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君不下凡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明石光
第3章第三章修行
顾医生合上病例,沉默地站在原地。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空气湿润,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地站在窗外的银杏树上嬉闹。
窗台上的绣球花开的热闹,一簇簇殷红的花团,随风轻轻颤动着。
可画面仍是白的刺眼,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铺,白色的医疗器材,轮椅上坐着的那个人穿着的白色毛衣。
混合着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说不上刺鼻,却也绝对不算好闻。顾医生扶了扶眼镜,这副静默的画面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张先生……”顾医生张了张嘴,又识趣的闭上了。
顾医生刚刚认识这对病人的时候,自己只是一个刚毕业的住院大夫,那是一场著名的高速连环追尾车祸,七八辆价格在七位数的豪车被撞得稀碎,结局是七死六伤,还登上了当晚的新闻头条。
顾医生记得那是一场泼天的闹剧,死伤员都是二代,非富即贵,家属一个个恨不得把医院掀过来,却也无法把那一个个尚且稚嫩的生命从死神手中抢过分毫。
如今二十五年过去了,顾医生不仅变成了顾主任,还是坐在轮椅上这位张昊先生的私人医生。
准确的说,应该是躺在床上这位的私人医生。
床上的这位浑身插满了细的管子,靠着各色液体艰难维持着他生命基本的运输,最先进的仪器时刻监控着他的每一丝体征。但是二十五年过去了,他却总没有任何要醒过来的意思。
张先生还是坐在床边的轮椅上,从顾医生的角度看过去,他原本挺拔宽阔的肩背已经佝偻,他的鬓角还有头顶都缀满了银发,看起来比同龄人还要更老一些。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张扬跋扈的少年。
顾医生清楚的记得,当他得知他的爱人被确诊为“持续性植物状态”时,他的眼中喷出的炽热的焰火,仿佛能将眼前的主治医生灼成齑粉,那句“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的判决,仿佛比诊断他的那句“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更重千钧。
张先生其实还是有可能站起来的,只要他认真配合复建,学会使用辅助行走器具就有机会脱离轮椅。
但是他没有,他把那把助理递过来的拐杖远远丢在一旁,狠狠地发了一通脾气,他颓丧地坐在那个低矮的轮椅里,一坐就是二十年。
心里的支撑断裂了,外部的支持再坚固,也不足顶起一个失去了希望的皮囊。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面容安详,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岁月没有带给他太多的痕迹,只是被子下面的部分消瘦的厉害,饶是再细的照料,也无法阻止时间带给他肌肉纤维的萎缩。
熟悉的滴答声已经不复存在,床上的那个人身体里的机能构造在今天早上的8点15分彻底终止了运转,和病房里那些静止的医疗器械一样归于沉寂。
张先生已经这样坐了半个小时了,顾医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别离。与那些死神横刀夺爱带来的愤怒和难以置信相比,这种迟来了太久的分别总是显得无比的宁静。
再密不透风的爱在日复一日的床前照顾和无边无际的等待面前都会一点点被土崩瓦解,时间是世上最狡猾的东西,它可以把爱变成负担、变成怨怼、甚至变成恨。
顾医生说不清此时的家属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在有的人的心里,这一份牵挂就好像手中紧紧攥着的一根风筝线,线的另一头是亲人摇摇欲坠的生命。细细的一根绳索上面被绑架了太多的强求,当线被扯断的那一刻,看着风筝的远去,心中反而有一种夹杂着罪恶的解脱。
“请节……”
就好像被切断了电源,话还没说完,画面就黑了下去。
顾小西从游戏舱里坐起来,心中有一种不出的阴郁沉闷。
韩天还在游戏舱内沉睡着,呼吸均匀,胸口有节奏的起伏。
顾小西看着韩天叹了口气,别人来玩的都是苏爽脚本,恨不得上天入地逢人便开金手指,他倒好,上来就是个这么郁闷的故事,从头到尾都在守护伺候一个不会说话的植物人,还一伺候就是二十年。
顾小西摘掉韩天的脑机等待他醒来,心中郁结的情绪却始终无法纾解,干脆拿起抹布仔细擦拭起他的游戏舱来。
顾小西的游戏厅里面有两个脑机游戏舱,已经用了挺多年了,除了颜色有些陈旧,并没有什么使用上的不便。脑机游戏在如今的法律上还处于灰色地带,说不上违法,也不在法律保护的范围,但是这个游戏有一定的危险性,不出事则已,一旦出了问题,顾小西很难逃出法律的制裁。
所以每当玩家进入游戏的时候,顾小西也必须跟他一起进入场景,系统给他随机安排一个角色时时陪伴在玩家周围,漆园对这个角色起了一个梦幻的名字叫做“售梦师”,顾小西撇撇嘴,什么“售梦师”,就是系统管理员罢了。
监督玩家的一举一动,如果玩家违反游戏规则,尤其是重度ooc到影响世界发展的时候,顾小西便出面强制终止游戏,将玩家带回现实世界。
系统没有报警,顾小西也没有进行干预,那就说明,角色张昊在游戏中死亡了。
跑游戏里受苦修行来了,有钱人的心思真是新颖又别致。
身后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顾小西转过身去,
“你醒了啊!”
“嗯。”韩天的情绪难得的有些低落。
“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韩天低头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眼神虚无地说:“心口疼!”
顾小西看显示器上各项指标都还正常,知道他还没从情绪中走出来,便安慰道,“可能是游戏的后遗症吧,你那个角色生前有心脏病,最后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去世的。所以你现在心口会不太舒服……”
“嗯。”韩天似乎还是没从游戏中回过神来,仍有些怔怔的。
顾小西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挑了这么个脚本。我看你挑人设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个狂拽酷霸炸天的角色。”
“张昊,张日天,是挺酷霸拽的。”
“没看见酷霸,光看见苦逼了。”
“嗯。我有一个亲人,也是这样,但是我却没有来得及……”韩天说着说着,声音就淡了下去。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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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真不知道……”顾小西内心无比后悔自己的失言,心里越急,嘴里却越说不出话来。
韩天看他急的额头都冒出汗来,便轻轻笑了一声,“不要介意,都过去了。”
他从游戏舱里坐起身来,见顾小西还是垂着头恹恹的,便打起神说道,“好了,我还没怎么呢,你怎么比我还入戏。”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顾小西没有应他的话,自顾自地转身去了休息室。
韩天见自己招的他这样,心里有一分好笑,剩下九分就是说不上来的一种情绪。
顾小西端着水杯放到韩天跟前,自己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韩天端起那个熊猫造型的马克杯观赏了半晌笑道,“超级会员就是待遇不同,连喝水的杯子都这么别致。”
顾小西方才把注意力放到那个杯子上,不禁也回过神说道,“啊,不好意思,我家纸杯用完了,你要是介意,我就出去给你买一个回来!”
“不用不用,”韩天把杯子握在手里说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说毕便就着那杯子喝了一口水,眼睛在屋内来回打量着。
顾小西这家游戏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装修中透漏着九十年代的复古风潮,不知道是真的过于陈旧还是有意为之,一进门的展厅里放着几台老式街机,甚至还有红白机。墙上贴的都是任天堂的画报,看起来都有些脱色。最先进的设备要数那两台“筑梦乐园”的游戏舱,被很好的隐蔽在最里面的游戏室里。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连接外面游戏大厅和里面游戏室中间的一个休息室,这里简单放着桌子、沙发和床,床上乱七八糟堆着没有叠起来的被子和漫画书,看起来就是顾小西生活的地方。
顾小西看到韩天的视线在自己床上徘徊,脸上不自觉的烧起来。在这样一个光鲜亮丽的人面前,自己的这点邋遢、封闭、懒惰、不求上进的宅男形象被彰显的愈发突兀,他不着痕迹地挪腾着坐在被褥前面,希望能把这些令人难堪的痕迹挡住一星半点。
谁知“叮”的一声,韩天将手中的马克杯放在了玻璃茶几上,站起身向自己走了过来。
顾小西心中大惊,这可是床啊,他过来做什么?他的身体僵成一块石头,几乎没办法挪动一下,他心里快速地盘算着,韩天如果要对他做点什么,依照他们这种身材上的差距,他有没有把握能迅速逃脱?他咽了口口水,喉结在颈中上下游动,还是干脆放弃抵抗,眼一闭、一睁,不就疼一下,也就过去了。依照韩天这种颜值,自己也算不得吃亏……
韩天距离顾小西越来越近,他大步跨过来,单膝跪在床上,
“啊,你家墙上怎么挂了一个拂尘?”
第4章第四章咒语
“诶,你家墙上怎么挂了一个拂尘?”韩天单膝跪在顾小西的床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墙上挂着的那个物件。“我真挺久没见过这东西了,上一次看见还是在你家附近的菜市场,有个大姐自己扎了个这玩意在赶苍蝇。”
“嗯?”顾小西扭过头也往墙上看了两眼,“哦,老古董了,听说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我爷爷说原来这拂尘的穗子是纯白色的,只是年代久了就变黑了,诶你可千万别动它,上面都是灰尘。”
“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拂尘’了,”韩天说着往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既然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古董,怎么不好好藏起来?”
“我也不懂,我爸说能辟邪,挂着就挂着呗。”
顾小西看韩天仍在盯着那拂尘看,连忙趁机把床上被褥还有零星散落的几本书了起来。
“这是什么书?”韩天眼疾手快,看顾小西作势要将一本灰色封皮的书塞进床头柜的书架上,便伸长了胳膊从他手里拿了过来。
“《西林王传》?看不出来你对历史还挺感兴趣的?”
“什么叫看不出来?”顾小西撇了撇嘴说道,“我看起来一副没文化的样子吗?”
“那倒不是,”韩天快速翻着那书笑道,“我以为你会更喜欢那种……就是年轻人会喜欢的东西。”
“我倒也不是喜欢历史,就是前几天刚玩过一个《西林王》的脚本,因为那个故事没有玩完,我就有些好奇,所以买了本书随便看看。”
“前两天?就是那个在店里闹事的玩家?”
“嗯。”顾小西点了点头。
“对了,我还一直想问你呢,为什么那次你会中断游戏,就像今天我这个脚本,你也是随时可以喊停的吗?”
“道理上我是可以随时终止的。但是如果玩家没有违反规则,我也不会随意干涉人家,我可不想被玩家追着打。”顾小西揉了揉鼻子,现在那里还有点疼呢。
韩天了然地笑了笑,“那玩家知道他违反规则吗?”
“按道理是不知道的,我之前所有的玩家都说进入角色后他就没有了现实世界的意识,你今天有吗?”
“没有。”
“对啊,”顾小西点点头道,“玩家是意识不到自己在玩游戏的,他的思想完全是角色的思想,而他的行为决策基本是由角色本身的基因所决定的。换句话说,一百个玩家玩同一个游戏,同一个角色,都会打出同样的结果。”
“没有玩家发挥的余地吗?”
“还是有的。基本上玩家自我意识的强弱决定了他这个角色性格中有多少会是由本我所支配的,我查过手册,这部分的设定不超过10%。”
“那就是说总体来讲,还是角色在支配玩家?”
“是这个意思,所以不管是谁玩西林王,可能有活泼的西林王,内向的西林王,但是西林王就是西林王,他不会变成商纣王或者是武则天。”
“嗯,我明白了,”韩天用手指敲了敲下巴,“那就是说,那天那个玩家的自我意识太过强烈,已经开始控制角色了?”
“按道理上限10%的人格设定不会有这么大的自主权,除非他偷偷对游戏进行了修改。我在网上查过,‘西林王屠城’这个插件确实有人在卖。但是作弊的人他们没有想到系统纠错的能力这么强,这个玩家刚一表现出要水灌洛城的意思,系统就对我发出了强烈的警报。毕竟它严重违背了‘西林王’的人物设定。尤其西林王这个人,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还是有名的贤君,这个中学历史课上稍微听一听就知道了。”
“那你的这本书怎么说,”韩天将手中的书举起来摇了摇,“有时候历史也总有些不足为人所道的部分。上位者的手段通常都不怎么干净。”
“我还没看完,”顾小西挠了挠头说道,“不过‘洛城攻防战’那一章我跳着看了,他确实没有用水战,是三个月后重越国请降的,那个玩家确实在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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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的违规行为,所以我只能强制退出游戏了。”
“你在游戏中也是一个角色吧,你要怎么退出?手里有一个遥控器吗?”韩天玩笑道。
“那当然不会了,那种古风的脚本,我手里拿个遥控器才是最大的ooc吧,”顾小西从衣领里面拉出来一根红色的绳子,绳子中央坠着一枚小小的白玉,“喏,就是它咯,关键时刻我对着它施个咒就退出来了。”
“我,我能看看这个玉吗,”韩天盯着那枚玉坠,又抬起头看着顾小西的双眼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里面是有什么芯片吗?”
“应该是吧,我对石头不太懂,”顾小西将红绳脱了下来放在韩天手中,“我觉得它就是个塑料做的。”
韩天将那枚白玉捧在手心仔细看着,那物件花生大小,雕成葫芦的形状,莹润小巧,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韩天将它举起来仔细看着底部,似乎缀着几个细小的文字,但仔细看过去,却又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那得拿放大镜看吧,”顾小西从韩天手里拿过玉葫芦,眯着眼凑着底部看了半天,“我觉得那就是个裂痕。”
“你在游戏里对他施个咒就能退出来?”韩天问道。
“对啊,那还有假,我一直这么玩的。”顾小西把葫芦重新挂在脖子上说道。
“那你念一个我看看呗!”
“不要吧!”顾小西把葫芦放在衣服里面,“超中二的好吗,在游戏外面喊游戏里面的暗号。”
“那有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韩天促狭笑道。
“那你怎么不念,”顾小西用手托住下巴说道,“要不公平一点,你念一个我听听,我再考虑要不要念给你听。”
“我念一个也行,”韩天思索了半天说道,“只是我玩的游戏少,一时想不起来什么好的……”
“你可以说……”顾小西激动地站起来喊道。
“等等,有了,”韩天对顾小西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
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
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
我们是穿梭在银河的
火箭队!”
韩天拍了拍衣角重新坐在椅子上,“怎么样,是不是超怀念?”
对面的顾小西捂着嘴坐在床沿上几乎抖成了一个筛子,韩天推了推他的肩膀也忍笑道,“、喂你是不是牙疼。”
顾小西咳嗽着使劲摇了摇头,然后摆摆手道,“不是不是,你们这个年代的幽默我不懂,我果然跟你不是一个童年。”他好不容易理顺了情绪,站起身拽了拽皱巴巴的衣服说道,“您先怀念着,我去喝口水。”
韩天抚着下巴仰着头仔细想了想说道,“后面好像还有个‘喵喵’……”
“噗……”顾小西一口水喷在了地上,他猛地咳了两声对着韩天问道,“你这帕结束了?”
“结束了。”韩天点点头微笑着。
“后面没有了?”
“没有了喵。”
顾小西擦干了嘴又重新坐回床沿上拿起那本书道,“嗯那我们继续讨论‘西林王’吧。”
韩天从顾小西手中将书抽开放到不远处的一个桌子上,对顾小西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表演啥?”顾小西装傻道。
韩天指了指他的衣领,“表演你的咒语。”
顾小西挠了挠头道,“真没啥可看的,就是个系统口令而已。”
“哎你不觉得很神奇吗,”韩天慢悠悠说道,“你念个口令,就从梦里醒了,你不想知道,你现在念一念,会不会醒呢?”
“嗯?”顾小西愣了几秒说道,“你说笑呢吧,我现在就醒着啊,又不是在游戏里。”
“你怎么知道现在不是游戏呢?万一你现在就在一场游戏之中而你自己却不知道呢?你刚刚也说了,游戏中的人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他基本是由系统带着走。”
顾小西觉得好像有谁冲他的脖子上吹了一口凉气,浑身惊奇的鸡皮疙瘩隔得他心头发痒,“不,不可能,哪有这么真实的游戏。”
“‘筑梦乐园’就这么真实啊,当我是‘张昊’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心撕裂的感觉。”韩天的眼神中充满了少见的严肃和认真,而这种少见的一本正经,让顾小西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
“不可能,我还是不相信。”
“你好好想想,真的分得清现实和梦境吗?”韩天把手放在顾小西肩上,缓缓地说。
顾小西皱着眉仔细的思索着,他从小就生活在这片老旧的街道上,尽管他过的迷糊颓废不知今夕是何夕,尽管他记忆力差得像一个老年人,但他还是记得小时候爷爷甩着那拂尘唱“漫拭英雄泪,相随处士家”,他那苦酽酽的茶,浓得像一碗中药;还记得小学时因为忘带了一本作业,在教室外战战兢兢地蹲了一个上午,那个脚麻的感觉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消;他记得每年春天,前面街道上那遮天蔽日的三角梅,红的像是天上的晚霞,他也记得游戏舱那有规则的嘀嘀声,熟悉的就好像自己的心跳。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吗?
“我不信。”顾小西喃喃道。
韩天在耳边轻笑着,“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回想从前了,仔细分辨现实与梦境的你,又怎知这不是别人的一场梦呢?”
顾小西微微地摇着头,“这不可能……”
“你试一试,试试不就知道了,只用念一个咒语……”
“念一个咒语?”
“对,就跟你在游戏里一样,几句话而已,念出来一切就好了……”
顾小西垂下头像自己的心口看去,他鬼使神差地将那枚还透着炙热体温的玉葫芦握在手中,口中轻轻念道,
“时不我与,归去来兮,天涯咫尺,不如归去……”
第5章第五章蓝柯
五七卧在塌上,双目专注地望着窗外。
窗外星云熠熠,皓月盈盈,辰宿璀璨似雨,河汉耿耿如练。
漫漫凉夜,穷极无聊。五七从西边起,一颗一颗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数到第三万六千五百零一颗,五七从塌上坐起身,净面更衣,饮粥食粟。
远处钟声澄澄、鼓音隆隆,五七放下箸匙,正是五更二点。
五七随众人一起渡了忘川,踩过石桥,在还乡台上静静候着。望天门前乌压压站了一地的人,白衣的胜雪,玄袍的如铁,远远望着,好似一盘散落满地的残棋。守门人瞪圆了眼睛盯着墙上那炷更香,待那最后一寸燃尽成灰,嘴里吆喝了句什么,轰隆一声巨响,门开了。
望天门的铁门槛高约三尺,经过时,需得撩起衣摆,迈高了腿,方才走的过去。望天门内外的人自觉地站作黑白四列,两列出,两列进,出的往东,进的往西,往东生,西则灭。
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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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玄袍,便也从玄袍人手中接过执符,正是他一日值昼的开始。
五七如常人一般坐卧起居,但他却不是人。
他本名不叫五七,五七只是一个标号,说全了是叫蓝柯第五七,蓝柯司第三十七名黑无常,掌世间冤情孽债,司天下痴缠虚妄。
但他本名如何,连他自己也未必说的清楚。
千百名黑白无常,一出望天门便四散无影。炎炎烈日下,竟如滴水而蒸了一般。
望天门以东便是生界,生界既生,一草一石,都似有灵。
五七是喜欢这样的生气的,风有灵,水有灵,连空气都有灵,他一手持执符,在乡野不疾不徐地走着。
那执符也是有灵的,嗜血好杀,闻到灵识的味道,便剧烈地抖动起来。
五七将那执符举起来,指向西南的那一侧闪着妖异的红光。
五七扭转了头便朝着西南走去。
行不过半里,五七便踏进了一片芦花地,那芦苇皆是及腰高低,密密地长了好一片,放眼望去,就好像刚下了一场薄雪一般。
五七脚下踩了湿漉漉的泥,他往后退了两步,用那芦苇的杆轻轻掸着衣摆。
“哥哥……”
五七站直了身体,往那芦苇丛深处看去。
“哥哥救我……”
五七越往深看,那声音便愈发的明晰。
一个半大的孩子陷在芦苇下面的沼泽深处,还堪堪能看得到他的一只小手,整个人已经被泥水吞没了。
五七站直了身子,他想动,却又半点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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