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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恩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天如玉
谢筹“嘭”的一下搁下茶盏:“庾世道杀进来全是老夫的责任?老夫及时调度兵马去江边抵挡叛军,甚至叫自己的女儿拉下脸去求白檀说好话请凌都王发兵,你当老夫没尽力?当初司马玹为分散老夫势力,安插了凌都王的人手在都城周围,你怎么一声不吭?后来凌都王束手旁观,你倒怪起老夫来了!何况庾世道能杀进来主要还是因为附近的襄城郡反了,襄城郡的人不是司马玹的人便是你的人,你们的人被庾世道策反了,还好意思怪我?”
“你……”王敷急得脸都红了。
“好了好了,”郗家族长笑呵呵地打圆场:“王谢乃士族之首,吾等皆看着二位大人行事呢,如今尘埃落定,何必再提往事。”
王敷翻白眼:“你们郗家的郗清可是与凌都王走得近,谁知道郗家到底向着哪边。”
郗家族长被呛了一句,不大高兴了:“郗清虽为我郗氏子弟,可只是个大夫,能做什么?倒是丞相,令郎在朝堂上一直偏帮凌都王,这可是有目共睹的。”
王敷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忿忿拂袖不语。
谢筹忽然想到什么,陡然站起身来,惊骇道:“会不会我们世家之中真有凌都王的人啊?”
“……”在座的人都变了脸色。
白檀出发当天天气分外的好,她从东山走,所以都中并没有人知道,就连白仰堂和白栋也不知情。
司马瑨早已挑选好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可不只是士兵,还有厨子、稳婆,甚至连奶娘都有,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皆由段鉴带领护送。出于慎重,调度权则交给了白檀自己。
天色尚早,出行事宜早已准备妥当。司马瑨牵着白檀一路送行至山脚,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立在道旁,安静非常,唯有马嘶阵阵。
段鉴打马过来见礼,见到白檀身后的无垢立即热烈地丢了个眼神过去。奈何无垢反应慢了许多,压根没在意,叫他好不懊恼。
婢女巧灵和纺云也在,见了礼便要扶白檀登车,却被司马瑨以眼神阻止,亲自扶着她送上了车去。
“到了之后记得给我来信。”方才在房里就已经交代过好几遍了,这会儿司马瑨又说了一遍。
“那是自然,放心吧。”白檀忽然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你在都中可得安分点。”说完揭帘钻进了车内。
司马瑨有些好笑,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表露,手拢在唇边干咳一声,负手退开两步,朝段鉴点了点头。
车队缓缓驶离,他一直站在道边看着,马车驶出去很远,窗格里又探出白檀的脸来,似乎没想到他还在,像是被逮了个现行一样,立即缩了回去。
司马瑨失笑。
缩回去的白檀正看着坐在身旁的人。
原本只有无垢与她同车,但她进来后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个郗清。
无垢从袖中取了纸包展开递过来,软软的一包枣糕,都是司马瑨早就吩咐准备好的。说实话无垢也没想到那么冷的一个人连这种小事都会记在心上。
白檀捻了一块枣糕在手里,盯着郗清:“你怎么来了?”
郗清想来无垢手里顺块枣糕,被白檀“啪”的一下拍开爪子,讪讪摸着手背道:“来守着你啊。”
“守着我?”
郗清终是趁她不注意摸了块枣糕到手,嘿嘿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一直没有变过,若非因为殿下,恐怕至今连都城大门都还没进一步呢,去吴郡是迟早的事。”
白檀翻白眼:“可我记得你很害怕吴郡啊。”
郗清的神情认真起来:“当初你是被我拉进这些事里来的,我自然要负责到底,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白檀被他的神情弄得怔了怔,回神后干脆把无垢手里的纸包一把塞进了他手里:“我感动的很,你都拿去吃吧。”
郗清笑了笑,低头啃了一口枣糕:“你选在此时离开,是怕殿下做选择时分心么?”
马车行驶地很平稳,白檀趁机叫无垢倒了杯水给自己,抿了一口道:“我已显怀,迟早会遮掩不住,少不得会被世家拿来做文章,去吴郡待产也落个清静。何况再留在东山,我那些学生恐怕要被家里人指使来套问千龄的意向。如今尘埃落定,千龄掌控着局面,我离开的也放心。”
郗清点了点头。
“唯有丹丘我不放心,唉……”白檀深深叹息。
小丹丘出生几个月了,被捧在手心里养着,可还是很瘦弱,至今双眼未睁,实在叫人挂心。
郗清道:“我走之前特地去探视过了,嘱咐得很细致,料想没太大问题。梅娘也一切都好,你就放心养胎吧。”
无垢听到这里一脸懵圈的表情,她还以为师尊就是单纯地想去吴郡游山玩水呢,合着还有这么多原因啊。
想着想着,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打马在前的段鉴时不时地朝她张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白檀走后,司马瑨便搬回了凌都王府。
他还是习惯以前有朗朗书声的东山,有那执着羽扇谈笑风生的人在时的东山,如今这些都没了,他自然也不想待了。
白檀是半个月后到的吴郡,很快就送来了信,信中说了自己的近况。
看她字迹平稳有力的模样也知道一切都好得很。
司马瑨立即回了信过去,洋洋洒洒写了四五张纸,叮咛嘱咐怎么也说不完,最后忽然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话唠了,才赶紧收尾。
信送出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还好有个信封封着,不然若是叫世人知道了他这么一面,恐怕会大为惊骇吧。
好在这样的一面只有白檀知道,天下人面前他还是那个生人勿近的煞神凌都王。
天气越来越炎热,建康城已经渐渐恢复如常,全因司马瑨做主叫度支曹拨了款项修缮城门,安抚民生。
这座城经历了太多的腥风血雨,百姓们似乎也顽强的很,渐渐的就脱去先前的沉重了。
因为忙于这些事情,司马瑨觉得日子过起来快多了。
入秋之前,按照推断,郗清肯定会赶回来为他治病,但这次他换了想法,特地写信去给白檀,告诉她自己已经犯过病了,郗清不用特地赶回来。
一来是因为白檀怀孕的月份越来越足,郗清在会有保障许多;二则是他自己想试一试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克制住。
犯病那天恰好下了大雨,司马瑨提前按照郗清留下来的方子煎了服药喝了,而后便立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瓢泼的雨水。
虽然药效可以使人镇定,但还是很难受,焦躁和痛苦在心中啃噬,他手扶着窗框,身上的汗水浸湿了衣襟。
中间有许多次感到颓然无力,想要放手倒下去,但最后他都忍住了。
一直到大雨停下,雨珠滴答滴答地沿着瓦当坠在窗外,他的粗喘也渐渐停了。
他深深吐出口气,坐去案后,提笔蘸墨给白檀写信,可惜字迹有些飘忽,只好作罢。
尽管克制了下来,还是疲乏难当,尚未痊愈,他只好去床榻上躺着休息,心里却已轻松万分。
白檀说得对,他也不相信这病能折磨自己一辈子。
他以前输过许多东西,输了皇位,也差点输了性命,但现在已经没什么是他赢不了的了。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祁峰在外面唤他:“殿下,您没事了吧?”
“没事。”司马瑨闭目养神,声音疲倦。
祁峰道:“王丞相派人来递了拜帖,说是明日过来拜访。”
司马瑨睁开眼睛,已经拖了快一个月,他们这是等不及了。
“传话过去,不用来拜访了,就说本王明日会在金殿中召集他们见面的。”
祁峰领命而去,司马瑨盯着帐顶,忽然想起先帝来。这么多年,父母的容貌都已刻意被他淡忘了,却在此时清晰了起来。
先帝对他说过,皇室是舟,世家却是海,能载舟亦能覆舟。而百姓们已经习惯这海的存在,士族的威望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所以他们能在朝廷南迁后扶持着帝王于风雨飘摇中再站起来,也能在一次又一次叛乱和战火里屹立不倒。
司马皇室一直在与世家们争斗,撕扯抢夺着皇权,但大多都被海水淹没了。先帝和司马玹亦未能幸免。
大概终有一日,海水会退潮,露出下面的礁石来,届时这些世家的光辉也就不复存在了吧。
第二日大臣们早早地到了金殿中,个个官服齐整,与早朝也无大分别。
司马瑨也没来太晚,犯病尚未痊愈,因此脸色有些苍白,但行动与常人无异。那身紫金亲王礼服衬得他肤白唇朱,反倒更抢眼几分,也没人注意到这细微的差别。
这次他先发制人,开口便道:“今日召集诸位来此,自然还是为新君之事。”
殿中空旷,回声悠悠,众人各怀心思。
王敷与谢筹对视一眼,心中早已盘算过八百回,贵妃之子乃罪人之后,听说能不能养大都是个问题,自然不在考虑之列。至于其他藩王,倒是有几个可以拥立的,但他们现在谁敢跟司马瑨争啊!
司马瑨必然要说的是自己。
果然,下一瞬司马瑨便道:“论出身,本王乃是名正言顺的正统所归,这点大家没有异议吧?”
可算说到点上来了!王敷当即抬起了下巴:“凌都王的确是正统所归,但至少也要有个帝王该有的模样,若无法让人信服,世家可不敢随意支持。”
谢太尉点头:“丞相言之有理。”
一众世家要员纷纷附和,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司马瑨服软了。
有武将忍不住出列想要辩驳,被司马瑨竖手制止。
“丞相与太尉所言极是,本王性情与作为确实不适合为帝,何况也做不到诸位要求的那些难事,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不能登基为帝,自然也就不需要诸位的支持了。”
王敷傻了眼。
殿中寂静了一刻,哗啦啦跪了一片下来,齐声大吼:“殿下三思啊!”
王焕之脸都黑了,拱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登基。”
一群人齐齐山呼:“请殿下登基!!!”
司马瑨幽幽一笑:“司马玹尚未被废,算不上国中无君,然君王有罪,无法理政,按照惯例,该有监国。所以本王自立为摄政王,代理国政。”
王焕之愣住。
王敷与谢太尉对视一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自立为摄政王?”
“不错。”
王敷差点呕血:“原来你至今不废司马玹是打了这个主意,难不成你要留他在这皇位上一辈子?”
司马瑨冷笑:“用不着,只要新君有了人选,他便没了作用了。”
“新君从何而来。”
司马瑨挑眉:“若本王有子,自然最有资格继承,若本王无子,还有皇室宗亲,丞相还担心皇位会没人坐么?”
王敷气得手都发抖了:“凌都王此举与自己为帝有何分别?!”
“有什么分别,丞相最清楚不过。”司马瑨冷冷地笑着:“丞相这些年操持国政实在辛劳,如今有本王摄政,你也可以享些清福了。今后本王与尚书台、门下省共理国事,丞相的录尚书事头衔便撤了吧。”
“……”
丞相本是荣宠之衔,唯有加封了录尚书事才能总揽朝政。如今有了摄政王,的确用不着什么丞相来揽政了。所以这个摄政王除了跟皇帝的称谓不同之外,权力甚至比皇帝还大,这就是分别!
王敷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实权比不上司马瑨,只能靠威望,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绕过帝位,世家威望根本没派上用场。原本是要借机盘剥他权力,收回世家权力,没想到反倒被打压了。
殿中的人都分外诧异,一时竟无人说话。
司马瑨举步朝殿外走去:“既无异议,那便这么定了。”
王敷目视着他走出殿门的背影,踉跄两步倒了下去,被王焕之一把扶住。
“父亲这次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低语一句,摇了摇头。
王敷呕得更狠,两眼一翻,晕了。





女恩师 第74章 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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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瑨雷厉风行地做了摄政王,金殿上设了王座,只比帝王金座矮那么一丢丢,偏那么一丢丢。亲王礼服改成了赤玄之色,就差绣个龙踏祥云的纹样了。每日上朝下朝,已与帝王无异。
偏偏坊间还说起了他的好话来,凌都王居然都没趁机做皇帝啊,也没杀了罪君,挺有风度的嘛,是不是改邪归正了啊?
王丞相生生被气病了。
王家看样子是要一蹶不振了,世家大族都很慌张。司马瑨的所作所为明明白白是在收拢皇权,打压世家,要么是为自己以后能光明正大做皇帝铺路,要么就是为他儿子做皇帝铺路。
可出乎意料,司马瑨虽然剥了王敷的大权,却又提拔了王焕之,看起来依然很重视王家,只不过是换了个人而已。
王家放了心,世家们躁动的心也平静下去了。
司马瑨这么做也是出于长远考虑,士族势重,要瓦解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做到的,稳住才能徐徐图之。
既然朝局稳定,私事就该办一办了。
没两日他就下了诏:册封白檀为摄政王妃,等同一等亲王爵。然后送了聘礼去太傅府。
白仰堂和白栋瞪着满堂的聘礼无语,册封都封完了才来下聘,这是先斩后奏吧!
百姓们闻讯顿时又都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居然会认为凌都王,啊不,摄政王改邪归正?瞧瞧,他还不是娶了自己的老师啊!
仿佛嫌百姓们议论的不够一般,司马瑨不仅册封了,还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仪仗队伍从都城一路赶往东山迎接王妃入府,简直是十里长街遍红妆的架势。绑着红绸的青牛驾着彩车在当中行驶,琅琊王氏的大公子王焕之亲自扶马陪同,官员重臣悉数登城迎候。
司马瑨盛装打马在前,明明脸色冰冷,却不知叫多少都中少女心情澎湃。
这般人物,这般阵仗,简直叫她们恨不能当场大喊一句“嫁人当嫁摄政王了”!
等到迎接回来,入城时百官见礼,平民跪拜,更是叫人艳羡白家女郎这等福分,简直不遑皇后之尊啊!
都城里因为此事热闹了好几天,可没人知道那日压根就是空车去空车回,摄政王妃本人根本就不在都中。
深秋的吴郡分外动人,山色成黛,湖碧映波,最是吸引文人墨客。
原本白檀在来吴郡之前已经找好了住处,可到了之后依然住的是郡守周怀良的那间宅子,因为司马瑨早就出资买了下来。
周怀良反正没那么多文人墨客的情怀,一间宅子而已,既然喜欢便卖了给他们也没什么,何况出的价真的是很高啊。
白檀给宅子取了个名字叫做“秋善居”,题了匾额悬在了门楣上,也是因为从这宅子里观秋日太湖景色怡人的缘故。
而现在,基本上这里已经算是摄政王的行邸,若非外人压根不知道白檀身在此处,只怕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吴郡这地方因为通商频繁,所以民生很富裕。郗清积习难改,最近出去兜售了一圈药材,结果因为医才名号被发现,简直供不应求,他赚的盆溢钵满,再也不说不喜欢吴郡了,早就忘了什么举着叉子的叛军了。
“殿下还真是舍得啊,皇帝都不做,偏偏做了个摄政王。”晚上他坐在书房里一边点钱一边头也不抬地跟白檀叨叨。
白檀哪有心思理他,正在看司马瑨的来信呢,简直哭笑不得。
司马瑨直接册封了她就算了吧,还直接把婚礼给办了,哪有这样的,她都没亲眼看到。
郗清见她不说话,抬头看了过来,眯着眼睛问:“做了摄政王妃的感觉如何啊?”
白檀瞥他一眼:“挺好,以后就是揍你揍到死你也还得给我跪着求饶呢。”
“!!!”郗清霍然起身:“没有我你能做这个王妃吗?我可是媒人,你这是过河拆桥!”
白檀忍俊不禁,直到被肚子里的孩子踹了一脚才停下。
做了摄政王的司马瑨很忙碌,来信的内容短了一些,但每半月一封几乎是雷打不动的。
白檀回信却是越来越心不在焉,实在是因为行动不便,坐在那里写上一封信实在太累了,又不愿他人代笔,最后就演变成了几行字了事。
好在司马瑨理解,再写信来时干脆就在最后写上两个字:勿回。
天气渐渐转凉,白檀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原本倒没在意,立冬那晚入睡前,巧灵给她除了外衫,无垢看到就惊呼了一句:“师尊您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啊,生下来的会不会是个小胖子啊!”
纺云扑哧一声笑出来:“就算是小胖子,以殿下和王妃的容貌,那也是俊美的小胖子。”
巧灵道:“肚子大点好啊,孩子壮实,身子才好呢。”
白檀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觉好像是太大了些,顿时就开始慌了。
算算日子,月份也快足了,肯定是要生了。
当晚她就梦到了白唤梅生孩子的场景,疼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太可怕了,她半夜惊醒,再也没睡着。
第二天鬼使神差地写了封信给司马瑨,翻来覆去就说了一句话:她怕……
结果信一送出去她就后悔了,这也太丢人了!她堂堂文才,居然会因为怕痛而害怕生孩子,传出去简直要叫人笑掉大牙啊!
不过转念一想,读书多跟怕疼有关系吗?好像也没有吧……
可能总待在宅子里就是容易胡思乱想,白檀决定还是多出门散散心。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穹窿阴沉,像是随时都要落雪一样。
市集里有好几家药材铺子都成了郗清的大主顾,冬季正是药类大需之时,他又做完一单生意,从药材铺子里出来,走出门来往旁边的巷子口而去,老远就听到里面传出“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吟诵声。
巷子里,四五个孩子坐在地上,脸上手上都脏兮兮的,只有手里的书是干净的,个个都摇头晃脑地在念书。段鉴守在巷子口,旁边是无垢。白檀倚着墙,嘴里嚼着零嘴,看到他来,站直了身子:“好了?”
郗清点头:“嗯,回去吧。”
白檀的肚子已经不是宽衣大袖可以遮掩得住的了,坐多了嫌累,站久了也嫌累,偏偏最近总喜欢跟他往外跑,他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随她去了。没想到一来二去,她竟然跟这里几个小孩子混熟了,送了书给他们,每次来还教东西给他们,今日都教到《诗经》了。
白檀与那几个孩子说了一声就走了出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搭着无垢的胳膊。
郗清在她旁边摇头叹息:“那几个平民小子若是知道教他们的是谁,还不得吓坏了啊。”
白檀道:“只要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
郗清假笑:“王妃的秘密我怎敢说出去呢,我现在好怕好怕你的。”
“……”白檀差点没叫段鉴抽他。
天气冷,街上行人很少。巧灵和纺云在前面的马车旁搓着手,看到白檀来,连忙上前给她罩上大氅,一左一右扶她登车。
郗清在后面逮住无垢打趣:“无垢啊,回去帮我捣药吧,我给你付工钱。”他笑眯眯的,果不其然看到段鉴的脸黑了。
“郗公子不必麻烦无垢,我帮你捣药。”
自从看出这二人之间的端倪,郗清就喜欢没事打趣他俩,摇头道:“你不行,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哪有姑娘家细心,我就喜欢无垢这种心灵手巧的姑娘,做事细致。”
“……”段鉴默默将无垢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郗清开完玩笑就登车了,他反正不客气,与白檀同车也无人敢说什么。
无垢也想要跟白檀同车,脚刚迈上去,却被段鉴扯了一下衣袖。
他凑过来低声道:“你与我同乘回去好了,车内那么多人会挤的。”
郗清耳朵尖,捂着胸口扒着车门,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哎呀呀,看不出你这个外族小子这么会调戏良家女子,佩服啊。”
段鉴昂了昂下巴,似乎还挺得意。
白檀一手揭着帘子看出来,似笑非笑:“段鉴,这可是大街上,你要与无垢同乘,可得负责啊。”
段鉴连连点头:“负责!”
无垢道:“不至于那么严重吧?师尊当初不也与摄政王一起同乘过好多次嘛。”
白檀笑容一僵,听到旁边憋笑的声音,没好气道:“所以为师现在成他的王妃了啊!”
“啊?哦……”好有道理,无垢懂了。
白檀忿忿放下车帘,还未吩咐行驶,忽然捂着肚子呻.吟了一声。
巧灵和纺云赶紧扶住她:“王妃别气,玩笑而已。”
郗清正色,拖住她手腕看了看她神色:“这哪是被气的,这分明是要生了!”
白檀脸都白了,恨不能咆哮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能不能不生啊!
一行骏马疾驰入了吴郡城门,天上开始飘起细碎的雪沫子,明明还在白天,却阴沉地像是要天黑了。
秋善居的大门打开,仆人们慌忙间跪了一地。
司马瑨大步进门,披风上甚至眉目间都沾了雪沫,也来不及拂去。一路走到后院,耳中听到白檀的呼痛声,脚下愈发加快了几分。
郗清在门外转悠,看到他来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殿下怎么来了?”
司马瑨无心回答,解下披风抛到他手里便推门进去。
巧灵和纺云守在外间,见到他立即跪了下来,头都不敢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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