅心里有数了,笑了笑道:“我自己去与她说吧。”
她转身回去取了披风,走去偏殿,白檀正在殿中踱步,显然也在思索对策。
白唤梅朝她招了招手,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阿姊,怎么了?”
白唤梅将披风给她罩上:“随我来。”
白檀立即明白了,将帷帽戴上,随她往外走。白唤梅怀着孕,走得却很快,从侧门而出,一路上左拐右拐,很快她就不认识路了。
面前停着一辆车,白唤梅示意她上去,跟着坐了上来,车中果然是陈凝,借着微弱的灯火见了面,冲她点了一下头。
白檀看着白唤梅:“阿姊不可亲自送我,快些回去吧,免得陛下生疑。”
她本只计划自己走而已,抱朴观有皇室特许可以出入宫廷,她以带罪宫女的身份借口随陈凝去观中修道赎罪,禁军对她眼生,不会注意。
而抱朴观是世外之所,又受王家敬重,陛下不会轻易处置,何况他本就不占理,只要出了这道宫门白檀就赢了。白唤梅只要替她传个信即可,实在没有必要卷进来。
白唤梅回道:“我自己有些事。”
白檀隐隐觉得不对,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像是变了一个人,仿佛过去的柔弱都不见了。
陈凝在旁边催促:“这个月贫道只有这一次能出入宫门,快走吧。”
因为先前都城里出了动乱之事,禁军多调动入城巡查,宫城防卫略有松懈。抱朴观的马车守门禁军也熟了,出宫时查问不算严格,陈凝忽悠了几句,将白檀带出来露了个脸,说是贵妃宫中伺候不周被罚的白家仆妇,对方记下之后便放行了。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多少门,仿佛感到了旷野的风,白檀才松了口气。
她一直盯着白唤梅,愈发觉得古怪,出来好说,回去还是容易被发现,白唤梅为何一定要走这一趟?
陈凝最可怜,一直缩在角落呼“无量天尊”,生怕唐突了二位女施主,何况其中一位还这么金贵。
大约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到地方。白檀跳下车,发现眼前竟然是司马瑨在都城郊外的军营,连忙跑过去,顾呈已经在等候。
白檀猜到了什么,直奔中军大帐,揭帘进去就看到了司马瑨背对着门站着,一时情难以自抑,扑上去就抱住了他。
司马瑨愣了一下,低头看到她的手就认了出来,反身一把将她搂住,满眼惊喜:“你居然出来了?”
女恩师 第60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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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尚且还是乱糟糟的,司马瑨其实是今日刚回来的。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眼线去宫中查看白檀的状况,没想到她竟然就出宫来了。
帐中可不止司马瑨一个人,角落里还站着郗清呢,见到二人卿卿我我便拢手在唇边干咳了一声。
白檀被他这一咳给拉回了神,松开司马瑨道:“我阿姊亲自送我的,不能多留,得赶紧送她回去。”
刚走到帐门口的陈凝听到这话连连翻白眼,好歹也是他抱朴观的马车把人接出来的吧,居然就顾姐妹不顾他,心寒啊心寒。
身旁脚步一动,白唤梅已经越过他揭了帐帘进去了。
军营中都是男子,她这一身宫装,又扶着圆滚滚的腹间,未免尴尬,脸上都有些泛红。
白檀自然明白,见她进来,立即解了披风给她披上。
白唤梅这才好受了些,扫了一圈帐内,目光落在司马瑨身上:“我有些话想与凌都王说,凌都王可否将周围的闲杂人等清一清。”
白檀意外,她先前说自己有事,难道是来见司马瑨的?
司马瑨也很诧异:“本王是暗中归都的,陛下尚且不知,贵妃如何得知?”
白唤梅道:“我也是猜的。我毕竟在宫中已有十多年,又执掌后宫,总不至于一点眼力没有。忽然来了个眼生的内侍拜谒我,还借了郗清的名号,虽然不惹人注意,但肯定是为了打探阿檀的消息而来。除了凌都王之外,我想不到谁还会有本事在宫中安插眼线又如此关心阿檀的了。”
司马瑨点了点头,对郗清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出了帐门,于是门口正心寒的陈道长就被他给轰走了,一干往来巡视的士兵就连顾呈在内都被支开了。
陈凝忒不爽了,出营门的时候忿忿道:“贫道就不该管你们这些凡尘俗事!”
郗清拍拍他的肩:“你知道你今日救的是谁么?说不定以后你们抱朴观就是大功臣,别抱怨了,去车上歇着吧。”
“贫道难不成还是贪图权势之人?”陈凝切了一声,甩着拂尘登车生闷气去了,救的不就是白檀那损友么?只能说这辈子交友不慎,一遇到坏事就想到他了!
郗清又返回了帐中,在门边站定,看了看白唤梅:“我是不是也该回避一下?”
白唤梅摇了一下头:“你与阿檀都不是外人,一并听着好了。”
眼下肚子大了,久站就容易累,她尚未开口先扶了扶后腰。白檀将她扶去旁边坐了,还不忘将旁边的兵器架挪开了些,结果力气不够,司马瑨过来帮了把手才挪开。
白唤梅坐定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了外面的传闻,据说庾世道有先帝真正的遗诏,敢问凌都王,此事可是真的?”
司马瑨似乎有些诧异她会问这问题,负手立在她身侧:“若是真的,贵妃当如何?”
白唤梅脸色微白,眉宇间却显露出坚毅来:“若是真的,那么凌都王你才是正统,我今日亲自前来,就是想与正统合作。若不是真的,此事于我也没有多大损失。”
司马瑨挑眉:“合作?”
白唤梅点头:“我之所以亲自将白檀送出宫来,权作是一份人情,意在向凌都王示好,你在宫中虽然有眼线,但什么样的眼线也比不过我这个贵妃吧?”
司马瑨负在背后的手指摩挲着:“贵妃有何条件?”
白唤梅抚了一下腹间:“我要我腹中孩儿无恙,要我在宫中的地位,要白家在朝中的地位,凌都王能答应么?”
白檀和郗清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震惊。
司马瑨的视线紧紧盯着她,他对白檀以外的女子都不大关注,与这个贵妃接触不多,对她的印象也不深,只记得一直都是太过温婉柔弱的,实在没想到她今日会说出这番话来。
但人就是这样的,总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便是他自己,当初那般沉静庄重,如今不也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司马瑨踱了两步,幽幽笑了一下:“那要看贵妃做得如何了。”
白唤梅站起身来:“如此,我便当凌都王是同意了。”她看了一眼白檀和郗清,“有你们二人见证,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这些话,她戴上了帷帽,微微颔首,转身出帐,端庄矜持,如过往一样。
“阿姊且慢!”白檀回过神来,走去她身边,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退开后道:“你回去就这么说,陛下绝对不能将你怎么样。”
白唤梅捏了捏她的手指,笑地有些怅惘:“还是你聪明,这世上靠得住的,果然只有亲情了。”
白檀怔了怔,她已经揭帘出门了。
帐中一下陷入了沉寂,郗清陡然动了脚,快步追了出去。
“梅娘。”
白唤梅已经走到营门边,停步转身,白淡的月光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郗清,你还记得我当年的模样么?”
郗清怔了怔,点点头:“自然记得。”
白唤梅笑着垂了眼,声音却微微有些发颤:“那你替我好生记着吧,将来连我自己都忘了的时候,你也替我记着。”
郗清茫然地跟着她走了两步,呐呐无言。
白唤梅转头走出营门,夜风很大,她小心地护住腹间。
今后再不会贪恋什么情爱,她只要权势,只要她的孩子,那就够了。
郗清目送着陈凝扶她登上了车,目送着马车驶入茫茫夜色,身形在地上拉出斜长的一道凄凉。
当年临山望水恣意弹一曲广陵散的梅娘,今后再也见不到了……
帐内的白檀还枯站着,心里震动尚未褪去,白唤梅从小都有些逆来顺受,若不是对司马玹彻底心死,绝对不会这样。
司马瑨看她一直在发呆,将她揽在了怀里,拍了拍她的脸:“你都与贵妃说什么了?”
白檀肩头一松,整个人都软了下去,靠在他怀里道:“出了这样的大事陛下必然启用你,你暗自归都定然是在拿乔,我让她借你的名义挡一挡陛下。”说着又叹了口气,“虽然梅娘怀着皇嗣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必定会因为此事与陛下离心,一旦孩子出世,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司马瑨笑了一声:“那也要司马玹等的到那日才行。”
白檀没有回应,司马瑨低头看过去,她双眼垂下,竟然就这样靠着他睡着了。
将她拦腰抱起放去屏风后的木榻上,就着灯火才发现她眼下青灰,双颊也消瘦了许多,这段时日在宫中想必是日日与司马玹周旋,不会好过。
大概是担心白唤梅,她的眉头却还紧锁着。
司马瑨伸出手指给她轻轻揉开,滑到她脸侧抚住。
先前在人前强作镇定,连情绪也有所压抑,直到现在她躺在自己面前才生出后怕来。她向来独立,又懂得应变,他一直都相信她可以应对,但倘若有任何万一让她遭遇了险境,届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白檀这一觉睡得极深极沉,梦里还担心着白唤梅的平安,陡然惊醒过来,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身上搭着厚厚的羊绒毯子,一只手穿过来搂住了她的腰,她侧过头,司马瑨的下巴已经抵在她肩头,声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沙哑:“你这是几天没睡了?”
白檀撇了一下嘴:“你不也在睡?”
“我也许久没睡了,日夜兼程赶回来的,自然疲累,不过见到你就好多了。”他垂头在白檀半露的肩头啄了一口:“你这段时间在宫中如何,司马玹可有为难你?”
白檀嫌痒避开:“为难我是肯定有的,叫我住在你以前住过的宫殿里,我还看到了你以前练过的字。”她不想提那些烦心事,避重就轻地找话题。
“我的字如何?”
“啧,不怎么样。”
司马瑨按住她,在她耳边低笑了两声,沉沉的醉人:“那就有劳恩师以后多加指点了。”
温存不过片刻,屏风外传来了祁峰的声音,居然鬼鬼祟祟的:“殿下,兵马已经点齐,您可要亲自察看?”
“不看,”司马瑨支头侧卧,一手撩拨着白檀的腰身:“本王尚在豫州呢,你忘了?”
白檀嫌腰上痒,拍开司马瑨的手,“啪”的一声,在这安静的营帐里听来分外清晰,她愣了一下,默默缩回了毯子里。
外面的祁峰大概也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那点了兵马之后如何安排?”
司马瑨不逗白檀了,坐起身套上软甲胡服,边整装边走出屏风去:“退离都城三十里外驻扎,等待本王命令。”
祁峰称了声是,偷瞄了一眼屏风,白菩萨一定在里面,他赶紧溜出门去了。
白檀拨弄着毯子上的羊毛:“眼下退离都城,更是变本加厉的拿乔了。毕竟是叛乱大事,哪能这样行事?”
司马瑨立在木架前的地图上,紧紧盯着那条长江:“庾世道声称手中有先帝真正的遗诏,虽然多半是假的,但身为先帝之子,我这样的举动才是正常的反应。何况今时今日的情形,都是当初司马玹一手造就的,就该他自己承受。”
白檀听他口气森冷,便不说什么了。
春风越来越盛,御书房里却像是越来越冷了。
司马玹的面前堆满了奏章,却无心处置,那个庾世道不论真假,已经率领叛军与广陵王会合,浩浩荡荡已有几十万兵马。广陵郡郡守虽带军抵抗,只怕也难以支持太久。卫隽的兵马至少还有半月才能到,叛军很快就会横在长江对岸剑指建康。
这条路线极其的便利,目标便是都城。
而边境又有秦军虎视眈眈,大晋如今腹背受敌。
这样的阵仗,简直像极了……当年的江北士族之乱。
司马玹将都中所有兵力都排布了一遍,看了看玉阶下站着的高平。
“陛下,已经派人再去豫州,凌都王没有动静,听闻祁峰回了都城,还调兵退离了都外。”
接下来的话高平没有说下去,庾世道死而复生的消息太过滑稽,原本朝中大臣并不相信,更不会相信那所谓的遗诏一事。但因为凌都王这样的反应,渐渐又生出流言蜚语来了。
当然也有人认为是凌都王借机发挥,图谋皇位罢了。
司马玹没有做声,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贵妃忽然来求见了。
高平料想是来关心陛下身体的,眼见陛下满面倦容,也不好再拿凌都王这事烦他,便告辞退出殿去了。
白唤梅入了殿来,身上穿着鹅黄的宫装,高高挽着云鬓,即使大腹便便也有步步生姿之态。
司马玹免了她见礼,笑了笑道:“爱妃想必又是送参汤来的,不用多操劳,交给宫人去忙就好了。你还有数月便要临盆,不要过多走动了。”
白唤梅温婉地点头:“陛下说的是,臣妾今日倒没送汤来,以后就交给宫人来做吧。臣妾今日来,是为陛下分忧的。”
“哦?分什么忧?”
“臣妾已经将白檀送出宫去了。”
司马玹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话语却还温和:“贵妃这是为朕分忧?”
白唤梅垂头道:“听闻凌都王不肯调兵拱卫都城,臣妾料想是为了白檀的缘故。陛下向来重视江山社稷,家国大事当前,唯有牺牲陛下的儿女小情了。”
司马玹走下玉阶,站在她面前,细细端详着她的神色:“爱妃,这话是白檀教你说的吧?”
白唤梅心里苦笑,白檀说的一点不错,他岂是好糊弄的。
“陛下英明,但不是阿檀教的,而是劝的。她这般劝臣妾放她出宫,臣妾觉得有理,便帮她出宫了。”她伸出一只手搭在司马玹的手臂上:“陛下恕罪,臣妾此举一定会惹陛下不快,只是为了陛下,为了我们的皇儿……”她轻轻叹息,适可而止。
司马玹含笑拍了拍她的手背:“爱妃行事时就不怕朕责罚么?”
白唤梅向来是温婉的,从不会拂逆他的意思,会这么做,已经是离心之兆,他很清楚。
白唤梅仰头看着他,如过去无数次一样,只是心里再无甜蜜之感了:“臣妾是六宫之首,除多年专宠易落个善妒的罪名外,从无大过,如今又怀有龙嗣。国法严明,却没有一项是不能送家中姊妹出宫的。臣妾敬爱陛下,更是不敢冒犯国法宫规,只是恐惹圣怒,这才来告罪。陛下要如何处置,臣妾都接受,只希望等到臣妾为陛下诞下子嗣吧。”
言毕她退开几步,拔了发间的步摇发钗,散发扶着腹间小心翼翼地跪了下来。
司马玹静静注视了她许久,心中几番思量,最终忽然笑了笑,伸手扶她站了起来:“爱妃为朕着想,朕心甚慰,这些事都不提了,你好生回宫中养胎吧,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白唤梅道谢,垂着头退出了门去。
门口的内侍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殷勤的伺候,只稍稍欠了欠身便算恭送了。
白唤梅也不在意,立在门口细细将鬓发挽好,不搭人手,唤了宫女,自己扶着后腰走了。
军营不是女子长待之地。白檀正准备回东山,出发前特地去营中演练场看了一圈,没有看到白栋,想必已经随司马瑨的调动拔营远离此地三十里外了,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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