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爱霍去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陆路
长乐宫发生过的最著名事件,便是我最崇拜的的大将军淮阴侯韩信被吕太后以谋反罪斩杀于悬钟之室的惨案。长信殿近期流传的事件,便是窦太主谋害二舅未遂,我们卫家全家一夜间鸡犬升天的八卦。被人绑架,二舅一定遭了很多罪。女人一旦身居高位有了点权势,就专门和优秀的男人过不去么。
小舅和我趁着守卫没注意,每人在长乐宫墙外踹了一脚,也算是为二舅报仇。二舅瞥见我们的举动,摇头道:“平阳长公主殿下和曹世子也住这儿。
“对不起。”我吐吐舌头。
长乐宫北面有一片很空阔的空地,几乎望不到头,是为皇家禁卫军驻地。宣平门内驻扎着守卫营,东市经营有马场,二舅说他最近一直在这里工作,负责为期门军招兵买马。
“期门军?我记得二哥之前在上林苑的建章营骑供职。”
二舅笑得腼腆:“升官了,我现在统管期门军。”
期门,顾名思义,期诸殿门,是直属天子的禁卫军,行动不受东宫节制,然而规模较小,成员大多是京师、陇西郡和北地郡能骑善射的士人子弟。
小舅脸上浮现仰慕的神情。
“哥,不如也给我谋个职位好不好,我也要当兵。”
“等你到了年龄再说,现在你连战马也跨不上去。”二舅一盆冷水泼下来。
“我可以当步兵啊!”
“期门军只骑兵。”
“那我去求大哥。”
“大哥不管招兵的事。”
“……”
明渠自清明门入,从长乐宫外北侧过武库,流入未央宫北墙。我们一行人沿着明渠继续前行,我一路上东张西望,折服于长安内城的壮丽,小舅则悻悻地跟在后面。
过了长乐宫,便到达未央宫,此宫亦为萧何所建,落成于长乐宫之后。诗经有云:夜未央,庭燎之光。未央对仗长乐,取“不灭”之吉,“永生”之祥。未央宫又称“西宫”,与太后的东宫相对,为天子起居、办公之处,之上雕梁画栋,镶金嵌玉,亭台楼榭,鳞次栉比,山水沧池,布列其中。
立于北墙外的一处高地,可见巍峨的前殿。红色琉璃瓦下,是花纹烧砖墙,青色雕花窗,东侧一条巨龙雕塑蜿蜒而出,迎着朝阳吐信。当今天子每一,五日朝见百官,便是在前殿内。
“去年的这个时候,陛下便是自这前殿送别大汉特使张骞,命其领百人之队,西行寻找大月氏国。”二舅介绍道。
张骞的故事我听过,这个人自告奋勇西进大漠去寻找大汉盟国,联合抵抗匈奴,他的出行已经在百姓中传了开。百姓一边面赞叹此人勇气可嘉,一面担心此行无用功,茫茫大漠,难以返回。
未央前正殿,名宣室殿,亦有汉室名人典故。孝文皇帝当年在此面见太中大夫贾谊,询问鬼神之事,治国之方。然贾谊因推行改制遭到弹劾,最后忧郁而死,抱憾终生。
“大哥和我平时在这里值班。”二舅道。
“那岂不是离陛下很近?”我惊讶。
“嗯,很近。”二舅点头。
前殿正北是陈皇后起居的椒房殿。小姨居室位于椒房殿东的漪兰殿。
“我们去探望小姨吧?”我建议道。
二舅摇摇头:“今日不可。三姊如今有了身孕,陛下命人严加保护,须待我拿到批文,才能准许你们前往探视。”
我吐吐舌头,身孕而已,怎么像坐监?
临近长安城西直门,只见一列骑兵身着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鱼贯而过。铠甲色泛银灰,与长乐、未央两宫门口禁卫军的纯黑色盔甲略有区别,想必这就是期门军的士马。
为首一蓄着黑髯的高大骑郎,见到二舅跳下马来,诧异地瞧着我俩。
“卫将军,此二人是?”
“舍弟步广,外甥去病,”二舅指了指跟在后面垂头丧气的小舅,又指了指我,“他们均是初来乍到,我带他们来长安城里逛逛,开开眼界。”
又指了那英武骑士对我道:“这位便是期门军副统领公孙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去病见过公孙副统领。”我心中对此人充满感激。
“外甥果然像舅。”公孙敖呵呵笑着拿我和二舅比了比,“属下今日尚有军务,改日定会登门拜访贤弟贤侄,顺便讨杯酒喝。”
“你忙你的,青府上随时恭候。”二舅挥手。
告别公孙敖,我们折道北上,经过许多豪华府邸,和一些空阔的地段,便到达西市。东市负责长安城的马匹交易,西市乃长安城内的高档消区,专供皇亲国戚,高官贵臣。衣有绫罗绸缎,深衣襦裙;饰有冠玉屐率,镶簪珠宝;书有墨砚简帛,御有鞍鞯缰鞭,琳琅满目,至于价格嘛,自然是令人咋舌。
出了西直门,便到达长安城外一处景地。放眼望去,满山满林郁郁金黄,夕阳落辉,飞鸟投林。
二舅道:“此地便是上林苑。皇家围猎之地。”
小舅和我异口同声:“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二舅很快否定了我们的想法:“立冬时节,猛兽做最后的觅食,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
再见到小姨,是在一个春雪纷飞的日子。前一时辰艳阳高照,下一刻忽而阴霾,先是淅淅沥沥地落雨,不久竟有雪花纷飞,绵延不断。
我们已经在卫府住了一阵子,二舅去了外地出差,个把月没看到人影。那日大舅进宫当值,小舅原计划携我前去拜访居住于城北茂陵邑的大姨家,遂因大雪封门而不得出。
夜间风雪渐停,翌日暖阳冉冉,云淡风轻,卫府上下一片白雪皑皑,鸟啼声,积雪消融之声不绝于耳。长安城里的未央宫遣来一驾马车,急匆匆将我和小舅接进了宫。
长乐宫的早晨相对静谧,未央宫的早晨却已官人车马往来不绝,人声嘈杂。马车停在未央宫北司马门,宦者引我们下车南行,路过一高阁,甚是宏伟,阁南一匾额,上书“天”二字,我记得这是天子藏经书卷之宝阁。
沿着北司马道向南,一路行至一处围墙,宦者同侍卫核对符牌后,带我们进了这个叫“永巷”的地方。我认得这里的主殿是皇后寝宫椒房殿,其东面有一小殿,匾曰“漪兰殿”。漪兰殿地处永巷之南,红瓦灰墙,雕花镶树砖嵌;与之一街之隔的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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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殿,则是红瓦红墙,雕龙镶凤砖嵌。两殿遥相呼应,从漪兰殿往椒房殿方向望去,皇后寝宫恢弘耀眼,映照雪光粼粼,分外夺目。
宦者引我们进漪兰殿,掀起帷帐,未入内便听得一阵婴儿啼哭。小姨半卧于榻上,青丝千缕挂于榻侧,嘴唇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眼中是止不住的喜悦;而坐在床边的恰巧是我们昨日正要去拜访的大姨,她怀中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蜡烛包。小舅同我和两位姨娘均久未见面,一家人如今在这未央宫相见格外亲热。
“去病,你来啦。”小姨向我招手,“快来看,这是你的小表妹!”
表妹?不是表弟吗?
我凑上前,只见一个新生命躺在大姨手中的蜡烛包里,小小的一坨,软软糯糯的,皮肤泛着红色,两颊皱皱的,翘起的鼻头散布着一些小白点,眼睛闭着,眼眶哭得红红的,像是随时要哭断气。
原来表妹是这个样子的,好小,好吵。
我用手指戳戳她小鼻子上的小白点,没想到她很快停止了哭闹,小嘴撅撅,做出要吃奶的样子,试图衔住我的手指。
小姨惊喜地笑道:“表哥表妹果然是天生一家亲,她喜欢你呢!”
我缩回手指,暗忖道,我才不要这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的喜欢。
第5章05外戚
“皇太后驾到!”
殿外宦者话音未落,只见数随从开道,一雍容华贵的妇人已进得殿内。
“皇太后千岁。”众人纷纷跪下,表妹似乎感觉到我离开她,立刻哇哇哭起来。
“卫夫人辛苦,月子里跪拜就了。”王太后从大姨手里接过蜡烛包,很是怜爱地抱抱逗逗,蜡烛包也渐渐地不哭了。王太后喜道,“哀家的好孙女乖乖,她不怕生呢!”
小姨笑道:“自然是因为小公主和祖母最亲。”
我望望身边屏神静气的姨娘舅父,忽然意识到我居然是卫家小辈中的老大,这只蜡烛包便是我第一个表亲。
顿时,陈宣弟弟的脸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正在神游中,却听得王太后指着我问:“这孩子是谁?哀家以前没有见过。”
“这是臣妾姊姊少儿的孩子,名叫霍去病,是小公主的表哥。”
“原来是霍去病。”太后恍然道,“孩子过来,让哀家看看你。”
太后知道我?惊讶中我抬起头,恰好望向王太后的眼睛,凤钗轻摇,太后的目光中露出惊讶诧异之色。
“看看这孩子,果然是你们卫家人。”王太后点点头,“去病,你今年多大了?可曾就学?”
“回太后的话,去病快五岁了,曾跟着平阳曹世子读书。”我恭敬回道。
“读书好,读书好,”王太后笑道,“去病既是哀家的外孙,你就继续跟着襄儿在宫里读书吧。”
在京城也可以跟着曹世子读书,真是不错的待遇。我说过我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侠客当不了,我还可以当个将军,像淮阴侯韩信那样的。
王太后招招手,宫女鱼贯而入。
“这些是哀家赏给小孙女的,”太后指着呈上的珠宝一一道来,“这些是哀家赏给卫夫人的。”
檀木的盒子发出幽香,珠宝玉器的光华闪烁。王太后缓缓道:“哀家当年就是在这漪兰殿,先后怀了阳信、南宫、隆虑,直到诞下当今圣上。今日卫夫人为我们刘氏皇朝新添子嗣,哀家甚是欣慰。”
小姨坐起身,众人跪下一一谢过太后赏赐。
“时辰不早,哀家明日再来看望你们。”深衣广袖掀起一片金色,太后本已起身,朝宫门走了几步,却又想起什么似地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她吩咐待命的宦者,“你们要好好服侍卫夫人,将养好身体,哀家还盼着卫夫人能给哀家早日抱上一个大胖孙子。”
***
小公主和小姨累了需要歇息,大姨邀请我们去公孙府小坐。将出漪兰殿时,恰逢早朝刚散,身着朝服的官员步行前往未央宫官署各部。
昨日降雪未消融,我们沿着未央宫通往长乐宫之间的狭道踏雪向东而行。经过未央宫正中,再度望见巍峨的前殿,以及逐渐散去的朝臣宦者。殿外停着两座轿辇,想是尊贵的年长者被留下议事。按规定,年长者可乘轿,而前往其他宫殿、陵邑住宅区、京兆各地官署的官员则须出宫后转乘马车或步辇赶往各地。
第一次离前殿如此之近,真想有机会进这种威严神圣的地方看一看呢。
“去病,”大姨仿佛读出了我的心思,“只要用功读书,这前殿迟早有一天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大姨放心,去病会努力的!”
未央宫东司马门外停着公孙府的马车,我挑了帘子四处张望,行至长乐宫阙,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右前方停着一辆深蓝色车马,一位矮小男子刚从长乐宫出来,正踩着宦者的背登上马车。
“小舅快看,”我大惊,“那不是我们去年来京时,在粥摊上见过的那个落魄贵族吗?”
“没错,就是他。”小舅笃定道。
当我们的车马超过了那辆蓝车时,大姨瞥见车前面挂的铭牌后,将车帘子放了下来,命我们回到座位上。
“莫要再盯着看了,那车里坐的是武安侯。”大姨见叮嘱道,“今后你们若是再碰见武安侯,切记速速低头,莫要言语,得惹上是非。”
我心上一凉。方才武安侯阴翳的目光向我们这边投射过来,我不确定他是否认出了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小食摊上那两个“假冒”的卫家人。
***
转眼间该去学堂的日子就近了。之前平阳长公主给我的那些衣服已经穿不下,只是辛苦了小舅替我一路背到京城来。
“你那几个舅父哪里会了解京城如今流行的样式。”大姨送来常服、深衣、胡服各数套,“这些胡服可都是你大姨父找胡人师傅手工制作的,都是原版胡服,不是汉制胡服哦。”
那日一行人去往地处长安北部新城区茂陵邑的大姨夫公孙贺府上登门拜访,此府邸建在天子为大姨夫专门划出的一块地皮上,为了迎娶大姨而专门新开的府邸,不久前才修缮完毕。公孙家祖上是匈奴人,大姨公从景皇帝平乱有功,近水楼台,大姨夫幼年时被选为太子舍人,与当今天子是多年的铁哥们。
大姨夫下巴上蓄着卷卷的短髯,几根棕色的卷发从发冠边缘冒出来,高鼻梁,眼窝深遂,整日里笑呵呵,露出一口白牙。在我眼里,仿佛一个成人版的高不识。
公孙府内不仅具备我们汉人的一贯品味占地面积大,镶金嵌玉,山水亭阁,富丽堂皇;而且增添了很多匈奴人的装饰正厅墙一侧挂有熊头、大角羊头、鹿头,另一侧挂有匈奴人使用的弓、弩、刀、矢,地上铺有豹皮地毯,向北的地方,马厩里养着两匹高大的西域骏马,向南的地方则留有用来烧烤食物的空地。
大姨夫的一大爱好就是烤肉。盛情难却,今日虽积雪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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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得着个艳阳天,为了展示他湛的厨艺,大姨夫命人在室内生了火炉,请我们两个小子吃了一顿胡式烧烤。匈奴人的烧烤讲究半熟,鹿肉切开虽然还有点血沫,但是鲜嫩有嚼劲,抹上西域胡人那里特产的调味料,味道比汉式的单蒸单煮烹调方法好上百倍。
不过,这些男人不仅自己吃肉喝酒,还喂我这个小孩子吃不熟的东西,大姨实在看不下去,禁止我多吃烧烤的同时,喂我吃了很多蔬菜。
***
昨夜我睡得并不好,因为今天要起一个大早,去太学开始我崭新的人生。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幻想着太学的学堂,太傅的样貌,太师的长相,同学的面孔,既兴奋又紧张。
当今天子尚无皇子,太学堂便面向十岁以下的皇族、贵族新生,不分年龄,一起上课,学习周礼、算数、乐理、五经、射箭、御马等课程,其中算数一科为分级授课。太子随时可能会降生,这里就相当于未来太子舍人的预备班。平阳府的学堂其实就是仿照太学堂而设,只不过服务的是平阳侯世子。
天刚蒙蒙亮,就听到二舅的敲门声。
“小懒猪,起来上学啦,第一天不能迟到。”
“吵死了。”小舅把头闷进被子里。我姑且认为这是小舅的嫉妒,因为我被皇太后特许进太学读书,而他只能跟着兵器师傅学匠技。
二舅端着水盆进到我和小舅准备长期霸占的客房,帮睡眼朦胧的我洗了脸,梳了两个揪揪,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深衣,喂我吃了些馕饼,又把剩下的馕饼连同笔墨竹简一起塞到我的小红书箱里。家仆牵来二舅的坐骑,将书箱拴在马屁股一侧。
二舅把我送上马背坐好,自己翻身跳上来。这期间我一直被二舅抱着,浑浑噩噩睡眼惺忪,直到听得一声“坐稳喽!”二舅提了缰绳,枣红马蹬蹬蹄子,开心地向皇宫方向一路哒哒小跑。
进了未央宫北门,便是上次见到的天禄阁,过了天禄阁便是另一座塔式建筑,匾曰“石渠阁”。太学位于两阁之间的太庙。
“去病,这里!”远远的就看见曹襄向我招手。
“襄哥哥!”见到好朋友在这里,我欣喜地飞奔而去,宫殿间顿时响起一阵回声,惊飞起一群长安麻雀。
“不可以再喊哥哥哦,要称‘世子’。”二舅拎着书箱追在我身后,“切记,在宫里要称呼别人尊称。”
“太好了,你也转来这里上学了。”曹襄拉着我的手往太庙里跑,转弯便差点儿撞上了太傅。
“不可以跑哦,穿着深衣奔跑会摔着的。”二舅无奈地摇头笑道。
此时天子未立太子,是以夫子称太傅,教授春秋孔孟,四书五经。太学太傅即中大夫庄助,据二舅说,此人乃天子最信任的文臣,博学多识,能言善辩,东瓯对闽越一战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朝廷出兵,并成功持节调兵。天子将庄太傅类比战国时期辅佐君王的说客,称赞此人颇有真才实干,并非表面功夫、绣花枕头。
二舅与庄太傅相熟,两人见面寒暄一番,说了一些“虽然年龄小但是请严加管教”之类的话。太傅拱手告辞二舅,领了我进太庙,令我先面向东,也就是鲁国曲阜方向,三拜孔圣人。再面向北,拜赵绾和王臧两位贤者的灵位。赵、王二位是推行儒家学说的先驱,常夫子向学生提到过他们。然而短短时间内二人竟做了新政失败的替死冤魂,令人扼腕。太傅用带着楚地口音的关中话,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大通,大意是希望他的学生能够继承赵、王遗志,用功读书,将来协助天子发扬光大儒家学说。
待太傅领我出得庙堂,曹襄在外间等得焦急,已先行去往学堂。我拎着书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傅身后。
我的太学第一课,在哈欠连天中度过。太傅的口音我不大听得懂,只能坐在角落里,无聊地翻着手中几本书简。咦,《公羊传》,这是什么书?再拿起一本,《周官》,这书又是讲什么的?翻了半天我也没找到《论语》。而且,这些书简上的字显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些圆圆的小篆体,而是京城通用的方块块隶书,瞪着看了半天,我几乎一个都不认得。
郁闷地环视四周,这些学子要么是皇室宗亲,要么是官家子弟,衣冠色素却料价不菲,神气倨傲且不易亲近,读书时也不似河东那些学子摇头晃脑,而是始终保持正襟危坐。
同窗学童中最小的看起来也有六岁,他们所讨论的那些问题,听来颇深奥,对于我这个五岁插班生简直鸡同鸭讲。唉,好怀念每日在卫府同小舅踢蹴鞠的日子,哪怕是在平阳府听常夫子讲《论语》,也好过在这里听天书。
好奇的目光定在了一个师哥身上。此人一袭淡黄深衣,身形修长,头发微黄;他座位离得远,从我的视角,只得见一个侧颜,鼻梁高,眼窝深,有些像大姨夫。
我会注意到他,其实是因为庄太傅每每提问,此人每每举手应对,对答如流,时常博得太傅的赞扬。不回答问题时便低头啃书,同我这个心不在焉的学生形成了强烈对比。
“世子,”我悄悄捣捣旁边的曹襄,“那个总是抢着回答问题的是什么人?”
“他是太傅的得意门生,名叫韩说,曾祖父是孝高皇帝亲封的韩王。”
“韩王?就是那个把马邑县拱手送给冒顿单于,还帮着匈奴攻打过太原,最后导致孝高皇帝被围在白登山,差点儿没能活着回来的韩王?”我诧异,韩王围攻孝高皇帝的事家喻户晓,这俩可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他的后人怎么会在汉宫里读书?”
“韩王之子韩颓当在孝文皇帝的时候已归汉,是平七国之乱的功臣之首,封为弓高侯。你不知道吗?”曹襄反问我。
“原来是他家公子。”我想了想又问曹襄,“那个韩说他是胡人吗?”
曹襄笑道:“你也这么认为?此人有个外号叫‘黄毛’,因他头发又黄又卷,不似你我。”
听到这个俗气冲天的外号,我不禁也“噗嗤”笑出声。
在太学的第一天,我和曹襄因为窃窃私语,被庄太傅拎出去罚站。经过门口的时候,我瞥见了韩说的正面。背面看去,韩师哥个子很高,欣长身材,肩骨宽直,腰身稳重,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正面看来其实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五官乍看确实是汉人,弯眉薄唇高颧圆脸;不过除了拥有汉人的致,也外添几分胡人的深邃,双眼大而明亮,鼻尖挺而翘直,两方结合,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仙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我嘀咕。
“好看?黄毛怎么能称为好看。”曹襄拍拍我的头,直接否定我的结论,“本世子觉得,还是你比较可爱。”
看着曹襄认真笃定的样子,我不想直接反驳他,心中默默选择保留意见。
第6章06天驹
“我不要再上学了!”某日我趁着晚饭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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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向舅父们郑重宣布。
“为什么?”大舅问。
“课程太难。”我抱怨道。
“这才多久就不愿意上学了?不行。”大舅否定了我的提议,末了又补了一句,“看人家曹世子不也坚持下来了。”
不提还好,一提曹襄,我立刻像夹了尾巴一样从垫子上跳起来:“世子是什么人,去病又是什么人?那些课程是专为贵族开设的,我又不是那些王侯将相的孩子。”
大舅愣了一下道:“你可是公主的表哥。”
“表哥?”我赌气道,“可惜我只是‘公主’表哥,还是个庶出的公主。”
“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话!”大舅拿筷箸指了我,脸色发青。
“好机会不珍惜,”小舅边吃边咕哝道,“咱家人能进太学已经不容易,若真不想去,不如我来顶替你。”
“去病,是不是最近在学堂遇到了什么事?”二舅停了筷箸问我。
“没,没什么。”我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不待二舅再问,大舅道:“没事快吃饭,退学的事儿,想都不要想。”
晚饭后,我独自一人窝在房间里。胡服的袖带在左手腕打了个死结,单手解不开,我试着用牙咬,看看能不能咬断。
“去病,我可以进来吗?”二舅轻轻敲我房间的门。
“舅父!”我扑到推门而入之人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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