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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没有办法了。”拉尼翁说,“你去问他自己吧。”
“他不肯见我。”律师回答。
“对此我并不感到奇怪。”医生说,“厄特森,在我死后,你会弄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如果你想说点儿别的什么,那么就坐下来跟我继续聊聊天。而如果你还想继续这个话题,那么我以上帝的名义请你离开,我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厄特森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杰基尔写信,抱怨他为何再次抛弃朋友,把自己关起来,并询问他与拉尼翁断绝关系的原因。第二天,回信就到了。
这是一封很长的回信,语调充满忧伤,也有许多地方语焉不详、晦涩难懂。他说与拉尼翁现在的局面已成定局。“我并不埋怨我们的好朋友,”杰基尔在信里说,“事实上,我完全赞成他的意见:从此再也不见面。从今以后,我打算不再与任何人接触,尽管我也常常将你拒之门外,但请你不必过于惊讶,也请不要对我们的友谊产生怀疑。我想要独自在我黑暗的道路上摸索,我目前所处的这种不可言说的险境与所受到的惩罚,完全是由我自己造成的。如果说我是罪魁祸首,那么同时我也是受害最深的人。可以说,我所经受的这种痛苦与恐惧,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厄特森,如果你想帮助我,那么只有一件事可以做,就是尊重我的沉默。”厄特森感到十分震惊,他一度以为那个魔鬼的阴影早已消失,因为博士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生活,又重新回到朋友当中,一切看起来十分顺利,也预示着博士能有一个安乐、长寿的晚年,可是,这刚刚发生在一个星期前的事情竟又突然宣告这一切结束了。现在,友谊、宁静的心境乃至整个生活都被他排除在外,似乎只有发疯才能够解释这出人意料的变化。然而,从拉尼翁的态度和言语来看,分明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又过了一个星期,拉尼翁医生便一病不起,不到半个月就去世了。在葬礼上,厄特森感到极度悲痛。当天夜里,他把办公室的门反锁,借着昏暗的烛光取出了一个由他已离世的朋友拉尼翁盖章密封的信封,上面是他亲笔写的一行字:“没有其他人在场时,由加·约·厄特森本人亲启;如果他已不在人世,请务必销毁勿拆。”最后一句话下面还加了着重号。律师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心慌意乱。“今天我刚刚失去了一个老朋友,”他思索着,“如果这封信再夺去我另外一个朋友,那该怎么办呢?”然而他马上责怪自己的这种担忧是对朋友的不信任,于是拆开了封口。没想到里面是一个同样密封着的信封,上面写道:“请在亨利·杰基尔博士失踪或去世后拆阅。”厄特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儿,又是“失踪”这个词。
同那份他早已交还给杰基尔的遗嘱一样,这里也对杰基尔进行了失踪的假设。可是,遗嘱中的那个假设是海德先生的险恶用意,十分明显地透露出他的不良居心,而拉尼翁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写下这个词的呢?律师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曾想对那行字置之不理,立刻将信拆开,可是其高尚的职业素养以及对已故友人的忠贞,又让他犹豫不决。终于,他把这封信锁在保险柜里最隐秘的地方。
然而,一时控制住好奇是一回事,完全战胜它又是另外一回事。从那天起,厄特森先生是否还是那般热切地想要见到他的老朋友,是值得怀疑的。他想到杰基尔时心存善意,可是又时常因他而烦躁不安,甚至觉得有些恐惧。他仍旧不时去登门造访,但是对于不能见到博士已慢慢习惯。也许他内心还是宁愿在光天化日下,在都市的喧闹之中,同普尔站在门口说上几句话。事实上,他宁愿如此,也不愿被带进那个离群索居的人的房间里去,同那个不可思议的、令人难以捉摸的人讲话。其实从普尔那里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新消息,看起来,这一次他更加严密地封闭了自己。他不但白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面,甚至晚上有时也会睡在那里。他沉默不语,精神萎靡,好像有满腹的心事。厄特森得到的消息总是这些,慢慢地,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到博士家的次数也就慢慢减少了。





金银岛 发生在窗口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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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我想要冒昧提出的请求。”博士微笑着回答。可是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恐惧与绝望的表情。见此情景,楼下的两个人在惊讶之余,也感到不寒而栗。他们还没来得及再看上一眼,窗户就被迅速地关上了。
事情发生时,正是一个星期日。同往常一样,厄特森和恩菲尔德又在街上散步。他们又不知不觉地来到那条街道,路过那扇神秘的门,两人不自觉地在它前面停住了脚步。
恩菲尔德说:“至少,事情终于结束了,海德先生已经消失,我们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但愿如此。”厄特森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也曾见过他一面,并像你一样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厌恶之情?”
“没错儿,凡是见过他的人必然会心生反感。”恩菲尔德说,“对了,你当时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蠢货,竟然不知道这是杰基尔博士家的后门!我想你一定要对此负责,尽管后来我已发现了这一事实。”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厄特森说,“我们就去那块空地上吧,到那三扇窗户下面望一眼,实不相瞒,我非常想见杰基尔博士一面,因为我对他一直很不放心。我觉得,让他知道有一个朋友在这里,即使只是站在外面看上一眼,对他或许也是有好处的。”
尽管太阳仍在天上努力放射着光芒,但在这片阴气森森的空地上,黄昏似乎已经提前降临。这里空气冰冷,还夹杂着湿气。厄特森看见那三扇窗子中间的那扇半开着,杰基尔博士正倚窗而坐,神情阴郁,像是一个闷闷不乐的囚犯。
“杰基尔,是你吗?”律师大声说,“你现在好些了吗?”
“厄特森,我情况堪忧。”博士阴郁地回答,“恐怕我拖不了太久了,感谢上帝。”
“你不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律师说,“出来走动走动吧,就像我和恩菲尔德一样。哦!对了,这位是我的表弟恩菲尔德先生。杰基尔,戴上你的帽子,下来同我们一起散个步吧!”
“厄特森,谢谢你的好意。”博士叹息着说,“我又何尝不想下去呢?可是不行啊,不行!我不敢这样做。但是,厄特森,在这里能看见你真高兴,说实话我非常开心。若非这里不太合适,我真想请你和恩菲尔德先生上来小坐片刻。”
“没关系。”律师和气地说,“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站在这里跟你说会儿话。”
“这正是我想要冒昧提出的请求。”博士微笑着回答。可是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恐惧与绝望的表情。见此情景,楼下的两个人在惊讶之余,也感到不寒而栗。他们还没来得及再看上一眼,窗户就被迅速地关上了。但是那一瞥已经足够,他们默默地转身离开,谁也没有再开口。他们继续保持着沉默,穿过了马路,又走上了附近一条永远人声鼎沸的大街。直到这时,厄特森先生才转头看向他的同伴。两个人的脸上依然带着惊恐的神色,眼神里也满是恐惧。
“愿上帝宽恕我们!愿上帝宽恕我们!”厄特森说。
恩菲尔德没有答话,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去。




金银岛 最后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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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我只来得及瞥上他一眼,可是我的汗毛却像刺猬一般竖了起来。先生,如果那个人是我的主人,他为什么在家里要戴着面具?如果是我的主人,又怎么会一看见我就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尖叫着跑掉?”
一天晚饭后,厄特森正坐在壁炉旁,普尔非常意外地走了进来。
“我的上帝,是普尔,你怎么来了?”他惊讶地大声说,并上下打量着普尔,“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苦恼?是不是杰基尔博士病了?”
“事情很不妙,厄特森先生。”普尔说。
“你先坐下,把这杯酒喝了,”律师说,“别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慢慢告诉我。”
“先生,你了解博士,”普尔答道,“他经常会把自己封闭起来,你也是知道的。可是最近他又躲在工作室里不出来,我非常担心,厄特森先生,我感到事情不大对头。倘若有人告诉我他一切正常,我死都不相信。先生,我很害怕。”
“别着急,我的老好人,”律师说,“说得明白一点儿,你害怕什么?”
“先生,这一个星期以来,我都感到十分恐惧,”普尔固执地答非所问,“我快要疯掉了。”
普尔慌张无措的神色证明了他所说的话,他的种种举动也显得很不正常,除了第一次说害怕时他看了律师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抬过头。
现在,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眼睛死死盯着墙角,膝盖上放着一杯未沾唇的酒。“我快要疯了。”他重复道。
律师说:“普尔,看得出你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说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定定神,然后告诉我。”
“恐怕是出了人命案子。”普尔嗓音嘶哑地说。
“命案?”律师先是惊呼一声,之后又显得有点儿生气,“是什么命案?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生,我不敢说,”他说,“但是你可不可以跟我一块儿去看看?”
厄特森二话不说,马上站起来穿戴好外套和帽子。他注意到这位老仆人脸上带着宽慰的神情,同时还奇怪地注意到,老仆人滴酒未沾,放下酒杯就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时值三月,晚间的空气依然有些冰凉,这天晚上冷风袭人,月亮发出惨淡的白光。半空中的月亮像是被大风掀翻了,可怜地斜卧在一边。白云则像是最轻薄的丝巾或者被撕碎了的麻布,丝丝缕缕地飘在空中。
冷风大得令人觉得连交谈都是件痛苦的事,脸被吹得红一块白一块的。厄特森从未见过伦敦如此凄凉的场景,平时人满为患的街上,此时行人仿佛都被风吹走了。他发自内心地盼望路上能够多遇到一些熟人,他从来不曾像此刻这般急切地想看见更多的人。尽管他竭力控制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压下自心底升起的沉重的、不祥的预感。他们走到广场的时候,一阵大风吹来,飞沙走石,花园里的树枝啪嗒啪嗒地敲着栅栏,好像在不断地折磨自己。一直走在前面带路的普尔,突然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他在凛冽的寒风中摘下帽子,取出一块红色的手帕拭去了额头的汗水。虽然走得很急,但他并不是在擦因赶路而出的热汗,而是在擦置身于某种令人窒息的痛苦之中而生出的冷汗。他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嘶哑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句子。
“先生,”他说,“我们到了,愿上帝保佑平安无事。”
“我也希望如此,普尔。”律师说。
老仆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扣住链条搭钩的门开了一道缝,有人在里面小声问道:“是你吗,普尔?”
“是我,”普尔说,“快开门。”
他们走进了明亮的客厅,看到全体男女仆人围在炉边,像山羊似的挤成一堆。厄特森一出现,一个女仆竟然大哭了起来。紧接着厨子大叫:“感谢上帝,是厄特森先生来了!”他甚至还迎了上来,像是要和厄特森拥抱。
“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全聚在一起?”律师有些愠怒,“这样很不像话,你们的主人会生气的。”
“他们都害怕。”普尔说。
没有一个人说话,谁都不否认普尔的话。沉默中,只有那个女仆提高了嗓门儿,哭声越发响亮了。
“闭嘴!”普尔突然生出一股怒气,恶狠狠地叫道。那凶狠的口气,表明他也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确实,在那个女仆猛然提高嗓门儿的时候,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朝着通向内院的门看去,好像十分害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出现。“喂,”普尔对清洗刀叉的小厮说,“去取一支蜡烛来,我们这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接着,他请厄特森跟在他后面,一起向后花园走去。
“先生,”他说,“请你尽量放轻脚步,你一定要留神听,得小心点儿别出声,免得被他发觉了。先生,万一他请你进去,你可千万不能进去。”
这种意想不到的交代让厄特森吓了一大跳,他几乎要失去控制,但他立即重新鼓起勇气,随着普尔一起走过实验室,走过那乱扔着板条箱和瓶子的实习讲堂,来到楼梯旁边。普尔停下脚步,示意他就在门边好好听着。他自己却放下烛台,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踏上楼梯,举起手叩了叩包裹着厚绒布的房门,说:“先生,厄特森先生来拜访你了。”他说话的同时,还拼命向厄特森做着手势,让他仔细倾听。
一个声音说:“跟他说,我任何人都不能见。”语气满是抱怨。
“好的,先生。”普尔说话的口气里带着几分被证实的得意。他走下台阶,重新端起烛台,带着厄特森按原路返回大客厅。那里的炉火已经熄了,几只甲虫在地上蹦蹦跳跳。
“先生,”他盯着厄特森的眼睛说,“你觉得那是我主人说话的声音吗?”
“不大像,变化很大。”律师也紧盯着普尔的眼睛,脸色十分苍白。
“是的,我也认为变化很大。”普尔说,“我在这里当了二十年的差,怎么会听不出来主人的声音?先生,主人在八天前被人杀死了,那天他在里面大声地呼唤上帝。可是,里面的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天哪,厄特森先生!”
“这件事太离谱儿了,普尔,简直是个让人无法相信的离奇故事。”厄特森咬着指甲说,“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就算杰基尔博士已经被人杀掉了,那么这个凶手为什么还不离开此地呢?所以这种猜测存在漏洞,是有违常情的。”
“好,厄特森先生,你一向都不肯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不过我还是要尽力说服你。”普尔说,“这一个星期以来,住在里面的那个人—或者称他为怪物,或其他什么东西,总之,他每天都嚷嚷着要一种药,可是买回来他又不满意。杰基尔博士经常把自己封闭起来,所以他经常采用一种方法吩咐我们做事:他会把他的指令写在字条上,然后把字条扔在楼梯上。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除了纸片之外,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我们把饭放在楼梯上,他就会趁着没有人看见时偷偷拿进去。先生,他每天会扔出两三次字条,上面写着他的命令和一些抱怨的话。为了买到他要的药,我不得不跑遍全城所有的化学药品商店,可是每一次他都嫌成色不够纯,又让我把东西退回去。先生,这种药他无论如何都要买到,无论出多少价钱。”
“你这里有没有写有他指令的字条?”厄特森问。
普尔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揉皱了的纸。律师弯腰凑近蜡烛,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内容是:“杰基尔博士向莫氏公司诸位致意。他已经确定贵公司最近提供的某种货样纯度不够,不符合他的需要。一八一一年贵公司曾卖给杰基尔博士大量此种药品,博士现在急需此药,烦请贵公司尽心帮助寻找,如果还有同质量的剩余药品,不论多少都请马上送到他府上,费用悉听尊便。这对杰基尔博士十分重要。”信件的措辞到这里还很正常,可是后面笔锋一转,写信人的情绪开始失控,他又加上了一句:“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就找找那批老药品给我送来吧!”
“这封信有点儿奇怪。”厄特森质问普尔,“但是,你怎么能拆开他要你送出去的信?!”
普尔急忙分辩道:“先生,莫氏公司的一位职员看后大发脾气,一怒之下把它扔还给我,就像扔垃圾一样。”
“这封信难道不是博士的笔迹吗?”律师说。
“从笔迹上看的确非常像。”普尔忧郁地说,可是突然又换了一种语气,“可是笔迹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我已经见到那个人了!”
“你见过那个人?”厄特森大吃一惊,又疑惑不解,“是真的吗?”
“是的,先生。”普尔说,“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突然从花园走到实习讲堂去,看见博士的工作室的门敞开着,他正在讲堂另一端的箱子里翻找,大概是溜出来找药品或者其他的东西。听到我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就怪叫一声飞快地跑进去了。先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我只来得及瞥上他一眼,可是我的汗毛却像刺猬一般竖了起来。先生,如果那个人是我的主人,他为什么在家里要戴着面具?如果是我的主人,又怎么会一看见我就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尖叫着跑掉?我服侍了他这么多年……”普尔说不下去了,抬起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这事过于蹊跷。”厄特森先生说,“不过在听了你的话之后,我觉得事情似乎已经有点儿眉目了。普尔,你的主人很可能是得了一种很严重并且非常奇怪的病,这种病不仅使人身心饱受折磨,身体也极有可能变得畸形,导致他的声音和面貌都起了变化,所以他才戴上面具,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他一心只想找到那种药物,应该也是这个原因。这个不幸的人以为这种药会让他恢复健康。可见,在他的心中,始终还抱有一线希望—愿上帝保佑他的希望不要落空。普尔,我是这样认为的。这简直算得上悲惨,哦,普尔,我认为这就是合情合理的解释。我们就不要过于敏感,并为此胡思乱想了。”
“先生,”普尔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可是那个家伙不是我的主人!千真万确!我的主人—”说到这里,他张望了一下四周,才压低声音说,“我的主人身材高大魁梧,可是里面那个家伙那么矮小。”厄特森正想表示异议,普尔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先生!难道你认为我服侍了主人二十年,还认不出自己的主人吗?这么多年来,他每天早晨都在工作室的门口出现,难道他的头同门上哪个地方相齐我会不知道吗?先生!里面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杰基尔博士,鬼才知道他是谁,我相信一定是出了人命案子。”
“普尔,”律师说,“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觉得我有责任把这件事弄清楚,尽管这件事会令你的主人感到尴尬和难堪。实际上,这封信使我很为难,因为这好像能够证明你的主人还没死—但是,无论如何,我认为我们应该破门而入查看一下。”
“啊,厄特森先生,这话才像你说的。”普尔说。
“那么,现在第二个问题是,”厄特森说道,“谁来干这件事呢?”
“当然是你和我,先生。”普尔用大无畏的语气坚定地说。
“好,”律师说,“不管出现什么麻烦,都由我来承担。”
“讲堂里面有一把斧头,”普尔说,“你可以用厨房里的拨火棒防身。”
律师掂了掂那根原始而笨重的武器,抬起头说:“普尔,你要明白,我们两个正在冒着某种风险,关于这一点,你想清楚了吗?”
“先生,没错儿,我十分清楚。”
“那好,我们就开诚布公好了。”律师说,“我们都十分清楚,实际上,我们所想到的比说出来的要多,我们索性就把还没有说的话挑明:你看见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你认不认识他?”
“先生,他跑得飞快,还弯着腰,我不敢说我看得十分清楚。”普尔答道,“但是,如果你的意思是问,那个家伙是不是海德先生,那么,我想是的!那个人的身材同他一样,敏捷的身手也同他一样,更何况,除了他,还有谁能从实验室的门进出?先生,也许你还记得,在发生卡鲁爵士的那起凶杀案时,他的身上就有钥匙。还不仅仅是这些,先生,你碰到过那位海德先生吗?”
“碰到过,”律师说,“我还同他说过话。”
“那么,先生,想必你也应该同我们一样,觉得这位先生的身上带有某种奇怪的、无法言说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人,他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一股凉意,甚至凉到骨子里。”
“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厄特森先生说。
“正是如此,先生。”普尔说,“当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在我眼前出现,像个猴子似的从一堆化学药品中钻出来,一下子逃进屋子里时,我顿时脊背发凉,就好像有一桶冰水顺着我的后背流了下去。确实,我明白这些都算不上什么证据,厄特森先生,我也读过一些书,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但是,人是有感觉的,我敢向上帝发誓,那个家伙就是海德先生。”
“是的,我同意。”律师说,“我的担忧与此不谋而合。只怕现在罪恶已经铸成,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事实上,我相信你的话,我相信可怜的亨利已经被谋杀了,我也相信那个杀人犯至今还躲在那个房间里。天知道他还留在这里的目的何在。来吧,我们一起去为他复仇!得把布拉德肖叫过来。”
那个仆人被叫了过来。他面色苍白,紧张不安。
“镇定一下,布拉德肖。”律师说,“我知道,大家都对这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心存疑问,现在,我们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我和普尔打算冲进去,倘若杰基尔博士一切正常,那么所有的责任由我来承担,我这肩膀还算结实。但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防止那个家伙从后门逃跑,你得带上一个小伙子,再拿上两根结实的棍子,从那边的拐角绕过去,守住实验室的后门。给你十分钟去到那里站好。”
布拉德肖离开后,律师看了看表,说:“普尔,现在轮到我们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拨火棒夹在腋下,带头向院子里走去。这时,月亮被云雾遮住,光线变得晦暗起来。风在深院中游来荡去,停停歇歇,吹得蜡烛的火焰不停地跳动着,摇曳不定。走进实习讲堂之后,两个人无声地坐了下来,开始静静地等待。在他们的周围,整座伦敦城显得庄严肃穆,但是,一阵来来回回踱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这脚步声正是从那间工作室里传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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