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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长公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灯
然而他忽然想起他们新婚夜连夜奔逃千里的那一点情分,最终只是淡淡道:“是,不过你可以放心,皇后依然还是你。”
他如今使劲回想,也想不起来那一夜崔皇后的神情了,那天书房很昏暗,她站在门口背着光,只记得她沉默半晌以后,缓缓转身走了,之后她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入宫以后,却精心筹划六宫事务,直到他恍然发现,他的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多方掣肘于他,崔家在他的皇后的精心谋划下,动不得,甩不得的时候,他那怒火又重新升了起来。





明华长公主 第20章 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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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关系一直保持着那样貌合神离的模样,后宫多少暗地的交手,都是她和他在你来我往,崔皇后,果然不愧是崔华辰一手教出来的,他到底不擅长女人的心计,处处吃亏被动,却不得不咬牙忍下去,满怀恶意地想,我就让你一直无宠无孕,看你这个皇后能得意几时。
却是没有得意多久,崔皇后就死了,他很是惊奇,仿佛一个宿敌,大战三百六十回,他几乎以为要和她对算一辈子,那边却忽然中途鸣金收兵,只剩下他一个人积蓄了无数的后招,孤零零地在战场上发呆。
他终于腾得出手来收拾崔家……然而崔华辰才下狱,崔华澜的信便冒了出来……
这叫他不得不一再怀疑这是崔华辰和崔华仪两兄妹的阴谋,他低声道:“比对过字迹没有。”
沈椒园道:“比对过崔华澜和崔皇后的字迹,崔华澜是一手飞白,势若飞举,崔皇后多用簪花,严谨娟秀,不相同。”
独孤晟舒了口气,果然还是阴谋吧?沈椒园却低声道:“但是……崔华澜写字一直是用左手,皇后娘娘用的右手。”
独孤晟头目昏昏,扶了扶头,不错,华澜吃饭、拿剑都是用右手,唯有写字用的左手,他还曾问过他为什么不用右手?他只是笑而不答,记忆细节一一浮上来,天气再热,崔华澜也从来不会如同其他军汉一般解衣袒胸,更不会在溪流中洗浴擦身,他从前只觉得他儒将斯文、风度翩翩……他喝酒也从来没有喝醉过,每次拼酒都是自己先倒下,他总是留有余力来照顾他……他的手似乎总是比他的软一些……又一次他们接连赶路行军半个月,兵将们包括他自己都是满脸胡须茬,唯有他依然脸上光洁,干净整洁……他一直只以为他是爱干净好风度……他原像水边执卷林下吟诗风仪无双的名士,却在刀枪血火中凌驾于千万军人之上,生生砍出一条悍勇之路,他是他生死之交的挚友,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礼物。
沈椒园道:“本来臣还要查皇后娘娘的脉案,但是那个只有皇上的旨意才能调看,皇后娘娘的脉案一直由柳焕太医负责。皇后娘娘死后,柳焕即行革职,带罪当差,极少出诊,出诊也只是去定北侯府,除了当值,大多时候闭门不出。”
独孤晟心知崔皇后死后,柳焕一直要辞去官职,他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虽然为崔家所用,因此他只是革职,并未允他离开太医院,他吩咐道:“叫太医院送皇后的脉案来,另外召柳焕来见我。”
脉案很快调来,独孤晟看了看那些药方,他是带兵出身,略通药性,自然一眼看出那些三七、红花等药几乎全是治疗内伤的药,他手指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几乎抓不住那本脉案,他飞快地翻到后头,到了后头,青木藤、川穹等镇痛的药量越来越大,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月,药方里直接出现了大量的罂粟壳……
柳焕被召来了,他依然是从前那一副不卑不亢淡定地样子,即便是叩头施礼,也丝毫不显卑弱。
独孤晟盯着他良久,才开口问道:“皇后,到底是什么原因病死的?”
柳焕看了眼御案上的脉案,淡淡道:“娘娘内伤发作,五脏衰竭而死。”
独孤晟冷冷道:“之前一直报过来的是思虑过甚,五脏不和,痰邪侵扰,需要长期调养,哪里来的内伤!”
柳焕淡淡道:“思虑过甚,五脏不和也是事实,不写内伤是皇后娘娘的懿旨,至于哪里来的内伤,臣不知。”
独孤晟嘶声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柳焕满脸平静,不发一词。
独孤晟握着那脉案,手上一直发抖,最后问道:“最后用那么多的罂粟壳……”
柳焕看了他一眼,依然平静道:“娘娘肠胃过弱,最后药都禁不住了,吃多少吐多少,只能以罂粟汤减轻她的痛苦,让她平静逝去罢了。”
独孤晟心紧紧缩成一团,几乎透不过气来,最后他听到自己涩然道:“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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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独孤晟仿佛幽魂一般,居然不自觉地走到了凤仪宫,他自入宫后偶尔来这里都是在前殿和皇后说些公事后便走了,从来没有进过寝殿,他抬头看了看,举步走了进去。
里头的内侍只有寥寥几个,看到独孤晟急急忙忙地前来下跪,独孤晟摆了摆手,一边慢慢走了进去,这里他从来没有涉足过,摆设极少,陈设上毫无特色,是的,为了为六宫表率,皇后生活上一直很节俭……他走到案头,想找到皇后的一些手记,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他问道:“皇后娘娘从前不写字的?”
一个宫女畏畏缩缩地上来道:“听说娘娘病重的时候将自己的手稿都烧了,衣物、首饰、都分着赏给下人了,并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独孤晟默然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是服侍皇后娘娘的么?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低声道:“奴婢榛子,从前只是在外边院子当值的,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都放出去了。”
独孤晟呆了呆,想起来的确崔华仪死之前就将身边的陪嫁进来的宫女全放回去婚嫁了,死后宫里几次大清洗,凤仪宫原来的宫人基本全都放出去的放出去,贬斥的贬斥,已没有什么人在了。
独孤晟道:“你说说一些娘娘平时的事吧。”
榛子看他脸色,只得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娘娘好静,听说不喜欢人贴身服侍,养病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躺在躺椅那儿一个人看书,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
独孤晟慢慢走过廊下的那个躺椅,躺了下去,轻轻抚摸着那光滑地扶手,黑夜里,却闻到了一阵清新的香味。他转过头,便看到了后院里,似雪一般的梨花开得满树都是,满院子里种了大概十几株,风吹来宛如下雪也似。
他呆了呆:“是梨花啊。”
榛子低声道:“听说是皇后娘娘才进宫的时候让种的,说是喜欢梨花,可惜没见几次花开……娘娘就薨了,听说薨之前曾想让人铲了这些梨树,尚宫局都派了人来砍掉一株了,最后娘娘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主意,还是留了下来,说还是等下一任的主人自己砍掉。”
“你在看什么?”
“那边有一树梨花。”
“梨花有什么稀罕的。”
“我小时候很喜欢梨花,想要在自己院子里种,但是大哥不许种,说谐音离,不吉利。”
“那有什么的,等天下定了,你有了自己的宅子,想种几棵就几棵,你大哥管不着你。”
“嗯,到时候咱们在梨花下喝梨花酒吧。”
“一言为定。”
夜这样黑,梨花的香气无边无际,真相这般猝不及防地撞过来,丝丝缕缕吻合无误,独孤晟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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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华辰被从牢里提了出来,居然让他吃好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再次送进了个净室内。
不出意料,他在那里见到了独孤晟。
他负手半晌,低低道:“给朕说说皇后的事吧。”
崔华辰淡淡:“有什么好说的,死都死了。”
独孤晟垂着头,道:“她的死,朕固然有责任,你这个也想要天下的大哥也未必没有一丝责任吧。”
崔华辰冷冷道:“我告诉过她的,选了皇后这条路,就要面对着与三宫六院的妃嫔分享丈夫,而你,将会将我们崔家打压殆尽,不如选择做公主,你成为驸马,只要我在一日,你一日都会对她忠心耿耿,深情不悔!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跪了三天三夜让我出兵救你,我拒绝了,她自己带了兵去救你!”
独孤晟满嘴苦涩:“她自己选的路……”
崔华辰脸上起了一丝阴郁:“她说,剪除了翅膀的独孤晟,就不再是独孤晟了。”
独孤晟的手颤抖起来,崔华辰冷冷道:“我这一生落子无悔,从来不曾后悔,然而我现在后悔了,我不该将她从燕子矶带回来,她应该死在那个时候,死在最爱的人的怀里,而不是最后心如死灰地在深宫内一个人死去。”
独孤晟全身都抖了起来,崔华辰声音仿佛从寒渊中透出:“但是我很欣慰,最终她选择了不告诉你真相,因为她最后还是选择了和崔家站在一起,而不是和你渡过余生——即使她依然爱你。”
独孤晟简直是落荒而逃,崔华辰那冷冷的声音在他的心头不断徘徊,他恨他,但是他知道他没有说错……她曾以她的爱慕将整个天下奉与他,然后他还给她的是算计了她最亲爱的哥哥,于是她选择了放弃说出真相,她放弃了他!
直到死,她都没有说出真相!
崔华仪,你何其决绝!
你难道不知道,在我知道真相的时候,等待我的,将是漫长的无明夜么。




明华长公主 第21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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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定北侯崔华辰无罪开释回府。
这一点阿蘅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顾微嘴里听到定北侯病重的消息的时候,她心里抖了抖,终于忍不住问:“病情怎么样。”
顾微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毕竟上一次定北侯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困境,她却轻描淡写,今日的追问颇有些不同寻常。她谨慎地回答:“好像是原本身体就不太好,入狱到底是有影响的,回府后很快就卧床不起,请了御医去看只是摇头说已是强弩之末,我三哥这几天都往定北侯府跑,说是……人都认不出了,只拉着我三哥反反复复喊兰儿。”
阿蘅笔下顿了顿,一副原行云流水的烟水云林霎时云收水凝枯涩起来,顾微压低声音悄悄道:“听说那是皇后的乳名……”
阿蘅停了笔,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和授课的教习请了假,只说有些不适,回了宫。
杏花红雨,梨花白雪,已是春暮,荼蘼花了,阿蘅一个人在露华宫里徘徊直至深夜,浑浑噩噩满心煎熬,终于咬牙换了一套夜行服,蒙了面,悄没声息的掠过重重宫檐,一个人出了宫。
定北侯府面积颇大,却极是冷清,黑漆漆里只见主院隐隐一豆灯光,院里草长寥落。
阿蘅掠进了主院,先从窗外窥了窥,看到是铁辛卧在外间,想是已服侍数天,显然疲惫不堪已经入睡,她知铁辛武艺高强,不敢妄动,静静默数了一会儿,听到他的呼吸声稳定舒长,确定已是沉睡,才掠进了里房里。
屋里点着一盏灯,桌上摆着一碗药,却是满的,已经凉了,屋里全是药味。床上崔华辰阖目静静地躺着,乌发散了一枕,面白如纸,呼吸微弱,阿蘅心仿佛紧紧缩成一团,却静静站在屋中央不敢上前,只看着床上崔华辰几乎脱了颜色的脸,想起从前意气风发、志满踌躇的大哥,他是崔家之鹰,天下曾经唾手可得,他距离最高之位仅一步之遥,却因为自己,功败垂成,龙困浅滩,病痛缠身,孤苦伶仃……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痛,她身体微微发抖,却始终不敢近前,大哥……大哥……琴棋书画、武艺骑射,排兵布阵,一样一样教给自己的大哥,你,恨我么?
也不知站了多久,夜风吹得她满身冰凉,她终于艰难地走近床前,伸出手去探那崔华辰的额头。
电光火石之间,她手腕的脉门已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横掌扣指捏住,她大吃一惊待要挣脱,早被一股内力输入,全身筋脉一阵酸软根本使不出力,而枕上的崔华辰已经睁开了双眼,长睫下双眸鲜明凛冽,锋锐如刀的看着她。
阿蘅怔怔的回望,崔华辰直视着她缓缓道:“兰儿。”
阿蘅纤长睫毛一抖,手腕上的力量是她无法挣脱的,不像是重病的人所能拥有的力量,她隐隐已知自己着了道,却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从小到大,她从来就没有事能瞒过大哥。
崔华辰握着她的手腕,缓缓起了身,阿蘅一句话都说不出,却到底忍不住扶了扶动作有些不灵便的他,心酸地想起他的腰以下无法使力,连起床这么个简单动作都这样辛苦。
崔华辰淡淡道:“我专门让铁辛服下了睡眠的药,才诱得你进来,若不是我要死了,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认我这个大哥?”
素年积威之下,阿蘅知道大哥已经生气,越发噤若寒蝉。
崔华辰低喝道:“说话!”
阿蘅被这一喝惊得抖了抖,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崔华辰料不到她这一世眼泪如此浅,有些意外,盯着半晌叹了口气,伸出手揭了她面上的覆布,替她擦了擦泪水,却拭之不尽,泪水越发汹涌。
崔华辰终于受不了低喝道:“别哭了,还上过战场的人呢,眼泪就这么浅。”
阿蘅跪了下来,将头埋入了大哥的怀中,很快衣襟便全被打湿。
崔华辰哭笑不得,松了她手腕脉门,轻轻抚摸她的长发道:“倒是一把好头发,比从前黑了许多,不再是个黄毛丫头了。”
阿蘅哭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双目通红,睫毛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水雾朦胧,哽声道:“大哥怎么认出我。”
崔华辰嗤了声:“你什么不是我教的,这天下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么?再去比对一下从前明华公主的字迹和经历,那些所谓的民间大家讲习,能教出这样的公主?除了我崔家的大小姐,无女子能有此才。”
阿蘅默默,跪在那儿一言不发,崔华辰淡淡道:“为什么不和独孤晟说你就是崔华澜。”
阿蘅握着崔华辰衣襟的手紧了一紧,崔华辰看了她一眼,哼了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觉得对不起大哥,所以宁愿把自己关在牢笼,自说自话地惩罚自己,也不肯和独孤晟说清楚。”
阿蘅不说话,崔华辰忽然伸出手把她下巴抬起,强迫她看着他,然后笑了笑,他一向极少笑,这一笑倒把阿蘅吓了一跳,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崔华辰道:“很不必如此,当时逐鹿天下,不是崔家便是独孤家,我阴了他不知道多少次,都没杀了他,这是天赐予他的气运,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倒过来想,当年若是我得了天下,我也会杀了他独孤家以绝后患,帝王称孤道寡,本就不是常人做得。而如今他不过是废了我的双腿,若不是你不肯说出你就是崔华澜,咱们崔家好歹还是有个从龙之功,我也未必到今天这一步,独孤晟的心,还是不够狠。”
阿蘅语声哽咽:“燕子矶那一次,我愧对大哥。”
崔华辰又短促的笑了声,脸色玉般透白,衬着墨色双瞳极是幽深:“若再来一次,你一定还是会去救他……你不可能看着他死去,但是若是反过来独孤晟要来杀大哥,你一定也会死在大哥面前也要救大哥,你两边都放不下,所以哪边弱一点,你就站在哪一边,我的好妹子,你那心软的毛病,大哥还不知道么?崔华辰有个爱上独孤晟的亲妹子,这就是天意,崔家人落子无悔,你一点都不必自责,大哥,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阿蘅泪水又落了下来,崔华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如今也不是不可以重新再来,崔家的后路和实力都还保存得好好的……”
阿蘅抬了头,灯下面容哀绝:“大哥……原谅我这一世……再没有勇气夹在中间再来一次了,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这一辈子。”
崔华辰面上并无惊异之色,仿佛早已心有准备,他淡淡道:“所以这一辈子,你选择了置身事外么?”
阿蘅脸上有着愧疚,崔华辰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头发,纤长的手指微凉,阿蘅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为自己的怯懦和无能,准备迎接大哥的雷霆一怒。
崔华辰却轻轻笑了:“顾家三郎,是个不错的孩子。”
阿蘅脸上愕然,崔华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不管什么时候,大哥总是希望你好的,你确定顾三郎你喜欢么?”
阿蘅脸上暗了暗,半日才缓缓道:“大哥,兰儿爱过一次,万劫不复……大概再也没有力气再来一次啦,举案齐眉,花间对酌,白首偕老,这样平淡的日子……大概,也不是不行的。”
崔华辰低声道:“那孩子喜欢你得紧,你会幸福的,大哥会好好调-教于他,将来必要他做个妻奴,对你死心塌地。”
阿蘅脸上红了红,崔华辰又抚了抚她的长发道:“明华长公主的生日在六月吧,及笄后应该也该着手公主下降的事宜了,大哥应该还来得及喝你们的喜酒。”
阿蘅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大哥,别练那功法了吧……”
崔华辰笑了笑:“没事,大哥已找到办法克制那功法的反噬。”
阿蘅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却也知道大哥拿定了主意那是九牛不回的,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独孤晟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崔华辰忽然笑了声:“独孤晟那天知道崔华澜是你以后,那脸色可好看得紧,和他对手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痛快,只恨当时无酒。”
阿蘅脸上呆了呆:“他……知道了?”
崔华辰看了她一眼:“他怒气冲天地拿着你写的信来骂我利用死人,还一口咬定当年崔华澜是被我杀死的,呵呵,也怪不得他有此想法,你那些手下我几乎全转移出去了,只差个李星望,原是要留着他替你守一守丧再找机会给他说清楚,没想到那是个蠢人,居然连夜投了独孤晟。”
阿蘅脸上满是惊异:“他怎么会觉得是您杀了崔华澜?”
崔华辰看了她一眼:“他冷落皇后这么多年,全是为了他的生死之交报仇,迁怒于你我,你竟不知?”
阿蘅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味道:“我只以为一切被大哥料到了,他得了天下,便开始打压崔家……我……我长得又不好看……”
崔华辰哼了声:“我妹子是天下最美好的人,他是有眼无珠,活该他错过你,如今你是他亲妹子,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觉得多少场胜仗都没这一次痛快。”
阿蘅有些窘得看着他,崔华辰再次拍了拍她的脸:“好好做你的长公主,和顾三郎好好过日子,大哥自会安排好一切,你什么都不必操心,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宫吧,如今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差太远了。”




明华长公主 第22章 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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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的阿蘅找了冷水悄悄敷了眼睛,也没惊动人,悄悄睡了,想着第二天就说不舒服不去上课便罢了,混了一天过去,到了晚间,梅妆提醒她去看看皇上。
她这才知道,独孤晟病倒了。
她只得匆匆换了衣服便往独孤晟的寝殿体仁殿去,没想到到了那里却得了话,皇上这些日子都住在凤仪宫,连批折子都在那儿,生病后更索性在那里养病了。
她皱了皱眉,让步辇转了去了凤仪宫,却想起大哥说的那些话,心里五味杂陈。
凤仪宫一切原样,她曾在这里一日一日地闲坐,发呆直到死去,这里对她来说是一个监牢,重游故地,着实心情不太好,她下了步辇走进去,却看到前殿院子里几个太监、宫女被按着那里一五一十的打板子,御前总管太监吉祥也被按在条凳上堵了着嘴打。
有内侍屏气出来接了她一路引到后院,一进门,梨花似雪,她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站在梨树下,看到雪也似的花瓣落下,恍惚了起来,不由的想到:“其实大哥说得真没错,这花不太吉利。”兴许是年纪大了,倒觉得还是花红柳绿热热闹闹的花花草草才好。
众人看到长公主停下来看花,也不敢催促,只在旁边躬身等着,阿蘅慢慢走了几步,往自己从前的主院走去。
却是听到隆福太后在里头一行哭一行诉:“说是整夜整夜的都在批折子,不睡觉,膳也进得少,这些天杀的内侍居然也不劝着皇上,更是瞒着我那边!硬是晕倒了才来报我,不打他们打谁?皇上您是一国之本,你这样拿自己的身体糟践,国家大事我也不管了,你若有个好歹,你就想想我老太婆这一辈子还能经得起白发再送黑发么!”
阿蘅住了脚,里头独孤晟低沉的声音响起:“是儿子的错,母后息怒,不过是小病,母后莫要担忧了,不是故意的,实是睡不着。”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之后隆福太后又哭了几句,数落几句,句句都扎心,独孤晟只是长久的沉默,并不说话。
阿蘅走了进去,隆福太后看到她来,才收了泪水道:“阿蘅劝劝你皇兄。”
阿蘅看到独孤晟披着件外袍半倚在床头,脸上一股死灰之气,从前那股锐气全无,不由心里大吃一惊,她施礼道:“听闻皇兄身体有恙,妹妹十分牵挂,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独孤晟点了点头道:“妹妹不必多礼,我没什么事,太医们大惊小怪罢了。”
隆福太后看着外头白茫茫的梨花,想起皇后在这里薨的,老人家心里不免有些忌讳,转过头对独孤晟道:“还是回你寝殿去休养吧,这里什么都不齐备的,不方便。”
独孤晟低声道:“太医说了病体不宜挪动,而且那边有些吵闹,待过几天再说吧。”
隆福太后看知方才自己说的话他已听进去了,也勉力吃了一碗稀粥,内侍宫女们她又叫人来打了一通,料想接下来没事,太医说是他忧思过重,过于疲劳,需得好好歇息,排解排解,阿蘅天真烂漫,陪他说一会儿话大概也能开解,便站了起来道:“那哀家先回宫了,阿蘅略陪陪你大哥,开解开解。”一边站了起来道:“外头服侍的只是略略教训几句,再不把皇上的龙体放在心上的,哀家一定要统统换掉。”一行说一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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