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岁既晏兮
“是要谢谢母后。”季怀直倒没注意到她那细微的停顿,应了一句后,又接着道,“你平日里拘在宫里,也怪无聊的。想见谁了,召进来聊聊也好、出宫看看也罢,不必那么多顾及;要是觉得在宫里头呆得无趣,你想回家瞧瞧或是出去玩玩都成,不过跟母后打声招呼的事儿。”
“谢陛下恩典。”赵媛眼角微弯,但却摇头拒绝道,“臣妾倒是觉得,这宫里头也有许多意趣,怎么也不至无聊的。”
季怀直叹了口气,“你啊……”
不过他也习惯了赵媛这谨守宫规的做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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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也并未多劝,大不了等他空下来以后,亲自带人出去逛就是了。
……
用过晚膳,天突然阴沉了下来,季怀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也不想来回跑趟了,直接让人把那些未看完的折子带来,就在坤德殿里翻着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暖光缓缓靠了过来,他抬了抬头,就看到赵媛正端着一尊烛台,小心翼翼地往这边走着。
季怀直见状,忙站起身来,从她手里接过烛台,一面嘱托道:“你先歇着罢,我过会儿再去。”
赵媛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陛下这几日,似乎……都歇息得很晚。”
季怀直苦着脸笑了笑,摇头道:“怕是要晚一段日子了。”
因为陈昌嗣又离京了。
陈昌嗣在的时候,呈上来的折子都是分门别类地放好了,而且都给出了处理意见一二三四,通常情况下,季怀直只要做选择题和判断题就好。
她这一走,虽然呈上来的还是那些折子,内阁也给出了相应的处理意见,但是……季怀直往往还得多花一倍的心力,去仔细捋一捋,看看是不是要做简答题。
能轻描淡写地就把这千丝万缕的朝事给处理了,季怀直有时候都觉得,和自己比起来,陈昌嗣才是真正开挂的人……
可现在这个人形外挂不在,季怀直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加班加点。
季怀直也没避讳着赵媛,将事情同她解释了,见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就又说了一遍,“我这要好一会儿呢,你先歇着吧。”
“臣妾还不觉得乏,想……多陪陪陛下。”后一句几乎是呢喃出声,但也足够季怀直惊讶了,他有些惊奇地看了赵媛一眼。
赵媛本就脸红,被他这一眼看过去,更是羞得几乎忍不住要掩面转身了。季怀直忙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安抚道:“媛媛若愿意陪着我,那自然好,但一会儿要是乏了,那也别勉强,就先去歇着罢。”
等季怀直处理完今日的折子,夜色已经有些深了。虽是先前数次让赵媛先去休息了,但等他发现人真的不在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意外。
估计今日真的是太晚了。
季怀直笑着摇了摇头,便也往内殿走去,准备就寝。
刚一进去,便有两个宫人打扮的小姑娘围了上来,季怀直习以为常地张开手,由着她们解开衣服。一面不由感慨着:他都快被这日子给腐化了……
不过今日显然有些不同,不过片刻,季怀直便拧起了眉毛,抬手拦住她们的动作,冷声道了句“别动”。
两个小姑娘一时僵在了原地,不敢再有动作。
季怀直往里看了看,内殿果真没有其他人,他一时脸色更差,转头瞧了两个小姑娘一眼。
刚才没注意,这会儿一看,就发现这两个小姑娘实在是眼生得很,她们虽是一副宫人打扮,但长相却是格外漂亮、气质也迥异于平日侍候的宫女……再想想皇后特意把内殿腾出来,孤男寡、呃、也不寡,总之,这意图还真的是很明显了。
再想想今日看到的那封折子,季怀直的脸更黑了。
两个小姑娘本来就被季怀直那一句“别动”给吓懵在原地,此时再被这么冷着脸一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顿了一刻,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膝盖一软,跪倒了地上、磕磕巴巴地向季怀直磕头请罪。
不过,极少对女孩子摆脸色的季怀直,此刻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冷声问:“皇后呢?”
“在……在东偏殿。”那个年纪大些的姑娘抖着声音回了一句。
季怀直听了,转身便走。
*********
坤德殿,东偏殿。
季怀直隔着门就听见一阵细细的啜泣声,他动作顿了顿,黑沉的脸色一缓,最终转而无奈。
“出去!”
听到推门的声音,赵媛头也未回,径直吩咐道。
听到来人不仅没退出去,反倒是往里面走来。赵媛眉头蹙得愈紧,她用手中的帕子按了按眼角,转头看去
“陛下!?”
赵媛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赵媛向来内敛,情绪表露也极浅淡,微微勾唇、浅浅蹙眉,表情管理能力让季怀直都自叹弗如,说起话也永远轻声慢语……像现在这般失态,实在是少有。
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眶,季怀直叹了口气,到底放柔了声音,“既然难过,那便不要如此做就是了。”
赵媛咬了咬下唇,哽咽道:“臣妾……臣妾……”
季怀直见她这般表现,无论如何也气不起来,归根结底,这还是他自己疏漏。
他不愿意纳妃,是因为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有了前一世的经历,他再怎么也说服自己,也做不到接受后宫嫔妃三千;而那种一夫多妻的家庭,季怀直也实在没法子把它当作真正的家。相较而言,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这才更符合他的人生预期。
况且比起当年来,如今的季怀直对朝政的掌控更强,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无视那些不和谐的言论反正他们也就说说罢了,又不可能真有什么行动。
不过现在想来,赵媛这边经受的压力应当比他只大不小……他竟忘了这点。
季怀直上前一步,伸手将赵媛揽入怀中,抚了抚她的长发,温声安慰道:“这都是咱们的家事,别听外头的人瞎说……”
季怀直猜测,赵媛今日有此举动,大约是因为在承明殿瞥见那份奏折的内容了,故而一边揽着她往床榻那边走,一边轻声解释道:“你今天看见的那个折子,递上来的人叫刘潆,是宜阳郡主的郡马……”
他话未说完,赵媛倏地抬头,满面惶急地开口道:“臣妾并非有意……”
“我知道。”季怀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先听我说完罢。”
见赵媛点头,季怀直这才继续道:“这个刘潆也没什么本事,就是模样不错、文章会写一点,能往上走,靠的都是他岳家那点关系……别看他折子上写得花团锦簇,遮羞布罢了。还不是裙带关系走上瘾了,郡马爷没当够,又想着当国舅。”
赵媛听到最后那句,身形一僵,她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季怀直抬手止了。
“咱甭搭理他,这人自己的家务事都处理不好,还来瞎操心别人的事儿……我听文通说,就入秋那会儿,他还被宜阳郡主拿着鞭子、追出两条街去。”说着,季怀直还做出一副可惜的姿态,似乎因为没能看成这场热闹遗憾。
赵媛如何不知道他这是在刻意逗趣儿,倒是给面子得缓下了神色,不过眼中仍旧藏着些不易察觉的郁郁。
季怀直如何不知道她的心结所在,又开口安慰道:“太医不是诊过好几回了,咱俩身体都没问题。况且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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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年轻,孩子这事儿,一点也不急。”
季怀直虽是这么安慰着,但也没指望这话能起多大的作用,心结若是一两句话就能纾解了的,那便不叫心结了……
第25章散心(周三)
孩子这种事情,也不是着急就能有的,季怀直对此一向看得开。再者,赵媛的年纪尚小,要是真的前两年就有孕,季怀直还真的担心她身体受不住。
这种种理由,季怀直也同赵媛也都解释过,赵媛也表示理解。
季怀直大半心神都放在前朝,回到后宫难放松,再加上赵媛又是个万事都藏在心里的性子。是以,季怀直同她说过之后,便真以为事情就这么了了。
但坤德殿那晚的事,也是让季怀直霍然惊醒,他这边是觉得那些人的折子不痛不痒,可赵媛那边的压力可是要大他许多。
是以第二日一早,季怀直便把皇后宫中的人都叫了来,挨个儿敲打了一遍,让他们务必别让人在皇后面前提些有的没的。之后又亲自去李太后那里,委婉地提了提自己的想法。
这两件事情做完,季怀直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他倒是觉出另一个问题来,赵媛在宫里头的交际实在太有限了。季怀直深深地觉得,就算是没有压力,这么闷在宫里头,心情应当也不会多愉快。
想到自己先前打算带人出宫逛逛的打算,季怀直当即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大略的看了看今日的折子,发现也无甚太过紧急的事,就立刻遣人去坤德殿通知赵媛去了。
**********
京城虽是大魏的都城所在,但在季怀直的眼中,它的生活节奏依旧相当缓慢。慢到季怀直时隔两年再次出宫,依旧是熟门熟路、半点陌生都不带。
实在也没什么可陌生的,景色没变、建筑没变、连街边的小贩都长得眼熟……
大魏对女子的出门并无太严格的拘束,就连街边摆摊的都有不少是妇人或是小姑娘。
话虽如此,但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有自己的交际圈,一般也少有出来街上逛的。再想想赵媛那喜静的性子,自然更少出门了,此时自然是看什么都带着新奇。
不过这般熙攘吵闹的环境,她多少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地伸手去扯季怀直的衣袖,等拽到之后,又意识到自己这举动有些冒犯,忙松了手。
季怀直注意到她这动作,倒是不由脸色一柔,平日里再怎么端庄得体、进退有度,实际上还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小姑娘。
想着,季怀直便反手拉过了赵媛手腕,对上她有些惊异的眸子,勾了勾唇,笑道:“……人多,别走散了。”
赵媛只觉得那一瞬间,四周的熙攘热闹都变得虚幻,耳边的吵吵闹闹也瞬间远去,整个世界这剩下季怀直那俊秀的面庞和温柔的低语。
这是她的夫君啊!
深埋在心底想法头一次这般清晰地浮出,眼前这人,不是疏远恭谨的“陛下”,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圣上”,而是她的、她一个人的“夫君”。
想着,她轻轻启唇,低唤出声,“……夫君。”
这声音太小,再加上四周一片吵闹,季怀直只看到了她嘴唇微动,却没能听清她说了什么。正欲开口询问,赵媛却已经将视线落到他身后的一个首饰摊子上,征询道:“……妾身想过去看看。”
季怀直虽有些意外她这般主动地提要求,但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两人缓步过去。
路边小贩摊子上的首饰既然谈不上多致,无论做工还是材料都远远比不上宫里头的东西,不过赵媛倒是一点也不嫌弃,兴致勃勃地一个个打量过去。
摊前也有其他客人在,不过,见季赵二人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余者不自觉地同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那摆摊的是个面色祥和的妇人,她观季赵二人通身打扮,也知道这两人看上她摊上东西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把大半的力都放在其余人身上。
不过,余光瞥见赵媛只是一个个看过去,并无伸手的意思,也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句,“夫人若是喜欢,就拿着看看,买不买的不打紧儿。沾沾夫人手上的仙气儿,都让我这摊子富贵起来喽!”
赵媛对这直白的夸奖有些不大适应,但还是冲着摊主点头道了句谢。斟酌了许久,小心地拿起了一只木雕的簪子,深褐色的簪身打磨得十分光滑,只有尾部带着点镂空的云纹,季怀直看了,倒觉得有些简洁美感。
季怀直见赵媛摩挲了几遍,似乎对它有些喜爱,不由扬声问了句价。
那妇人似乎也未想到这两人竟真打算买这简陋的簪子,顿了一下,才忙不迭地开口道:“……五个铜板。”
见赵媛眼中的愕然,那妇人倒是先笑了,慈眉善目地冲她解释道:“这都是自家做的东西,比不得夫人平日戴得巧,这价钱自然也低些。”
赵媛方待点头接受这个解释,便看到季怀直真的数了五个铜板递出去,她的脸色顿时更加恍惚了。
她拿着到手的簪子,又同季怀直逛过几个摊子,这才勉强接受了这里远低于她想象的物价,以及季怀直身上竟然真的会有铜板这种货币的冲击。
赵媛这一副三观被打破的模样,让季怀直看着倒是很有几分可爱,不过顾及着姑娘家面皮薄,他倒是小心控制着不让自己露出异色来。
同赵媛一起出宫,到底还是和以往有些不同,原先出游都是直奔目的地:要看戏就直接去戏院、蹴鞠去鞠场、吃饭就直奔酒楼……
而今日这种漫无目的闲逛还真是……久违到季怀直都有些新奇了。
抱着这种微妙的新奇感,季怀直同赵媛逛了大半天,一直赵媛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他这才示意一直远远跟着的张恕去把车赶来,然后带着赵媛到一旁的茶馆歇坐下了。
茶馆的对面是个玉器行,季怀直隐约看到一个眼熟的背影,只是离地太远、实在是难以分辨,季怀直刚想回目光,那人的属性表就先一步显现出来。
比名字更先一步的引起季怀直注意的,是到那高达99的野心值
好吧,他知道是谁了……
栎王并未注意到身后的视线,依旧往前走去,季怀直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和他同行的那个姑娘身上,属性表的内容也在一阵波动之后发生了更新。
【遥辇塔不烟】
季怀直盯着这个满是异族味道的名字看了许久。
遥辇……
赤狄去世的那个老单于,姓氏似乎就是这个来着。
对面的赵媛见季怀直坐下之后,就将视线投向对面的玉器行,脸色也突然端肃了起来,她不明所以地顺着季怀直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一男一女两人背影。不过,赵媛可没有季怀直的系统作弊器,自然没法单看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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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就辨认出二人的身份。
她开口欲问,却在称呼上突然顿住,盯着季怀直身上靛青色的衣裳看了许久,才张口道:“……夫君,那是?”
季怀直听到她这句疑问,方才回神,倒也并未注意赵媛先前的纠结,只是略略敛去脸上的肃色,压低声音冲她解释道:“是栎皇叔和……”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对赵媛解释“遥辇塔不烟”这个人。
不过,出乎意料的,反倒是赵媛自然地接过了话,“是烟夫人罢?”
“烟夫人?”季怀直满面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赵媛听他这么问,倒是露出个笑来,轻声解释道:“夫君可能不知,这栎王殿下和烟夫人之间可有一段传奇佳话呢。”
然后季怀直就听了一段英雄救美的狗血跨国恋……主角自然是大魏王爷季宣则和赤狄的逃奴烟夫人。
最后,赵媛又指了指对面玉器行字招牌,“烟夫人最爱玉器,如今栎王殿下带着女子去玉器行,那定是烟夫人无疑了。”
季怀直神色复杂的点点头,脑中依然不住地回想着方才那宛如一部三流言情剧的情节发展。在吐槽这种俗套到不行的故事都会被人津津乐道的同时,也不由地生出了浓重的不和谐感:
你们传这个故事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栎王……他可是有正妃的啊!
带着满肚子的槽点,季怀直先前紧绷的情绪倒是一缓,那莫名生出的警惕也随之消散。
况且,赤狄一个部族都是同一个姓氏、同名者更是不知凡几,单看一个名字就能看出什么,那纯属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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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转了一趟,赵媛的心情似乎真的舒缓了不少,性子都比先前开朗了许多。季怀直见状,倒是大感安慰。
在早朝上空前严肃地表明自己并无立妃的打算之后,倒是很长一段时间再没到过类似的折子。
直到三个月后……
季怀直瞅着眼前的这份铁画银钩、几乎可以被当作书法作品裱起来的折子,嘴唇动了动,勾出了一抹冷笑
不求立妃,直接要求换后了?!
呵!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换皇帝了!
季怀直眼神冰冷地扫过中间大段引经据典、看起甚为有理的论据,视线顿在了最后那段话上。
【陛下今一意孤行,以致朝中言路阻塞,臣忧心如焚,然别无它法,深感有负先帝重托。微臣如今老迈已极,数月忧急之下,实是残躯难支,望陛下准臣告老之事。】
季怀直看完之后,眉毛一挑,脸上的冷笑也略略回温:崔家的这位老爷子是在用辞职威胁他?
这位崔老爷子混迹官场多年,把种种邀功诿过的“为官之道”摸得透透的,季怀直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但毕竟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抓不到大的把柄之下,季怀直也不好的动他。
这下子老爷子主动请辞,可是省了他不少事……
季怀直手中的朱笔微动,不多时,一个朱红色的“准”字便落入纸面。
第26章辞职(周日)
崔衡上书请辞的事,对季怀直来说,实在是一桩好事。是以他虽然对崔衡以此为要挟、请换皇后的举动多有不满,但用朱笔写完那个“准”字之后,倒是瞬间神清气爽。
好事成双,开州又送来奏报:韩国公义女薛氏献一治水良策,如若依法行事,沿岸百年安稳无虞。
陈昌嗣于月前离京,他此次出行的目的有二:一是巡视北方、查访各地官吏,二是带着薛宁沿河考察一番。
后者才是季怀直让她出去的主因。
今年夏天,开州一段的堤坝被河水冲决,所幸及时堵复,损失有限。
但那上报的数字也已足够让季怀直警醒,若是薛宁真的于治水一道上天赋异禀,那便真的不能因为年龄之故,让她在京中消磨时光了。
话虽如此说,但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去治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他便让陈昌嗣以巡视之名,带着薛宁去沿河的州县、实地考察一番,若是真能提出什么治水方案来,也是好事。
况且有陈昌嗣带过去,也不怕当地守官慢待。
不过……
季怀直看着开州知府折子上透出的态度:是没有慢待,但这夸得天花乱坠,字里行间的谄媚都快透纸而出了。
也不知是在同韩国公拉关系,还是要讨好带人过去的陈昌嗣。
也怨不得季怀直如此想。这折子虽是通篇的褒扬夸奖,对治水之策却谈之甚少,一看就是没将薛宁提出的方案放在心上。
季怀直对这位知府的想法兴趣不大,径自提笔韩国公义女薛氏献策有功,特封南乐县主。
并又对人在开州的陈昌嗣下了道旨意,命她不必继续西巡,就地征调民夫,等农忙一过,便按着薛宁的方案来挖沟修渠。
等这旨意传到开州知府耳中之时,这位马知府真真是一口血喷出来,险些以死谢罪。
他自觉不是那等清高之士,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可谓是极其熟练,脸皮厚度更是令无数同僚叹为观止,被人暗地里笑称为“马屁知府”。
他对这个绰号可谓是全不在意,甚至有些洋洋自得马屁也不是人人都能拍好的。
此次,朝中大红人陈首辅来到开州,他一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生怕这位大人在这儿生出些不满来。见那位大人待一个小姑娘的态度非比寻常、处处提点,他虽是心中奇怪,但言语行动上却是半点都不顾自己一方知府的架子、拉下脸皮,把那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都快夸出朵花儿来了。
在得知这位是当朝杨大将军的义妹之后,更是对着小姑娘近乎谄媚了。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为倚重两人,文是陈昌嗣、武为杨文通。这小丫头和这两位都关系匪浅,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小丫头定然是和圣上关系匪浅啊!
这拍马屁也是有讲究的,怎么拍才是力度适中、怎么拍才不至于排到马腿上,这里头都是有道道的。
是以见到这姑娘小小年纪,就能于水利一道上侃侃而谈,马知府当即心花怒放,这可是极好的机会啊!
他听得极为认真、回去之后,便立即提笔,洋洋洒洒如有神助,不多时一篇“锦绣”文章便已落成,他即可命人送往京城。
这可是拍龙屁啊!
等到下封县主的消息传来,马知府便知道这是拍对了。可他还未及高兴,就听到了要征调民夫修渠之事,按得还是那个十来岁小丫头的法子。
他当即胸口一闷、只觉一片昏天黑地,似有无数看不清脸的冤魂向他涌来。
他在开州的任期并不算长,除了今年夏日,再未见过河水泛滥的情形,但这仅有的一次,也已足够他胆战心惊、对河水敬若神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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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挖渠可不是那么好挖的,一个闹不好,惹怒了河神,那这一州百姓可就……
他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要真是因为自己的一纸奏折、搭上了一州的百姓,他可就真是罪恶滔天、连死都不能安宁了。
马知府向来对脸面看得不重,是以刚一接完旨意,便立刻满面泪痕,涕泗横流地对着陈昌嗣哭诉开州修渠的难处,让他务必禀明圣上、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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