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且听一曲将军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默默的听
「远事不提!单说前晚在殿上,九皇子弹劾敛儿,你不帮忙说话也算了!居然还把敛儿推出去!?连赦儿也知道要维护弟弟!你这做父亲的真的偏心眼到狗肚子里去了!你难道就听不出皇上的意思吗?送了数车金银财货入荣国府后门!荣国府后门啊!!你以为推敛儿推出去就可以保全你自己吗!?王学士骂得对!你糊涂啊!!」那晚贾代化身体不适,没有进宫去,但一天的时间已经够让那些交好的人家来告知他这消息。
畅快淋漓地痛斥了贾代善一番后,贾代化才算是勉强地出了一口郁气。
贾代化都不指望贾代善有什么好意见了,直接的道:「表字呢?你替敛儿想好了表字了没有?如果有,就马上得跟王学士商议。」冠者父母若有意给孩子取字,得先与正宾商议,倾听其意见后加以确定,然后在正式举礼时由正宾亲自授予冠者,此程序古礼称为「字冠者」。
「这……」
第六十八章冠礼的前一天
「父皇对这姓贾的简直比对我们这些亲儿子还好!」李天瑛忿忿不平的道。
李天瑾苦笑。
李天瑛心里酸水直冒,「一个小小的冠礼所用不单只全由内务府筹备,还下旨让老七代为前往观礼。听说还从内库里翻出了不少好东西,等着明天冠礼再一并赏赐下去呢!」
他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腰板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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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前小心翼翼的道:「八哥、九哥,你说…这贾敛…该不会是父皇在外面的……」
「胡说八道!」李天瑾立马斥责道,「这种事情岂可胡言乱语!」
「嘁!不说就不说。九哥,平时说起那贾家小子的事,你不是最兴起的吗?今天怎生这么安静呢?」李天瑛讪讪地躬下身子,躺在椅上。
作为八、九、十的中心人物,今天李天琅的表现真的不太对劲,除了一开始招呼两个兄弟外,一直都捧着茶盏默不作声的,好像遇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似的。
「九哥,九哥!」叫了两声李天琅都没有反应,李天瑛就直接上手了。
被他大力摇了两下后,李天琅才眨眨眼睛,迷茫地看向自家弟弟,「…怎么了?」
「哟!九哥你可别吓我啊!喊了你这么多次都没有反应!」
李天瑾较李天瑛稳重,也靠谱一些,他摸摸李天琅的额头,关心的问:「九弟可是身子不适,不若唤太医前来诊脉可好?」
李天琅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八哥,我没事的。不过是昨晚睡得不太好,无什大碍的。」
「那好吧!」李天瑾也不勉强,新年请太医着实是意头不好,而且父皇也不喜欢大过年的有人请太医吃药,「今晚还有宫宴,趁有时间,你快点去床上憩息一下吧!八哥也不阻你休息,差不多时间再来叫你。如果之后真的仍然不舒服的话,八哥找个宫外的大夫替你瞧瞧,身子要紧。」除了对外臣命妇的外朝宴外,还会举办家宴,让周文帝、一众皇子公主及众多妃嫔聚首一堂,共享天伦之乐。
说罢,李天瑾就扯着还叫嚣要与九哥一起睡的李天瑛离开了李天琅的住处。
「呼……」待得二人远去后,李天琅走进内室,躺在床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那晚宫宴,他弹劾贾敛不成,还要亏上一匹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千里马,新仇旧恨之下,任八哥和十弟如何劝解也仍是闷闷不乐。
他可是堂堂大周九皇子!就算不看在身份的份上,大家自幼就认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这臭小子就不能让让他吗?从小到大,他竟然没有一次胜过这臭小子的!不论是比文、斗武,堂堂正正还是背后耍阴招的,他居然连一次都没有羸过!!简直是耻辱!!!
他就想赢一次都不行吗?即使是太子也要给他这幼弟三分面子!也就他九皇子宽大为怀,顾念着从小长大的情份,换着旁人敢像这小子一样,他早就派人把他活活打死了!
这臭小子的真的一点都不感恩的!对那个卑微的阉人比对他还要好上百倍!也不想想,他要是真的想要把这臭小子弄死,他会只是让人抛出这些轻飘飘、小儿科的证据吗?他不就是想让这臭小子向他低头一次!
当时候,李天琅三杯喝下肚,越想越觉得自己满肚子委屈,委屈得倾尽三江之水也不能平复,只想撩起袖子把贾敛揍得桃花满脸开,好宣泄郁气。见得贾敛在宴会刚结束就神色匆匆地离开,趁李天瑾与文官相谈甚欢、李天瑛跟长兴侯温恢共叙舅甥情的时候,他就静悄悄地从背后跟上,想要乘机下黑手。
瞧见明珠郡主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大侄女用鞭子偷袭贾敛,李天琅心里一紧。见得贾敛避过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之后,明珠上演一场「痴心女子薄幸郎」的戏码,注视到贾敛板着脸实则困窘、无奈得很的样子,李天琅看得津津有味,不住地在心里狂笑,恨不得叫上八哥十弟一起来欣赏。
看完这出戏码,李天琅的郁气也消散得七七八八,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了,但盯到贾敛竟然往西北角的方向走去,他的好奇心又来了。
之后……
李天琅用手背捂住眼睛,眼底神色渐渐变得黑沉。
他们…他们居然……
不知道为什么,李天琅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向父皇告发,也不是以此为把柄拿捏贾敛与冯子芝二人,反而是心里竟然很不是滋味的。
那晚贾敛的说话,仿佛仍在他耳边回响似的:「我喜欢你…我…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这…这究竟是在开什么玩笑!!」李天琅下意识忽略心中的那点不舒服,纠结地一下子把被子盖上头。
按照冠礼的规矩,受冠者需要在祠堂斋戒沐浴三天,不吃荤、不喝酒、减少娱乐活动、整洁身心,以示虔诚。
基于王翊想要分割贾敛和贾家的关系,自然都不会叫他回去贾家的宗祠斋戒沐浴,就让王伯备下一间厢房让贾敛面壁静心就是了。
可是,东都之狼即使是狼崽子也是食肉动物,更不要说是已经长成的半大头狼了。现在叫狼改行吃草,也太强狼所难了。
「咕咕咕咕咕!」纵然东都之狼愿意一时压抑自己的天性,改行吃草,但草终究是不能让其饱腹。
然而,贾敛就算是想要凭借自己敏捷的身手,偷偷地溜到文华殿大学士府的小厨房开荤也是不行的。因为早预料到「劣徒」这行动的王翊,已经吩咐了历经王家三代的大管家──王伯把厢房的门窗全都封得死死的,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到进去。
「咔嗒!」房门上的铜制鱼锁被打开,只见王翊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一个红木食盒走进来。
「师父!」贾敛双眼放光地看向王翊…手上的食盒。
王翊脸上不显,心里暗笑,打开食盒,里面俨然是两只烤得外焦里嫩的鸡腿。
「饿了吗?吃吧!」
贾敛眼睛冒出幽幽绿光,也不客气,抓起一只鸡腿就使劲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油光。
他一边吃,一边心花怒放的道:「师父果然最疼我的了。」丝毫不记得是谁把自己关进厢房,不准下人送荤菜的。
王翊平和的道:「又没有人跟你抢,吃慢点。」
「嗯嗯。」两天没吃肉,差点都要忘了肉是什么味道的了。
「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都要长成大人了。
贾敛扔掉那根被嚼得只剩下骨架的鸡骨头,又捧起另一只鸡腿啃起来,露出一个不改英俊,在王翊眼中却是傻气四溢的笑容,示意自己专心地听讲。
王翊嫌弃地斜视着这个傻徒弟,手却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仔细地替贾敛把脸上沾上油积的地方都抹得干干净净。
「你啊!十一年前才这么小小的一个皮猴子。」他用手在椅子旁边比了一个高度。
王翊轻吁了一口,「转眼间,也到了上阵杀敌、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你刚拜入门的时候,为师也不知道该如何教导你,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误了你。你不喜欢读书,坐不住,就经常被王伯打手心,小手被打得红肿。你喜欢习武练枪,一练就几个时辰,叫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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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认准了一件事,不管怎么说、怎么骂、怎么打,也改不了。」刚开始要贾敛做弟子的时候,不过是抱着想要把破军星入门下,好加以调.教、拢其心的想法。只是,这想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越发的关注,越发的用心,越发的疼爱,师徒之间情如父子,亲密无间。
贾敛咀嚼的频率渐渐缓了下来,垂着头不吭声,眼眶却不知不觉红了。
他记得的。
他小时候心神总是专注不到在书本上,整天都想要出去找奔宵玩。王伯教他的文字,他仗着自己些许的小聪明、好记性两三次就记着了,但很快又会忘记。每背错一字,就会被打左手心一下。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晚上痛得抽抽噎噎地睡下,第二天又继续上课溜神。每一晚,他都感觉到手心好像凉凉的,舒服得很,很快手心就会消肿,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他知道是师父特意寻了药材,亲自熬制了一种药膏,在夜深的时候替他上药。
他习武练枪的时候,师父总是坐在书房里面,大开窗户,陪伴着他一起练功。只有等他吃饭、睡觉的时候,师父才会跟着一起休息。虽然师父每天都要上朝、工作,但是他的功课、读书进度、学习方向,每一不是师父晚上通宵达旦批改、研究好后,再第二天一大清早仔细叮嘱王伯的。
「明天行了冠礼,受了冠,便是真正的大人了,再没有人会把你当小孩子看的了。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为师也不能再以你年纪尚幼做借口来卫护你的了。你从小就是一副犟脾气,不撞南墙心不死,倔强得很,又不懂人心,命途多舛。幸好,有子芝那孩子陪着你,为师也不用太担心。」王翊淡淡宠溺的道。
贾敛红着双眼,强笑道:「师父,徒弟再大也还是你的徒弟,你可不能不理我啊!」他知道虽然表面不显,但师父总是最疼他的。
王翊一顿,微微戏谑的道:「你跟子芝那孩子究竟如何了?」以他对这徒弟的认识和徒弟当晚的表现看起来,徒弟和冯子芝两人绝不是如其他人家好男风养小侍,或者结个契兄弟然后各自娶亲这么简单的。
贾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小芝很好很好的,我想跟他过一辈子。」语气中的珍惜、爱重之意可见一班。
王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脸上不动声色的问:「还记得你初上战场时,手下一个名唤温康的都伯吗?」
「温康?记得啊!在突袭匈奴的时候,他突然腹泻不止,我就把他那队人交由黄醇去带领。」贾敛对旁的事物可能不上心,但对军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可知他为何会突然腹泻不止?」
「不是说他吃了隔夜的馒头,才……」贾敛迟疑的道。
王翊轻笑:「一个身强体壮、虎背熊腰的大汉会因为吃了区区一个隔夜馒头而腹泻不止吗?」
这自然是不会!
他又意味深长的道:「这温康可是姓温啊……」
贾敛似懂非懂。
「温康,温家旁枝,长兴侯温恢未出五服的子侄。」
「沙场上刀剑无眼,暗箭难防。」任你武功盖世,只要有一次躲不开,那也只得一个壮志未酬身先死的下场了。
「不会的……」大家同为一屯兄弟,一起训练、吃食、吹牛、上战场,都是有过命交情的。
贾敛不敢置信。
王翊轻叹一声,大概在贾敛的眼里,经牛金等人渲染过的军中同袍之情是无比崇高的,这恶人也只能由他这个做师父的来当。
他残忍地向贾敛揭开这个世界的黑暗,一针见血地说:「你毁了长兴侯的嫡子,他示意旁枝向你下手都是正常事。温康一但成功,以长兴侯的势力,保举他升官发财也不是什么难事。军中的事我向来都不便掺合,牛金那…粗人又是不在意这些小事的。」语气一缓,转道:「幸得小芝这孩子聪敏心细,对你也是真心实意,派人撒了些泻药在温康的吃食之中。要不然,你当日初上战阵,只怕是会中了暗箭啊!」
听到冯子芝的名字,贾敛心里一暖:「小芝都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事。」
王翊听得此话,对冯子芝这徒弟媳妇就更是满意三分。
他语重心长的道:「花草留根人需留心,纵然是一母同胞也不一定是可信的。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他也不指望贾敛懂去害人,但求能够自保就是了。
「我知道了,师父。」贾敛真的不懂吗?不是,他也称得上算是半个从宫里长大的孩子,阴谋害人、背叛算计的事他不是没有见过,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只不过有周文帝和戴权护佑着,这些事他也就当作大戏看,完全没有想过会从自己身上发生。
王翊又提醒他道:「你跟子芝的事情千万别让皇上知道。」
「为什么?」贾敛不解。他还想着冠礼之后找一天进宫跟皇爷坦白,最好求得让小芝长住宫外的圣旨,这样他就能天天都见到小芝了。两天多没见到小芝,他现在想念得很呢!
「你认为皇上会让你跟一个内侍在一起吗?在他眼里,你就算不娶明珠郡主,也总得要娶妻生子才是。」不得不说,在王翊看起来,周文帝对贾敛的掌控简直有点入了魔了。小至读书学习、父子关系要管,大至前途晋升、娶妻生子都一并要管,怕是连他膝下那几位皇子都没有管得这么紧。
「我打算好的了。我那哥哥与我关系最亲,他膝下有二子,以后跟哥哥要了琏儿过继不就行了吗?皇上那边…他纵然一时不愿,长久之下总会答应的。」贾敛天真的想。
「唉!」王翊从小为了把贾敛的一颗忠心绑在周文帝身上,直接或间接不住地增进他们之间的感情,致使贾敛完全信任并依赖周文帝。用在公孙家、温家的那些小心计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以周文帝难做而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的是对,还是错。王翊性子淡薄,生来就是该教书育人或做个山中隐士的,只是被周文帝一旨诏书绑着在朝堂之上。
「你要记着,皇上始终是皇上,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没有人能让他做不愿意的事。
贾敛怔着。
「要是让皇上得知你二人之间的事,他也许不会对你如何,却会先活剐了子芝这个勾引你的内侍。」
「这…这不会…吧……」贾敛喃喃道。
王翊怜悯地瞧着他。
「你放心吧!为师总会尽力替你周旋的。只是你都得加紧建功立业,让皇上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才会考虑你的想法。」在周文帝心里,哪怕贾敛三四十岁都还是年纪尚幼,性子率真,心性未定。
「为师四书五经、知天文地理、擅星相占卜、晓五行八卦、明经济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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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农田水利,偏生你这徒弟就只长于兵略一途,略通天文地理,四书五经学得个皮毛,其余星相占卜、五行八卦、农田水利的都就只七窍通了六窍。唉!为师真的没面子让旁人知道学究天人的王翊居然了个这样的蠢徒弟啊!」王翊故作叹气的道。
贾敛微微羞红了脸,但他看那些玩意就如丈八罗汉般摸不着头脑。
「那么…师父,你就教教小芝吧!他很聪明的,你一教他就会的了!」
还未娶人过门,就处处为人着想,整一妻管炎的!王翊强忍翻白眼的冲动,这多毁他一代高人的形象啊!
不过…王翊转眼一想,这建议还真的是不错的。冯子芝生来就是文昌命格,只要不是中途夭折,或者像现在一样身带刑伤,怕是三元及第都有可能的。
于是,王翊开始细想这个可能性。
第六十九章冠礼(上)
冠礼这天来的很快。
《礼记?祭统》记载:「天子亲耕于南郊,以共齐盛。」每年正月,为了表示重农之意,天子会率文武百官、皇亲勋贵,亲自行祭农耕之礼。
由于今天是贾敛的好日子,所以周文帝特准其留在王翊家里,静待冠礼的吉时开始。
一大早起来,由换上一身轻便衣裳的周文帝打头走到田里。为周文帝用来亲耕的地块早已经划好,不多不少恰好是「一亩三分地」。而早在前几日,大司农已提前派人为这块地浇水、松土、并清理地里头的石块、荒草。
周文帝熟门熟路的象征意义地用锄头捶两下,然后洒下种子,拍上一层土,很快就算是完成了亲耕的环节。身后的那些官员、贵族不论身份高低都挥舞着铁锄头松着脚下一片地。
「先生,冠礼准备得如何了?」完成了亲耕一身轻松的周文帝,就站在耕地旁边,「监督」着百官劳作,旁若无人的跟王翊聊起来。
王翊随意挥动锄头往地上锄了几下,抛了几颗种子下去,然后埋上土壤,就把锄头交给身边的小官。自己站到周文帝身边,光明正大地偷懒起来,惹得其他苦哈哈仍然艰难地锄地的「身娇体弱」文官们送上羡慕的目光。
「劳皇上挂心了。一应所需,内务府的诸位大人都准备得非常妥当。」王翊云淡风轻的道。
周文帝放心的道:「那就好了。」
王翊不动声色地数了数全场众人,「怎生今天竟不见戴公公随侍在侧?」戴权陪伴周文帝数十年,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跟在周文帝身后。今日可是天子亲耕的大事,戴权竟然没有在场,这完全不合常理。
周文帝微微一顿,「朕有差事派他去做。」至于是什么差事,他并没有说下去。
王翊看似了解地点点头。
周文帝感慨的道:「朕真的想亲眼看到敛儿及冠的那一刻啊!」由内务府筹备冠礼所用大小已经是天大的荣宠,若是周文帝亲临那就不是荣宠,而是捧杀了。
皇帝的看重,对别人来说是威势。但对渴望名留青史的言官们来说,这就意味着新的靶子出现了。
有很多言官都致力于做魏征、介子推般名传千载的「谏臣」,没事便思量着来个血谏、尸谏什么的,致力打皇帝脸面,声音不响不高兴。而参倒一般人太没成就感,参倒皇帝看重的,那才叫能耐,才值得青史一书。
所以皇帝的看重也是一把双刃剑,撑得住的,便是俊才;撑不住的,难沦为佞臣。
状似正常的说话,却让对他知之甚深的王翊感觉到周文帝仿佛是想要转移话题。
王翊试探道:「皇上虽然不能亲临,不若就让子芝那孩子代为观礼吧!那孩子与敛儿一起长大,关系最为亲善,身份也足够,又是个口齿伶俐的,想必能把冠礼上的一切都能绘声绘色地转述出来,好让皇上稍解惦念之情。」
周文帝眼眸一深,视线第一次从辛勤地耕作以致汗流浃背的百官身上,转移到王翊的脸孔上。
「朕已经命老七代朕观礼了,让敛儿冠礼结束后再进宫吧!这些时间,朕能等。」说罢,又把视线转回百官身上。
嘴上继续道:「朕倒是不知道先生何时与冯子芝这内侍如此亲近。」语中对冯子芝的不屑一目了然。
王翊见微知着,知道可能是贾敛和冯子芝的事情被周文帝察觉到一二,不慌不忙的道:「让皇上见笑了,敛儿与子芝亲善,臣纯属是爱屋及乌之故。」注意到周文帝脸色稍霁下来后,又道:「只是,敛儿向来是个坐不住的,臣见子芝生性聪敏沉稳,有意为弟子传授衣钵。」
周文帝反对:「哼!朕素知这内侍性子孤僻得很,要不然也不能在东厂出头。先生怕是看错人了!」连姓名也不叫了,只以内侍称之。
王翊不以为意的道:「臣算过的了,这孩子本是文昌星的命,只可惜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而且,孤僻也有孤僻的好,孤僻才能静心把易经、五行都研究个透。要是像敛儿那皮猴子一样的,臣才不会起这心思。」
「此事容后再议!」周文帝拂袖道。
换着别个见得帝皇不悦,怕是早就唯唯诺诺的称是而已,然而王翊却道:「那么待会敛儿的冠礼上……」
周文帝生硬的道:「…朕知道了,朕会让内侍带人前去赏赐的。」那内侍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臣代敛儿谢过皇上。」王翊淡笑行礼。
周文帝少有的没给王翊好脸色看,「哼!」
虽然贾敛不用一大早起来耕田,但是他仍然被王伯一大早拉起床洗漱、沐浴更衣,然后梳妆打扮,活像是新娘子成婚般隆重。贾敛什么都不用做,只用配合的抬头、伸手、转圈儿就行,全程闭目补眠,任由王伯摆弄自己。
「好了。」
王伯停下手,拄着拐杖,眼角微湿,老怀欣慰的道。
贾敛这才懒懒地睁开眼睛,见得王伯红了眼眶,眼中光四溢,懒散的感觉一扫而空。
「王伯,您这是做什么?有谁敢欺负您老人家,看敛儿不把他打死!」
王伯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慈祥的道:「没有人欺负王伯,只是王伯年纪大了,力不济,打了个呵欠而已。」
「这些小事,让连山叔、连藏叔或者归云兄弟、归山兄弟来便是了,您老何必劳心神呢?」贾敛亲近的道。
连山、连藏是王伯的亲儿子,前年已经接过王伯的担子,一内一外负责管理王家的大小事务。王伯也正式退下来,每日捧着个鸟笼子像个老太爷似的跟其他老人侃大山去,日子过得甚是悠闲快活。而归云、归山则是连山、连藏的儿子,虽然对算账、管理方面很有天赋,但对管家并无兴趣,只喜欢舞刀弄枪,恨不得做贾敛的亲兵上阵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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