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来自远方
阿讷气结。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算是见识到了!
胸中憋了一股子郁气,却又不能开口反驳。
袁峰不认叔父,桓容咬死骗子,自己势单力孤,连个能帮忙的都没有。
想到临行之前,无论谢玄还是王献之都称病不见,死活不来走这一趟,阿讷终于明白,这压根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后实在找不到人,这才派出自己“顶缸”。
或许,这一趟真会有来无回……
阿讷越想越是没底,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旨意犹如千斤重,外层包裹的绢布都被汗水浸湿。
“大长乐,不是还有一份旨意?”桓容开口提醒,笑容里带着嘲讽。
“诺……诺!”
阿讷唯唯应诺,颤抖着展竹简,嘴唇开合几次,嗓子眼却像堵住石块,发不出半点声音。
袁峰面露不耐,迈步走上前,直接伸出手。
明明知道不合规矩,阿讷仍没拒绝,更像是松了口气,立即将竹简送出,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大国伯,封号寿春?”
竹简展开,袁峰从头看到尾,小脸紧绷,全无半分欣喜。
桓容眉尾挑高。
大国伯是三等爵,同县公相差两级,同样可以有封地。
寿春地属幽州,之前为袁真占据,刚收回不到两月。以此为封号,朝廷打的是什么主意?
眼馋袁真留下的势力,以为捞不着,干脆伸手搅局,意图让他和小孩反目?
袁峰留在幽州,他就要捏着鼻子给出寿春,如若不然,袁真留下的势力必定会心生不满;若是返回族里,之前的布局都将作废。袁氏族人大可开口要回“家族资产”和部曲,只要桓容还顾惜名声,就不能压下不还。
事情到了最后,未必能真将桓容如何,但割下两块肉,让他堵心几天却不是问题。
从行事来看,八成又是太后的手笔,估计也有朝中的推波助澜。
难怪阿讷明白过来,一声也不敢出。
换成任何人,遇上这样的事都会暴怒。
忙忙碌碌一回,又是调兵又是花钱,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想不开,估计就要剑斩来使。
或许,对方期待他有这样反应?
一线灵光闪过脑海,桓容看向阿讷,目光带着怜悯。
他就觉得奇怪,褚太后再脑抽,也不该让内侍来送封赏,更不该让那么一个废物点心来府中刺探,分明是想着被发现!
如此一环逃一环,分明就是要激怒自己,让他怒起杀人!
无论原因为何,斩杀朝廷来使,还是太后宫的大长乐,都是明摆着要-造-反。
建康目前的局势,仿佛一个-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点燃。如果能以桓容为突破口,借机削弱桓大司马的名望,压一压他的势力,想必郗愔和王谢士族都乐意为之。
难怪王献之会派人来盱眙。
想到那封语焉不详,却处处透着暗机的书信,桓容不禁长吁一口气。
如此看来,琅琊王氏还能继续合作。如若王献之没有一点反应,就像当初的郗愔一样,坐视他走入圈套,这个盟友也只能一刀两断。
“峰不才,不敢受此厚封。”
意外的,袁峰当着众人开口,拒绝了授封的旨意,更将竹简退还。
阿讷双眼圆睁,愣在当场。
桓容也吃了一惊。
“这是为何?”
“峰年幼,不能担此重任。”袁峰认真道,“且峰要为大父大君斩衰,授爵不合规矩。请大长乐如实回禀太后。”
袁峰表情严肃,话里挑不出半点毛病。
桓容诧异难掩,阿讷却如坠冰窖。
“如无他事,峰尚要抄录道经,就此告退,还请大长乐莫怪。”
话落,袁峰再向桓容行礼,转身退出客室。
行到中途,遇上候在廊下的保母,袁峰迎了上去,拉住保母的衣袖,随即又松开,脚步快了几分。
“郎君为何不受封爵?”保母低声问道。
“受了就是死,我想活。”袁峰表情冷然,如秦雷在袁府惊鸿一瞥,半点不似五岁孩童。
“大父说过,只有投靠桓使君我才能活。无论去建康、去京口,还是返回族中,都是死路一条。没有爵位尚能苟延残喘,有了爵位怕会死得更快。”
“郎君慎言。”保母担忧道。
“无碍。”袁峰摇摇头,扫过廊下的健仆,淡然道,“桓使君以诚实待我,我亦无需过多隐瞒。”
保母沉吟片刻,低声问道:“郎君要服斩衰,膳食上需得留意。”
“无妨。”袁峰抬起头,现出天真的笑容,“大父素来怜我,心意到即可。至于大君,保母以为我有几分诚心?”
自他懂事以来,除了大父,唯有桓使君真心待他。便是阿母都曾将朱氏放在他之前。
袁峰天生聪慧,心性果敢坚毅,因袁瑾所为又添几分凉薄,轻易不会付出信任。
再过几年,任凭桓容再费心,也无法轻易打开他的心防。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他的信任,方才成为一个例外。
“我今日的《诗经》尚未读完。”袁峰收起笑容,脚步变得更快,“我想听阿兄讲卫风,需得尽快背诵。”
清脆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保母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抿了抿红唇,微低下头,小心的跟在袁峰身侧,再不发一言。
平地忽起一阵凉风,天空乌云堆积,雨水夹着雪子簌簌飞落。
卷过廊下时,浑似一匹白色的绢纱,轻轻飘散,朦胧了匆匆经过的身影,压过了清脆的嗓音。
客室内,阿讷从惊愕中回神,愈发坐立不安。
桓容没有为难他,也没这个必要。简单说过几句话,就将他打发启程。
“天冷路远,大长乐一路顺风。”
不提这话有多么别扭,阿讷却是如闻仙音。片刻不敢多留,甚至连样子都来不及装,匆忙起身离开,活似慢走一步就会没命。
“明公不留下他?”荀宥出声问道。
“为何要留?”桓容悠闲的侧过身,端起茶汤饮了一口,“仲仁是故意考我?”
“不敢。”荀宥口称不敢,表情则是不然。
“放他回去,远比留下更有用。”
褚太后壮士断腕,用心腹给他下套,八成以为这人肯定回不去。殊不知,桓容偏不如她的意,一根汗毛都没动,直接将人放走。
“且看吧,如果他真对太后忠心不二,宫中还能太平几日。如若不然,用不着咱们下手,褚太后就会自乱阵脚。”
一旦心腹成为敌人,不,以阿讷的身份,尚无资格同太后为敌。但凭他对褚太后的了解,总不会让对方过得舒心。
“如若太后动手?”
“那更好。”桓容放下漆盏,笑道,“连心腹都杀,今后谁还敢为她办事?”
“仆以为可将此事告知秉之。”
“秉之?”桓容想了想,摇头道,“他不合适,稍后我给王兄书信,由琅琊王氏出面同他联系。”
桓容不在建康,做事总有几分局限。
王献之则不然。
琅琊王氏正全力返回朝堂,能在太后身边埋下钉子,时刻了解宫中动向,想必会事半功倍。同样的,也会记住他这份人情。
“明公睿智!”
桓容笑着看向荀宥,道:“今日有炙鹿肉,孔玙素喜此味,不妨留下用膳。”
荀舍人的笑僵在脸上。
此时此刻,当真是痛并快乐着。
徐州,彭城
一只苍鹰穿过雪幕,飞过城头。
守城的士卒抬头张望,没见有鹁鸽跟随,一边跺脚一边道:“今天没鸽子。”
“有又如何?”另一人笑道,“难道你敢-射-下来?”
“……不敢。”
日前有仆兵见猎心喜,真的开弓-射-箭。
结果鹁鸽没抓到,反而被又啄又抓。顶着一脑袋血痕想不明白,这到底还是不是鸽子?
苍鹰飞入城内,很快找到刺使府,盘旋在上空发出高鸣。
听到苍鹰的鸣叫,秦璟披上大氅走进院中。
一阵拍翅声后,苍鹰径直飞落,双爪牢牢抓在秦璟前臂。
漫天飞雪中,天地一片银白。
修长的身影立在雪中,发如墨染,肤色竟赛过雪色,不是薄唇微红,彷如冰雕一般。
一阵朔风席卷,秦璟带着苍鹰回到室内。
解下竹管,取出绢布。
看到其中内容,不禁有几分诧异。
片刻后,秦璟放下绢布,支起一条长腿,单臂搭在膝上,眺望窗外的飞雪,乌发披在肩上,手指轻轻敲击,黑眸愈发深邃,人已陷入沉思。
桓容 第一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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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数日,彭城大雪纷飞,挦绵扯絮。
溪水结冰,道路被大雪掩埋,若是误入密林,运气不好就会遇上野狼,再糟糕点,碰上豹子老虎也不是虚话。
然而,无论在恶劣的天气,都挡不住南来北往的商队。
为了丰厚的利润,无论是运送绢布海盐的汉人,还是携带香料彩宝的胡商,都是迎风冒雪,赶着大车接踵而至。
自城头向远处眺望,蜿蜒的商队穿过雪毯,是遍地银白中唯一的暗色。
清脆的鞭声在风中回荡,不分胡汉,遇见都会打个招呼。后来者踩着前者的脚印,硬是在漫天大雪中开出一条道路。
彭城由相里兄弟主持建造,城墙四面立起箭楼,墙内遍布暗道,并埋设有机关。城下挖开超过两米的深沟,此时被雪掩埋,开春必成一天大河。
城内仿造建康营造,居住区和坊市分开,彼此之间设有篱门。未有水道贯通,代之以能行四马的宽路。
坊市内亦有不同。
大市每旬一开,方便远途客商。
小市每日都有,货物分门别类,分到不同的廛肆之内。
除开店的商人和挑着担子的小贩之外,村人猎户也常携私-货入城。近来常见有做汉家打扮的胡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举着硝制过的兽皮,和不同的买家讨价还价。
邺城一场大火,木制房屋多被烧毁,城中四万余户尽数迁走。
汉人流入西河、上党、武乡等郡,很快安顿下来。胡人分成数拨,在迁移过程中,各族各部之间泾渭分明,因积怨时有-摩-擦。
慕容鲜卑大多北行,主要投奔慕容评和慕容垂。
慕容涉等鲜卑贵族面和心不和,消灭巴氐之后,又接连和杂胡开战,尚且自顾不暇。几场战斗下来,手中地盘少去大半,剩下的也将保不住,明显不是好的投靠对象。
各部首领合计之后,全部选择绕路,避免中途遇上,被拉入这支注定灭亡的队伍。
杂胡要么加入征讨“旧主”的队伍,各种开抢;要么仿效羌人和羯人,试着和盐渎商队接触,在靠近幽州的地界安身。等待时机成熟,便拖家带口投奔盱眙。
据说一支羌部率先南投,现在过得十分滋润。
不用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冲锋陷阵,也没有苛刻的重税,只需在州治所卑下名册,便能在幽州居住。
不想继续放牧牛羊,大可以改行,以部落为担保,带着幽州商人往来南北,深入不曾到过的杂胡地界。懂汉话的优势明显,能帮着汉人和杂胡联络,另得一份报酬。
杂胡之间陆续传开,这支羌部干活不累,危险不大,油水却相当丰厚。
“听说部落里的人都不养牛羊,多数改做生意。头领搬到盱眙城内,住的是大宅院,冬天有地热。”
地热是个什么东西,多数杂胡尚无概念,但这不妨碍心中畅想。
遇到羌人带着商队路过,看到对方穿着绢衣,满脸油光,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反对南-投的声音越来越小。
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彼此的差别实在太大。再旗帜鲜明的反对,明显是和整个部落过不去,闹不好就会被人背后下刀,事了扔到雪地里一埋。
不是没人想过南下劫掠。
问题在于,中间还隔着秦氏坞堡。过去还好说,回来怎么办?去的时候一穷二白,回来却是拉着马车,傻子都知道干了什么。
若是被坞堡盯上,再别想有好日子过。
仔细想想,远不如举部投靠来得划算。
杂胡想得不错,却没法全部如愿。
桓容固然有意招收杂胡,借机壮大手中力量,但碍于州兵数量不多,口子不能开得太大,人数达到一千五百便停下了动作。
原因很简单,不想内部生乱。
胡人的凶性刻在骨子里,没找出解决之道前,压根无法保证忠诚。少数尚能管辖,人数多了,万一哪天不顺心,在幽州闹起来怎么办?
“如果我有十万雄兵,压根不惧这些!”
这句话只能私下说一说。
现实情况则是,盘点幽州全境,尚且凑不齐几万人口。想要招收十万雄兵,无异是痴人说梦。
流民?
想都不要想!
自秦氏坞堡发兵攻燕,陆续占据荆、豫、徐三州,便彻底截断南北。
此举固然挡住乱窜的燕兵,保证幽州安全,却也拦住大部分流民,迫使桓容扩充人口的计划中途流-产。
其他侨州如何想,桓容不知,可他的确有些着急上火。
找上门去,难免会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不向对方开口,幽州的人口很难在短期增长,无论从现下还是长远来看,都对桓容十分不利。
最直接的影响,州兵的数量卡在三千,加上盐渎私兵和袁氏仆兵也不足六千。解决小问题尚可,哪天遇上成建制的府军,估计只有被揍趴的份。
和荀宥商议之后,桓容绞尽脑汁,整整耗费两个时辰,方才写就一封书信,仔细的塞-进竹管,绑在苍鹰腿上。
不能开口要,干脆直接买。
他不差钱!
因风雪太大,苍鹰抵达彭城的时间稍晚。
看过桓容的书信,秦璟陷入沉思,独自坐了许久。
夜色--降临,婢仆点燃灯火,送上备好的膳食。
秦璟心中有事,无心用膳,仅是动了两筷,就让人撤了下去。
秦玦接到西河的消息,正打算来找他商量。见到婢仆撤下的碗盘,不禁面露诧异。
“阿兄胃口不好?”
婢仆颔首。被秦玦问起原因,却是满脸茫然,一问摇头三不知。
“算了,你们下去。”
秦玦摆摆手,迈步走进内室。
刚绕过屏风,立即有冷风迎面吹来。
“阿嚏!”
意外的打了个喷嚏,秦玦开口道:“阿兄,天这么冷,为何不关窗?”
“清醒。”秦璟的声音有些低沉。
秦玦又打两个喷嚏,避开窗口坐下。早知道该披着大氅,如今一件长袍,压根挡不住冷风。
“阿兄,西河来信了。”
“恩。”秦璟单手耙梳过额前,将一缕黑发顺到脑后。略显粗鲁的动作,落在观者眼中却格外潇洒。
秦玦看得眼热,暗自嘟囔一声,到底没敢当面抱怨。
兄弟长得太好也是个事!
没瞧见鸟都区别对待?
“阿父下月称王,决定定都西河。”
“西河?”秦璟神情微讶,见秦玦又开始打喷嚏,顺手合上木窗,正色问道,“之前不是有意邺城?”
“听说是有人向阿父举荐术士,卜出邺城非是祥地,否则曹魏不会移都洛阳,慕容鲜卑也不会短暂而亡。”
“荒谬!”
秦玦用力点头,大表赞同。
“大兄曾经出言反对,可惜术士言之凿凿,阿父似另有考量,决定先定都西河,是否移都,只待日后再说。”
日后再说?
捏捏眉心,秦璟恍然。
西河乃秦氏崛起之地,现下只是称王,的确可以为都。日后更进一步,再选都城未为不可。
“阿兄,还有一件事。”
“什么?”
“阿岢送信来,说南阳阴氏又给阿父送了美人。”
“南阳阴氏?”秦璟挑眉。
“对,就是当初害阿岢落水,差点病成傻子那个!”说起这件事,秦玦就是满腹怒火。
“阿父收了?”
“收了。”秦玦怒道。
“阴氏好大的脸皮,不只阿父,还想给大兄和二兄-塞-人!要不是阿母拦下,估计人已经送去了武乡和上党!”
秦玦越说越气,一阵咬牙切齿。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做什么?”秦璟倒没生气,反而笑了,“鲜卑段氏,你可记得?”
“鲜卑段氏?”秦玦想了片刻,“跟慕容垂-叛-出燕国那个?”
“正是。”秦璟沉声道,“凡鲜卑皇室,如吴王、范阳王等,后宅均由段氏女把持。如非可足浑氏手段狠-毒,两代燕主的后-宫定也不乏段氏女。”
慕容垂带兵征伐高句丽,将王妃可足浑氏丢在邺城,却特地派人接走小段妃。固然有慕容令生母出于段氏之故,也是对这个家族的重视。
“阿兄是说?”秦玦似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确定。
“外戚。”
“外戚?”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阴氏如何兴旺,你总不该忘记。”
哪怕过去几百年,东汉开国之君的这段佳话,依旧在世间流传。
秦璟掀起嘴角,半面被烛光照亮,半面隐于黑暗。对比鲜明,衬得唇色愈发鲜红。
室内寂静片刻,秦玦猛然拍案。
“他们敢!”
“自然是敢,否则也不会趁这个时候送人。”秦璟微垂双眸,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阿岩,自阿父决定称王,坞堡再不同以往。如阴氏之类会越来越多。你能挡得住一个,能挡下十个二十个?”
“阿兄……”
“如今是阿父和兄长,很快就会是你和阿岚。”秦璟看着秦玦,笑容颇富深意,“说起来,你和阿岚也是该定亲的年纪。”
“阿兄!”秦玦脸色涨红,“阿兄尚未成亲!”
“我吗?”秦璟拉长声音,黝黑的眼底倒映火光,唇边笑意更深,“阿母曾请人为我卜笄,你难道忘了?”
秦玦张张嘴,表情瞬间凝固,突然有些泄气。
“阿兄,术士之言未必可信,你总不能一直不成亲吧?”
“有何不可?”秦璟淡然道,“这样一来,兄弟才能和睦如初,阿母也不会烦心。”
“可……”秦玦皱眉,“大兄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秦璟转过头,细听朔风呼啸,话中隐含深意,“我意已决,不会再做更改。况且,有三年前的教训,想必不会有哪家想不开。”
秦玦无语。
卜笄是一则,真假不好断言。可那件事真同阿兄无关。
送来的人一直在西河,阿兄碰都没碰,无论如何沾不上卦象的边。归根结底,是那两家各怀鬼胎,自己作死,落得个人死族灭的下场,能怪阿兄吗?
最后偏要栽到阿兄头上,流言传了整整半年!
“此事无需再提。”秦璟话锋一转,道,“无论阴氏作何打算,有阿母在,总不会令其如愿。现下另有一事,我欲交给你办。”
“阿兄尽管说,我一定办到!”
是外出追缴燕国残兵,还是捉拿借商队刺探的氐人?
全部没问题!
“近日我将往幽州一行,彭城暂时托付于你。慕容鲜卑已不成气候,城内政务也不多,只需隔日带兵巡视,挡住流-窜的残兵,收拢流民即可。”
秦玦石化当场。
这个时候南下?
“为一笔生意。”秦璟难得开始解释。
不解释还要,这一解释,秦玦直接由石化开始皲裂。
仗没打完,坞堡内又是一堆事,这个时候南下谈生意?
阿兄,求别闹!
西河
比起彭城,西河的雪更大,风更冷。
几场大雪过后,满世界一片银白。屋檐下的冰棱足有巴掌长,晶莹剔透,能清晰照出人影。
曲折的回廊下,数名婢仆迎面走过,一行人手中捧着绢布首饰,另一行却怀抱竹简。
彼此见到了,都是表情不善,下巴昂起,用鼻孔看人。
不是碍于规矩,必定要吵上几句。
饶是如此,仍在行路间互使绊子,两名婢仆被踩住裙角,一人跌倒时撞上廊柱,额头擦破一层油皮,另一人划破掌心,登时鲜血淋漓。
见了血,事情自然不能善了。
早不对付的两个美人先怒后喜,都以为抓到机会,争相跑到刘夫人面前哭诉。
可惜两人都打错了算盘。
来到正室外,连真佛都没见到就被训斥一顿,带着贴身婢仆站在廊下,想走不敢走,吹了两刻的冷风,生生冻得脸色青白,浑身直打哆嗦。
听到婢仆回报,刘夫人眼皮都没抬,看着新染的蔻丹,仿佛正在出神。
刘媵放下茶汤,视线扫过陪坐的妾室,问道:“说吧,谁干的?”
“回夫人,是妾。”周氏上前跪倒,上身微倾,双手合于腹前,姿态恭敬。
“怎么这么急?”刘夫人终于开口,话中并无太多指责。
“回夫人,这两个不算什么,她们身后的实在不像话。”周氏正色道,“妾看不顺眼,行事鲁莽,还请夫人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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