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王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苹果
林觉嘴巴微张道:“便是他献言的《刑赏忠厚论》”
“怎么你知道这文章”
“《国朝史略》上有啊,是先皇治下的事情啊。我还记得那上面的几句话呢。‘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故其吁俞之声,欢休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
林觉张口便侃侃背诵了出来,这篇文章他确实全文熟背,因为这正是一篇应试之文,颇有参考的价值。《国朝史略》上记载了此事,但却略去了薛谦的姓名,只说河南举子薛某,林觉焉能知道写这篇文章的便是薛谦。
“你好厉害啊,说到这里便背了出来,怪不得你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来,肚子里怕是满是书本吧。”方浣秋赞叹道。
“肚子里么全是糖饼和鱼汤,我吃饱了。这篇刑赏忠厚论既然是薛先生写的,那我可要跟他论一论了。嘿嘿,我要叫他下不了台来,以消我心头之恨。师妹,我回书院去了,你去告诉师母,过几日我抽空帮她建房子,这几日怕是没空闲了。”
“这便去了么”方浣秋有些不舍。自打上次从林觉小院回来之后,方浣秋便盼望着林觉来书院的那一天。谁知道等了半个多月,林觉都没上山来,她独自在书院大门前不知徘徊了多少回。此刻见了面,没说山几句话林觉便又要走了。
她又哪里知道,这半个月的时间林觉遭遇了什么。庭训挨了十板子,打的皮开肉绽。然后一瘸一拐的去设计报复,还哪有功夫想起她这个小姑娘。
林觉看出来方浣秋的失望,于是重新坐下来笑道:“我不是怕那薛先生找麻烦么你知道么他今日说了,书生六艺,每一项都必须是甲字二堂第一,否则便将严惩。你道怎么严惩么顶着木凳在场地上跑圈,边跑还要边喊自己丢脸,自己无能。我可不想被他这么惩罚。所以我的认认真真的读书。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天天来看你。我让绿舞今天去街上买月饼了,过几日中秋节了,我带来给你吃。”
方浣秋摇头道:“我不吃月饼,我只想能和你说说话。”
林觉笑道:“那这样,八月中秋我请你去看花魁大赛。”
方浣秋喜道:“真的么但你得说服我爹娘。娘定不肯让我去的,上次的事情她还担心了许久,说了不少日子呢。爹爹倒是一定去,因为花魁大赛的评判他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定在的,可是他一定不肯带我去。”
林觉微笑道:“放心便是,我会劝先生同意的。”
“万一他们要是不同意呢”方浣秋皱眉道。
林觉眨眨眼道:“那我便偷偷带你下山去,留个字条给他们便是。大不了事后我多费几坛好酒,多帮你娘干活,让他们消气便是。总之,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那岂不是私……私……”方浣秋差点说出了那个词来。
林觉微笑道:“那可不是,不是私,是公然逃下山,正大光明。哈哈哈。”
方浣秋心道:“公然逃下山,倒是有趣
第六十二章 何须出处
书院有规,五日一休。半月时间便有三日假期。但因为中秋将至,按照历年惯例,这三日假期便被挪到中秋节一并使用。加上中秋佳节本就有三日法定官假,这样便有了六日的长假。
这当然会方便于书院之中外地学子回家过中秋的来往路途不至于太仓促,另外一点也是因为杭州城的中秋花魁大赛之故。花魁大赛八月十三便开始初赛筛选,八月十五当晚更是要决出当年花魁,横跨三日的大型比赛便是杭州乃至两浙路的一件大事。届时不仅是来自南方各路的人会来观望参与,甚至很多人也会从大周各地远道而来,便是为了来凑这份热闹。花魁大赛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是一场青楼之间的比赛,而是一场文人名士富商的聚会,成了一种文化的符号和相互交往的理由和机会。
八月十二,书院正式张榜公布放假。午后外地的学子便可收拾回程了,本地的学子也可以回家。除了不愿意回家,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读书的学子,书院中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林觉在上午课业结束后便到了方敦孺家中,因为答应了方师母要替她搭一间给方敦孺用的书斋小房子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了。方敦孺的卧室内已经被书架塞满,哪里都是笔墨书本,为此方师母已经唠叨了很多天了。
中午在方家吃饭的时候,方敦孺特意将薛谦请来喝酒,林觉自然是当席斟酒作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敦孺和薛谦谈及了朝中的一些事情,两人因为喝了些酒,神情中颇为愤愤,每处愤慨之语,让席上的气氛有些压抑。
林觉为了缓和气氛,将话题引开。于是想起了那日方浣秋告诉自己的薛谦的故事,便想跟这个薛蛮子理论理论关于那篇《刑赏忠厚论》的事情。
林觉当然不是要跟他就文章的观点进行争论,事实上那片策文的观点无关对错,只是论述一种政策的方针罢了。林觉可没无聊到要和薛谦讨论大周朝政这等事情。
“薛先生,学生敬您一杯。”林觉端了酒杯站起身来道。
薛谦举杯喝了,转过头又要和方敦孺说话,林觉忙道:“薛先生,学生有件事想请教。”
薛谦转过头道:“你是方老头的学生,有事莫要问我。我可不想讨人嫌。”
方敦孺哈哈笑道:“这是什么话,他是你学堂弟子,怎地来问我我虽收了他为学生,但课业上的事情却是你的事。莫非你拿了束脩不想做事”
“呸!束脩束脩的,成天拿这个要挟我。握薛谦挖竹笋吃草根也一样活得下去。莫要以为请了我来当教席便是于我有恩,信不信我马上卷铺盖走人”薛谦啐道。
方敦孺早习惯了他这副德行,不以为意。方浣秋倚着门笑的花枝乱颤,自己的爹爹威严庄重,但在这薛蛮子面前,却毫无办法,这很好笑。
“薛先生,学生不是要帮着谁,但这一次学生的这个问题必须由薛先生来答。便是山长怕是也答不出来。”林觉笑道。
薛谦瞪眼道:“平日怎么教你的话说的这么委婉作甚你就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就问你,不问他人。这才是你该说的。罢了,你问吧。”
林觉微笑道:“当日入先生学堂之中,对先生甚是仰慕。私底下打听了一番先生的事情,才知道薛先生当年是我大周文坛巨匠。我读《国朝史略》时,上有记载。前朝科举之时,河南举子即席写了《刑赏忠厚论》一文震惊四方。后来才知那便是薛先生科举时的策论文章。学生当真佩服的五体投地。”
薛谦皱眉道:“老黄历了,你说这些作甚不是有问题要问么这算什么问题”
林觉笑道:“是是,问题便在这篇《刑赏忠厚论》之中。抛却先生的文采和观点不论,文中有一处我查遍书本也没解决的疑问,只能问先生本人了。”
薛谦翻了翻白眼道:“你可真有空,翻出这种老黄历来问事儿。说罢,文中哪一处”
林觉点点头,略一思忖道:“先生文章之中有这么一段典故:‘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有了此引述之典,才能引出后面的‘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之论。学生的问题是,先生用的这个典故出自何处学生遍查书籍,未得此典故记载,请先生给学生解惑。”
方敦孺本来很期待林觉问出什么有深度的问题来,却不料只是问个典故的出处而已,不免有些失望。不
第六十三章 盛事将至
吃完了酒饭之后,在方师母殷切的目光里,林觉开始了建房大业。之前林觉便做过丈量,请教了一些工匠,早已画好了简单的布局,做好了些规划。但毕竟是要造一座小房子,哪怕只是数丈见方的依着正房而建的小书房,所费功夫和气力也是非同小可的。
好在早就准备今日动手,所以林觉早上来书院的时候便命焦大卸了骡车拉着骡子跟到书院中来。一下子多了一头骡子和一个壮汉作为苦力,事情便变的容易了许多。
焦大被吩咐跟林虎一起去小竹林砍伐毛竹,用骡子拖过来。林觉则在方师母和方浣秋的帮助下开始在东厢房旁边挖坑立柱,搭建框架。作为将来书房的使用者方敦孺,却在酒足饭饱之后不知去向。林觉偷偷问了问,方浣秋告诉林觉,定是和薛谦一起去崖下的青石上下棋去了。林觉翻翻白眼表示无奈,大儒名士原来都是不动手不干活的,别人都是伺候他的命,包括自己这个送上门来的苦力。
小书房的进度不快,毕竟需要抵御冬天的风雪和夏天的飓风季,林觉需要做的精细些。打好了框架之后,用竹条内外两层的钉牢,里边还要以灰土稍稍夯实,以免墙壁太薄不耐冬寒。屋顶也是用竹子破开钉成竹椽子,上面铺上一层油毡,再以剖开的竹瓦覆盖。所有的一切更多的是水磨的功夫,林觉本就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一边干活一边跟方师母方浣秋母女谈谈笑笑,气氛倒也温馨安逸。
半日时间远远不够,次日林觉一早便来,满满当当的忙活了一天时间,到傍晚时分,终于一座依着正房而建的小小的竹书房正式完工。虽然方敦孺没有动一下手,但小屋建成之后,他倒是喜不自禁,赞不绝口。在方师母收拾整理的时候,方敦孺挥笔泼墨写下了一副字,装裱之后挂在了门楣上,名曰:济世斋。
林觉看着这三个字,心想:方敦孺还是心中不忿,虽远离朝堂躲在书院当山长,但这济世二字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他其实还是想干一番事情的。只是林觉知道,在此后的十二年的时间里,方敦孺都没有机会出山,一直在这里住着。自己上一世被杀时,方敦孺已经六十三岁,都已经老得须发皆白了。他这个济世的愿望怕是永远也完成不了了。
完成了这个大工程,方师母别提多高兴了。从当初第一次见到林觉和到现在见到林觉,方师母的态度已经三百六十度的大拐弯,对林觉关爱有加,亲如母子一般。林觉在剖竹子时手上划了一道小口子,方师母比谁都心疼,大惊小怪的拿着布条帮林觉裹了一层又一层,之后又不断的唠叨着要小心。
方浣秋在旁嘲笑林觉道:“看来我娘把你看得比我都重要了,我刚才也碰了腿,青了一块,也没见她这么心疼。”
林觉哈哈大笑道:“什么叫人缘,这就要人缘。我这个人就是招人喜欢,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方浣秋连啐不已,但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看着林觉忙碌干活的时候,方浣秋在旁痴痴的想,若是林觉是自己家里人便好了。若是一家子能永远的这么在一起便好了。然而一想到自己的病,方浣秋心中便徒生伤感,自怨自艾不已。明明有这么好的人在身旁,但却不能更进一步。因为她怕自己害了林觉,自己是不能嫁人的啊。
傍晚完工下山的时候,方师母拿出了一件长衫给林觉。方师母说这是替林觉缝制的衣衫,看着林觉成天穿着那件月白长衫,似乎没什么新衣服,于是便给林觉缝了一件。林觉欣然接受,他并不知道,这件长衫其实是方浣秋熬夜裁剪缝制的,方师母只是在旁指点罢了。方师母自然是知道女儿的心的,遇到这么个少年,却不能嫁给他去,作为女人,心中何其伤悲。
方师母认为应该尽量满足女儿的心愿,让她去为喜欢的人做事,毕竟女儿时日无多,有些情理面子上的事也不去计较了。于是,在林觉提出邀请方浣秋去林宅小住,让方浣秋也能领略花魁大赛的盛况的时候,方师母竟然一口便答应了,也免得林觉夸下带着方浣秋私逃下山的海口不能实现的窘迫。方敦孺虽然踌躇,但在方师母一顿嘀咕之后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叮嘱林觉一些注意事项,避免发生上一次发病的事情。林觉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方浣秋的喜悦便挂在脸上,跟着林觉下山时,她竟然唱了起来,开心的了不得。走在昏暗的林荫山道的时候,林觉伸手扶着方浣秋的胳膊,方浣秋则趁着前面的林虎和拉着骡子的焦大不注意的时候,将林觉的胳膊紧紧的抱了一回,毫不掩饰对林觉的爱意。林觉心惊肉跳,也不敢太过如何,任由她高耸的胸脯压着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带着她下山。
……
连日来,
第六十四章 帷幕拉开
八月十四上午,林觉带着方浣秋去了清波门内的排演场所。昨天晚上,林觉便告诉了方浣秋自己和望月楼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当然家族之中的一些恩怨林觉并未提及。没想到的是,方浣秋得知林觉正在暗中帮助望月楼夺得花魁大赛的事后很是觉得有趣。这让她对这场花魁大赛的结果有了一分期待。
对方浣秋而言,花魁大赛只是瞧个热闹,谁夺花魁她可是一点都不关心。但现在,方浣秋找到了参与感,因为林觉助力望月楼的事情,让她对也带入了其中。
话本的排演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次的集中排演了。经过半个月时间的打磨,每一个细节的反复推敲,这场名叫《杜十娘》的话本已经接近了林觉心目中所要的感觉。无论服装人物灯光唱词对白,林觉都倾注了很多的心力。望月楼中的众女也不负众望,从开始时候的生涩和不习惯,到现在的演绎自如,并没让林觉失望。
花了两炷香的时间,林觉和方浣秋作为唯一的两名观众,完完整整的将已经完全成型的《杜十娘》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在帷幕拉上的那一刻,林觉微笑的点头。虽然尚不知这样的剧目是否会符合评审和百姓的趣味,但林觉认为,这出剧目已经接近完美了。
身边传来轻轻的抽泣之声,林觉转头看去,却发现方浣秋正在轻轻的抹眼泪,似乎十分的激动。
“师妹,你哭什么”林觉笑问道。
方浣秋眼睛红红的转过头来到:“我被感动了,好悲惨的故事,但是,却又很好看。这话本真的是你写的么这要是在花魁大赛上演出去,必是满场落泪了。”
林觉笑道:“这是故事而已,又不是真的,你不要太激动。你的身子不能太激动。话本是我写的,但话本再好,演的不好也是不成的,这些人在这里辛苦了半个月,便为了这出剧目。总算是打磨成型了。你给挑挑缺点呗你不是说要替我参谋参谋么”
方浣秋摇头道:“我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无一不佳。此剧目即便不能夺魁,也必将流传。”
林觉哈哈大笑,两人说话间,屋内灯光亮起,望月楼一干出演的女子纷纷从帷幕之后出来,谢莺莺和男装饰演公子李甲的红袖一起带着众人来到林觉面前施礼。
林觉和方浣秋忙站起身来还礼。
“林公子对众人的表现还满意么今日是最后一日,若有可琢磨之处,还可有一日时间更改。”谢莺莺笑容满面的道。
林觉笑道:“我是挺满意了,不知那些大赛的评判满意不满意。”
谢莺莺笑道:“奴家和众姐妹只要公子满意便好,至于其他,顺其自然吧。公子不是说,做好自己能掌控的部分不留遗憾便好么公子尽力,我们姐妹也都尽力了。”
林觉点头道:“很好,带着这样的心态便好。我只担心你们万一失利会生出失落之感。这出戏打磨至此,已告完成。你们现在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静待明晚的花魁大赛了。”
众女一起鼓掌,面露喜悦之色。谢丹红和兰娘吩咐众人更衣换装收拾东西准备回望月楼。谢莺莺陪着林觉和方浣秋出了门来到院子里。
秋阳下,天高云淡。谢莺莺一直送林觉来到院子门口,驻足道:“林公子,奴家便不远送了,奴家要收拾收拾,下午轮到我望月楼的初赛甄选,若是连初赛都过不了,那岂非白忙活了。奴家要将公子那首一剪梅的谱曲和唱技再打磨一番,我可不想阴沟里翻了船。”
林觉呵呵笑道:“这事儿绝对不会发生。还有,那首一剪梅不是我写的,而是你写的。到时候可千万莫说漏嘴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便是。明日午后我们登上你们的红船咱们再聊便是。”
谢莺莺点头答应,盈盈下拜送别林觉和方浣秋二人。
林觉带着方浣秋出涌金门前往西湖。那里是花魁大赛举办的场地,林觉想来瞧瞧。来到涌金门外,但见西湖东岸一侧的码头山,堆积着大量的木头和毛竹。十几艘大船正从岸上载着原木竹排等物运往离岸百步之外的水面。那里,由浮排和原木搭建的一座方圆二十丈的巨大浮台正在成型,那便是明晚突入复赛的十五家青楼角逐花魁的竞技之地。
那浮台的格局已经初见雏形,一面封闭,三面开放。封闭的一面自然是供人换装候场之用,其余三面环水,面朝东边的杭州城墙,距离岸边百步的水域可以停靠船只,而且岸上的大道乃至城墙城楼山都可以供人观看。这应该是充分考虑了明天晚上前来参与的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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