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顾盼盈盈
牛膝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来自己主子是大殿下的伴读,去留都不是一个内宅妇人能够置喙的,不由摸着头傻笑几声,不说话了。
可惜这世上总是自诩精明的糊涂人更多些。
箫慎这个年仅十岁的半大孩子都看的清楚的事情,肃国公夫人郭氏却还心存幻想。
一听小丫头进来禀报说大爷回来了,自从诊出有孕就垫了个引枕斜倚在了榻上的郭氏直接摔了怀里的手炉。
精巧的银质嵌绿松石葡萄纹手炉哪里经得起这么一砸,当时就分了家。
不等旁边侍立的丫头们惊呼出声,瘪了个角的炉盖就正正砸在了回话的小丫头后脑上。
倒不是她痴傻到不晓得躲,而是郭氏当家后改了规矩。
丫头们进她的屋子一向都要双膝跪地、躬身垂头,但凡让郭氏觉得不够恭敬的都要跪在院子里打手板。
听说当年就有原本得脸的大丫头因为忘了规矩、只是对郭氏福身为礼,被打到双手都肿的没法看,出府之后没多久就去了。
这回进来传话的丫头也晓得郭氏不喜过继来的长子,为求逃过责罚跪下后额头都碰到了地上铺的熊皮毯子,哪里还避得开头顶上飞过来的炉盖呢?
声儿都没来得及出,人就那么昏在了地上,原本做壁上观的丫头们也只得上前七手八脚的把人抬了出去。
一瞧似乎闹得大了,郭氏心里也有些后悔,埋怨起了身边的心腹,她的陪嫁郝嬷嬷。
“你是愈发托大了,我不问你,你也不晓得劝劝我这暴脾气。”
她说的理直气壮,也不想想自己没听完就动了手,何曾留给郝嬷嬷劝她的机会。
郝嬷嬷却半点也不在意郭氏与日俱增的执拗脾气。
当年她踩下姐妹当上大姑娘郭氏的陪嫁,最大的心愿也无非就是由郭氏做主嫁个衣食无忧的人家,哪儿能想到自己福分这样大,能嫁了国公府的大管事,一年就稳稳当当进项千两?
这份好日子都是托了谁的庇佑,郝嬷嬷心里门儿清。
是以郭氏时隔多年终于再次有孕,郝嬷嬷心中的欢喜并不比郭氏本人少多少,对占了世子之位的箫慎的厌恶之情更是同郭氏也相差无几。
要是没有箫慎这个短命鬼,世子之位理所当然就是郭氏腹中的小少爷的。
见郝嬷嬷面上还是笑盈盈的,郭氏心中的邪火总算下去了一些。
她矜持的抿了口茶,忿忿道:“他算是哪门子的大爷?只恨我儿来的这样晚,白白便宜了个外人。”
郝嬷嬷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话却不能这样说。
她眯着眼逐个打量了番还留在屋里的丫头们,盯得她们一个个都垂了头,才压低声音劝道:“您何必这样说?再气坏了身子。”
光说不练假把式,话糙理不糙。
郭氏与郝嬷嬷主仆多年,一听便明白过来,不由一乐,抬手指了指郝嬷嬷。
“你这老货,果然最知我心意。”
凝眉琢磨了片刻,郭氏笑着吩咐道:“前儿贤妃娘娘的娘家侄媳妇不是四处寻老参,快去库里寻两支好的,你替我走一趟。再把那尊羊脂玉观音请出来,我今儿晚上我便要拜的。”
郝嬷嬷前面一直含笑听着,郭氏一提羊脂玉观音,她的心里却是突的一下,半晌才弯腰掂量着回了话:“夫人怕是忘了,那观音您已经给了大姑奶奶当陪嫁了。”
当时郭氏已经死了生儿子的心,只当自己这辈子统共也只有这么一个骨肉,哪里肯便宜了别人,嫁女儿的时候恨不能把国公府的底子都要掏空了。
郝嬷嬷这么一说,郭氏自己也想了起来,僵着一张脸愣了半晌。
“真是个霸道的,连亲弟弟的好东西都拿了去。”
郭氏悻悻躺了回去,浑然忘了当初是自己做主给大女儿添的嫁妆,揉了半天心口才哼道:“即如此也就罢了,你再把那对扶余国进上的香薰球添上,别让贤妃娘娘觉得咱们的礼简薄了。”
箫慎那臭小子是大殿下的伴读不假,可是臭小子不识趣,竟然肆意妄为惹恼了大殿下,郭氏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她只盼着能帮亲生子搭上贤妃和大殿下的船,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区区一个世子又算得了什么。
郭氏算盘打得噼啪响,却不知道这些日子里后宫的风早就悄悄换了一边儿吹。
因着乾元帝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单独召见过向来青眼有加的大皇子,反而常常踏足陈皇后的栖梧殿,入宫后就常常称病的贤妃也不得不大病初愈,每日规规矩矩的来栖梧殿请安。
只是贤妃多年来傲慢骄矜惯了,陪陈皇后说话时也总是自己说得兴高采烈,全不管陈皇后是个什么脸色。
这一日,贤妃品够了栖梧殿里乾元帝新赏的冻顶,便慢条斯理的说起了宁安伯林家,一点儿没将娘家兄弟的嘱托放在心上。
“要我说,宁安伯家真真儿是打嘴现世,亏她们还有脸说自己诗礼传家。”
贤妃娘家嫂子曾经想为长子求取宁安伯幼女,宁安伯那老匹夫不答应不说,还把幼女嫁到了陈皇后的穷酸外祖家,真是将贤妃的鼻子都气歪了,如今林家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贤妃如何不乐?
自从大皇子不声不响的失了宠,这就是贤妃唯一的乐子了。
陈皇后淡淡一笑不应声,同时来请安的贞美人从来就是根会喘气的木头,贤妃也只能继续自说自话:“听说他们家大姑娘小时候就惯会说瞎话骗人,果然三岁看老,去生母顾氏那儿才住了几日,就污蔑生身母亲新嫁的夫君轻薄她。要不是顾氏说了句公道话,姚将军哪里还有名声在。”
顾氏再嫁嫁的是元配病故的嘉义将军姚定升,但看家世门第也算是一对般配夫妻。
贤妃一面说,一面不住的拿眼觑着陈皇后的神色,陈皇后却似乎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只顾询问贞美人三皇子的吃食用度。
贞美人却还是那副木木呆呆的模样,陈皇后问一句、她干巴巴答一句,也难为陈皇后有这份耐心问下去。
直到宫人禀报说上书房那边下了学,殿下们正结伴过来请安,陈皇后才淡淡的睨了贤妃一眼。
“皇子们金尊玉贵,休要拿这些市井传闻脏了他们的耳朵。”
说罢,陈皇后瞧都懒得瞧贤妃绷紧的脸色,直接吩咐起栖梧殿内监总管傅意:“正好明儿上书房停课,传我的懿旨,宣靖平侯老夫人、夫人并先靖平侯长女明日入宫。”
陈皇后说得平静无波,贤妃却晓得皇后偏挑这会儿下旨就是说给她听的,捏着帕子的手不由一紧。
靖平侯曾家,贤妃梦里都记着这户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打卡第六日。我一定要调整更新时间,一定要!
晚安
福娘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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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不知道,贤妃却是隐约明白一点儿曾家在乾元帝心中的份量的。
当初先靖平侯曾琰过世,从谥号到出殡,乾元帝统统都推说心中悲痛不曾过问,连圣旨上的国玺都是丞相奉命盖的。
丞相们再老成持重,宫人们再小心谨慎,总还是有风声流露出去,说曾琰白丢了性命、失了圣心。
贤妃一开始也对此深信不疑,差点纵容娘家强买曾家在京郊的庄子。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曾家眼瞅着要倒,就算没有她们沈家,那块肥肉也迟早要落在别人嘴里,还不如她自己笑纳了。
好歹她还养育下了陛下的长子,曾家的东西到她手上也不算辱没了。
谁知那日乾元帝微醺,贤妃小意奉承着他赏了半夜的月色,两人都携手回了她的逸鸾殿了,乾元帝突然冒出一句让贤妃听着脸都白了的醉话。
“曾氏女可配皇儿。”
国朝名门中姓曾的,只有靖平侯曾氏,与大皇子年纪相当的当时也只一个曾家大姑娘。
虽说乾元帝说完也仿佛自知失言,再没有提过这回事,贤妃却被惊得心头乱跳,一夜不得安眠。
第二日一早,她便命心腹出宫阻止了娘家的动作,还与一心要给曾家难看的二哥闹得到现在都没能回转。
听皇后宣召曾家的女眷,贤妃心中不由暗恨。
如今连心腹都以为是她背地里鼓动大皇子,故意与曾家大姑娘闹成那样,天晓得她有多欢喜儿子与曾家姑娘亲近。
是,曾家大姑娘娘家式微,一旦聘她为妃,大皇子势必要比弟弟们少了妻族的支持。
可是贤妃却不觉得妻族在争储的时候真有多大用处。
远的不说,就说陛下这一辈兄弟几人,正室中出身最显赫的莫过于先宁王妃,其父兄领西南十万大军,人称西南王,而这个虚伪透顶讨人嫌的陈皇后不过区区寒门薄宦之女,如今又如何?
贤妃和大皇子要争的是圣心。
宁王最后成了乱臣贼子,后嗣都被屠戮殆尽,无非就是因为先帝虽然宠爱宁王,却又不够宠爱宁王,不肯为他背上无故废太子的千秋骂名而已。
如果大皇子能与陛下特别留心的曾家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至少他又能在圣心上稳稳压住其余皇子。
至于曾家大姑娘会不会有朝一日失了圣眷,贤妃是根本不在意的。
没成亲就找由头退亲,陛下的长子自然可以继续在名门贵女中择选,成亲了也好办,不过就是当一回鳏夫,想做继妃的闺秀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贤妃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在这样要紧的事儿上出了差错,被个小丫头当众打了脸,甚至还遭了乾元帝的厌弃。
她刚听大皇子说完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生的儿子真有这么蠢,看着那张义愤填膺的脸就直接拧了下去,痛得大皇子不停求饶也不松手。
贤妃自认以往自己虽然小错不断,也让皇后等人捏住过许多回,但在乾元帝面前却从没有、也绝不敢出差错。是以乾元帝一怒,贤妃面上强作无事,心底却早就有些慌了。
乾元帝对大皇子另眼相看的原因其实简单的很,大皇子是与他同月同日同时生的,爷儿俩连生肖都一样。
写有大皇子的生辰八字折子上奏给先帝的时候,先帝直接皱着眉把折子扔在了当时还是太子的乾元帝脚下,呵斥乾元帝生儿子也是这么个倒霉时辰,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贤妃也是一众皇子侧妃中唯一生子却无赏的。
而乾元帝也是从那时起才对大皇子另眼相待,一反孩子出生时的漠不关心。
好好的前程被亲生儿子自己塌了台,这让贤妃怎么能甘心?
一连几日怄得饭都不用下,陈皇后居然还当着她的面话里有话的提起曾家,憋得贤妃回宫之后连吃了两丸下火药,第二日却还是雍容华贵的到栖梧殿给陈皇后请安,顺便一道见见曾家大姑娘。
入宫觐见的这一日,福娘真是睡也睡不饱,吃也没吃好。
不但从昨儿夜里就被停了宵夜,还是新年以外头一回天不亮就被奶娘刘氏温柔却不容拒绝的从床上抱了起来,梳洗打扮。
直到被刘氏小心的拿斗篷裹了抱去上房,福娘还困的睁不开眼,皱着脸直打呵欠。
那副小模样让老夫人萧氏一见就心疼的不得了。
“她才多大,哪里熬得住?让她睡吧,快到了再叫她也是一样的。”
刘氏忙柔声应了,轻轻拍着福娘的背哄她入睡,旁边大品梳妆的徐氏也噙着笑一脸慈爱的看向福娘,似乎对自己两个时辰前就起身梳妆到现在却连婆母一个眼神也没得到的事儿毫无怨言,十足的孝顺慈和。
福娘很快就沉沉睡去,萧氏与徐氏也不再多话,各自扶着丫头上了轿,由曾珉亲自护卫着到了宫门外。
眼瞅着宫门近在眼前,曾珉便打马走到萧氏轿旁,低声问道:“可要叫醒侄女?刚下人来报,说她还睡得香甜。”
萧氏原本想带着福娘坐轿,只是看福娘在刘氏怀里睡得正好,怕吵醒了她,就让刘氏抱着她单坐了一辆八宝车。
萧氏正欲开口,一队内侍便自宫门处打马迎了上来。
“可是靖平侯?”
为首的内侍不是别个,正是栖梧殿总管内监的徒弟李德宝。
他翻身下马,对着曾珉恭敬行礼,验过身份后便来到了萧氏的轿前含笑道:“奴婢给老夫人请安。奴婢此来一是传娘娘懿旨,敬老夫人年高有德,赐辇;二来,娘娘怜贵府大姑娘年幼,特命奴婢照看一二。”
李德宝一脸恭敬的说完,后头自然有机灵的抬了宫内制式的步辇过来。
曾珉见状忙隐秘的递上早就备好的上上等红封,李德宝几乎是诚惶诚恐的接过,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傲慢嚣张。
等萧氏上了步辇,李德宝问明福娘所在便走到了坠在最后的八宝车外,踩着脚凳亲自上去把兀自酣睡的福娘抱了下来,还细心的用临来之前陈皇后赏下的猩猩毡斗篷把福娘护了个密不透风。
瞧那架势,竟是要把福娘一路抱进栖梧殿。
自家能得如此荣宠,即使徐氏自己是此次唯一没有得到陈皇后另眼相待之人,还是不由流露出了几分得色。
萧氏与徐氏到的时候,贤妃等人已经给陈皇后请过安,正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谁也不肯先走一步。
一听靖平侯府内眷来了,其他人倒罢了,贤妃一双美目直接就看向了李德宝小心抱着的一团,恨不得将猩猩毡看出一个洞,立时就把曾家大姑娘那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模样瞧个清楚明白。
陈皇后高居上首,自然不会错过贤妃面上的神色。她却只字不提,笑意盈盈的命人给萧氏和徐氏看座后,便命李德宝把福娘抱去偏殿。
“可怜见的,她才多大点儿?这回是我思虑不周了。先带她歇着吧,再把陛下赐给我的安神香点上,不要惊了她的梦。”
一番话说得慈爱又大度,任谁也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萧氏徐氏立即起身谢恩不提,众妃嫔也纷纷盛赞陈皇后宽和仁慈,独把个别有心思的贤妃憋了个半死。
还不等福娘醒来,众嫔妃已经将陈皇后从头到脚赞了一遍。
恭俭、宽和、纯孝等等溢美之词充斥于耳,直到后来某个急于出头的小妃嫔一时失言,提起了大家一直避而不谈的皇子皇女们,说都是陈皇后教养的好,终于把始终笑而不语的贤妃激得冷笑一声。
贤妃这一声可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大的足够殿内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众妃嫔就是心里再想攀上陈皇后的大树,到底不敢开罪贤妃,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都闭口不言。
陈皇后却似乎根本没觉出殿内的不对劲,也没有察觉贤妃对她威严的挑衅,连眉毛都没动,笑的一团和气看向了默然端坐的萧氏。
“若说会教养儿孙,靖平侯老夫人当算是吾辈楷模。三位侯爷皆是俊杰不说,连孙女也是出挑的。”
说着,陈皇后微微一顿,眼角瞥到贤妃面色一紧才继续笑着问道:“不知道可曾许了人家?”
殿中气氛霎时一凝,坐在下首的徐氏垂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只提着心听身边的婆母朗声答话。
“不知娘娘问的是哪一个?”萧氏心中不是不担忧,面上却是一片坦荡,语气也依旧不卑不亢。
陈皇后眼中的笑意愈深,她没有立即说话,反而不慌不忙的品了口茶,又慢条斯理的吩咐人去赏今儿煮茶的小宫女,耐心的等到贤妃都快遮不住面上的焦躁,才温和回道:“贵府二姑娘。”
不等萧氏答话,一直垂首不语的徐氏已经猛地抬起了头,无礼的瞪视着陈皇后失去了言语,片刻之后才掩饰一般垂下眼。
然后心底的狂喜便几乎冲断了徐氏紧绷的神经。
人人都看重大姑娘,人人都瞧不起二房,谁能想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竟然会对她的女儿青眼有加?
徐氏欢喜的都快要落泪,就听得婆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一回,萧氏不顾宫人的劝阻直接跪在了地上。
“谢娘娘垂怜,臣妇二孙女已经定了人家,就是她的舅家,亲上作亲的好婚事,两家人都极满意的。”
舅家?
似乎有一桶冰水兜头泼下,徐氏愕然的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看了许久都有些回不过神。
她的大哥徐茂至今无子,只有在原籍伺候父母的二哥徐菖育有二子。可是二哥不过是个秀才,身上连官职都没有,所有家业都是依靠大哥徐茂和徐氏的帮扶置办起来的。
况且徐家的门第怎么能跟侯府相提并论?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婆母要把他们二房的嫡长女嫁到这样的人家?
徐氏整个人都有些懵,连陈皇后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深深的垂下头,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几乎刺破掌心。
清远侯陶家。
世子妃林氏忿忿推开丈夫陶谦的手,恼道:“快离了我这儿,叫你去接福娘你也不去,她才多大点儿,就要跟着进宫遭罪。”
陶谦平白无故受了嫌弃也不生气,刮了刮听到表姐名字后猛地睁大眼睛的儿子的小鼻子,无奈道:“福娘就是在咱们这儿,娘娘召见也一样要去。”
“那至少在我眼前。”林氏翻了个白眼,看着左顾右盼之后一脸失望的儿子陶心邑道:“你瞧,夏至早就想福娘了,他们俩哪里分开过这么久?”
陶谦正看着儿子的傻样暗乐,闻言晓得林氏是真的想一手养大的福娘了,也只能叹口气:“你最近总是同娘家争执,接了福娘来也诸多不便,且等等吧。”
陶谦不提此事还好,一说林氏的火气真是压也压不住。
“有什么不便?莫非你也觉得我不该出头,觉得我那大侄女天性卑劣?”林氏恨的直拍桌子:“她怎么天生爱说谎了?不就是别人都说母亲待自己如何好,她也说顾氏惦记着她、常给她捎东西?就为这说她爱说谎?凭这就红口白牙咬死了是她污蔑顾氏再嫁的那个畜生?”
不论说多少次,林氏都忍不住心口揪的生疼。
她一直都知道继母对礼教的追求近乎苛刻,却没想到即使面对嫡亲的孙女,继母也会把这种情有可原的小儿心思当成了大侄女过往的污点之一。
想到继母那句,大丫头为了博得她母亲的注意说不得能做出什么事儿,林氏心底都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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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娘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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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大姑娘在宫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至于她的两个堂妹,即便偶然被人提起,也多半只是为了说一句“靖平侯府这一代有三个姑娘”罢了。
是以陈皇后大张旗鼓的宣曾家内眷入宫后却单单问起曾家二姑娘亲事,真真是惊掉了一地眼珠子。
纵使妃嫔们的城府在进宫后都经历了千锤百炼,还是免不了被陈皇后的神来一笔破了功,怔愣片刻后才匆忙捡起了各自一贯的神情。
陈皇后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连讥讽她们都嫌费力气,不动声色睨了眼木讷到被几个不曾产育的采御排挤到下首坐着的贞美人,便对着刚跪下去就被机灵的宫人们搀扶起来的萧氏大度一笑。
“老夫人这是何必?我不过平白问一句,孩子们有了好归宿,这是大喜事。”
虽然比不得乾元帝金口玉言的一言九鼎,她以皇后之尊说出这句话,也就等于把曾二姑娘曾芷的亲事彻底砸实。
只要陈皇后没有被废,任何人想动这门亲都要仔细思一思想一想,自己究竟担不担得起那份后果。
至于旁人的想法,横竖她是中宫皇后,乾元帝不在的时候自然是她说什么众人就该跟着说什么,除了贤妃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谁也不会上赶着找不痛快。
不过贤妃至少在乾元帝眼中还能得个率真易懂的考评,这些见风使舵、连装模作样都浑身破绽的可是连贤妃都比不上。
陈皇后原本是想把曾家二姑娘说给娘家大兄的嫡出幼子。
曾家大姑娘虽好,却不是区区陈家聘得起的。
不说乾元帝把结拜兄长唯一的骨血看的极重,曾大姑娘的外家清远侯府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万一陶家打得是亲上作亲的主意,贸然开口岂不是徒惹一身腥。
她思虑许久,还是觉得聘曾大姑娘的妹妹更保险些。
一则可以避免被愈发多疑的乾元帝盯上,二则也是与曾家搭上了亲。
曾大姑娘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日后免不了要提携近支堂姐妹们。
没想到靖平侯府的老夫人竟然这样果决,干脆利落的就把二房的嫡长女许给了媳妇娘家。
世家高门浸淫一生的女子哪个不晓得嫡长二字的分量?
要么靖平侯府想要借此表明态度,坚决不肯与皇家沾上一丁点儿关系,要么就是曾家二房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或者,二者兼有。
陈皇后瞥了眼僵着身子垂头不语的徐氏,正准备再与萧氏说几句场面话,就听宫人禀报说曾家大姑娘醒了。
“可是醒了。”陈皇后笑道:“这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年纪,真是令我好生羡慕,快抱来我瞧瞧。”
听着陈皇后这样欢喜,面色惨白的徐氏悄悄抬起眼看了看那些满眼期待好奇的皇家妃嫔们,又很快垂下了头。
靖平侯府。
因着老夫人和夫人都奉召入宫,侯爷也不在府中,靖平侯府里今日格外的安静。
有头脸的内外管事们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操持手上的细务,不求主子们回来后领赏,只求不要出岔子受责罚,底下人却难免生出了一二分惫懒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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