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禾晏山
韩光业道:“这就快了,你嚷嚷什么。”
只见人已走到近处,果然玉人娇面,脸上两泓秋水,身姿窈窕可爱,实在是个佳人。韩光业陡然瞪大了双目,仿佛瞧见什么极可怖的事,失声道:“这,这,这是……”
此时钱文泽再支撑不住,腿一软便往下瘫,连带着韩光业站立不稳,晃了两晃,“哎哟”一声尖叫便一头栽了下去。
香兰听见动静吃了一吓,抬头往声处去寻,却什么都没瞧见,遂加紧了几步进了念佛堂。原来她今日见着春燕,心里极不踏实,又暗悔自己进屋便摘了兜帽儿,万一被人认出可怎么了得。但转念想到自己与春燕许久未见,且当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儿,春燕只怕早就忘了,再说她如今是全家被林家拉出来卖了的,只怕早就跟林家断了干系。想到此处心下稍安,只暗暗提醒自己日后更要加倍小心。
墙外,韩光业捂着腰倒在地上直哎哟,心里却一片惊惶。
方才瞧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锦楼的爱妾陈香兰!
她,她,她怎么会在此处?!
韩光业浑身的酒意全化作冷汗出了。
当日林锦楼把陈万全从大牢里弄出来,他跟他爹韩知县没少往陈家走动,送药材送银子送礼物,瞧见过陈香兰一次,顿时惊艳,脸上不显,心里却羡慕林锦楼艳福不浅。后来他眼瞧着陈万全因这闺女门庭陡然而贵,转眼富家翁。原本见他们父子还诚惶诚恐,渐渐的,竟也不大放在眼里,跟他爹“哥们长,哥们短”的,还叫他“贤侄”,真个儿得意忘形,小人得势嘴脸。
他们爷俩儿表面上也亲热得紧,回家关起门来也摔杯子骂“狗屁倒灶奴才种子,闺女给人当小老婆,还狗颠儿似的把自己当个人,我呸!等闺女被林大爷腻了,必把那张狗脸踩泥儿里!”可听说陈香兰真正讨了林锦楼的喜欢,得了内宅的独宠。他得知这个,满心的不情愿倒减了两分,往陈家跑得更欢了。
得宠的姨奶奶要能吹几句枕头风儿,他韩光业可就不止是八品的小官儿了呀!只怕比他那个中了进士才当了七品官儿的爹还能风光!
今年过年时候他还登门去过陈家,陈万全还跟他显摆林家送来的东西,直堆得屋中都放不下,有四坛酒和一箱皮子就这么摆在院子里。他知道陈家真是要大富贵了。
可陈香兰为何在扬州的庙里?
此时钱文泽揉着胳膊站起来,忙去扶韩光业,口中道:“我的亲哥,您站得起来么?可摔着了哪儿?”
韩光业一面拧着眉一面站起来,暗道:“自从去年年前,林家军就没消停过,四处找人,还曾到我爹哪儿,让衙门派捕快出去寻十几岁来路不明的美貌女孩儿,一连抓了二十来个,可又都让人给放了。闹得人心惶惶,有说是找大户人家逃妾,有说是哪家丢了小姐,只林家军嘴严,不走漏一点风声。如今金陵里还正找着人呢,难道说……找得是她?”
韩光业一个激灵,先是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后又是一阵狂喜,因太激动,浑身都微微打颤,暗道:“天助我也!合该我韩光业光大家业,立了这一大功,还愁何事不成!”想到此处不由叉着腰仰着脸哈哈大笑起来,用力太猛,扯着了腰上痛处,又苦着脸一叠声捂着腰哎哟。可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又笑起来,腰上疼得难受,不由又落了两滴泪。
这一阵笑一阵哭的,惊得钱文泽一愣一愣的,呆傻道:“我说……我说哥哥,你不会是给摔糊涂了罢?”
韩光业摆了摆手,拍着钱文泽的肩笑道:“没,没,我说兄弟,你可真是哥哥我的福星……”话说一半,看着钱文泽殷勤的笑脸便住了嘴,只掏出二两银子道:“走,咱哥们再去喝一杯,这小妞儿的事切勿告诉旁人,我心里头有数,日后好处少不了兄弟你的。”说完拉着钱文泽走了,暂且不表。
却说韩公子虽说斗大的字都没认全,可在这上头一通百通,他是断不肯告诉旁人跟他抢功的,心里立刻捏定了章程,叫过心腹小厮,命他守在寺庙外头看住香兰。当晚在腰上糊了一记膏药,带着花了一倍银子从钱文泽手里买的那幅《洛神图》,匆匆忙忙的便回了金陵。不在话下。
却说香兰,当晚做了过晚课,定逸师太忽将她唤到身边,道:“为师说过若是有缘你回来给我送终,如今我大限已至,你我缘分至深,故而你我还有这些相处之日。为师有几句话同你说。庵里虽清幽,却也不是你最终的归宿之地,日后几经跌宕,随顺因缘,别太过为难自己,你素日宽厚慷慨,与人为善,好日子在后头,终归在富贵场中。”说完便盘膝而坐,溘然长逝。
香兰十分悲痛,忍不住大哭一场,庙里依教诵经超度,操持超度法会。定逸师太素有声望,往日里受她惠泽之人极多,乡里乡亲来磕头之人络绎不绝,连知府大人等大小官员都亲自上门吊唁,故显胜庵一时繁乱。香兰恐被人认出,便到后头菜地里躲清静,想起师父,不由又落一场泪。rs
兰香缘 217 虎穴 含阆苑仙葩第五次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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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哭一回,等悲痛洒够,方觉好转了,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慢慢走了回去。悲伤之心稍退,又觉着定逸师太一去,自己在这显胜庵里也没趣儿,数数银子和剩下的首饰,零零碎碎能凑一百多两,心说:“倘若我是个男子,便走得再远些,到他乡异地立出些事业再回来接我爹娘,可如今我一个女流,能往哪儿去呢?身边又没个人能帮衬。”盘算了一回,心里始终没个章程,取出镜子照了照,只觉自己生得太过柔弱,即便穿上男装也能让人瞧出是个女身,不由又叹一口气。她前生今生除却在发配和在佛堂的日子,余下的时光几乎全圈在金光闪闪的富贵宅门里,想到自己只会画画写字,做些针线,旁的一概不通,便愈发气馁。
香兰愣一回,又鼓起兴,暗道:“不慌不慌,先前在林家做奴婢,觉着眼前已没有路,到头来还是跟家里人一起脱了籍。后来去林家,遭了多少罪,如今不也出来了?路是一步一步走的。”精神又振奋了些,铺开纸,蘸墨笔去写给定逸师太的悼文,不在话下。
三月春衫薄,天气早已回阳。这一日已近黄昏,大街上行色匆匆走着一人,也合该有事,这人走着走着,只觉从天而降许多瓜子皮,抬头一望,只见正走到倚翠阁门口,有个妓女正倚在二楼勾栏上嗑瓜子呢,歪着身子,露出半截藕臂,脸儿上脂粉好好的。横着媚眼,一张鲜红的小嘴儿正把瓜子皮吐出来。四目相对,那妓女见那人生得眉眼英俊,形容博浪。“噗嗤”一乐,用扇子挡着脸,笑吟吟的去了,真个儿姿态冶艳,放浪诱人。
那人见了,神魂一荡,不由自主的拔脚往倚翠阁中去了,龟奴自是殷勤招待,那人显是风流场中老手了,当下拍出二两银子。将那妓女的形容描述一番。龟奴笑道:“大爷有眼力。一瞧就是老风月了。那妇人是我们这儿的燕儿姑娘,名头最响,这个……”说着两只拈动。从袖中悄悄伸出来。
那人也不言,又掏出五两,龟奴立时眉开眼笑,响亮道:“得咧!燕儿姑娘这就到!”
说着把那人引到二楼,不多时,春燕果然来了,见那人生得风流又有气派,不由中意了两分,使出全身手段小意殷勤的陪着吃茶聊天,当晚便让那人留宿下来。
那人不是旁人。正正是杜宾!原来当日杜宾自知事情败露,且不说林锦楼要杀了他,卢韶堂也要将他灭口。他为人狡猾奸诈,早已留好后路,他有一叔伯堂兄,身量相貌与他酷似,这些日子他一直将堂兄留在府上。他一会去便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裳赠给他堂兄,让其换上出门,自己则乔装打扮,装成个驼背老翁悄悄溜了。他堂兄便稀里糊涂的送了死,让人一刀捅上心窝毙命,尸首扔在河里,因泡得时间尚短,脸有些变形,却勉强可认出些面目,便暂且糊弄了过去。事后林锦楼自然发觉,不由大怒,派人四处追缉杜宾,暂且不提。
这些日子杜宾东躲西藏,先在杭州投奔相熟的朋友住了些时日,因那里仍是林锦楼地盘,他心里不踏实,便打算一路南下到福州,这一日正到扬州地界,行在路上正瞧见春燕,杜宾已旷了许久,见了这一遭,自然进来受用。
一时屋中香销瑞脑,被翻红浪,春意浓浓,待事毕,春燕早已睡过去,杜宾似醒非醒,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不由一个激灵,立时坐起来,伸手便去摸放在床头的剑。
却听门口龟奴低声道:“钱大爷,今儿个燕儿姑娘不能伺候您了,屋里留了客了。”
钱文泽听了不由一阵恼,指着龟奴鼻子骂道:“放你娘的屁!爷不是说今儿晚上把她单留下来伺候我?怎就包宿出去了?”
龟奴赔笑着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眼瞧着都宵禁了您还没来,这不是……这不是以为您不来了么……”
钱文泽勃然大怒,踹了龟奴个窝心脚,骂道:“龟孙子!平日里花言巧语的,原来全是跟我抖机灵呢!”说着便叫骂起来,又咚咚拍门。
杜宾弄得心烦意乱,林锦楼积威甚重,势力极大,虽说他如今已逃出金陵,可到底如惊弓之鸟,林锦楼已让黑白两道的人都缉拿他,好几遭他都险些被抓到,便愈发小心翼翼,一点事都不愿惹,如今听钱文泽叫骂,便起身穿衣裳打算离去,可一想到外头已经宵禁,似乎也无处可去,若碰上官兵便愈发麻烦了,不由又是一阵烦恼,暗悔自个儿来到此处。
此时鸨母到了,对钱文泽道:“钱大爷今儿晚上是吃多了酒,到这儿出酒疯了。燕儿是我闺女,一天到晚头油脂粉钱,首饰衣裳钱,这白花花的银子都从哪儿来?何况这就是卖俏做的营生,燕儿能唱会画,原也是大家出身,整个倚翠阁的门庭还指望她支撑呢!钱大爷要中意她,使银子赎了去,保管天天晚上你搂着睡,也没半个人敢管。”
这话说得钱文泽又臊又恼,酒也醒了三分,冷笑道:“好,好,好,秃嘴的囚囊,过河拆桥的货色,不是用着我,哄我掏银子的时候了?你钱大爷什么天姿国色没见过?”他想说赵月婵显弄自己,可他到底是聪明人,生生忍住了,只撇嘴道:“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这里的姑娘捆一块儿都不如显胜庵带发修行的小姑子,生得天仙一般人物儿,还会画一手好画儿,燕儿房里挂着的那幅画儿便是她描的,甭说你吹嘘燕儿能歌会画,就算扬州八艳里最擅画的梅君,在她跟前儿也就算个屁。等过些时日。我将她弄到手,你才知道我的手段。”
龟奴在一旁打圆场道:“小的们自然不如您见多识广了,今儿小的处理不周慢待了爷,不如让丽姐儿来伺候您?丽姐儿前些天还念叨您来着。回头送您一坛子上好的佳酿,保管您舒舒服服的……”声音渐悄,渐渐不可闻。想来是将钱文泽哄走了。
钱文泽心里憋一口气,可丽姐儿纵比不上春燕,却也有些风情,又听龟奴要送酒,方才骂骂咧咧跟着去了。
方才那番话却让杜宾听入了耳。他自见过香兰便好似中了邪似的,心里头久久不能忘,仿佛揣了一团火,方才他跟那妓女在一处厮混。满脑子全是香兰的脸儿。他知道香兰曾在寺庙做过寄名弟子。又擅画。鬼使神差般的下了床,点亮床边的蜡烛,擎着站在墙边一看。见上面果然挂着一幅画,画得正是杨贵妃,香肩半露,倒在榻上酣梦正甜,与这妓院的靡靡之音甚是相合,却瞧不出低俗来。再一瞧落款,只是一方篆体“兰”字的印章,杜宾的心瞬间大动。
第二天一早,杜宾便到显胜庵去,却不曾见到香兰。耐着性子又守了一日,终于见到一个戴着兜帽儿的女孩儿从后门出来,手中提了一捆柴,那身段形容和帽儿下露出的下巴都同香兰酷肖。杜宾心头一喜,暗想:“这才是老天爷送来的姻缘,合该她是我的,千里迢迢的仍能撞见娇色,这是给我牵红线呢!倘若这一遭不将她带走,都对不起这注定的缘分。”
心中暗想:“这显胜庵并非孤庵,有些名气,庵中也有男人料理,只怕不好欺负,不如探得她住处,先在藏在房头,三更半夜虏了她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倒是一条好计。”他本就有些武艺,当下悄悄溜进去,探了香兰住所,悄悄躲了起来。
等到夜里,香兰又画了一回,方才放下笔安睡,因思虑日后前程,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稳,正似梦非梦时候,忽听门“吱呀呀”有细微的声响,不由大吃一惊,还等不及坐起来,便觉口鼻间一阵冲鼻的香甜,头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话说杜宾将香兰面庞边的碎发拨开,借着月色一瞧,只见面前一张面孔美如兰,不是香兰又是谁,不由大喜,不敢再久留,将她绑了手脚又封上嘴,用被单裹了捆在背上,外头墙上早有他留的一段绳子,翻墙越货,手脚利落的溜了。
杜宾早已谋划好,着香兰便到了倚翠阁。原来那倚翠阁后有一溜儿罩房,住着都是年老珠黄的娼妓,杜宾找了一个叫红姑的,给了她五百钱银子,让她晚上将屋子空了。红姑没有不应的,当下拿了钱便把门钥匙给了杜宾。
杜宾便把香兰安置在内,刚把她放在炕上,忽听门口一阵叫嚷大骂,有女子惊叫道:“大事不妙了!官兵来了!”杜宾心里有鬼,登时大吃一惊,忙不迭拿起手中刀剑出了门,慌忙躲藏起来。
香兰方才便迷迷糊糊的,此时已渐渐清醒,只见自己手脚被捆绑着,嘴里堵了一团东西,登时大惊,不由死命挣扎却也不能坐起。
正在这时,门“咣当”一声开了,香兰忙侧过脸儿去看,却见是春燕一脸惊慌的跑了进来,又连忙将门关上,外头不断传来摔砸叫骂之声,春燕脸色煞白,捂着胸口道:“那母夜叉,真真儿吓死了我,幸亏我跑得快些。”
原来前天晚上钱文泽来寻春燕不成,反被鸨母数落,自觉折了颜面,不由怀恨在心,心说不教训一番难消我心头之气。钱文泽知道这些日子春燕将州府的陆判官迷住了,那陆判官之妻乃是百户之女周氏,性情十分彪悍,常做河东狮。陆判官在她跟前大气儿不出一口,家里的丫鬟不敢多看一眼,便到外头寻乐子,先前迷恋过一个妓女韩桂姐儿。周氏知道了,二话不说,带着人直接杀到妓院一通乱砸,把那韩桂姐儿扔进了茅坑。
钱文泽同陆判官府上的一个当差的媳妇儿相好,便将这事透了出去,果然那周氏竟点了她爹手下的兵将,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冲进倚翠阁便一通乱砸。钱文泽揣着手站在大厅里瞧热闹,见鸨母和龟奴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心中不由大乐,拿起个小酒坛子便一通猛灌,心里头如同六月天吃了凉西瓜那般舒爽。
春燕正在楼上陪陆判官吃酒,这厢陆判官听说他老婆来了,当下吓得两腿发软,“跐溜”一下便藏到了床底下,春燕也知这凶妇恶名,不由大惊失色,从小楼梯急匆匆跑下来,躲到后院,见红姑住的那屋子虚掩着,便冲了进来。
香兰一见是春燕,不由挣扎愈发厉害了,口中“呜呜”作响。
春燕骇了一跳,小心翼翼挪了过去,盯着香兰看了半晌,只觉面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自言自语道:“你是哪儿来的?你是妈妈新买来的姑娘?可,可也不该放这儿呀……”见香兰不停落泪,眼中哀求之意甚浓,便将她口中的塞的布取了出来。
香兰急喘两口气道:“春燕,春燕你快救一救我!”
“春燕”这个名儿已早就没人叫过,春燕不由面色大变,道:“你认得我?”
香兰道:“怎么不认得,我是陈香兰,原同你们家是邻居。”
春燕盯着香兰看了一回,方才恍然大悟道:“哦哦,原,原来是你……”说完不知是什么神色,似是伤感,似是愤懑,又似是幸灾乐祸,道:“怎么,你也被林家卖到这儿了?”
香兰忙道:“不是,我是被歹人抓来的。方才有人进了我房间,用闷香一迷,我便不知所以,再一醒便到了这儿。”说完又哀求道:“春燕,求你给我松松绑罢。”
春燕冷笑道:“我为何帮你?我又凭什么信你?”
香兰一怔,略一想道:”眼中恢复清明,道:“春燕,你若给我松开手上的绳儿,我便给你五十两银子。”
春燕只道香兰是被拐子拐来卖的,冷笑,拍了拍香兰的脸道,“你哄我呢,这儿是窑子,你身上若有银子,早就让妈妈给拿走了,还轮得到你给我五十两?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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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香缘 218 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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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忙道:“我绝不骗你,你只松开我手上的绳儿,我就拿给你,我脚上还绑着,能跑到哪儿去?”
春燕听了暗想:“五十两不是小数,我赚的银子大多让那老虔婆拿了去,倘若她真有五十两,我不妨收着,图谋日后也好有个傍身。”口中道:“倘若你骗我,便有你好受的。”说着便将香兰松了绑。
香兰松一口气,揉了揉手腕,果真从里衣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到春燕手中。趁春燕喜得看银票的当儿,小心翼翼挪着要下床。
春燕哼着小曲儿将那银票塞进怀里,见香兰这幅模样,想到自己当初来这勾栏时的情形,不由叹了口气,将脚上一双鞋脱下来递与香兰道:“我今儿也算心情好,难得积德行善,这双鞋与你穿罢,我方才去看,后院未曾上锁,倘若你是拐来的,便逃去罢。”
香兰又是一怔,不由道:“你为何不走?”
春燕冷笑道:“我能往哪儿去?不如趁青春年少多捞些银子,日后运气好从良,找个殷实点的人家作妾,在么也跟妈妈似的开个窑子,存些梯己银钱罢了。”支起耳朵听听外面动静,又小心翼翼把门推开一道缝儿,听外头忽然静了,便道:“那母夜叉恐是走了,怪了,方才还热火朝天的。”便推门而出。
香兰也想走,但因方才一直用绳绑着,两腿发麻发酸,竟不能行走。这时钱文泽已喝得醉醺醺,前头母老虎发威,非要鸨母交出春燕,钱文泽跟春燕到底相好一场,也不忍心瞧她倒霉,便特来后头寻她报个信儿。
听人说方才春燕跑进了红姑的屋子,钱文泽便推门进来了。睁着醉眼一瞧,只见有个好生貌美的女孩儿披头散发的站在炕边,正是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姑子,不由目瞪口呆。
香兰也骇了一跳,手脚瞬间一凉,还没等她明白过来,钱文泽已冲上前,口中嚷道:“好妹妹,莫非我是做梦,你怎的来了!”说着上前便搂,凑上嘴去亲,手上去撕扯她衣裳。
香兰大惊,拼命躲闪挣扎,见眼前那张饱是yin欲的面孔,惊吓得无以复加,连抓带踹,张口便咬在钱文泽脖子上。钱文泽正馋得不行,被香兰这一咬“嗷”一声惨叫,一把扯住香兰头发,伸手便是一掌。怒骂道:“臭*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把香兰压到炕上便要施暴。
正此时,杜宾踹门进来,见这情形不由怔了,上前一把抓住杜宾,将他揪起来,“噗噗”两剑扎进去,杜宾便不能动,倒在血泊当中。
香兰已是吓坏了,浑身抖成筛糠一般,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杜宾见她身上的衣服将要撕碎,露出粉蓝的肚兜儿,喉头微咽,上前便去拉她,香兰吓得连声尖叫。杜宾皱眉,上前便给了一巴掌道:“鬼叫什么!再叫也杀了你!”
香兰吓得闭了嘴,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杜宾一把抓住她,先在她胸前摸了一把,只觉软糯**,暗恨此处不是好地方,低头找绳子便要将她绑了带走。
香兰眼珠儿四处一溜,只见炕上放着一个兽头瓷枕,咬牙暗想:“此番宁肯玉石俱焚,也决计不能再落入贼人之手。”想到此处,一把抄起炕上的瓷枕狠命往杜宾头上一砸,正砸在杜宾脑门上,他疼得“哎”一声,不由松了手。香兰拿着枕头,连滚带爬抖着下了炕。
杜宾恨透了,一摸脑门居然满手的血,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去抓香兰,香兰躲闪不及,让他一把抓住头发,正往回拖,却听外头骤然一阵比方才动静还大的喧哗,紧接着一阵“咚咚咚”脚步,门“哗啦”一声撞开,有人嚷嚷道:“哎哟哎哟,快给小爷我好生的搜,一个人都别放过,全给爷抓起来!”
闯进屋一瞧屋里这阵势,不由大吃一惊,又见地上血泊里倒着个人,立时目瞪口歪。他素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缓过神来一边往后退,一边起哄架秧子似的大声喊道:“找着了!找着了!快来人啊!哥!哥!有人欺负香兰嘿!”
说着退到门外,正逢那周氏寻着春燕,正与她在隔壁屋中厮打出来,林锦亭一退正撞上周氏,那母老虎以为林锦亭是来护着春燕的,心下恼怒,上前挠了林锦亭一把,又命道:“给我揍他!”林锦亭何曾吃过这个亏,“哎哟”一声,再一摸,脖子上已掉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又见果真有人要过来揍他,不由恼羞成怒,跳着脚道:“贱人,**奶奶的,竟敢打你祖宗!来人,快给我打!”说着自己也露胳膊挽袖子冲上前掐架。
更有那些嫖客,从屋中出来瞧热闹,或大笑,或议论,还有跃跃欲试上前干架的,一个个兴奋莫名。
院中登时大乱。
却说林锦亭吼完那一嗓子退出去,杜宾一手打飞了香兰手里的枕头,正此时,香兰在泪眼中只瞧见屋内呼啦啦涌入一群人,正中正簇拥着林锦楼,只见目光冷冷的,仿佛两支毒箭,神色冷峻平静,僵着那脸,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封雪山。
香兰说不清自己心底里是觉着自己得救了还是一股莫名的失望,她害怕杜宾,却也怕林锦楼,如今他两只眼里都是戾气,比上次要掐死自己时还要可怕。
杜宾却已是傻了眼,他脑子嗡嗡得厉害,勉强保持一点清明,便要拉香兰做人质,伸手去摸炕上的剑,正在这个当儿,林锦楼忽然发难,一个箭步抢上前,喝了一声:“留下命来!”一拳捣上去,“喀嚓”一声,杜宾的面骨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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