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又何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良艺
火车还是建国前建的,随着车轮滑过铁轨蒸汽顺着烟囱袅袅而上,随即隐在无边长夜里。何欢从微弱的规律性咔哒声中醒来,掀开车窗前帘子的一角,目光穿过莽莽荒原聚焦在一个虚无的点上。
隔壁铺的两个人睡得昏天黑地,何欢侧身躺着听着两人错落有致的轻微打呼声心中空无一物难得平静。
但他再也没睡着,也因此有幸看到了荒原上太阳升起的画面。最开始天空是墨蓝色的,然后变得灿烂耀眼,一个火红色圆盘堪堪露出一端,不到半个小时整个火球便在地平线上呼啸升腾。
他轻轻伸出手去仿佛想感知什么,然后手指触上玻璃窗,何欢怔然一顿,随即笑了,把额头抵在窗上。
如果时光能够就此停驻,这列驶往荒原腹地的列车永远都不会到站多好,这疲惫的半生就能在这里结束,过去,未来,通通放开。
只不过,在何欢没注意到的大地深处,在被包装的现实与现实之间有那么一道缝隙露出了端倪,那是魔鬼藏起来的让人无法直面的真实。
两天之后,火车停在一个小镇,一行人驱车上路。
那是一条荒凉又繁荣的路,草木葳蕤却又千里无人,偶尔望见几个蒙古包和赶着牦牛的牧民艰难行进在草原上,把活着过成了此生唯一信仰。
草原的最后一站,汽车换成了拖拉机,一行人坐在货车车厢上颠得七荤八素。姚期看向面色土灰的何欢,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随风散了,然后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问,不舒服?
何欢直直得盯着他笑,说,没有。
姚期感觉他不是没有不舒服,而是病得不浅,这都傻了。又问,不然在这儿停吧叫一架直升飞机,去最近的疗养所休息几天。
何欢无语,默默转脸不再看他,然后还不忘低声吐槽他一句:也只有姚总这样四肢不勤又财大气粗的人会这样说话了。
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姚期感觉自己身为监护人的颜面尽失,回身找到角落里快被行李挤成人干的江河,说,定路线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做事儿一直这么不认真的话别等我通知你,自己递辞呈。
被草原荒漠的风吹得凌乱的江河一脸莫名其妙:???
五十年前荒原腹地还百里无人,建国后有科研小组过来探查又有人过来垦荒,然而没多久这里就被发现除了能在地图上加一块之后毫无利用价值。
实在受不了这千里冻土,风风火火来垦荒的一大批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撤走,到现在,这片古老又荒凉的土地上便只剩下了不到百户原始居民,过着远离人群的生活。
喀嚓湖坐落在荒原中心,每年****承接四方雪水凝聚成湖,像是大漠中心的一滴蓝眼泪。
何欢站在木质小楼里,开窗望,入眼的便是这样的一汪水,澄澈透明。
黄昏时,何欢没忍住好奇一个人溜达到岸边石头上,面对着澄蓝湖面吹了一会儿风。姚期在他身后溜溜达达得过来,鞋底踩落碎石发出轻微的声音。
何欢回头看了他一眼,果然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彰显存在感。
慌神间远处的人就到了眼前,姚期大大咧咧得坐在他旁边,什么都没说,只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
何欢无语,旁边没有一排美女欢呼尖叫真是浪啊浪。
姚期仿佛没看到他的嫌弃,坐在一旁无聊地用手指碾碎一个小土块,轻轻扬在风里。举手投足间永远都是那么漫不经心却仿佛手覆万物。他总是这样,吊儿郎当的同时给人一个坚固而强大的侧影。
他几乎是带着一些小确幸一些小期待地看着姚期摆正四肢想要模仿眼前人,但是没有几秒钟,又规规矩矩地把手了回去。
也许是无聊,也许是忽然想起什么,何欢问:为什么会想着留我?
“因为……养眼……”说着,姚期真的冲他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甚至把眉宇间的冷冽都驱赶走了,没有一点监护人的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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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严肃。
何欢撇撇嘴:魏梦姐还在别墅里,这话还是留着回去说吧。
他还记得,别墅里有一个唇红齿白一身素净的姑娘,是过来讨论项目的魏家千金。但魏家又不是没人了需要一个常年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出来谈工作。
姚期还是笑眯眯的样子,却说了一句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话:兄长婚礼那天,你打扮得像个吉祥物,让人忍不住侧目。那时候你还很矮,我低头看你,毫无预兆得看见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后半句是,那时候就觉得你很特别,起码对我很特别。但姚期没说出口。
他像说了什么越界的东西倏地闭了嘴,何欢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问。
客观意义上来说,其实两个人的长相并不相似。何欢是一张帅气明媚的脸,如果不是心上暗潮汹涌他亮晶晶的双眸便能融三冬雪水。而姚期的面容却是线条分明的,不苟言笑的时候有自动退敌之能。如果不是偶尔犯二的话就是一副标准的领导者面庞。当然他从小到大只在仅有的几个人面前犯过二。
若非童年回忆中那四分痛苦五分孤独成就的相似的面庞,姚期或许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平凡的少年,但那一眼他低头看了,就再也忘不掉。
天色渐渐暗下去的时候江河便扒在门边冲两个远处的人吼了一嗓子:开饭了!
那姿势那气魄就像得了菜市场大妈的真传,两千年前长坂坡上那位也不能及。
姚期站起身来又转身冲何欢伸出手去,却见何欢一个人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还若无其事得故意不去看他,没办法,只能心下暗叹:少年心性啊!
暮色四合中,何欢躲在高大的人身后,躲着荒原上凉气肆意的夜风,一步步踏着前面那个人留下的脚印,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想要长久待下去的地方,找到了过去十几年漂泊的归途。
晚饭是清一色的奶制品、手擀面和一点清酒。小旅馆的老板娘是一个温善敦厚的人,圆圆的脸上是标志性的高原红,一边用左手抱着两岁的孩子,一边用右手招待他们。
何欢要上前帮忙被笑着赶走了。
她是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一只手周全四方。虽然有时候会累到仿佛全身骨头都裂了一样但她习惯了,有人帮忙反而不自在。
那是荒原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夏夜,窗外夜风渐凉窗内暑气难消,灶炉里有牛粪烧裂发出的“噼啪”声,灶台上是锅碗相碰的声音,中年女人围在锅灶前转,怀里的孩子呼吸均匀。
眼睛会发光的少年安静坐在灯下,远方来的客人靠在门边,下意识取了一只烟夹在指尖。还没来得及点燃便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烟装了回去。
千里之外的戴城,灯火长明的姚家老宅里,老人独自坐在大厅随手翻了翻手边的杂志,忽然觉得这辛苦留下的家业大得让人可怕。他静静地坐了片刻然后打内线电话把自己的老伙计叫过来。
他问,对于自己家女儿莫名其妙跑到一个男人家里,魏家那边什么态度呢?
江志顿了一下,整了整情绪,说,听说老爷子气病了,医生二十四小时候着。
饶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老人碰到儿女的事情也也忍不住愁容立现无声叹气,等了一会儿又问,小期呢?
“二少爷一直将人留在家里,但态度一直不甚明了。听说……”江志本来想说什么,为人助理的自觉性又让他闭了嘴。
沙发上的人抬头看他,问:听说什么?
“……听说二少爷出去旅游了,和小公子一起。”
“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他喜欢在外面晃悠。”老人皱眉,作为上位者的直觉让他恍惚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也仅仅是一瞬。这么多年淡泊的父子感情让他难以对自己孩子的行为作出判断。
老人顿了顿,吩咐:把他叫回来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吩咐穿透千里,到了何欢这里便是姚期握着手机皱眉的神情。
何欢把手里的小奶猫放下,体察入微地说了一句,有事儿的话我们就回吧,反正有你这么一个大金主在,想旅游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姚期回头看他,哭笑不得道:以后再来你手里牵的就是女朋友,把我一个孤家寡人放在哪里?和江河那个蠢人大眼瞪小眼?
本来神情平静的人因他这句话无端敛了眉郑重其事道:我不会找女朋友。
这忽然认真起来的一句在姚期眼里以为是童年创伤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说:想上哪所高中想好了没?哪所都可以哦!
何欢一滞,问哪所都可以吗?这么说来你是要去请校长喝茶?
姚期挑挑眉,不置可否地感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像老母鸡一样不分青红皂白护着一个人,你就感恩戴德吧。等我结婚了你想要这待遇都没有。
第九章
何欢自动忽略了前面的一堆废话,追问:结婚?
姚期走过来亲密异常地把胳膊压在他头顶,推着他往外走,止住了这个话头。
每个人之间能说的话都有下限。
因为来自老宅的那通电话,何欢以为他们会中途折返,但姚期却一句都没提过要回去,一路上溜溜达达地爬山过河然后毫无预兆得到达水草丰茂的草原。
望着眼前绿油油的一片何欢还有点懵。江河一个人把帐篷从后备箱里拖出来,任劳任怨得去搭,顺便铺好防潮垫并把把睡袋放好。何欢简直大开眼界,发现这世界上就没有江河想不到的事情,除了生孩子仿佛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他低声感慨了一句:“好全能啊,冒昧问一句你的月薪是……”
江河擦了擦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嘴角上扬就听见自家老板说:是不是觉得我领导一大帮这么优秀的人很厉害很辛苦?
何欢:“嗯,辛苦,辛苦。”
“我还是戴城历史上最年轻的企业家,很优秀的!”
何欢:“嗯,优秀,优秀。”
面对手握无数人经济命脉的姚三岁,除了哄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何欢真是越来越体会到江河的难处,心中不自觉生出敬畏来。
姚期对两人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视而不见自顾自得晃悠向旁边的牧民。
莽莽草原上,几个壮的汉子正在给马刷背。姚期自恃主角光环远远地打了一声招呼就走过去了。
有人递给他一袋酒,他笑着摆摆手然后走到马身边,忽然发现他联合几个朋友斥巨资建的跑马场里的汗血宝马看起来还不如眼前这几匹在草原上随处可见的。
姚期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以往对这世界的认知产生了偏差,比如:钱和权利好像真的不是万能的。
马儿没闻过香水,更加不了解什么是人影已远犹有余韵的木质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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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只见马儿蠕动了两下嘴唇然后将口水吐了姚期一脸。
姚期脸色瞬间变了,但他又不能和牲畜计较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掏出湿巾来擦了擦脸,回去找倒霉蛋江河发泄了。
那天是农历七月初一,空中无月。
何欢在一片暑气中睡下,很快入眠。许是帐篷外蟋蟀叫得太卖力,他睡得并不安稳,半小时后又忽地醒来,全身都是冷汗。
他爬起来拉开帐篷,对着夜空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与他间隔不到三米的地方就是姚期的帐篷,有一丝幽幽的光透过黑色幔布散发出来,里面的人显然还没睡。
正出神之际,有人偷偷踱过来在他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还没睡啊?
何欢浑身一激灵猛然回头,刚好看见姚期略带揶揄的神色,嘴角明显上扬没有丝毫愧意。
借着帐内漏出来的一点点光,姚期清楚得看到眼前人的脸色变得煞白然后几乎在瞬间又将情绪调整好若无其事地答他:天气太热了。
“男孩子嘛!我懂的。”
何欢:……
姚期咂着嘴迈动两条长腿回自己帐篷,留下一脸黑线的何欢。
本来期待静坐一会儿心静自然凉的何欢被彻底扰乱了心绪,浑身冒着一股邪火。然而始作俑者一点自觉意识都没有,走了没有两分钟又带着垫子回来,掀开帐篷问他:小孩儿,要不要去看星星,这种万里无云的天气草原上一年也碰不到几天的。
何欢都要被气笑了,指指外面,说:再不睡就天亮了。
他话还没说完某人又拎着垫子走了,在背后留下一句:“小孩子不要那么谨小慎微的,明天又不要你早起。我可是世界第一开明监护人”
姚期悠哉悠哉地躺下,然后耳边传来轻浅的脚步声,有人束手束脚地在他身侧躺下。
心里忽然生出些坏心思,姚期撑着手肘侧身去看身边人。
何欢躺在他身侧,平平静静地望着天,双眸澄澈堪比夜色下的喀嚓湖。
本来准备要问的“和小女友进行到哪一步了啊?”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得难受。
虽是夏天,夜风依旧凉,草原上豆大的蚊子围绕在耳边嗡嗡地响,姚期很快就后悔了,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适合搞什么看星星的浪漫。抓耳挠腮得转过身去背对着何欢。
漫天星光下,草原上躺着两个小小的人,一个躁动如瀑一个沉静似水。
深受蚊子困扰的姚期在抓狂的前一刻,忽然间感觉背后触感柔软,有人把头抵在了他背上。本来躁动的姚期瞬间安静如鸡,全身就像中电一样僵硬。
良久,他捋了捋打结的舌头,低声问:“怎么了。”
耳畔阵阵虫鸣,无人答他。
刚刚还四肢僵硬的姚期没多久回过神来,恢复了一贯的碎碎念状态,无声感慨:我别是养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儿吧。
姚期僵了一会儿准备回身拍拍他的背或者摸摸他的头,他刚要动何欢就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自己站起身来,等姚期真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都时候,何欢已经走出去很远,留下一个小小的点。
仅仅半年,何欢就长高了很多,不仅长高了很多还稳重了很多,已经全然没有年初时口中讥讽反问姚期立场的人了。
姚期摸摸胸口,感觉空落落的,一直想要无声守护的人长大了啊,除了那份柔软。
一行人在路上逗留了月余。旅行的开始单刀直入直奔荒原而去,结束则与之不同,他们兜兜转转走回了灯火辉煌的大城市,歇脚在一个不夜城里。
早早就等在私人会所里的罗田牵着小女儿出来等他们。姚期难得的没有一出口就把人损进地缝里,而是走过去蹲下身捏捏小女孩儿的脸。他神情温柔动作内敛,若非相识已久罗田都要觉得这是一个深情的人了,片刻后他回过神来,郑重其事地对姚期说,你啊,如果几年后这张脸还这样的话就不要出现在我女儿面前了,怕你影响她的人生观和爱情观。
姚期挑眉“怕她喜欢上一个优秀又稳重的大叔?”
罗田正冲着何欢微笑,引着他往进走,听到这一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无奈回他:“直接说大叔就好了,不用加那么多前缀。”
何欢静静地看着两个人损来损去。在见到罗田之前他万万没想到姚期还会有这样“正常”的朋友。他以为姚期的朋友都是像他一样孑然一身或者吊儿郎当的人。却不想罗田有妻有子过着普通男人的平凡一生。
但偏偏,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酒肉朋友,而是友谊天长地久的那种。
姚期把大手从女孩儿肉嘟嘟的脸上回来,哈哈笑着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去。
饭桌摆在万花丛中,衬得各人眼底有漾开的春意。何欢忽然想起别墅门口连绵的山峦以及山上浩浩荡荡逶迤的绿。
桌上,招待他们的是全蟹宴,何欢看着琳琅满目的螃蟹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姚期回头看了他一眼自然无比地戴上手套剥了蟹腿递到何欢嘴边。
何欢不自然地颔首,说,我自己来吧。
姚期固执地往前递了递,说,和我还客气什么。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根本不把我当监护人,想了想又把堪堪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万一何欢当场暴起掀桌而去他才是真的失去了监护人的尊严。
姚期虽然个性冷淡但一直都是百无禁忌的,直到何欢的牙齿碰到他的手指,刚刚还无所谓地往前递的手好像触电一般,大脑不停下达命令要回来四肢却不听使唤。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把手套扯下来,说,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动手!
一旁正在喂女儿吃饭的罗田一脸莫名其妙:明明是你刚刚要给人家剥还送到嘴边,这也太善变了。
何欢侧过头去若无其事地吃东西,面无表情的脸上难辨悲喜。
本来抱着大吃特吃的想法准备在此地赖上十天半月把罗田吃到窝火再离开的姚期在来的第一天就失去了胃口,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假装镇定的动作后面是无意间侧向身旁的目光。
服务生过来拾餐盘的时候,罗田带着他们循着花草的痕迹往里走,姚期落在后面,趴在露台上,点燃了一支烟。
他身前是触手可及的万家灯火,身后是熟识的漫漫长夜,但他一点都不镇静,只觉得被一双手推着被迫行至一扇门前,而门后是他从未接触过根本不了解的世界。
直到一支烟燃尽手指被灼痛他也没吸几口,茫然站在夜色下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何欢站过来,将他手里的烟蒂抽走。手指相触的瞬间姚期回神,用看牛鬼蛇神的目光看着眼前人。
何欢迎上他的目光,问,怎么了?
他笑:没什么。然后暗地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何欢清楚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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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将不自在掩去,转移话题说,这次来不光是为了玩儿吧。
姚期不动声色地接上,说,罗田可是有称霸东南亚进军全世界金融圈的想法。我既然帮得到就不想旁观。
“倾己之力,为人做衣?”
姚期回头看了一眼把友谊和利益完全混为一谈的少年,感觉有点头疼,然后解释说,助他一臂之力,愿他求仁得仁。
第十章
何欢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四顾无人,会所里昨日的温馨热闹散了个干干净净。他本能地拿出手机给姚期打电话。
短暂的沉寂过后听筒里传来电子忙音。前一秒还很正常的少年下一刻便全身紧绷背后渗出大片的冷汗。他闭了闭眼,勉强把情绪压下去,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穿过一个走廊,大堂里一个小姑娘正在逗怀里的俊介玩儿。不远处,一只哈士奇正卧在院子里啃草,江河怀里抱着书一边哈欠连天一边看着二哈露出相见恨晚的表情。
俊介嗅到生人气息也不喊不叫,只是从小姑娘怀里跳下来,远远地看着何欢歪头露出疑惑的目光。何欢蹲下身学着它歪头,趁其不备朝狗猛地吹了一口气。
俊介一脸凌乱地跑开逗得一旁的小姑娘捧腹大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三,不用上课吗?”何欢坐过去,自来熟地问。
“爸爸说学业太重把私教支出去一周,真是操心过度啊。”姑娘板着脸一副小大人模样。
“教授是不是很变态,每天魔鬼训练?”一旁的江河调侃。
姑娘撇撇嘴,说,没有高压,哪来效率。
小姑娘大概五六岁,还是肉嘟嘟的状态,双颊上的肉肉随着说话乱动,但她偏要保持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不谙世事的可爱。
江河被一句话呛了回去刚要开口辩驳就发现小姑娘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别处,正举着勺子要将手里的雪糕喂给何欢。
“大哥哥,我的冰分你一半哦。爸爸偷偷买来的,妈妈都不让吃。”
江河:……
明明是我先到的,明明是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待遇?
何欢笑着接过,双眸中的星星都要盛不下了。
愤愤不平的江河小声嘟囔:难怪总裁常说小孩子不可用逻辑猜测。
听他提到姚期何欢笑着的表情僵了一下,问,姚总有事儿出去了吗?
他在人前叫他姚总,不是遵从辈分的叔叔也不是私下里调侃的大叔,甚至连本名都不喊,而是恭谨又疏离的“姚总”。
仿佛这段关系无可留恋,随时可断。
江河仿佛被人交代过什么,有些话不能说而怎么说还没想好,只能卡壳道:啊……是有事儿来着。
何欢没继续追问,只是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江河偏过头去假装没听到,几个小时不见小公子讽刺人的水平见长呀。
那时候,罪魁祸首姚期正和罗田一起飞赴国外工厂,准备将自己公司最新开发的技术毫无保留得以最低价卖给罗田。
平白无故做了渔翁的罗田得了便宜还卖乖,调侃道:本来以为会被家庭拴住那个是我,这都准备好了毁约时被你狠宰一把,没想到你会先回归家庭,没想到啊没想到。
姚期白他一眼:屁话那么多呢!
被打压惯了终于寻到报仇机会的罗田毫不放松,补充道:你说你早知如此雷厉风行排除异己的那几年又何必呢!何必呢!何必呢!
姚期从脚腕儿上踢了他一脚,说,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把女儿教坏。
本来准备大说特说的罗田一下子被缝住了嘴,安静了。
姚期承诺的毕业旅行莫名其妙从中途戛然而止,好像谈工作才是他此行的目的。他消失第十天,何欢发短信问他,不然我先回戴城了?
消息很快追过来,只有两个字:等我。
何欢怔怔地看了手机屏幕很久。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以为自己又要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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