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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冬小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易道离经
楼千弦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越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可以攫取的情报和知识越多,而那些惯常被人轻贱的人,像流浪汉和水手,身上蕴含的关于世界的知识,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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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保护在象牙塔里的贵族少,不过是每个人了解到世界的不同面目而已。
透过观察,楼千弦没多大功夫,就发现了北院的异常。有趣的是,无须他想方设法去深究打探,对方已经亲自送上门来楼青衣拖家带口入驻楼宅以前,除了宅子的老人齐叔,所有人都是洛蓝找来的,他对洛蓝近乎盲目的信任,以至于他从未深究过这些整日盘桓在府中的人的背景眼前笑眯眯的护院楼千弦印象颇为深刻。
“在下陆宣。”那护院向他拱手抱拳,没心没肺的。他笑的时候,露出一枚小小的虎牙,“今早起来,突然觉得天朗气清,神抖擞。我有预感,没准是少爷在念叨我的。”
后续的交谈中,陆宣坦荡荡地自曝底细,“在下正式成为护院以前,是一名山贼。”楼千弦这回总算惊讶了,陆宣小小得得意了下。这也难怪,他随是二十好几的人,却生得细皮嫩肉,面容比实际的年轻。若自诩为名落孙山的落魄书生,没准能混个私塾先生的职务,毕竟他与生俱来一副读书人的皮相,慈眉善目,终归叫人容易接受。
“不止是我,诸多的护院兄弟,也是同一个寨子来的。”陆宣琢磨了下,决定还是从实招来。
如果能光明正大地活下去,谁愿意背负起一个人见人喊打的骂名。陆宣是广东人,他是在一个偏僻荒凉的村子里长大的。陆家的老祖宗们原本不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他们之所以会开辟那穷困潦倒的荒山野岭,落地生根,很大部分原因得归咎于躲避战乱纷争。
村子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一定的规模。不仅凿了井口鱼池,还开辟渠道,从山上引水入村,以供灌溉菜田。遥遥望去,房屋林立,规若棋盘。农耕和渔业是村民赖以为生的命脉,故而,可以说,三年前的连年天灾对村民造成了致命性的损害。
庄稼失,家家户户的储备粮食一天天减少,直到有一日,所有人都揭不开锅时,好不容易等到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物资。一辆辆板车轰轰隆隆地拉入村子,村民满怀希冀,掀开白布,解开鼓鼓囊囊的深褐色粗麻袋,灰黄的米粒中混有大半的粗糙砂砾。
勒紧裤头捻了半天,孩子高的米袋中,能下过的米粒,还不到三分之一。负责赈灾的贪官污吏早就将银子贪墨干净。村中人学识浅薄,不晓得写状纸,求救无门。再到后来,连做样子的工夫都省了,焉知道故土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阶段。
“楼千弦少爷。你可知道,我曾经有个三岁的小妹,叽叽喳喳的,我还替她缝过花裙子呢。在我和爹娘快饿死的时候,我妹妹不见了。”陆宣龇出一个纸一样苍白的笑容,“那天我们家做了一顿红烧肉。”
悲剧不能一直轮回下去。陆宣和村里的壮丁开始蛰伏在官府马车必经的路途,抢一辆官府的马车,能够维持他们村半个月的饭食,此消彼长,此行并非长远之计。很快的,报复来了。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股煤油味。”陆宣说,“我们蹲点的地方,距离村子有十里路。整个村子都淋上了煤油,他们点燃了火把,一直等着,等我们赶回去,亲眼看他们点火。”
楼千弦沉默了许久,拳头握紧又松开。
“火势蔓延的很快,长空大地,没有半不是赤红的。”陆宣说,他眼底突然掠过一缕光,“我本以为一切都要完了,但就在这个时候,天上下雪了。漫天的风雪,滔天的火焰统统凝结起来你知道广东是不可能下雪的我没想到,还能活下来。”
“村里的老人说我八字轻,在转瞬即逝的一刹那,”陆宣十分诚恳,附过去轻声道,“我看见了二少。”
相视无言。
“我可以相信你吗,陆宣。”
“你可以相信二少。”
第10章第十章
三天后,陆宣神清气朗敲开楼千弦的门。
大步流星跨入,身后还跟着个颤颤巍巍地小弟,个头不知比陆宣壮硕多少倍,胆子小得恨,哆哆嗦嗦的。他怀里揣着一个木箱,力度不住,轰然砸道桌上,老脸一红。得了陆宣的指示,他如获大赦,有些羞涩地一拱手一抱拳,轻手轻脚做贼似的退了出去,带上门。
楼千弦耷拉眼皮子,松松垮垮看了眼桌上的木盒,“谁的首级?”
陆宣一拍大腿,不干了,机会千载难逢,肯定不能白白浪少爷的梗儿和自个儿的演技,“哟吼,那个把小蹄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跟咱们玉树临风的少爷抬杠!”
扪心自问,陆宣当个护院真是屈才了。
检阅过陆宣捎来的情报以后,楼千弦命人送来账本清一色是先前转交给楼青衣管理的铺子的。楼千弦从蛛丝马迹中,筛掉了掩人耳目的伪造消息,楼青衣一家人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楼青衣管理的铺子,不绝有昂贵商品贱价沽出的记录,经查探,发现买家无一不是他的手下的人,偷偷购以后,索性运道楼青衣外省的店面,转而高价卖出。亏欠的款项,楼青衣尽数赖在货运过程的意外损毁,他恃着楼千弦的不作为,自接手那日起便不给洛蓝送去账本,如果这次不是楼千弦亲自开口,不晓得还能瞒多久。
再者,楼青衣的手伸得比他们想象中要长得多。一般进口货品从邮轮上卸下,会先寄存在码头附近的一个楼家长期租赁的仓库中,清点完长途跋涉的损失,再依照货运单子重新记录一遍。楼青衣私底下买了记录员,下笔摘录前按照楼青衣的意思,先扣下三四件价值不菲的商品,尔后取巧修改一下数字。
掌柜的几乎没有人看得懂洋文,所以即便他们想要追究,也务必先过了记录员那关。记录员同楼青衣狼狈为奸,账本定然篡改得滴水不漏,原文合同早被他藏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陈氏嗜好藏玉石首饰,掌管公中用度后,每个月总不有几家首饰店的单子记公账上面。款式时兴,随了京城贵胄夫人小姐们的喜好,单看那串可怖的数字,便知道他中饱私囊的势头多么凶猛。
至于楼千若,不得不说,读书的事情上,的确不失为一株好苗子。不过此人好色成性,随父母来到楼宅以前,业已同诸多少男少女纠缠不清,迄今为止,青楼老鸨而还念叨着他的赊账。
每每提及楼千若此人,那些个老鸨而定当唾了口,嗤笑道,“说什么苍天为证,日月为凭,这生绝不辜负。楼千若这种手段,只有那些入世未深的蠢货才会相信。你瞧他那花言巧语,都忽悠了我多少姑娘了,嗯?等他真有高中的一天,还不是转眼就同哪位官老爷的千金缔结姻亲么。好笑。”
“眼光倒是不差。”楼千弦评论道。轮到陆宣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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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没钱玩女人,还能看出个感动天地的美德?
楼千弦不辩解,随陆宣自行参透。楼千若眼光是很不错,这次挑中的,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外面的人纷纷议论,楼青衣是上辈子修桥补路积下来的福分,才捡了这么个便宜侄子。楼家大少爷名义上感激叔叔的教养和□□,大笔一挥,原先交给暂管的铺子索性归到他名下,自负盈亏。叔叔也是明人,深知这些铺子的商机和选址背后无形的价值。
楼青衣本来打算温水煮青蛙,没想到他这便宜侄子,比他想象中天真无知,几句好听的话,几次客套的关怀,便能轻易赢得他的信任。楼青衣恶劣地思忖道,他大哥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真是报应。既然没有了后顾之忧,楼青衣便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光明磊落地狸猫换太子,把自己设在外省的店铺的供货送来,鱼目混珠,放在楼千弦给他的铺子里销售,大赚了一笔。
楼青衣一开始还心怀疑虑,令儿子为楼千弦上课时,仔细端详揣摩他的神情,看可有端倪。楼千若心中不情愿,只得应诺照搬,他坏了自己好事那笔账都还没来及清算呢。接连好几日,楼千弦跟个没事人似的,行径雅正端庄,俨然有了大家的风度,对楼青衣一家的态度真挚诚恳。
“你我兄弟一场,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折损了情谊。”
楼千若见他态度软化,不轻不重的旁敲侧击,“洛蓝的事情,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那天晚上,你也看见,他分明是有意跟了我。”可惜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好好一桩美事登时泡汤。楼千若一手摁住楼千弦面前的宣纸,不让他落笔,咄咄逼人瞪着他,理直气壮的。楼千弦笑容散去,阴着脸将笔搁在笔山。
冷不防一施劲,文题撕拉地化为废纸。
步调必须提速才行。
楼千弦有一朝心血来潮,席间问起叔叔铺子的状况,“眼见到了季末,铺子的供货可还充足?”楼青衣眉头一挑,瞥见楼千弦眼中真切的关怀,心底里吁了口气,摩挲着帝王绿的玉扳指,“弦儿有心了,一切无恙。”
“若是货源难觅,叔叔不如同我那边续订货源?”楼千弦端起茶碗,“我比对过几个几家的要价,普遍高出三四成,你我宗族同源,自然得相互扶持。”
如日中天的楼家,真正历久不衰的,不是账本上令人惊掉下巴的进账,而是由楼千弦父母一手建构起来的人际和运输网络,就连海关,看到楼家的家徽,也得卖几分薄面。搭上楼家的通路,能够少拐多少弯路,可想而知了。
楼千若案子咬牙。除却教习楼千弦的几个时辰,他处于学生的身份,尊师重道的礼数,毕恭毕敬的表现出矮楼千若一头,其他时候,二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楼千弦纵然年少,因为待人接物的经验浅薄而显得稚气,但可以料想,假以时日,经过数年的历练和犀利,辅以雄厚的家底供他发挥,楼千弦此子,终成大器。
楼青衣强忍住狂喜,假意推搪,像是拗不过楼千弦,堪堪答应下来。齐叔见他们一家人你来我往,心中越发满意。
胜券在握的楼青衣浸沉在对侄子的冷嘲热讽中。九月初七,正是楼家统一派送的日子。
优哉游哉地呷了口武夷山大红袍,楼青衣不相信楼千弦的口头担保,所以留了一手,和他签了契约。如果楼千弦耍什么花样,耽搁的订单,那么他是可以同楼千弦追究超出订单三倍的赔偿,也只有兄长这般愚笨的人,原意冒这么大德风险博取信誉。
兄长或许做梦都没有想到,这条不平等条约,会被楼青衣用来对付自己的亲儿子吧。
今晚楼青衣睡着都会笑醒过来呢。
相安无事度过了三日,一早,齐叔就气喘吁吁前来禀告楼青衣说,掌柜们找上门了。楼青衣一愕,门牙磕在陶瓷汤匙上,崩掉了半块,痛得满口腔都是麻的。
不祥之兆啊,楼青衣斜睨绞着象牙箸,拧住眉头的楼千弦,眼中写满疑惑,俨然对此事一概不知的蒙昧,楼青衣压下满腔怒火,摔完随齐叔急走过去应酬,徒留陈氏和楼千若面面相觑,云里雾里的。
“陆宣。”
装作四处看风景的陆宣打了鸡血似的诺了声,满怀期待少爷能够派遣他到前线去看戏,笑得见牙不见眼。楼千弦一眼洞穿他的心底话,蜻蜓点水般悬空敲了几碟糕点,“给二少送一份过去。”
陆宣太阳穴突突作痛,心里揪住楼千弦的衣领,晃荡他一个眼冒金星,少爷你醒醒,二少是初夜落红的纤弱少女吗?!又是红豆糕,又是枣米粥的!
很快,陆宣就知道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尝过一通陈氏和楼千若坐立不安的焦躁,楼千弦放下筷子,“回头你过去叔叔那边,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陆宣哼着小曲屁颠屁颠地去办,一刻钟后,他捧着少爷指点的吃食,前脚刚迈入北院,就被楼千弦拦下,闷声道,“给我罢。”
老家有一句话,妨碍人家小两口亲热会被驴踹屁股的。陆宣十分上道,还向楼千弦比了比拳头,无声为他加油,飞也似地溜之大吉。
九月,天碧如洗,流云流淌。拂来的风俱碾入了灼热的气息。
越是行近洛蓝的卧室,越是能感受一阵沁人心扉的秋意,一路走来,身上仍是干爽的。恰恰知道这里是避暑的好去处,廊道聚满一地的麻雀,吱吱喳喳抖擞羽翼。前些日子,楼千弦还亲眼目睹,一大一小的狐狸匍匐在那里,等洛蓝推门迈出,讨好似的坦着肚皮,让他揉了揉,眯眼直哼唧。
楼千弦等了一会儿,房内静悄悄地无人回应,他试探性地推门。门扉没有落锁,室内漆黑清寂,依稀能辨别床榻上的人影。
轻轻将吃食放下,注意不令碗碟抨击发出脆响。楼千弦呼吸有些困难,他走过去撩起薄纱帘子,有悖一贯端正的打坐姿势,眼下洛蓝朝内侧卧,弓身蜷缩,玉色的脚尖不安地纠在一起,踝上仍挂着初见时那圈花环。
楼千弦怔了好久,才察觉窗幔周遭挂着冰锥子,寒气迫人。刺白的袅袅雾霭落至洛蓝身上,他深锁的眉头才略微舒展。
睫羽轻颤,洛蓝唔了一声,有些迷糊地别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软绵绵地撑起身,“你来了。”端的是软糯沙哑的调子,洛蓝坐在床沿,拿手腕揉弄眼角。楼千弦突然便想到,那些甫一睡醒,便舒展躯体,袒着肉球洗脸的猫崽子。
“你一直在睡?”
洛蓝突然陷入沉默。他撇开眼,似乎有些窘迫,广袖一挥,冰渣消散无踪,温度总算恢复常态,前言不搭后语道,“太热了。”
禁不住心腔里的悸动,洛蓝睡醒的状态楼千弦还是头一遭看见,有点……可爱。
他极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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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声音的镇定,“吃甜点吗?”
洛蓝抿紧嘴唇,耷拉着眼皮,好像下一秒中便会睡着,兴致缺缺的。
楼千弦见状,忙不迭补充,“冰镇的。”
洛蓝这才颌首,任楼千弦挽起他的胳膊,牵引到桌前端坐下。迷糊的洛蓝非常听话,楼千弦眼珠一转,可以试试有趣的事,便附到他耳边温声道,“我喂你可好?”
“嗯。”
应下不得了的事情后,洛蓝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恢复平日不可触及的清冷姿态,可那闪烁的眸光中分明掠过几分难以察觉的失措。
楼千弦恶作剧地笑了声,并不深究,托起双腮,肘子支在桌沿,甜甜地看了洛蓝一上午。
第11章第十一章
另一边厢,楼青衣那边可谓是闹大发了。
心急如燎的掌柜在屋子里直踱步,频频询问奴仆道,“楼二爷还没来吗?”每每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他便哀怨地长叹一声,特地为他准备的茶水点心一动没动,这个节骨眼上试问他哪里还有心思惦记这个。
一看见楼青衣的身影,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即场就要询问他,眼角的余光扫及尾随而来的陆宣,顿时噎住,“这……”
楼青衣暗自责怪楼千弦那小子多事,“这是少爷的人,王老板有话不妨直说。”
听说陆宣是楼千弦的人,王掌柜此番是一万个放心,心想定然是楼青衣不熟络货运流程,把单子给弄错才摆了乌龙,便兴平气和同楼青衣解释,“楼二爷你该记得,今日是车队分发货源的日子罢?”
楼青衣点点头,眼神示意他往下说。
“胡闹!”楼青衣不假思索否认道。订单上每一处细节他都亲眼校检过,不久前还同码头的记录员有过书信往来,再三确认,货仓中寄存着那批货物。无论是门类还是数量,无一纰漏。货物早按照选址分派好,甚至已经贴上了寄送的条子,等时机一到,便马不停蹄分发到楼青衣名下的铺子。
楼青衣挠破头也想不明白,这批货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陆宣倚在墙头,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在资历深的老掌柜面前,楼青衣不好失了面子,把人安抚住好言送走后,他原来讪笑着的一张脸,顿时阴霾弥漫,变脸的速度令陆宣啧啧称奇。他怎么不晓得,少爷他们家居然还有表情如此鲜活的人才呢?
“说,是不是你们在背后从中作梗!”
陆宣唔了声,摸摸脸,痛心疾首道,“你现在才看出来?”
楼青衣恨得牙痒痒,真想当场把陆宣活活撕碎,一想到自己手中保留的底牌,他旋即恢复大家的风范,“你们以为这种雕虫小技就能难住我了吗?”
陆宣笑而不语,上上下下打量楼青衣一通,他翻了圈白眼,从鼻子里冷哼出声,然后从袖中掏出卷成长管的账本。说实话,那皱巴巴的玩意楼青衣根本认不出来头,只是看到封面白底黑字写得“账本”二字罢了。
陆宣动作豪迈地将账本拉扯平整,食指放进嘴里一舔,十分恶俗的捻开一页纸,朗声念道,“法国圈圈杯,和田玉圈圈,祖母绿圈戒……”
念的都是啥玩意儿!楼青衣听得云里雾里,陆宣偏偏没有羞耻神经一样,越念越起劲,越起劲越凄厉,越凄厉越造作,到了最后楼青衣差点以为他在招魂了。
“罪过罪过,小人没读过书,圈圈的地方二爷您自行体会吧。”
楼青衣:……
“楼二爷,从我声情并茂的讲演中,你参透了什么没有?”
楼青衣:你把账子念成这幅德性,让我参透个菠萝!
“你是小人领教过资质最差的学生。”陆宣目无表情,突然迫近楼青衣,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陆宣的表情多么骇然,以片言只语非常难描述清楚,楼青衣像山林中骇人的野兽,面部表情有如掀翻了无色瓶,一时青一时白的,十分。陆宣扯出一抹惊悚的笑容。
“这都是你私吞掉的货啊,猪猡。”
话说另一头,数日前,楼千若和一众文友约定在城中的揽月楼小聚。
日上三竿,楼千若如约而至。放眼望去,一半是昔日在书馆治学时结识的朋友,大家满腹经书,俱不是俗人;至于另一半,竟是纤浓有度,姿色姣好的歌倌儿。楼家人一向长得耐看,陈氏第一美女的称号不是吹的,在一众眉清目秀的学子之中,论容貌姿色,楼千若可谓佼佼者。
故而,他一映入众人眼帘,那些衣服在同窗怀中的女子愣怔了下,无一不明地里暗地里投来撩人的目光。楼千若心无俗物,径直朝凭栏观天的少女走去。那少女扭着柔软的腰肢,一只玉腿盘着,乌青色薄纱以金丝织绣了夏日绽露的芙蕖花,底下只着了一件绛红肚兜,酥胸半敞,娇媚入骨。
“怪不得公子不正眼瞧奴家,原来是看上了更好的。”一娼妓吃吃笑了起来,荑摆成柔美的兰花指,捏着长柄团扇,绢丝面上绣着牡丹鹃鸟。她佯装愠怒,“姝儿你还矫揉做作个什么劲儿,好生伺候公子!”
美人回眸,婆娑世界亦黯然失色。
待楼千若席地坐下,姝儿双颊羞红,小心翼翼为他斟酒。她生得一双妙眸,水汽氤氲,闪着稚儿般天真的期许,碍于未得楼千若允许,不敢逾越,轻易地投怀送抱。
不可否认,姝儿青涩的举措着实满足了大多读书人才子佳人的幻梦,楼千若显然很吃这一路,握着姝儿细腻的双手,摩挲手腕,顺势去酌饮杯中美酒,暧昧缱绻得紧,“有劳姑娘了。”
同窗哄笑,招呼众人凑近些,行酒令畅饮至微醺,三两歌女便报来琵琶,和弦吟歌,好不快活。
楼千若痴痴地看着姝儿移不开眼。有美人兮,犹抱琵琶半遮面,肌若白雪,眉若翠柳,一吟一唱,芝兰熏熏,叫人心醉甚至,不知今夕何夕。姝儿无诗词天才,唯擅弹琵琶,一调蟾宫曲,唱的是徐再思的《春情》,千回百转,余音不绝,端是情窦初开的娇涩。
喜爱之情漫溢心腔,楼千若即席挥豪,为姝儿描勒丹青,博美人一笑。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恹恹的,便各自携了伺候身侧的倌儿,寻觅地儿共度春宵。楼千若尽管喝得步履飘然,理智仅剩三分,他们一家人虽然取得了楼千弦的信任,但父亲的计谋八字还没一撇,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他只能随姝儿到落玉楼歇着。
落玉楼城中享负盛名的红楼,其典故取自白居易《琵琶行》的大珠小珠落玉盘一句。
楼中的姑娘无一不弹得一手好琵琶,一时间,落玉楼的美名更盛。
姝儿驻足,嫣然一笑,纠着楼千若的袖角,“公子若是意犹未尽,不妨同姝儿和姊姊们到月下小景园里耍耍戏,也好为公子来年会试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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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好头。”
楼千若家境不俗,贵族朱门的赌局牌局屡见不鲜,说到底,就是图个消遣娱乐,打发时日罢了。他本来没有豪赌的兴味,姝儿狡黠地眨眨眼,眸光流转,勾得人心痒难耐,一不留神点了头,便被姝儿和她的姊姊们簇拥着来到了月下小景园。
叶子,马吊,骨牌儿;双陆,樗蒲,打马棋。
放眼望去,月下小景园同普通赌坊本同末离,可仔细察看,相较之下又有天壤之别。拢在赌台边上的,清一色是香肩半掩,香汗淋漓的姑娘,偶然可以发现夹杂其中、和楼千若一样,被姑娘牵引而来的恩客。
“月下小景园可不是普通人都能掺和的。”姊姊借势躺入楼千若怀中,团扇动,茉莉花的清香令人心醉神驰,“要咱们姐妹喜欢,诺,你瞧那边的李秀才,考了三次乡试,三次都名落孙山,偏生长得仪表堂堂,深得我们小妹的欢心,便将人迎来了。”
另一姑娘附和说,“王员外觊觎一游月下小景多长时间了,还不是被咱们打发掉么。”呼嚷了八天,这姑娘喉咙略显干涩,竟然俯身攀折镂花松木栏杆,素手挽起一捧流水,撅唇饮尽,楼千若木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偌大的月下小景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甘香,那香味的源头,竟然是桥下涓涓的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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