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岛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
“是的,我在英国也听说过他,”医生说,“现在的问题是,他有钱吗?”
“钱!”乡绅激动地叫道,“丹斯刚才讲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吧?除了钱,那些恶贯满盈的坏蛋还要找什么?除了钱,他们还会关心什么?除了钱,还能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拼了性命去冒险?”
“这个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医生说,“可是你情绪那么激动,我连一句话都插不上。现在,我想知道的是:假如我口袋里放着的东西正是弗林特藏宝地点的线索,他的宝藏是否数目庞大?”
“十分庞大,先生!”乡绅大声说,“肯定价值十分可观。假如如你所说,我们真的掌握了宝藏的线索,那么我就要在布里斯托尔码头装备一艘大船,然后带着你和霍金斯一起出海去寻宝,哪怕在海上漂荡一整年,我也要找到那些宝藏。”
“很好,”医生说,“那么现在,如果吉姆同意的话,我们就把这个油布包打开瞧瞧。”说着,他把那个小包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那个小包被用线紧紧缝住了,医生只好拿出他的医疗器械箱,取出医用剪刀将线剪断。一个薄薄的本子和一个密封的文件—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我们先来看一看这个本子上写了什么。”医生说。
利夫西医生亲切地示意我从进餐的桌子边走过去,同他们一起共享这种探秘的乐趣。他打开了那个小本子,乡绅和我的视线从他的肩膀上越过去:第一页上写着一些令人不明就里的零散字句,就好像是一个人无聊时随手拿起墨水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的一样。有些字句同船长身上的刺青内容一致,比如“比尔·彭斯诸事如意”。还有“大副w.彭斯先生10”“戒酒”“在棕榈沙11外他得到了所应得到的”等不知所云的只言片语。我忍不住暗想:到底是谁“得到了所应得到的”?得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会不会是他背后挨的刀?
“这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利夫西医生一边说,一边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到十二页全部是看不懂的账目记载。每一行写有一个日期,在另一端则记载了一个钱数,就像所有普通的记账本一样,只不过没有任何文字说明,仅仅是画了几个“x”代替。举个例子来说,一七四五年六月十二日,有一笔七十英镑的款额显示已经支付给某人,可是对此款项没有任何文字说明,只画了六个“x”。只有极少数的几笔账记录了地名,如“加拉加斯12附近”,或者仅仅是标注上纬度和经度,如62°17"20”、19°2"40”等。
前后记载了将近二十年的账目,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笔款项的金额也越来越大,到账本的结尾处,纠正五六处加法上的错误之后,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总额,旁边还附有备注:“彭斯的一份。”
“我一点儿头绪都摸不着。”利夫西医生说。
“事情十分清楚,”乡绅嚷道,“这肯定是那个黑心恶棍的账本。这些“x”代表那些被他们击沉的船只或抢掠过的村镇,数字则是这个家伙分赃后所得的钱数。他在担心弄混的地方附上了文字说明,你看,‘加拉加斯附近’就表示在那里他们袭击了某些不幸的船只。啊,愿上帝保佑船上那些可怜的人—现在,他们恐怕早已变成海底的珊瑚了。”
“的确!”医生说,“果然是旅行家,如此见多识广。你说得对!瞧瞧,款项的金额是随着他职位的上升而逐渐增长的。”
这个薄薄的小本子的最后,有几页记了一些地名,还有一张法国、英国和西班牙货币的通用换算表。除此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精明狡猾的家伙!”医生总结说,“他不是好对付的!”
“再看看另一样东西吧。”乡绅提议道。
文件的封套上有好几处都是用蜡封口,蜡封印章则是用顶针代替—很可能就是我在船长的口袋里找到的那个。利夫西医生小心翼翼地打开封口,一张某座小岛的地图从封套里掉了下来。地图上面详细地标有经纬度、水深、山脉名称以及港湾名称,甚至连船只如何安全靠岸和停泊的一些细节都标注得一清二楚。那座小岛大约九英里长、五英里宽,看形状有点儿像一条立着的肥龙,有两个几乎全为陆地包围的良港,有一座小山位于岛的正中间,旁边标注的名称为“望远镜山”。图上有几处标注是后来加上去的,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三个用红墨水标注的“x”,分别代表了三个地点,其中两个在小岛的北部,一个在西南部。在西南部的红“x”旁边,有人写道:“大部分藏金在此。”这里的笔迹同船长东倒西歪的字体截然不同,显得十分清秀整齐。
地图的背面,由同一个人写下了详细的说明:望远镜山的山肩上有一棵大树,方位东北偏北。
骷髅岛,东南偏东。
十英尺。
银子在北窖。在东边小圆丘的斜坡下,正面对着黑色巉崖南十英寻13处,你可以找到它。
武器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在北汊角北尖嘴的沙丘中,方位是正东偏北四分之一处。
杰·弗
文字说明到此全部结束。尽管它十分简短,于我而言更是费解了些,完全不知所云,乡绅和利夫西医生却满心欢喜。
“啊,利夫西,”乡绅说,“赶快停止你那可怜的医生行当吧!明天我就动身去布里斯托尔,在三个星期的时间内—啊,不,两个星期!—不,十天!—就能够准备好全英国最好的船只和最精干勇猛的顶尖船员。霍金斯,你可以来做船上的侍应生,你一定会做得很出色的。你,利夫西,就是随船医生。我就是司令官了。我们再把雷德拉斯、乔伊斯和亨特带上,我们会一路顺风,全速前进,尽早到达那座小岛,然后依照地图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找到宝藏埋藏的地点。到时钱财就滚滚而来,多得简直可以在上面打滚,甚至用来打水漂儿!”
“特里劳尼先生,”医生说,“我愿意跟你一起去。我和吉姆也会各司其职,竭尽自己所能。可是,我唯独对一个人不放心。”
“是谁?”乡绅叫道,“快说出那个浑蛋的名字,先生!”
“就是你。”医生回答,“因为你总是管不住自己脱缰的舌头。要知道,知道有这个文件存在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们三人。今天晚上袭击本葆将军旅店的那帮家伙个个都是亡命徒,他们—我相信还有一些人留在了单桅船上—每一个人都拼了命地想要得到宝藏,这些人一定还在附近,没有走远。所以,在正式出海之前,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单独外出。准备期间,我想吉姆要和我待在一起。你呢,立刻带上乔伊斯和亨特到布里斯托尔去。对于我们的发现,我们中的任何人都不许泄露半个字。”
“利夫西,”乡绅答道,“你说得很对,你总是这般正确。我保证守口如瓶。”
金银岛 第二部 船上的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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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到布里斯托尔去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顺顺利利。尽管装置帆樯索具的工人们干活儿磨磨蹭蹭,但时间总能解决一切。令我头痛的是为“伊斯帕尼奥拉”号配备一个优秀的船员班子的问题。
我们为出海做准备所花费的时间比特里劳尼先生预想的要长一些,实际上,我们最初的计划一个都没有实现,甚至连利夫西医生想要把我留在身边的计划也告吹了。医生必须到伦敦去找另一位医生来接替他的工作;特里劳尼先生一直在布里斯托尔紧张地准备着;我则像个犯人似的住在庄园里,由老管家雷德拉斯照看。然而我并不十分介意,因为我的整个头脑都被关于航海的种种幻想占据着,那些关于陌生岛屿的探险与奇遇在我脑中形成了最迷人的景象。我每天都在研究那张地图,常常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上面的所有细节我都了然于心。坐在管家房间里的壁炉旁,我早已在想象中无数次从不同的方向到达了那座神秘的小岛。它上面的每一寸土地我都已探索过了,那座名叫望远镜山的高山,我早已登上了千百次,并站在山顶上欣赏那瑰丽奇特的美景。小岛上要么一下子出现无数的野人,同我们激战,要么就是漫山遍野的凶猛野兽,对我们穷追不舍。但是,后来我们亲身经历的冒险远远要比我当时所有的幻想更奇特、更悲惨。
就这样,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了,直到有一天,有一封写给利夫西医生的信被送来了。信封上的附注写道:“如本人不在,可由汤姆·雷德拉斯或小霍金斯代为拆阅。”遵照这个指示,我们—其实是我,因为老管家雷德拉斯只能看懂印刷体字母,对其他则根本无能为力—得知了如下重要消息:亲爱的利夫西:
由于不知道你此刻身在何方,我便将这封信一式两份分别寄往不同的地方—伦敦和我的庄园。
船已经购置且装备完毕,目前正停泊在港口整装待发。你想不出还有比这更漂亮、更出色的双桅船了—连最小的孩子都能驾驶它。这艘船名叫“伊斯帕尼奥拉”14号,可载重两百吨。
通过我的老朋友勃兰德里的帮忙,我才能拥有这艘船,他可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好人,在这件事上,这位可敬的朋友简直像奴隶一样忠心耿耿。事实上,在布里斯托尔,但凡风闻我们此次航行目的的人—当然,我指的是寻找宝藏—全都热情友善地伸出援助之手。
“雷德拉斯,”读到这里,我停下来说,“利夫西医生肯定会生气的。特里劳尼先生终究还是将消息散布出去了。”
“两位绅士到底哪个说了算,我倒是要问你?”老管家嘟囔着,“特里劳尼先生才不会因为利夫西医生的缘故就不讲话了呢。”
听了老管家的话,我打消了继续此话题的念头,继续读下去:勃兰德里亲自寻觅到了出色的“伊斯帕尼奥拉”号,并且通过一系列巧妙的安排,才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它。在布里斯托尔,有一群坏蛋对勃兰德里怀着极大的偏见,他们竟然荒唐地造谣说这个老好人为了钱可以做出任何事,说“伊斯帕尼奥拉”号是他本人的财产,而他竟以离谱的高价把船卖给了我,这种诽谤简直令人不齿。尽管如此,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否认这艘船的优点。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顺顺利利。尽管装置帆樯索具的工人们干活儿磨磨蹭蹭,但时间总能解决一切。令我头痛的是为“伊斯帕尼奥拉”号配备一个优秀的船员班子的问题。
考虑到在航海途中有可能会遇到土著、海盗或该死的法国人15,我至少需要二十个人。可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才找到六七个,直到幸运之神眷顾我,将那个人送到我的眼前。
事情纯属偶然,我是在码头上遇到这个人并同他攀谈起来的。之后得知他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水手,目前开了一家酒店。他熟知布里斯托尔每一个吃海上饭的人。多年在海上生活,到了陆地上反而健康状况每况愈下,所以他很想在船上找一个厨子的差使做做,再回到海上。据他自己描述,那天他之所以在一大早一瘸一拐地来到码头,只是想闻一闻熟悉的海水的味道。
我被极大地触动了,如果你在这里,一定会更为感动的。出于同情,我建议他上船做我们的厨子。他姓西尔弗,大伙儿叫他“高个儿约翰”,只剩下一条腿。尽管如此,我却认为这恰恰证明了他有可取的地方,因为他是在不朽的霍克16麾下为祖国效劳的时候失去那条腿的。他连养老金都没有,利夫西,想想我们生活的这个世道是多么可恶!
亲爱的利夫西,我原本仅仅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厨子,没想到竟然因此发现了整整一批船员。得益于西尔弗的帮助,在短短几天之内,我们便集合了一班货真价实的老水手。虽然他们的长相并不讨喜,但一看他们的脸,就可以断定他们具有不屈不挠、意志坚定的优秀品质。我甚至敢断言,我们能够战胜一艘战舰。
这些老水手极其能干,高个儿约翰甚至建议我从已安排好的六七个人中剔除两个。他立刻就让我明白,在我们即将开始的这次重大的探险活动中,那些毫无经验的生手是绝对不能要的。
现在,我的健康状况和情绪都极好,饭量大得像头公牛,睡觉的时候像木头般沉睡。但是,在我们起航出发之前,在听到那些勇猛的老水手在绞盘周围奔忙之前,我一分一秒都无法安下心来。出海去!管他什么宝藏呢!此时最令我神魂颠倒的是无边无际、壮阔美丽的大海。所以,利夫西,快点儿来吧!一小时都不要耽搁,假如你看得起我的话!
让小霍金斯马上去同他的母亲告别,让雷德拉斯陪他一道去。然后,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布里斯托尔来。
约翰·特里劳尼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勃兰德里为我们找到了一位十分出色的船长,只是此人非常固执,对这一点我表示有些遗憾,不过在其他方面,他可是一把好手。此外,勃兰德里已经答应:如果我们在八月底还没有返航的话,他就会派另一艘船去接应我们。高个儿约翰·西尔弗找到了一个能干的家伙来担任大副,名叫埃罗。利夫西,由我亲自选定的水手长会吹角笛来对水手们发号施令,不久的将来,在“伊斯帕尼奥拉”号上,一切都跟军舰没什么两样。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西尔弗是一个颇为富有的人。我了解到,他在某家银行开了户头,而且从未透支过。他让他的黑人老婆留下来经营酒店,若让像你我这样的单身汉来猜测,除健康因素外,他的老婆恐怕也是促使他去漂洋过海的一个原因。又及。
约·屈
霍金斯可以同他的母亲住上一晚。再及。
约·屈
写于布里斯托尔古锚旅店
一七xx年三月一日
你能想象得出这封信令我多么兴奋,我简直就要忘乎所以了。而老管家汤姆·雷德拉斯只是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嘟嘟囔囔,真是让我瞧不起。管家手下的任何一个猎场看守者都十分乐意替他出海远行,可特里劳尼先生只指定了他,再说乡绅的命令在他们心中犹如法令一般不可违背。除了老雷德拉斯,其他人连小声抱怨都不敢呢。
第二天一早,我和他步行前往本葆将军旅店。回到家,我发现母亲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很不错。那个长时间以来一直折磨我们的船长已经进了坟墓,再也不能给我们制造任何麻烦了。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在乡绅的吩咐下被修复了,客厅和招牌都重新油漆过,添置了一些新家具,还专门为我的母亲在酒柜后添了一把漂亮的圈椅。为了在我离家后母亲不致缺少帮手,他还为她找来了一个男孩当学徒。
当我见到那个男孩时,我才第一次明白自己的处境。在此之前,我曾无数次地幻想即将到来的那些奇遇,却从未思考过我即将离家远行。而现在,一见到这个笨手笨脚、替我留在母亲身边的陌生孩子,我就一阵鼻酸,忍不住涌出眼泪。那个男孩被我好生折磨了一番,由于他对这个新工作很生疏,所以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纠正他、羞辱他的机会,让他出尽了洋相。
在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吃过午饭后,雷德拉斯和我又上了路。我辞别了母亲,告别了自我出生以来一直居住的小海湾,也告别了本葆将军旅店那块亲切的招牌—自从它被重新油漆过,就显得不那么亲切了。最后,我想到了老船长,之前,他总是戴着那顶破旧的三角帽,脸上挂着长长的一道刀疤,拿着他的旧黄铜望远镜,大步地沿着海滩往前走。不一会儿,我们便转过拐角,看不见我的家了。
黄昏时分,我们在乔治国王旅店前长满石楠的荒原上搭上了邮车。我被雷德拉斯和一个肥胖的老绅士夹在中间。车走得很快,夜晚也很冷,可是我依然忍不住瞌睡连连,一上车就打起盹儿来。邮车翻山越岭,爬上山头又驶下溪谷,过了一站又一站,我睡得无比深沉。直到肋下猛挨了一拳,我才睁开惺忪的眼睛,发现我们正停在城里街道上的一座大房子前面。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我们这是在哪儿?”我问。
“布里斯托尔,”汤姆简短地说,“下车。”
特里劳尼先生就住在位于码头附近的一家旅店,以便随时可以监督船上的工作。现在,我们正往他的住处走去。这一路,我们要沿着码头行进,要经过许多型号不同、装备不同、所属国别不同的船只,这令我十分兴奋。在一艘船上,水手们一边干活儿一边大声唱着歌;在另一艘船上,水手正攀爬在我头顶上方的桅杆上,从下向上望去,他们仿佛攀在细如蛛丝的绳索上。
尽管我在海边长大,却好像从未真正靠近过大海。柏油和海盐的气味让我感到十分新鲜。各种形态各异的船头雕饰也令我备感新奇,这些船都曾漂洋过海。此外,我看到了许多老水手,他们戴着形状各异的耳环,蓄着大把的络腮胡,辫子上涂着柏油,迈着摇摆、独特的水手步子走来走去。即便见到同样多的国王或大主教,我想我也不会比这更高兴。
而我也即将出海远行!乘坐着一艘水手长会吹角笛传令的大船,同扎着辫子、高声唱歌的水手们一起,去寻找一座不为人所知的小岛,探寻埋藏着的宝藏!
我沉浸在这种欢乐的畅想中,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大旅馆的门前,见到了特里劳尼乡绅。他穿着一套面料结实耐磨的蓝色衣服,俨然一副高级海员的装扮。他面带微笑地走出门来,走路时还刻意模仿着水手特有的步子。
“你们来啦,”他大声说道,“利夫西医生昨晚刚从伦敦赶到这里。太好了!这下人都到齐了!”
“先生,”我欢呼雀跃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起航?”
“起航?”他说,“我们明天就扬帆起航!”
金银岛 第8章 在望远镜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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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坐在远处的一位顾客突然站起身,夺门而出。他的位置离门很近,一下子就蹿到街上去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那个缺了两根手指的人,就是他第一个到本葆将军旅店来找船长的。
吃过早饭后,乡绅给了我一张便条,让我捎给望远镜酒店的约翰·西尔弗先生。他告诉我,那个地方很好找,只要顺着码头一直向前走,看见一个画着巨大的黄铜望远镜的招牌便是了。我很愿意接受这个差事,因为又有机会可以看到更多的船和船员了。现在是码头上最繁忙的时候,我穿过拥挤的人群,从双轮马车和成捆的货物中间挤过去,终于找到了乡绅所说的那家酒店。
那是一个小型的消遣场所,气氛活跃而舒适。招牌刚刚油漆过,窗上挂着干净整洁的红色帘子,门前的地上铺着干净的细沙。酒店两面临街,各开了一扇门面向马路,这使得人们在外面可以将这个低矮但宽敞的大房间里的一切一览无余,尽管里面烟雾缭绕。
到这里来的顾客差不多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他们的调门儿很高,扯着嗓子说话,这令我有些害怕,几乎不敢迈步走进去。
我正在犹豫,一个人从旁边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我看了一眼就立刻肯定,他就是那个高个儿约翰。他的左腿齐根部整个儿锯掉了,左腋下夹着一根拐杖,他使用起拐杖来出奇地灵巧,简直令人赞叹,像灵活的小鸟一样蹦来蹦去。他果然个子很高,十分强壮,脸盘大得像火腿一般,面色有些苍白,但笑容可掬,露出机智的神色。的确是这样,他看上去极为活泼风趣,吹着口哨在不同的桌子间周旋,时不时对客人讲一句逗趣的话,或者拍一拍某位顾客的肩膀以示亲昵。
说句心里话,自从特里劳尼先生在信中提到高个儿约翰起,我就暗自担心这个一只脚的家伙可能就是船长在本葆将军旅店让我留心的独腿水手,但是,在见过这个人之后,我便完完全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关于可怕凶狠的海盗的模样,我已经看到过船长,看到过“黑狗”,也看到过瞎眼乞丐皮尤—现在看来,这个衣着整洁考究、和和气气的店主绝对不是那号人。
我立刻鼓起勇气,跨过门槛,径直向拄着拐杖、正同顾客攀谈的店主走去。
“请问阁下是西尔弗先生吗?”我问,同时将便条递了上去。
“正是,孩子,”他说,“这是我的名字,一点儿不错,可是你是谁呢?”接着,他看到了乡绅写给他的便条,看得出他似乎有些吃惊。
“哦,我知道了!”他大声说着,向我伸出一只手,“你是我们船上新来的那个侍应生,见到你真高兴,小伙子。”
接着,他用他那宽大结实的手掌使劲儿同我握了握手。
就在这时,坐在远处的一位顾客突然站起身,夺门而出。他的位置离门很近,一下子就蹿到街上去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那个缺了两根手指的人,就是他第一个到本葆将军旅店来找船长的。
“啊,”我叫道,“快点儿抓住他!他是‘黑狗’!”
“我才不管他是谁,”西尔弗叫道,“我只关心他没有付账,哈里,你快追上去抓住他!”
离门最近的那个人立即跳了起来,拔腿去追。
“就算他是大名鼎鼎的霍克将军,他也得付账,是不是?”西尔弗说。然后,他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我的手,问道:“刚才你说他是谁?黑什么?”
“他叫‘黑狗’,先生,”我说,“特里劳尼先生怎么没有告诉你关于那帮海盗的事?这个家伙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竟然是这样!”西尔弗叫道,“在我的店里?!本杰明,你快去帮哈里一把。他是那些可恶的家伙中的一员?摩根,你不是一直在同他喝酒吗?快过来!”
摩根是个头发灰白、脸孔被晒得红通通的老水手,他顺从地走过来,嘴里还嚼着烟草块。
“现在,摩根,”高个儿约翰严厉地问道,“你以前见过那个黑—‘黑狗’吗?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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