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夜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泠司
绮夜抄 分卷阅读102
“不要为了我难过啊。”
他不知道凡人的生老病死是什么样的,可是当他的祖母躺在那里,他就知道,她已经没有多少年岁可活了。
她太老了,也太衰弱了,每日不是昏睡就是在吃那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药。
但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记挂着自己带大的孩子。
“今年的灯……怎么办呀。”
“我去。”他想得很好,往年都是由祖母点那琉璃灯,今年也该轮到他了。
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她就不再带他去那个地方,而他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隐约能够猜到这灯是做什么用的,更不希望她去见那神秘的承天君。
没想到的是一贯对他和蔼的老妇人头一次对他动了怒。
“你绝对不许去。”
“……为什么?”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听错了一般。哪怕他幼时不学无术、连连闯祸她都没有这样严厉地呵斥过他。
“我是说我要……”
“我说,你绝对不许去!”
那病得奄奄一息的老妇人身上爆发出了强烈的怒意,连眼瞳都变成了阴森的青绿色。
她一直都表现得和蔼而仁慈,只是一位寻常的、比较疼爱孙儿的祖母,让人忘记了她也是曾踏过尸山血海的大妖。
“你绝对不许去。”她深深地看进他的眼里,那寒冷肃杀的眼神一直刻在他的记忆深处,永不磨灭,“你要活着,比任何人都顽强地活着,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你绝不可以相信其他人的花言巧语,你是伴随着转机而出生,而非他们口中的灾祸。我们所有人的命数都牵系在你的身上,所以你绝不可以轻贱自己的性命。”
“你必须活着,哪怕这已经成为痛苦的诅咒,你也得为了我,为了我们而活着。我们都是这样希望着的。”
……
“既然醒了就起来服药。”
听到薛止冷淡的话音以后,穆离鸦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周遭一片漆黑,而身下的床榻又冷又硬,还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他和史永福在卜卦用的里室遭遇了昨日雪夜里见过的黑眼人,那黑眼人只是伸手点了下,他和史永福就再难控制地昏睡了过去……
“已经没事了,那人被我一剑穿胸,发现是个假身,真身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史永福在其他屋里,我之前去看还晕着没有醒。”
早在他做出反应以前,薛止就静静地替他点亮床头的灯。
有了灯光以后,他勉强从床上坐起,简单打量了一圈四周摆设,猜测这里应该是史永福家不用的房间,用来暂且给他们歇脚。
窗户外头早已没有天光,看样子是天黑了。天黑了不再好赶路,他强行压下那必须要前去寻找佛塔的焦虑。
苦涩的药汁就摆着床头的柜子上,他伸手去拿,或许是他的错觉,薛止眼里透着的光比往日更加森冷阴郁。
薛止偏过头,英挺的侧影轮廓浸没在烛火无法照到的暗影里,“我想到了一种法子应该能够治好你。”
琅雪说过,他的毒凡间无药可医,薛止又怎么能在短暂的几个时辰内想到解法?
“你曾经为老夫人点过的那种灯,我想要再点一回。”
他的脸色登时变了。他想不到薛止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记得就算了,还在这种时候将它翻了出来重新说起。
这是他少年时做过的事。祖母病重的那段日子里,他想了许多办法,最后决定剑走偏锋牺牲自己的寿数为她续命。
他请薛止为他护卫,被穆弈煊发现后,两人少见地被一同在剑祠外头罚跪了一天一夜。
“你不许。”情绪激动之下,他又咳了两声,“你绝对不许。”
他看不到自己这幅模样有多么像纯粹的妖怪,连瞳孔都变成了野兽的模样。
“为什么呢?”薛止口气冷淡得要命,“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你绝对不许点那种灯。那是以命换命的东西,你绝对不许。”
“哦?是吗?”
“你不许……”
他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人扣住,扳向了另一边。
柔软的嘴唇落下来,他几乎忘记了言语,只是睁大了眼睛看进薛止深黑的瞳孔。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那片深浓的黑色像是要挣脱束缚般,向四周蔓延,而接下来嘴唇就被人咬住。
他被迫张开嘴,接受这带着一点药材清苦香气的吻。
过去薛止的靠近都是克制而温和的,从未这般富有攻击性,只除了那一个夜里。
这样蛮横的掠夺令他都要无法呼吸,而思维却伸向了更加遥远的地方。这就是他一直忍耐的本性么?他就是在为了忍耐这样的欲念而痛苦么?
如果这就是真正的薛止,是他从未了解过的模样……
“你不要说了。”
唇齿相依的余温还未散去,他就已经听到了薛止沙哑的声音。
“那么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好?”
他到底还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敏锐,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改变。在他不省人事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才是真的只有你了。”薛止伸出手搂着他单薄的脊背,“你知道吗?”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真的只剩下那个将他从死人堆中拉出来的少年。
薛止的痛苦使得他心脏的位置抽搐般地疼痛。他想要抬起手回抱,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我要怎么做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起来。我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呼出的气息热乎乎地,落在他的脖颈处,“更加相信我一点,更加依靠我一点,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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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死,我也是愿意的。”
过去的薛止从未讲过这般露骨的情话,甚至鲜少表露自己的内心所想,安静得就像是一片单薄的影子。
穆离鸦慢慢闭上双眼。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已经足够,却不知道薛止心里竟然是这样想的。他做错了么?
“阿止……我不想的。”他想说自己是相信着他的,可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他早就知道,自从他决定隐瞒的那一刻起,他就该有咽下苦果的准备。
“嗯。”薛止应下他这不算回应的回应,“我在。”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痛苦地说着,“我……”
“嘘。”
薛止回手抽身离去,穆离鸦疑惑地看了眼,他脸上那点外露的情绪烟消云散,不留半点痕迹。
“有人来了……?”
他们两人都听见外边拖沓的脚步声。有了先前的遭遇,薛止顿时进入警戒状态,冷冷地注视着门边的方向。
这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史永福推开门,薛止那搭在剑上的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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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地挪开了。
“我就说你们应该还在。你们干什么呢?”史永福哪里注意得到屋内汹涌的暗流,聒噪地讲起话来,“我之前明明是在给你卜卦,怎么醒过来就在房里了?唉,不说了,我真的饿了,连做梦都梦到在吃东西。”
仔细想起来,他这两天里唯二吃过的东西就是那天夜里的半只山鸡和早上的一点隔夜干粮,早就该感到饥饿。他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两个人身上,“你们可有什么东西吃?”
穆离鸦愣了下,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史永福约莫是料到了这一结果,唉声叹气地捂着额头说:“好吧好吧,我去找找有什么可以用来填肚子的干粮。不过不要抱太大指望。”
想着薛止也需要进食,穆离鸦就跟着史永福一起到灶房,看他开了储物的柜子又关上。
穆离鸦按着额角,“好了我知道了。”
这一路看下来,连他都忍不住想问这史永福平时是怎么活下去的:米缸里一粒米没有,柜子里更是空得连老鼠都养不活一只,完美体现了家徒四壁几个字。
“先生打算这样过冬?”
见到他的眼神,史永福老脸一臊,连忙给自己开脱道,“我走得急,路上隐约想起有这么一回事,结果被你们一闹就忘了,能怪我吗?”
他挠挠头,大抵是觉得这样不大好,“要不去外边吃?我知道有家馆子还不错。”
“是吗?”
“先说好,你付账,我没几个钱。你还差着我卦钱没给,请我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不了。”
这史永福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他憋了半天憋出句疑问,“你就不饿吗?”
穆离鸦叹了口气,指着窗户悠悠道:“外头天都还没亮,先生是打算在门口等着人家开门吗?”
史永福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风风火火地冲出来找人,的确未曾注意到外头天还是黑的。
冬天的雪夜漫暮如铁,冗长得像是永远看不见尽头,只有微弱的雪光亮着,刺得人眼睛疼。
“那要怎么办?”
“等着吧。”
穆离鸦疲惫地撩开眼前的一缕发丝,呼出一口微热的热气,“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说是回房等,薛止在擦他的剑,而穆离鸦喝了药短暂地闭眼歇息,就剩个史永福在焦躁地来回踱步。
“你这样只会越来越饿,不如去做点事分心。”
史永福回他了一声老长的叹息,“唉!”
好不容易捱到五更的梆子响,史永福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急匆匆地拉着他们就出了门,出门的时候甚至连锁都懒得挂,还美其名曰说自己家里穷得叮当响,贼都不惦记。
对此穆离鸦没说什么,“你母亲留下来的遗物不要了?”
这一下就找准了史永福的七寸,他瞪他一眼垂着头回去锁门。
“老板是我熟人。”
去馆子的路上,史永福念念叨叨地说,自己早些年去吃饭,看老板眉间一缕黑气,像是有杀身之祸的样子,便忍不住拉住他,跟他说了。
这老板起初怎么不肯相信,直到厨子过来说在储物间里找到个拿刀的男人。悄悄地报了官,不出一盏茶功夫有官府衙门的过来拿人,说是杀了两户人家的逃犯。
从此这老板就把他奉为活神仙,每次他来吃饭,哪怕是满客都会腾位置招待。
这食肆名叫食膳居,离史永福那小破院子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史永福进去不到半刻钟,就有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就亲自出来接待。
“红酥肉,炖山鸡,还有酱牛尾……姑且先点这么些吧。”
这老板不愧是把他奉为活神仙的,哪怕是大早上点这些硬菜也没甩脸子骂他有病,顺嘴还劝了他一句,“这大早上,不来点清淡的?”
“哎呀,点那些清淡的哪里吃得饱?”
说完史永福就拉着他们坐到席间喝着大叶子茶等上菜,一边等一边嘴里还不闲着。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史先生,我和阿止决定继续向前了,大概是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熟悉的大嗓门叫嚷,“哎呀,这可真是缘分。”
穆离鸦回头去看,发现是先前在城外破庙捎了他们一程的大胡子皮货商人一行人,看样子也是大早上来着食膳居吃饭的。他低下头,好似在专心研究茶杯里飘着的半片叶子。
“正好听到你们要出城?”
其余人就算是无意听到他人的谈话内容也不会这样大刺刺地问出来。不过这些到了这大胡子这里半点都不顶用,“去哪?”
“邙山。”穆离鸦和薛止对视一眼,“准确点是邙山深处。”
“邙山啊,找到车了吗?”大胡子热络地追问道。
“还没有,打算待会去问问。”
“这天冷路滑的,许多车夫都不做生意了,要不我们再顺路带你们过去?”
对于这送上门的好意,穆离鸦没有沉默太久,“那就劳烦先生了。”
“哪里的事,”大胡子笑眯眯地,“见到就是朋友,反正也顺路。”
穆离鸦的眼神在他们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又了回来。这一群皮货商人长得各有特色,尤其是最后头那个戴着斗笠的女人。
他们同样地在打量他二人,他看得出来。
“代我家阿止谢过各位。”
说好了待会一同上路,这大胡子也不再叨扰,去了另一边吃饭。
“你感觉到了什么?”穆离鸦问一旁的薛止。
薛止甚至连眼皮都没掀,“跟你一样。”
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菜一样样地上来,每一样都是色香味俱全,饿得眼睛都绿了的史永福就顾不上其他,埋头吃了起来。
“这群人有问题?”史永福吃了个六七成饱,缓过劲来思考之前发生的一切,压低嗓音往他身边凑,“我看你眼神不太对劲……说不出来,不过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穆离鸦没有说这群人究竟有什么问题,“他们应该都不是普通人。”
“我之前就这么觉得。”对于这一点,史永福咂咂嘴,摸着胡子说得头头是道。
若是普通人在看到官兵手中拿着他二人画像找人时就该有所知觉。但这大胡子非但没有询问,甚至表现得像是一无所知,连提都没有提一句,根本不像是个走南闯北的明商人。
“那你们还要跟他们去……?不了吧。”史永福连连劝诫,不要轻易着了道。
穆离鸦缓缓搁下手中的杯子,“能找到别的车队么?”
这大雪歇息了一昼夜,又开始茫茫然地下,直下得天地都是一片白,看不见前路。
郦城又不算什么要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有这么一条路,还通往天堑般的邙山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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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家商队要么是已经走了,要么就是绕路不经过郦城,不至于在这里蹉跎。
“……嗨,这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走一步算一步了。”
“来吃啊。”史永福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劝其他人,“你们这都是要成仙啊?尤其是你,从昨天我就注意到了,你基本什么都没吃。就当是陪我吃个早年饭不行吗?”
他直说自己已经太多年没和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直到今日才惊觉寂寞。
“唉,我娘走了后……就再没这么热闹过了。”他又叫小二上了壶酒,“我真是老了啊。”
酒上来以后,穆离鸦都不用说,史永福就替他把杯子倒满了,“来喝点酒,暖身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客气什么?喝点小酒不妨事的。”
眼看这简陋的宴席要散了,穆离鸦才勉强动了一次筷子,挑的是桌上最素的那盘青菜,“暂时还不知道这群人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我总觉得……应该没有恶意。”
或者说没有像那妖僧那般明显得都要溢出来的恶意。
他还要去拿杯子,薛止的眼神就落了过来。读懂了那是叫他不要再糟蹋身体的意思,他勉强笑了下,把手放了回去,“我知道了,不会再喝酒了。”
“一路珍重啊。”
史永福一个人喝掉了大半壶温过的黄酒,酒劲上来,说话就有些颠三倒四。
“我之前还跟你爹说,没准下次他再来我这里,就只能看到间破屋子被人卖了抵债。他听了没说话,让我不要太过悲观。哪里想到居然先走的人居然是他……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能长命,看来是我想错了。”
穆离鸦手上一顿,“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史永福哂笑,“我偷偷给你们算了一卦,算你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会不会平安无事。”
“不钱么?”
史永福哼笑一声,“我算是看出来你这小子油滑得很了,比我还喜欢赖账。”
话是这样说,穆离鸦笑了笑,“我怎么可能赖先生的账?”
走之前他给这史永福留了点东西,不说价值连城,起码能让他不必隆冬时节家中连点余粮都没有。
“你小子就吹吧,我信你就有鬼了。”史永福连连摆手,“待会记得结账就行了。”
“那这卦算出来什么结果?”
“这就是最稀奇的了。”
史永福吸取了先前的教训,知道有些话不能直接说,或者说说之前要做点准备,“可能不太好……你做好点准备。唔,我说了,我算出来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
和史永福分开以后,穆离鸦和跟着大胡子他们去停车的地方。
大胡子自述姓何,单名一个尧字,从西北边疆那边来,要到天京去做皮货生意,每年雷打不动往返三次,只要不出大的意外,每一次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我找高人算过了,说是想要路途平安就得多多行善积德。”大约是终于意识到不妥,何尧迟来地解释了一番自己为何如此热心,“像你们这样的旅人,碰见了能帮衬一下就帮一下,也不什么事的。”
刚刚在史永福的劝说下勉强吃了点东西,穆离鸦的脸色也不再像先前那般苍白,“先生吉人天相,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难。”
“你还病着?”何尧将他左右端详了一阵,“待会让素姑来给你瞧瞧。”
在客栈休息的一夜间,马匹都专门有人喂过洗刷过,此刻正神抖擞地甩着尾巴等上路。
不论这群人的真身是什么,至少皮货商人这层伪装做得不错,到了车辆前便分工明确地忙活开,点货的点货,驾车的驾车,一眼看过去没几个闲人。
分给穆离鸦还是那辆装了一半皮货的马车,上车以后穆离鸦还看到了自己昨天用过的毛毯和手炉,就稳稳地停留在他先前放下的位置。
“怎么这么疏忽大意。”他摇了摇头,同薛止说道,“他们就没想过这破绽都快多得兜不住了吗?”
说完他就听到到外头有人敲门,拉开车门看见是先前在食膳居里就盯着他们瞧的那个古怪姑娘。
之所以说她是个姑娘是因为她身材高挑窈窕,而说她古怪是因为她戴了副素色的轻纱斗笠,将脸孔遮得严严实实。
“姑娘所来何事?”
穆离鸦勉强打起神应付她。
他目前力就这么多,之前陪史永福吃饭和其余琐碎就消耗了大半,眼下想着的是上了车以后好生歇息,为接下来的寻物做准备,哪想到又要和这古怪女子交谈。
“何老大让我来为公子你瞧病。公子你脸色这般差劲,等到下次进城再找大夫铁定来不及了,不如就让我为医治。”
这戴斗笠的女人说完也不管他是否同意,自顾自地提着箱子要上车坐进来。
“某……”
即使感觉不到恶意,穆离鸦也不打算让这来历不明的女人近身。
他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薛止说,比方说昨天请史永福解阵的结果。
“就让她看看。”
反而是向来沉默的薛止反常地开了口。
他鲜少和外人说话,说完上一句后就将注意力转到了那好整以暇的女人身上,“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劳烦姑娘了。”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再拒绝也没什么意思。”穆离鸦叹了口气,“姑娘请上车吧。”
既然昨天能够坐下他们加史永福,今天换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也不算什么事,这素姑很容易地就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素姑坐下也不闲着,手脚伶俐地替他将手炉里换上烧红的新炭,又将毯子递给他,让他盖着膝盖不至于着凉。
等到人全部坐稳,领头的何尧吆喝一声,再经过一阵颠簸,马车就开始缓缓向前驶去。
“公子可有请其他大夫看过?”素姑的嗓音带一些沙哑,“我对医理只通一些皮毛,或许无法根治。”
穆离鸦本来就没有指望过她能治好自己,首先还是用同样的借口搪塞,“是娘胎里带来的病,先天不足。”
“真是不容易。”她掀开自己的医箱,取出几样小东西,“先让我为公子诊脉吧。”
诊脉的时候,他注意到她手背露出的皮肤不似寻常人般光洁,反而覆满了一道道淡红色纹路,仔细看就像是碎裂的瓷器。
“小时候得过时疫,治得迟了,便留了疤,有些吓人。”她不甚在意地说出自己戴斗笠原委,“不止是手上,脸上更多。”
穆离鸦回目光,好似真的为此感到抱歉,“提起姑娘的伤心事,那是某无礼了。”
“已经习惯了。”
听着他的脉搏,她凝神思索半晌,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公子,你这脉象不像是先天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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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像是是中毒了。”
不止是穆离鸦,此话一出,连薛止都睁开了眼,带着几分震惊地看着她。
“怎么说?”薛止盯着她,像是看穿里边有无一丝动摇,“你怎么知道是中毒?”
之前找的那些大夫用尽浑身解数都只能猜测是受寒,开了些聊胜于无的药调养,怎么这素姑就能轻松看出他是中毒?
要么她是真的有过人之处,要么她就应该和那神秘的妖僧有所联系。
“若是先天不足之症,不该如此平滑,应当更加微弱,并时断时续。但这位穆公子的脉象很正常,只是有些凝塞,根本不像是先天不足。”
“是吗?”
隔着层层素纱,穆离鸦都能感知到她那饱含兴味的眼神在自己和薛止身上盘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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