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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曾苍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池以蘅
温礼探出头,这才借着月光拉出的影子,看到颤颤巍巍站在阴影处的老年人。他多打量了康念几眼,年轻女人说话时薄薄的嘴唇上下合动,侧脸对着他,发丝缠绕着微风,红色的绸带扎在脑后的黑发宛如幽静的月夜里从山涧中倾泻下来的一壁瀑布,软玉温香,兰质蕙心。





时光不曾苍老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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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念先把老人扶到一旁,两个孩子看到奶奶移动了位置,跟着跑过来站在老人身边,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带着疑问和好奇。康念微微弯下身去把老人的小马扎拿起来,后退了几步,回过头对着温礼的车招招手。
路灯下,他听见她淡雅的声音,声音不大,却悦耳:“这一带人挺多的,晚上很多老年人在这附近遛弯儿,你路上开车小心一点,别招惹麻烦事。”
温礼心中一动,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会儿,脚下加速,路过她的时候放慢速度,轻轻的说:“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细心,康念师妹。”
康念低下头,没有回应。直到刘海儿被一阵风撩起,一阵尾气过后,她知道他走了。
她端着小马扎笑着走到老奶奶身旁,扶着她慢慢走向路对面的亭子。
连续一周都像是得了失心疯,温礼整晚整晚的梦见康念。
学生时代的康念。成为图安的康念。
梦里先是一双火热带着期待的明眸,行动起来如风一般,敞亮、大气。
再一眼,又变成淡定冷漠,一双眸子看任何事物都带着点考量,又偏偏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面无表情。
都是康念。都是康念。
温礼这天起的比闹钟还早,他坐在床边没有动,先是摸了摸被他搁置在床头的那本有康念签名的《走向终结》,绒面的书封看样子经常受到他的抚摸“照顾”,书角儿有点反光,温礼的手指在书页上敲了敲,脑海中是那晚康念低头不语的场景。
似梦幻泡影,挥之不去。
下班之后没有突发情况,温礼开着车驶向繁华。上次婚礼遇到的同学约了他晚上聚聚,一周前就定好了,他那边大概四五个人,由头是有人从美国回来了,也是挺突然的。
当初出去是一对,回来排列组合换了,这边凑的还是一对。另带上几个人温礼不太熟,不过他也清楚,有给他介绍的意思在里面。因为是一个同学圈子,之前他有犹豫过要不要接受对方的好意,也说不定她有耳闻,但上周末他重新遇到了康念,空落落的心里忽然不空了,有了那么点被填充的意味儿,同学再向他提起美国回来的朋友,他也就学着装傻充愣,左右言他,省得徒增误会。
为了聚会他们拉了个群,一开始都讨论去哪儿,温礼很少说话,有时看他们刷刷消息。先是说约在外滩几号,有人嫌俗气,后来换了新天地,又有人笑更俗气。温礼看着一排排刷过去的聊天记录无奈的笑,没注意的功夫,最后发起人发了个地址时间,就是当年哥几个分别的地方。
他把车停在家门口,自己坐地铁过去,路上换了一次,出地铁口的时候已经迟到了。
好在朋友聚会也很松散。
到场了是一个灯光昏暗的欧式餐厅。进门一个吧台,酒保大概是菲律宾人,他们人多,他问了一声,一个金发女,有点年纪,画着深浓眼线,也不知是不是老板娘,笑盈盈把他带到楼上,转了几转,一个小房间,摆一个长条桌,有几个人已经坐那儿了。
发起人在,举手朝他招呼,“老温!”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也举手示意。分别前哥几个就不太爱喊他的全名,说太儒雅,显得好像其他人的爹妈给自己孩子起名时没念过书似的。读书的时候就有人笑他,说温礼这个名字有够装逼,偏偏还装的很成功。温礼走过去的时候又听到一帮人里有人提起这个梗,这时两三个同学都笑起来,他耸肩,表示无所谓。
发起人边上空了个座,让他坐那里,应该是刻意安排过的,比如那对夫妻就一起坐对面,其他也男女搭配,温礼边上就是个他没见过的女孩子。
他坐下了,也没人刻意介绍,刚才对面夫妻在说话,这时接着说。老板娘上来给他倒了杯加冰柠檬水。温礼听了几句,是说当地房价,又说到天气,冬天奇长,纬度比东北还高云云。
一到这个点上,话题自然就跳到他身边的女孩子身上,“哎,正好迟莉丽是umn的,也冷得够呛!”
温礼这才顺意朝迟莉丽微笑点头,女孩子也大方,笑道:“下雪也有好处,像我这种不开车的瞬间就和开车的公平了,反正谁也出不去。”
大家都笑。
有人问了一句:“你不会开车?”
又有人说:“人家有人载!”
立即有人辟谣:“别瞎说!莉丽单身的,”接着就问温礼,“老温不用说,老司机了吧?”
温礼喝了口水:“嗯,大二的时候假期里清闲,就去考了。不过我听你这话怎么这么别扭?谁老司机,你讲清楚?”
这句话也不是真的质问,为了配合一下气氛而已。温礼问过就自顾自的喝起水来,对方打个哈哈也转头再聊别的。
就有人说:“你们这种留校的就是好,早早就定了,我们到处面试跟狗似的,就看你们矫情了,一会一下毕业旅行了,一会一下去哪体验生活了,一会一下又哪儿艳遇去了……”
温礼给自己倒水,听他们抱怨也只是笑。
迟莉丽转头来看温礼,正巧他们先前点的菜一道道上来了。桌子窄,一点点前菜,盘子却大的不行,他们几双手帮着挪盘子,不知怎么一碰,温礼前面一杯水整个被碰翻了,从上到下淋了他一身。
他猛得站起身,几个朋友“哎呀”“哎呀”凑过来要给他擦,他只说“没事没事”拿了几张纸巾随便抹抹,抬头致歉道:“我去下洗手间。”
泼出的水就好像扣下的扳机,突然就在他脑中释放出了康念的影像。
餐厅是个老别墅改的,楼梯窄而陡,他扶扶手下楼,木板发出的嘎吱嘎吱声,一遍遍重复,六年前也是这么个类似情景,新闻学院的朋友破天荒跑来他宿舍里跟他勾肩搭背,说有个小师妹想采访他。
当时他摆弄着手机,手忙脚乱想充电,耳边听见对方说:“接受吧,啊?我替你接受了,挺漂亮的姑娘,你就是看一眼都不亏,而且小丫头特会拍照,前不久校刊上表彰的那个你记得么,就是这姑娘。”
温礼苦笑着摇头,对方却一直说个不停,大有他不亲口应承下来就不罢休的姿势——“我说老温,别端着偶像包袱啊,人家正儿八经的未来大记者,你看着还没毕业呢,先拿了国家级的摄影新闻奖,你看校刊没有,人家姑娘的名字特靠前……”
温礼听他这么提起,有点印象,校刊上那篇横贯两个版面的文章他仔细看过,就问:“想采访我这姑娘,叫康……什么来着?”
“康念。”
他说:“对,挺好的名儿。跟我的名儿一样,有文化。”
但天公不作美,临到天黑了他也没接到康大记者打来的电话。温礼以为自己手机坏了,要拿过来看看,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发现是真坏了——下午那会儿充电没充进去,早黑屏了。
文化人见不成另一个文化人,都有一种恨不逢时的冲动。温礼懊恼了一宿,本想第二天打电话过去致歉,医院里要求他参加一场手术见习,等他忙下来,这渣儿也给忘干净了。
温礼躲在洗手间握着手机发呆,忽然有种想打电话给康念的冲动,按亮了屏幕翻了一会儿通讯录,才想起来上周聊的太愉快,忘了要下姑娘的电话号码。温礼愣了一下不由苦笑,水洇湿的牛仔裤贴着大腿皮肤,他也不觉得凉,光站在那里发呆。
过了一会他还是回去了。不咸不淡聊,不咸不淡吃完,有人建议换个地方继续。
他们都喝了点酒,出去晚风一吹,有人脸红红的。不知怎么走的,渐渐就剩迟莉丽和他落在最后。他这人,对感兴趣的人和事儿,话痨。对陌生一点和不感兴趣的,话就少。女孩子也沉默,但是脸上带着自然而适宜的神情。她忽然停下了,温礼走出两步也停下脚步。迟莉丽蹲到花坛边,他才注意她是穿着条黑底白鸟纹连衣裙,外面罩着件短夹克,一蹲下了,裙子下摆拖到地上。他想提醒她,她却向着黑漆漆的矮冬青丛里学猫叫。他跟着俯身去看。
都说喜欢猫的男人脾气好,温礼也喜欢,但他却怕猫。他往冬青里瞧,背脊却僵硬,摆着随时方便逃跑的架势。
迟莉丽引了只不小的猫出来,杂黄毛,脏兮兮,她也不介意,伸手摸它的脑门,猫喵喵叫扭着脖子,迟莉丽也学它叫,回头一笑,正对上温礼凑得很近的正脸。温礼退了半步,脸上露出礼貌的笑意。迟莉丽也笑,笑着垂下眼睛。
晚上聊到过十点他们才散,地铁早没了,温礼叫了车送迟莉丽回去。对方往车里面坐一点,看他却不动身,奇怪地问道:“你不回家么?”温礼想了想,不动声色的拒绝,“嗯,我和你反方向的。你先走,我再拦车。”
跟在温礼身后的牧司一脸恨铁不成钢,拦了新车之后坐进去,一路上没和温礼说话。温礼报了个地址,司机一脚油门蹬出去之后他又反悔,随口报了个新的地址,然后看着牧司问道:“去喝一杯?”
牧司看着他,目光沉沉的,过一会儿有点了然于胸的古怪,“哦,我知道了,咱们温哥是有心上人了。”
“有个屁。”温礼爆粗口,心烦。
牧司吹了一声口哨,扭头看着外面,月明星稀,他突然说:“老温,你别整天苦行僧似的,都多少年了,人要学着告别过去。”
“还用你教我?”温礼睨他,叹了口气,看看手机,“酒吧里跟你细说。”




时光不曾苍老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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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可以主刀的外科医生,温礼这人轻易不喝酒抽烟,自律的很。
他和牧司要了个包间,面对面坐着,摆出要长谈的架势。
牧司陪他干坐了一会儿,喝了大半杯水解渴,又觉得凉白开灌下去不过瘾,还是叫了点啤酒。他轻车熟路的拿瓶子喝,一脸舒适,抹了抹嘴问温礼要不要来点。温礼下巴一抬,说你倒是给我开一瓶啊。牧司撇撇嘴,小声发泄不满,但还是给他开了。
他握着瓶口去碰牧司的酒瓶,“走一个?”牧司眼底里有惊讶,但很快压下去,抬手拿瓶身使劲儿撞上温礼的酒瓶。
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人吹了五瓶酒,温礼才有点想说话的样子,“你发誓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都不会有除了我们之外的第三人知道。”
牧司就笑,“干嘛啊,这么大阵仗,怎么个意思啊?”
温礼瞪他一眼,“啰嗦什么,让你发誓就发誓。”
牧司一叠声的“好好好”,然后像模像样的举起三根指头发誓,还表白了一堆毒誓,如果透露一点他们聊天的内容就一辈子无法勃·起之类的。
温礼点点头很满意,看着他说:“我遇到康念了。”
牧司啊了一声,脑袋几根弦儿一时间没跟上,反问道:“……谁?”
“就是当年被你骚扰的在校刊上,长篇大论驳斥你的那个新闻学院校刊记者。”
“……”牧司的脑子里瞬间就调出一个气势勃勃,踮脚叉腰的红色小辣椒形象,说起话来是字字珠玑,就算是没道理也能说的人无法反驳,“哦,哈哈,想起来了。对这姑娘我是真服,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了。”
“嗯……她就是图安。”
“……”牧司皱皱眉,比起小辣椒康念,图安的名声就要鼎沸一些。他把酒瓶放下,看着温礼,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喝了口啤酒:“前情提要我听你说完了,你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温礼张张嘴,刚才喝酒喝太快,嗓子眼干干的,有点哑嗓子,说出来的话粗粝沙哑,“她很好……比余静若好。”
他说:“我上周见到她,跟她多说了会儿话,她现在身体不太好,已经……反正不是当年那个喜气洋洋活蹦乱跳的小辣椒了。”
牧司皱着眉,听他说。
“她总是出现在我梦里,但第二天睡醒,我什么也不记得,就只记得梦到了她。我跟你说牧司,我昨天做手术的时候手都在抖。”
牧司把一瓶雪花干到底,半晌儿才淡淡道:“没什么不好,老温,这是好事儿啊。”
他当然懂的——一个女人如果被温礼拿来和余静若比较,只能说明这个女人进了他温礼的眼,入了他的心。
他把温礼面前那瓶没喝完的酒拿到自己跟前,看了看余量,然后放到地上,“人得往前走,总比你一直想着那个不靠谱的女人强。你别忘了,你当年还欠小辣椒一个道歉呢。”
当年温礼答应康念接受采访,却食言了,他总想着抽个空去道歉,但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绊住。温礼想起康念六年前那张脸,她笑起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跟着亮了,清透,像白百合。他整个人都柔软了起来。
“我知道。”温礼轻快的说。
温礼带着醉的迷迷糊糊的牧司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洗漱完了,他躺在床上,摸出手表,对着窗帘外透进来的光看了看,十二点多。
六点零五分,闹钟响起来。温礼翻了个身。隔了一会,他就起床拉开了窗帘。
七点刚过一点儿,他在餐桌前坐下了,手里的早饭吃了一半。
牧司睡得像头猪,怎么叫都叫不醒,温礼收拾好出门前放弃了,在他床前放了杯水,留了张纸条。
八点不到,温礼把车停在医院职工专用的车位上。他锁了车,整了整衣领往住院部走,路上有几个人侧头看他,他也不甚在意。太阳惶惶照着,五月中旬,还不算热,但风稍微大点,一切都在复苏。
上午他没什么病人,查过一次房之后就准备回学校看看,经过四楼的时候脚步犹豫一下,还是打转去了精神科。
推门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他打了个招呼,环视了一圈办公室:“任主任,看见袁宁了么?”
任主任道:“刚才来扎了一头,刚出去,没说去哪儿。”
他哦了一声,走到袁宁的办公桌前,看了看她凌乱的桌子,像是被打劫过。不过他只说:“方便的话,我在这儿等她一会儿。”
任主任点头:“那有什么不方便,你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温礼连忙又站起来,道:“不麻烦您,我自己来就好。”
任主任笑着看他一眼:“客气什么,你八百年也不常到一次精神科。”
温礼也笑,放松了一点:“别看我有时候做做解剖,其实我挺怕精神类疾病的,所以每次经过都离得远一点。”
任主任把水放在他面前:“温老师,你净说大实话,你看你把天聊死了。”
温礼脸上没什么变化,只说:“那我道歉,对不住。”
两个人是江州大学前后脚毕业的,当年都是医学院的佼佼者,常常一起挤个自习室什么的,熟络的很,你一言我一语互损一点也不会尴尬。温礼和她聊了聊近况,等了半小时没等到袁宁,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袁宁从走廊拐进来,两个人撞满怀。
“温老师?”袁宁诧异。
温礼冲她点点头:“我就是想找你问问康念的情况。”
袁宁摸摸后颈,一脸茫然道:“……您怎么突然想起问她?”
任主任的目光看过来。
温礼有点拘束:“……一言难尽,总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我也想知道她这两年的近况。”提到康念一定会聊到图安,他已经答应过不会泄露她是图安的事实,办公室有外人在,他不想说太多。看着袁宁一脸发懵,他又补充道:“拜托了。”
袁宁忡怔的点点头:“……哦,可以啊,我每天晚上都挺闲的,您随时找我就好。”
温礼点头,跟她约定今晚,袁宁答应了,他告别一下就走了。
下午温礼赶回医学院,他的课表上还有课,下课又有学生缠着说了一会话,还有几个小姑娘抱着书故意捡了些问题来问他,都是实操性质讲起来比较复杂的问题,他带着学生去了实验室,亲自操作,给她们讲解。小姑娘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却很少看实验,偶尔眼神落下去,目光所及也是他修长有力的双手,温礼不甚在意,淡淡把问题串成串讲完,然后直起身来反问她们:“我讲的怎么样?”
“挺好的!”
“清晰明了,比徐教授简洁易懂!”
“温老师真棒!”
温礼笑着点头,一边收拾实验台,一边说:“那好,既然这样你们回去把刚才的实验步骤整理出来,回头邮件发我。”几个小女生顿时哭丧了脸,哇哇直叫卖萌求放过。温礼丝毫不为所动,心平气和的补刀,“虽说实验过程是一样的,但不同的人叙述起来是不同的,所以你们懂得,交上来的东西别雷同,不然就按照你们自己写的东西返回去抄两遍。”
“人性呢温老师!!”小姑娘堵着门不让他走,装模作样挤了几滴泪在眼眶里,温礼抄着手后退两步,又回头看一眼实验室,若有所思道:“你们的学习劲头好足啊,要不我再教你们点别的东西?都是超纲的内容,但绝对对你们的实操有好处。”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拉着手一溜烟跑了,从楼梯口传来她们的叫叫喊:“温老师你这样真的会注孤生的!”
温礼从门口探出头,声音愉悦:“谢谢你们的祝福,我收下了。”
打扫完实验室,温礼准备去医院开车下班。刚坐进车里打起火,收到了袁宁的短信,他沉默着看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熄火下车,冲回医院。
袁宁至今还算是医院新人,没有职称,点名找她的病人都不是什么大病症。她每天的工作重心主要是担当任主任的助手,帮助一些精神压力还不算大的病人。话题无外乎是一些青少年的压力,成绩和人际关系,还有父母的影响。
送走了温礼,她的电脑上显示有人挂了她的号,进门的是个男生,非常矮小,眼睛里没什么神采,一直低着头,他的妈妈跟在他身后。
袁宁先是和男孩的妈妈交谈了一会儿,转而开始跟小男生沟通,他的问题,困扰于人际关系更多一些,来来回回说了不少,但说话很少有内容的概括和意义的提炼。袁宁听他说了很久,大意总是感觉自己不讨人喜欢,无法融入同学的圈子,而他又特别在意,他想要,希望像受欢迎的某某某一样,或者他常常思考为什么自己不是某某某。
袁宁大体给男孩儿归类,又是一起性格过于内向导致的社交障碍,还好,男生面对外人的时候还能侃侃而谈,症状很轻。她支开男孩的母亲,给男孩儿做心理疏导,讲很多道理,关于自我定位,关于自我认同感等等一切;最后又同孩子的母亲交流,给迷茫的妇女出谋划策指点迷津。等两个人走出门,袁宁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康念,她不知站在那儿听了多久,靠着墙站着,神色疲惫。
袁宁迎她进门,电脑上并没有康念挂号的信息,她问:“今天还不到复查的日子,你怎么来了?”
“失眠,我需要一点安眠药。”
袁宁张大嘴巴,顿了两秒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这东西对你伤害挺大的,有害无利。”
康念皱眉,“没关系,你开,我也不是需要很大的剂量,每晚一点,能让我睡着就行。”
袁宁抬头看她的眼,眼眶下有点发紫,浓重的黑眼圈。
她问:“你多久没睡好了?”
康念说:“一周。”
“那你应该早点来找我。”袁宁语气里充满不满。
康念没什么表情,“我只是需要点安眠药,你开不开?”
就算袁宁不开,康念换个地方总能弄到,但若是放任她去别的地方开药,还是处方药,袁宁不放心。她作势要在电脑上下处方,一边到处找自己的手机。
“你看,不是我不想给你开,你没挂号,我没你的信息,开不了。”袁宁指着电脑,表示无能为力。
康念看她一眼,“好说,我现在去挂号,一会儿你把药开给我。”
看着她下楼,袁宁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发短信,“康念在我这儿,要安眠药,情绪很差,请老师速来。”短信发给温礼。袁宁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发给温礼,但潜意识里她总有一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温礼或许对康念的病有帮助。




时光不曾苍老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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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礼等不及电梯,是一路跑上来的。站在袁宁办公室门口,气喘吁吁。
办公室里没有别的病人,偌大的房间略显的冷清一点,温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张口省了寒暄道:“怎么回事?就你一个人么?”
袁宁朝他身后看看,没有外人,示意他把门关一下,然后说:“她让我开给她安眠药,但她上来的时候没挂号,我说开不了,她就下去挂号了。”
温礼坐在任主任的位置上,眼睛看着面前一叠处方纸,皱眉道:“……她经常这样么?我是说,经常需要你帮助她开安眠药?”
袁宁摇头,手里不安地转着笔,“最早她成为我的病人的时候,常常做噩梦睡不好觉,我给她开过一点,但只有那段时间有在用。这两年来找我开安眠药,还是第一次。”
温礼想了一下,还要问什么,门被敲响了两声,然后门把手被扭开,康念端着一个病历本和零散几张收费单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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