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夜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泠司
“留在这里。我想要见您,一直都很想。”
穆弈煊微微愣怔了一瞬,“你在难过什么?”
“我不知道。”
“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吗?你为什么要哭呢?”
听清这个人在说什么,他低下头,看见一片深色的水痕,还在逐渐加深。
“不要再哭了,我不过是出了趟远门。”穆弈煊抬手替他擦拭眼角泪痕,“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
随着这细小的动容,他听到少年的自己轻声诉说,“大概是太高兴了的缘故。”
他已经好久没有再见过这个人了,能够再度相见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是好事,他这样同自己说道。
“你去了哪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里有白色的船在等着我。”
“你还要去吗?”
未知的恐慌摄住了他,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好似遭遇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你不要去。你不要去。你不可以过去。”
你不要过去,因为过去了……过去了会怎么样?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过去了会怎么样。
“哪里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对面的人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是太任性了的原因吗?他攥着布料的指节都发白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会,外头的雨势渐渐大了,他们被困在这间屋子里出不去。
一旦安静下来,他就又听到了那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不堪重负的东西接二连三落在雨水里。
他焦急地想要起身去查看,可刚动一下就被人按在肩膀上。
“这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事情。”
这个人手上没有用多少力气,很容易就能挣脱,但他心中突然涌出火气,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过后又觉得释然和痛快。原来他对这个人藏着这样多的不满吗?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我该知道的事情。”他的语调很古怪,其下藏着些许哽咽,“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至始至终他都仰视着这个人,这个人明明看得到他的挣扎与痛苦却从不放在心上。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卑微,但抵不过有的人从来都不明白。
“要听故事吗?”穆弈煊还是那副浅淡清冷的样子,仿佛他的失态没有影响到他分毫,“我正好有个故事想要说给你听。”
有这么短暂的一瞬,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很累了,再没有力气和这个人继续争斗了。
反正都是最后一次了,为什么要给彼此留下不好的记忆呢?
“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你都不会改变主意。你说吧,我听着。”
起初他的心思一点都不在这个故事上,可随着另一个人的讲述,他的思绪便完全被这件事占据,再匀不出空余给其他。
这是一对双生子的故事。
虽说是双生子,但两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是选择的道路都截然不同,彼此间的关系也不算亲密。
他们受不同族类的供奉与信仰,本身井水不犯河水的事情,却因为其中一人的仇视而变得极其微妙。
稍年长的那个早就看破了自己兄弟的疯狂本性,为了保护自己的信徒,多年来一直对另一个人严密提防。
“假如一直这样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但就像是月亮总有圆缺,他们本身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因为最开始的时候是兄长的力量更加强大,所以尚且能够维持脆弱的平衡,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兄长开始走向衰弱,与之相对的是,另一个人正在日渐强大。
“一旦失去了约束,野心和欲望就会开始膨胀。你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穆弈煊停顿了一下,“两人之间的位置对调。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弟弟不止想要铲除兄长的信徒,更是要连同兄长一齐消灭。”
他的眼前忽然又出现了那看不清面孔的青年人和瑟瑟的河灯。
“那最后他死了吗?”
他只想知道这么一件事。他死了吗?
这故事里的兄长,他死了吗?
“这问题的答案难道不是你最清楚吗?”
穆弈煊望向他,眼神定在他的身上,带着一点难过,“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天与地之间,没有什么人是自由的,哪怕是神也不例外。他们要遵循的规矩不一定比凡人要少,好在一切无法挽回以前,他找到了那最后一线生机。”
见他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穆弈煊看了眼外头天色。不知不觉间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屋内昏暗得不见一丝天光。
他从还愣着的人手中抽出自己的外衣,“我该走了。”
柔软冰冷的料子在他手中如水一般滑过,他试图去拉扯,但怎么都留不住。
他不能走。这样的念头再度冒了出来。他不能走。
“我送你。”他想要跟着一起过去,手中那把古怪的剑微微地发烫,都有些握不住了。
“你不能跟来。”穿好外衣的穆弈煊转过头来,站在黑暗里,几乎看不清脸,“还不到你的时候。你还不能走出这里。”
“你既然选择了那个人,那么你就不能跟着我去。”他的声音放得很低,“我一直都希望你过得好。”
纸门被拉开,他的父亲走入那片朦朦的雨水中,背影很快看不见。
他陡然惊醒,连鞋子都没有穿,连忙想要去追赶。他记得这里是自己的家,但此刻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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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景色看起来如此陌生,走廊一重套着一重,没有一个尽头。
在夜幕中最为醒目的是散落一地的椿花,惨烈得像是鲜血。
因为另一个人不在了的缘故,身边床榻早已冷透,睁开眼的同时薛止就意识到了这点。
屋门是开着的,漆黑的走道没有一丝光,到处都十分安静,没有一丁点嘈杂的声音,这令他稍有些不习惯。假如在以往,即使夜深了也能听见许多细小的声音,比如虫鸣和鸟啼,再比如身旁某个睡得正沉少年人绵长的吐息。他有多久没有这样身边没有一个人地独自醒来了?他模糊地想,好像是从三年多前开始的。因为生怕惨剧重演,那惊惶的少年身边整日都离不开人,他们同吃同住,几乎是形影不离,再后来踏上了旅途更是常常同住一间房,他早已习惯身边有人熟睡。
他披上外衣下床,踩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寒气顺着往上蔓延,若是普通人早已打起寒噤,可他只觉得有些冷,并不是不可忍耐。
自打心口扎进了镜子的碎片,每一日他都能感受到自身的变化,就像是沉睡在这具身躯里的一些东西正在缓慢而不可逆转地苏醒过来,将他变成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存在。
走出屋子,穿过曲折的回廊,见到庭院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昨夜颠倒之际听到的噼里啪啦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在这寒冷的冬日,环绕着屋子的椿花在一夜之间全部开放又尽数凋谢。
分明日落以前他们经过庭院时见到的还不是这样。残花掉落在雪中,红的像火,白的像雪,没有一朵幸于难,场景诡异而靡丽,又带着几分不祥的预兆。
他要找的人就不远的地方,因为出来得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赤脚站在积雪里,长长的黑发只在发尾轻轻用绳子束了一圈,苍白的侧脸在雪光的倒映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绮丽艳色。
对于有人来了这件事,穆离鸦连头也不回,仍旧定定地望着庭院外的某处,神情说不出的难过落寞。
薛止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停下,“发生了什么?”
“他回来过。”
“谁?”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薛止首先看到的就是树。从他有记忆开始这棵树就在院子里,树上叶子落了大半,偶尔簌簌落下些残雪,树下有一行浅浅的脚印,好似有什么人经过了这处,向着远处头也不回地走去。随后他心头浮现出一丝疑惑:因为这脚印实在是太浅,根本不像是人留下的。
果然穆离鸦接着说,“是我父亲。我梦到他了,或者说我以为一切不过是梦。”
醒来以后,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急急忙忙地追出来,看到眼前的这幅场景,渐渐地和梦境的最后重叠到一处。
不该在冬日中盛开的、属于夏日的花朵落满了庭院,几乎要灼伤他的视线。所有的一切都不仅仅只是梦,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解释。
“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也还是那副样子。他知道我恨过他,他一直知道的,可他什么都没说。我不想的,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恨他,我只是想和他好好地坐下来说会话。这才是我从小到大真正的愿望。”他听得到自己话语中的颤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继续说,“他是来和我道别的。因为他知道我回来了,他有一定要告诉我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这行脚印是穆弈煊的亡魂留下的?薛止再度看了眼雪地上的脚印。
死者不应回归人世,这本是极其荒谬的事情,遑论离那场血案已经过去那么久。但他更加清楚的是,世上的许多常理都不能用在穆弈煊身上。这个男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考量,究竟是怎样的事情值得他这样大周折?是穆家灭门惨案背后的真相,还是……
“他和你说了什么?”
薛止走上前去,顶着另一个人惊愕的目光下将他打横抱起。
早在跟着出来的那会他注意到了,因为赤脚走过庭院的缘故,穆离鸦的脚背上都是细小的血痕。他没将另一个人的微弱反抗放在眼里,抱着他往屋内走,“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
对于那个被血浸染的夜晚他其实没有多少记忆。他只记得约莫是傍晚的时候秋桐过来敲门,说自己很害怕,没有来由的害怕,问他自己能不能进来坐一坐。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她一面说一面发抖,那恐惧不像是假的,“我不会打扰到你,我发誓。”
因为身上另一半血脉的缘故,秋桐一直对危险的到来十分敏感,甚至都到了有些草木皆兵的地步。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外头的天,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天落日的余晖格外像粘稠的血,猩红而邪恶,笼罩着视线所及的一切。远处的山林里隐约传来乌鸦嘶哑的鸣叫,他回目光,起了手上的剑,“进来吧。”
再往后的事情他记不得了。他好像是昏迷了很长时间,等他再度恢复意识,首先嗅到的是浓得都要化作实体的血腥气。
到处都是血,湿热而腥臭的血,手上、身体上、甚至是他的喉咙里。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对上少年狼狈仓惶的面孔。
“你终于醒了。”那声音古怪而沙哑,听得他的心中阵阵绞痛。他顺着往下看去,看到手腕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顿时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如果那少年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的话,那双手早就废了无数次。
这就是他对于那个惨烈的夜晚最深刻的记忆,所以后来的时间里,他也曾痛恨过自己的无能。假如他知道得再多一点,是不是他们就能少走一些弯路?
“不是,只是一个有些古怪的故事。”穆离鸦搂着他的脖子悄声说,“是一对双生子的故事,而我刚好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听到双生子几个字,薛止心中反而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已经猜到了故事的主角的谁,最重要的是,穆弈煊果然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
“我小时候是见过你的。”
薛止第一反应是他们一起长大,为什么要特地将曾经见过这件事拎出来说。对于自己未知的过去,他总有几分难以确定的不可捉摸,下意识地选择避而不谈。
但穆离鸦接下来的话就打碎了他的那一分侥幸。
“不是身为薛止的你,是身为承天君的你。我的确见过你。”
薛止将他冰冷的身体搂得更紧一些,一直到两个人身上都沾染了冬日的寒冷,“我不记得了。”
“但是我记得你。”
回到屋内,薛止将人小心地放到床铺上,正想要抽身手就被人握住了。
“你……”他没有强硬地挣开,而是静静地等待那个人的下一步。
穆离鸦的手指修长,但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大少爷的手,指节附近带着老茧和伤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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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摊开的掌心缓慢地划了几道。
有一些痒,薛止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他感觉得出来,这写得是一个止字。止,他的名字,至少这十多年来他都是这样以为的。
“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穆离鸦从床上撑起身体,静静地凝视着薛止的眼睛,“没有姓氏,只有这一个名字,是我给你的第一样东西。”
薛止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两下,随后骤然合拢。
这触感熟悉得令他发疯,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够想起来了,但无论他怎样努力去回想,那里都只有一片空白。在极度的迷茫中,他听到自己心中有道细微的声音说,他没有说谎,整件事就是这样。这就是薛止这个人的根源,他从那高高在上的承天君成为凡人薛止的根源。
不论后面又有谁做了什么,只有这个名字是最不可取代、最为关键的一环,就像是那颗长出参天巨树的种子,埋藏在最深最不起眼的地方,但所有的一切都因它而起。
你不记得了吗?薛止又听到有人说话,是孩童的嗓音,好似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你不记得了吗?可是我还记得你。
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唇角,他勉强找回一些神智,看见那双隐隐透着青绿色的眼睛。
这是狐狸的眼睛,和他的祖母一样充满了魔魅,不过此刻,里头流淌的东西温和又宁静,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了。”穆离鸦贴着他的额头缓缓说道。
夫人去世以后,大病一场的他被侍女带着去附近的村镇里散心。大病初愈的他连走路都还勉强,也不知怎的就和侍女走散了。
就在手足无措之际,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一眼就看穿他不是普通人的小孩,还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参加祭典。
他们沿着人群一直走,灯花还有人群都化作了模糊而朦胧的影子,唯独这个人消瘦的手腕、苍白的下颌是清晰的。
醒来的最初那段时间他以为自己真的如父亲所说,做了个不大好的噩梦,可随着理智的回笼,他发觉到这些都不是梦,都是他曾经历过的事情。
早在薛止这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以前,他已经和那位承天君结下了缘分。
“我不是有意要忘记的。”
哪怕如今的他绞尽脑汁去想,也无法想起火光之下青年人没什么血色的面孔,只记得应该是非常好看的。
那究竟是怎样一张脸孔,不知道和眼前的薛止是否一样,可眼下他又觉得没什么所谓了。
“后来我被阿香她们找了回去,当天夜里就又发起了高烧。她们觉得我碰到了不好的东西,害怕得要命,但我知道,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我不想做失约的那个人。”
他苦涩地笑了下,他不想忘记,可有些事情终归由不得他。
“你说对了,我没有记得太久。我越来越难想起和你的约定。”
再然后,父亲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失了一魂一魄的孩子,说是故人之子。他的整副心神都被那个孩子占据,哪里还能想起和自己约定的那个人。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不断抹去那个人的回忆,好似只要这样做了,那个人就会真的死去。
“我真的不想要忘记你的事情。”他喃喃道,秀丽的面容上写满了可以称之为难过的东西,“如果我知道这对你有这么重要的话,我一定会记得。”
薛止任由他说着。他能感受到那带着丝丝凉意和幽香的吐息,还有在他脸上描摹着的手指。
“不要怀疑,我是真的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
“除了你,再不会有其他人的那种。我之前其实非常害怕,害怕你会再度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穆离鸦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我想要你只看着我一个人。”
想要让神留在自己身边,多么自私的愿望。
“我想要和你度过接下来的余生,你明白这是怎么样的喜欢吗?”
“我曾与身为承天君的你结下过缘分,但说到底不过惊鸿一瞥,真正让我想要厮守终身的只有你。”
说话的人唇边有些微弱的笑意,眼神也是柔和的,可就是这样的神情无端端地令他觉得悲伤。他在害怕,在为了一些不可知的东西而害怕,这真实的脆弱如洪水决堤又转瞬即逝。薛止想要做些什么安抚他,可那个人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松开手向后退去,他只能留住那尚且冰凉的指尖,送到唇边虔诚地落下亲吻。
“我喜欢你。”
“嗯。”
熟悉的温暖气息就这样将他包裹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紧紧地攀着薛止的肩膀,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
“我喜欢你。”
薛止能说的只有这样一句话。这大概是他知晓自己失魂以来说过的最为动情的几句话。喜欢还有想要和什么人厮守,这些每个人都会拥有但对于过去的他来说遥不可及的东西,连同他拢共的这么几分感情,全部都给了眼前这个人,本来他仅仅以为是自己不完整的缘故,到如今他才知晓,这是因为他们之间早就被看不见的丝线牵连起来。
假使没有十多年前的那一场灯花,凡人薛止甚至都不会诞生,就算诞生了也不会是薛止。当初的承天君在与那孩子相遇时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吗?有想过自己转生而成的凡人会这样刻骨铭心地爱上过什么人吗?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后半夜里,只要薛止闭上眼睛,眼前便会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他明白的,他怎么会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不止是那个人,就连他自己心里有很小的一块地方在反复质问:假使他真的找回了属于承天君的那一部分,成了了受无数妖鬼供奉的神,那么凡人薛止十多年来的爱与恨又将被置于何地?凡人的十多年在神明近乎静止的漫长岁月面前实在是太过短暂,他不会忘记,但有些事情真的还能维持旧日模样吗?
感受到身旁的动静,他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人再度坐起了身,用眼神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想到了一些东西。”穆离鸦的嗓子带着几分往日不多见的沙哑,“再陪我去看看。”
“好。”
他不再思考那些东西。此刻还不需要他做出决断,那么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这么一样,就是提起剑如往日那般跟在这个人的身边,与他是凡人或是承天君都没有任何关系。
天要亮不亮的时候,他们再度回到了院子里,不过这一次他们有更加明确的目的,那就是寻找有无穆弈煊留下的线索。
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当属这一地落花。才刚过去大半个时辰,这些残花就已开始枯萎,颜色脏污黯淡好似一团团淤泥。
从寒冷的冬日到夏日末尾,一夜之间盛开凋零,时间的流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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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身上被无限地加快了,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之中有蹊跷。
“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
晨曦穿透晦暗的云层,渲染出大片薄红,也落在庭院那层薄薄的积雪上,跟烧起来没什么两样。
穆离鸦循着那行浅浅的脚印往前,同身后跟着的薛止说道,“他不可能只是为了回来和我说些无意义的东西,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有别的目的。”
就像那双生子的故事,他甚至不需要深思就能猜出两个主人公分别是谁。承天君和他的双生兄弟,这故事讲的就是他们之间的争斗与渊源。
他有预感,穆弈煊已经将自身死亡的真相,乃至他们这趟旅途的全部意义隐晦地透露了给他,就看他能不能领悟这一层意思。
“还有那行脚印,他一定是想要告诉我什么才留下这些痕迹。”到了脚步戛然而止的地方,他就不再往前。
薛止随着他停下脚步,顺带又看了他一眼。不同于昨夜那魔怔了一般的模样,说这一席话时穆离鸦始终都是冷醒而理智的。
自从蛇毒被根除,他就又变回了那个冷淡且理性的人,只除了在自己面前。全天下只有自己见过这个人情动时那柔软不设防的姿态。
“我也有差不多的感觉。”薛止说话的时候,手中佩剑很轻地颤动了一下,“……怎么?”
要不是他的感官变得比往日更加敏锐,大概这点比风吹大不了多少的动静会被直接忽略过去。他福至心灵地想到这会不会和他们要找的东西有关系,毕竟这把剑是出自穆弈煊的手笔。
绕着树荫走了大半周,脚印就是在这个地方消失的,假如不在树上,那么……他低下头,“地下。”
不愧是与他朝夕相处十数载的人,穆离鸦瞬间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在地下?”
薛止点点头,却没有把话说得太死,“有可能。”
“那就试试。是这个地方?”
“差不多。”
穆离鸦没有再多提出异议,拿出那把鲜少离身的弯月匕首就顺着薛止指给他的位置挖了下去。
院子里这棵树已经在此扎根了百余年,地下根系虬曲盘绕,向着四面八方尽情地舒展,所以哪怕有薛止帮助,他挖得也不是很顺利。一直到到某个地方,这些蚺结的树根忽然就不再蔓延,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阻隔开,他手上的动作登时放缓了下来,生怕伤到了什么。
薛止自然不可能错过他的这一反应,“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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