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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存日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刀豆
乙浑摊手道:“我不杀他,他就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啊。我对皇上是忠心不二,一心一意要辅佐朝廷。可太后一定要逼我,死到临头,那我也不能俯首就戮吧?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能晚死就不敢早啊。”
他无奈叹道:“陆丽杀便杀了,太后若执意要追究我,那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能鱼死网破啦。”
他饮了一口酒。
杨信听的笑,意味深长道:“你这是在威胁皇上和太后啊。”
乙浑叹道:“不是威胁,只是一点心里话呀。我虽然忠心,可太后若一定要逼得忠臣无路可走,那忠臣也只能别无选择,保命要紧啦。要我说,那世上的奸臣,都是被君王给逼的啊。你要是不肯做奸臣,就只能像屈子、贾生,或商君,落得凄惨不堪的下场啊。我想向太后、皇上表明我的忠心,又怕太后皇上不肯听啊,只能采取非常之道。”
杨信道:“太后自然相信乙浑大人的忠心。皇上得知陆丽死了,气的要杀你,还是太后拦住了呢。太后说你不会做出格的事情的。”
乙浑诧异说:“太后真的这么说吗?”
杨信说:“自然。”
乙浑忙说:“那请回我方才的话去。”
杨信笑:“我也相信乙浑大人的忠心。乙浑大人若是真有那意图,就不会将这话告诉我了,对吧?乙浑大人是问心无愧,所以才能如此畅意直言。大人放心吧,我会在太后面前替大人美言的。”
乙浑假装感动感叹说:“还是你了解我啊,那我就先谢谢你啦。”
杨信道:“其实乙浑大人大可不必如此惶恐。当今皇上年纪尚幼,太后又是弱质女流,总要依靠人来执掌朝政的。就算不依靠陆丽,不依靠大人,也要依靠别的人。旁的人还不见得有大人这样的胆识和忠心,既然如此,太后她又何必舍近求远呢?太后暂时生气,然长久看来,她还是要倚重大人你的。再者说了,当年皇上和太后,又不是亲生的母子,两宫的龃龉不轻啊,有大人你在,太后对皇上才能拿捏的住。这不是正好平衡了吗?大人若试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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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废了帝,朝中还有谁堪扶持,谁又能如此合大人的心意呢?陆丽死了,太后既然肯重用大人你,这便是眼下最好的出路了。于你,于她,都有好处。大人若真听信那杨涟的撺掇,那才要大祸临头了。”
乙浑心说:“他怎么知道杨涟对自己说了什么……”心惊了一惊,即忘了反驳。
杨信道:“先帝刚刚驾崩,眼下正是需要大人辅助皇上,为国尽忠的时候,那些人别有用心,想将大人往火坑里推,借刀杀人,替自己谋好处,哪会是真心替大人考虑呢。大人万万不可被其利用,当年宗爱的例子还在眼前啊。”
作者有话要说:戳戳戳藏
把这段政治戏写完以后劳资再也不写政治啦哈哈哈。还是感情戏暧昧戏写着爽,下部狗血玛丽苏走起来。
第173章终章
次日,乙浑入宫见太后来了。
那时是清晨,距早朝还有一个多时辰。乙浑穿着他的三公袍服,冒着初春的寒露,到了殿上,本欲会见太后,却没料拓拔泓也在。他在前殿里,被宫人伺候着洗脸,身穿着亵衣,墨缎般的长发披在肩上。
皇帝年幼,身材尚纤秀,雪白的单衣下,少年腰细腿长,仿佛迎风的嫩柳一般。面如敷粉,唇如涂朱,比那豆蔻初开的少女还要致娇嫩几分。
他足上套着素色锦袜,光脚踩在华丽的红锦地衣上,手刚从盆里捞出,面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意,眉毛和两鬓都是湿的。他见到乙浑,表情倒挺亲切,也看不出有不高兴,道:“你是来见太后的吧?还是来见朕的?”
乙浑忙跪下,磕头行礼:“臣是来拜见太后,没想皇上也在此。”
拓拔泓接过宫人递上的巾帕,擦了擦手上的水:“朕昨夜一夜都在同太后议事,这会正准备梳洗上朝呢。”
他将落到胸前的头发捞起,甩到肩后去,盘腿坐到镜台前。两个宫女上前去给他梳头发,拓拔泓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面容,向身后乙浑道:“太后身体不太舒服,不能出来,你去内殿见她吧。”
乙浑小心应了命,宦官将他引到内殿去。见太后坐在榻上,穿的倒比拓拔泓正式的多,赤豆色半身襦裙,外穿了件豆沙粉的半臂,素色披帛。脸上则不施粉黛,眉毛唇色很淡,皮肤颜色有些苍白。美还是美的,寒花照水,只是缺少了一点气神。头发短的程度有点不适眼。
上朝前这段时间里,乙浑同太后进行了一场对彼此来说,都至关重要,又意味深长的谈话。太后口气哀惋,言语极让人生怜,看不出一点昨夜曾有的焦急和愤怒来。乙浑则颇又说了一堆重复的套话,末了太后嘉奖他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他出殿去,拓拔泓看到了,道:“朕马上就要上朝去,你在外面稍后,等着同朕一道吧。”
乙浑应了,到殿外去等候。
冯凭掀开帘,看到拓拔泓坐在镜子前,被宫女伺候着梳头。
那宫女手有点重,梳齿不小心将他头发扯住了。拓拔泓皱起眉来,训斥宫女道:“轻一点,怎么下手这么重。”
他要上朝去了。
她莫名想起了一些往事。突然想起拓拔刚刚登基时,那天的情景仿佛跟今天有些相似,也是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他坐在镜前,梳头,更衣,换上龙袍,准备前往朝堂升朝。就是那一天的心情,她记得非常深,他登基之后每每上朝反倒没什么记忆。
她看到眼前这少年背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了一下。那或许是人性深处的怜悯,又或许是想起了某种往去已久的情绪,她走上去,接过宫女手中的梳子,像记忆中的那天,常氏对拓拔那样,替他梳理头发,挽起发髻。
拓拔泓道:“太后要一同上朝去吗?”
冯凭道:“我不去了,皇上去吧。”
拓拔泓说:“朕有点害怕。”
冯凭说:“皇上这些日子不都是一个人去上朝的吗?不用害怕。他们不敢质问皇上的。皇上只管坐在那听他们说便是的,能拿主意的便拿,拿不定主意的先搁置着,回宫中来告诉太后。千万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凡事不要擅做主张,不可冲动。”
拓拔泓郑重道:“太后的话,朕会时刻记住的。朕拿不定主意,就说先询问太后。”
冯凭道:“皇上做得对。”
拓拔泓说:“太后待会要休息吗?下了朝,朕来陪太后用早膳吧。”
冯凭道:“皇上要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拓拔泓说:“朕要吃那个红糟的鹅脯鹅掌,要吃桂花蒸,豆沙包子,奶黄包子,蟹黄包子,甜皮鸭子,要吃面片儿汤。”
冯凭道:“那便都准备几样。”
拓拔泓站起来。
他身材还是个孩子。
冯凭替他穿上龙袍,系上带,带上冕旒头冠。拓跋泓向他告辞:“朕上朝去了。”
冯凭道:“去吧。”
拓拔泓出了殿,乙浑同宦官一众早已等候在外。众人簇拥皇帝升朝,往永安殿去。
拓拔泓坐在朝堂上,初登皇位的他感受到了万人之上的尊荣,心中期待的同时,又隐隐怀着恐惧和不安。
这一日早朝,他不知为何心不在焉,一直记挂着他嘱咐在太后宫中的豆沙包子蟹黄包子,导致大臣们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龙椅下,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讲着熟悉又陌生的话,说不出的招人厌烦。远不如那包子有吸引力。
大臣们心中各自忐忑。乙浑杀了陆丽,这朝中恐怕不能安定了,太后自从赴火烧伤,至今为止仍然没有上朝,只有皇帝一人在朝上。也不知道她现在什么意图。
李益心中想着,太后让他下朝之后到崇政殿觐见,也不知道又是何事。他昨夜一直在崇政殿外侯旨,到早朝时匆匆回省中洗漱,换了衣服就赶到永安殿侯朝。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不是在省中忙碌,就是被太后召去,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打算一下朝就赶紧回家中一趟,沐浴一下再入宫。他在心中掐算着时间,准备等太监一喊退朝,立刻就往家奔去。
他兄长李羡在不远处,偷偷拿眼瞥他。
李二最近颇得太后信任,李羡心中很有一点怀疑。
以他对兄弟的了解,李二应该不至于和太后有什么吧?但他这弟弟人才品貌出众,性情又恭良,没有好女人不爱他的。他看到兄弟那白皙深邃的俊脸,再看他那严肃端庄的神情,玉树临风的身姿,心说,旁人爱他兄弟,爱得着吃不着,无甚可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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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可那位太后娘娘,她想吃,那就是能吃得着的啊。她太后想吃什么男人吃不着啊?李羡有点担心自己兄弟的贞操,他想找个机会试探试探李二,看他和那位,这俩之间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李羡偷偷瞅着他兄弟,预备等一下朝,就去揪住他。李二最近成了大忙人,他非得抓紧机会揪他才能揪住人,否则慢了一步,又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活的。他那手脚已经蓄势待发。
崇政殿中,拓拔泓离去,总算有了一点安静。杨信进殿来,冯凭问他昨日同乙浑说了什么,杨信一一告之。
韩林儿问她,要不要现在洗漱,冯凭有点累,坐的不想动。她问:“皇上下朝还有多久?”韩林儿说:“还要一两刻。”冯凭累说:“再等一会吧,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退下去,她独自低头沉湎了好一会。
她在一片静悄悄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还有耳中的嗡鸣。
扭过头,她看到那妆案前的黄铜镜,镜中反映出自己的侧影轮廓。她手撑着榻沿,抬起头时,那镜中人也正好抬起头,用同样的姿势和她相对。
短发垂下遮住半边脸,一双眼睛静谧的没有半点波光。那头发太奇怪,她一时没认出是谁,只感觉那背影似曾相识。她目不转睛,和对方默默对视。
镜子的一角,正对着榻前几案的位置。她注意着那个地方,幻想着有一双蹑锦履的脚出现,那脚由远及近,出现锦袍的下摆,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一双有力的手抱住了她的肩膀,健康鲜活的身体贴上来,笑音在耳边响起。
“在想什么呢?”
第174章番外(父与子)
拓拔泓出生前那段日子,拓拔其实心情是不太好的。
他对李夫人的感情,算不得是特别深。
李夫人相貌美丽,但性情和他不太投合。拓拔是一味好趣、好野的,李夫人却是极娴静,极温柔的人,话也说不到一块去。喜欢了几日就腻了。只是因为有了拓拔泓。
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哪来那么强烈的父爱的。
按理说这不应当。
男人需得到二三十岁,才能真正成熟起来。十三四岁,那正是少年好玩的年纪,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哪有心思去喜欢那哇哇乱叫的小崽子。但拓拔不太一样,他自做了男人,便开始想做父亲。
知道李夫人怀孕,是冯凭幸宿太华殿的次日。
冯凭是第一次,对拓拔,也是全新的体验。那个夜晚,她向他展示了自己刚刚发育的少女青涩的身体。当真还是少女,还未长成,皮肤细细的,身体单薄而纤瘦,双腿也是细细的。双.乳小小的不够一握,光滑滑的,那里还没有长出毛发。还嫩得很,但是她已经迫不及待了,想做他真正的女人。
他很紧张。
他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了,但那次很不同,那是他第一次面对年幼的处女,第一次主动,处于主导、掌控的地位。
以往他总是被伺候,被抚慰、引导着的。他不用自己思考太多。他只要上了床,就会有手抱过来,有嘴唇亲吻过来,他被脱了衣服,被女人搂在怀里抚摸疼爱,对方挑逗他,也会牵引着他的手,引着他的身体去往任何地方。于是一切欢爱就水到渠成,他感觉很满足很愉悦。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极致的享受,他沉溺其中,整个身体和心灵得到了抚慰。
他不爱小姑娘,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冯凭是第一个开启他这扇门的人,他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是另一种快乐和兴奋,年纪仿佛的男女情投意合,彼此欢喜,坦诚相待,做最快乐的事。他感觉到她依赖她,渴望他,迷恋他,想跟他在一起。她搂抱他的手充满了信任和爱意,她的眼中他一个人,她的身体也只属于他一个人。他的心也被这样浓烈的情绪所带动,想对她好,想跟她相爱只有彼此。
他让她成了人。
他本来是不想碰她的,只是那时候已经压抑不住。他搂抱着她,像他所知道的那样,进入她身体。他感觉到她非常生涩,身体颤抖的厉害,缩在他怀中发出哀鸣。那声音非常痛楚,没有一丝愉悦,好像是在受刑。
他感觉有东西湿湿的,拿了绢帕擦了擦,白色的绢帕上全是粉色的血。拓拔是第一次见到女人出血,感觉又新奇,又意外,又有点隐隐的心疼。他以为弄伤了她,以为那血会出很多,他将帕子挡在她出血的地方,想用这个幼稚的法子替她止血。
那个时候,他心里涌起了一种奇妙又喜悦的感觉。原来这样,她就算他的人了。他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第一次是这样的。他好奇地问她:“疼吗?”她说:“疼。”声音仿佛快哭了,好像受了即大的委屈似的,责怪他:“你怎么那么硬啊,像是骨头做的,根本就不像肉。”
拓拔很不解。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同时又感觉她单纯干净的很让人心动,心中生起一股窃喜。她幼稚且懵懂,在她面前,他像个大人,充满了自信和男子气概。他一点一点地引导她接纳自己,她不快乐,只是难受地皱着眉头,勉力忍耐着。她的声音里带着痛楚和压抑,拓拔知道她很疼,但是他很舒服很愉悦,他迷上了这种感觉。
就在他为这种全新的体验感到兴奋欢喜,以为自己将要拥有一段美妙的爱情时,拓拔泓的孕育,将他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他才明白他不是同青梅竹马的少女初坠爱河的少年,他是一国之君,他是许多女人的丈夫,他已经是个父亲了。
他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高兴的是李夫人怀孕,他要做父亲了,失落的则是对冯凭。爱情这种事,到底只能是想想的,他知道,他不可能只在乎她一个。
他不配,也不指望能拥有爱情。他心里也认为那很美好,但事实上只会给他带来束缚,让他充满愧疚,或者举步维艰。
他得知消息,放下冯凭,满脸喜色地朝李夫人宫中奔去,激动地说:“朕的儿子呢?朕的儿子呢?”李夫人被他逗笑了,莞尔说:“皇上糊涂了,才刚刚验出身孕,连是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呢,哪去给皇上抱儿子。”拓拔非常喜悦,一下子好像妻儿双全,找到做丈夫的感觉了。
拓拔泓在李氏腹中成长,拓拔同冯凭的也情好日密。是心中有愧,也是真的有情,作为太后接纳李氏和拓拔泓的交换,拓拔立了冯凭做皇后。他希望给她皇后的身份,可以向她表明自己执手一生的心意。过去的已成定局,他希望她能接纳这个不太完美的自己,他希望她能理解他的处境,两人可以相伴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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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是高兴的。
做了皇后,她非常满足,褪去了不安的愁容,脸上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对他也更加亲近,更加依赖了。拓拔看到她眼中的喜悦,感觉这样做很正确很值得。那是她想要的,渴望的。但她的喜悦没有维持多久,她并不满足,她非常排斥李夫人和李夫人腹中的孩子。
拓拔也知道李夫人大着肚子,在宫中碍着了她的眼睛。她并非是宽宏大度的女人,拓拔知道,她很嫉妒,她对他充满了独占欲,像野兽一样看重自己的领地,欲望、目的心极强,并且很能忍耐。他没有资格要求她什么,也无法恳求她接纳。太后也不喜欢李氏,李氏的处境一日日尴尬,为了让拓拔泓能顺利出生,他找借口,带李氏离开平城去了阴山。名义上是却霜,实际是为了生产。
刚出生的婴儿,红通通的身体,皱巴巴的皮肤,丑的不行。他张着嘴哇哇大叫,像个不通人性的小畜生。太监将他抱给拓拔。
他真小,真轻啊,好像一团肉,没有骨肉,好像只是轻轻捏一下,就可以将他的小手捏断。拓拔又惊喜又讶异,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儿子,是他制造出来的小生命,这个小小的婴儿,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他没有父母兄弟,他以为自己在这世界上再无亲人了,没想到通过这种方式,他又重有了亲人。他的儿子,这世间唯一一个活着的,跟他有血脉亲缘的人。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感激李夫人,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孕育,为他生下了拓拔泓。她忍耐了怀胎十月的艰辛,给他带来一个这样美好的礼物。他扭头,看到她躺在床上,苍白而欣慰的笑容,那是一个母亲看到孩子,妻子看到丈夫的笑容。
他心中发誓,哪怕只是因为这个孩子,他也会好好对她。这是他对他们母子的责任。他想尽力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他的母亲闾氏,为他父亲生下儿子,受尽了分娩的痛苦,却得不到丈夫的善待,只能幽居冷宫,十多年来母子分离。怀孕分娩一场,伟大的母亲,只落得凄凉惨死。他无法去埋怨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尽管他心里对这件事的确怀着怨。他不能像他的父亲祖父一样。
他不能像他父亲对他母亲那样去对待李氏,他也不能让他的儿子像他一样,没有母亲,孤独一个人成长。
太后要赐死李氏。
他太恨了,太恨了。刚刚杀死了他的母亲,还不满足,还要杀死他儿子的母亲。他气得冲到太后宫中,跟太后理论。
她可怜兮兮地立在那里,一双委屈不安的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全是悲伤和祈求,眼泪随时要掉下来,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好像他欠了她的。
他突然很恨她。
他心想,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呢?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呢?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皇后之位我也给你,宠爱呵护我也给你。可我不是所有事都只为了你一个人。你有你的心情,我也有我的心情。你有你想要的,我也有我想要的。我也没有逼迫你嫁给我,是你自己要嫁给我,凭什么要让我为了你放弃其他重要的东西?李夫人,儿子,她们跟你一样,对我来说也是妻儿,我不会负她们,就像我亦不会负你一样。你非要逼我杀了她,抛弃她,这样合适吗?你希望你的丈夫是一个冷酷无情到能对自己儿子的母亲狠下杀手的人吗?他感觉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却一句也无法说出口。
说不出口。
没必要。他不想伤害她,不想说那些伤人的话,让她难过。尽管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自己爱的不专一,但也不是喜新厌旧,朝三暮四,翻脸冷漠无情的人。李氏为他怀孕生了儿子,他不能辜负。他可以不再宠幸,可以不再亲近,可杀了她,这是人能做的事吗?
十几岁的小女孩,心却这样狠,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假装哭泣置他人于死地。
太后满脸嘲讽。
“你看到他的态度了吧?他要立别的女人生的儿子为嗣,还要留着那个女人,还要给她封贵妃。你是皇后有什么用,不过是给人家做垫脚石的。她现在是夫人,过几天就是贵妃,再过几天就是皇后。等来日她儿子即位,她就是皇太后。你这个皇后只是人家案板上的肉。人家儿子都生出来了,你还巴着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名分,天天觉得他对你好,指望他对你一心一意。”
拓拔很不懂。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呢?为何宫里每个人都是这样,连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也不例外。太后的质问振聋发聩,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本就知道这宫中是什么样的,只是心存幻想。
他妥协了。
向她的眼泪妥协,向她的生命妥协,向她的爱情妥协。他终究是默许太后杀死了李氏。他坐在太华殿中,李氏死去的消息传来,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和他祖父、父亲,是一样的。
帝王。冷血,残忍。他是君王,在位期间,杀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又杀死了自己儿子的母亲。他没有亲自动手,但他知道,他就是那杀人者。
那天晚上,拓拔曾命人将拓拔泓抱到太华殿来。他想看看儿子。
拓拔泓已经褪去了刚出生时的一身褶皱,变成一个漂亮的婴儿。他的眼睛颜色和父亲一样,他长得白,皮肤雪白雪白的,非常通透,肉乎乎的手腕上戴着银铃和五色编织的丝线,肥肥的小脸,指甲嫩的粉红透明。他像是质地最细腻,最柔软的玉石雕刻出来的,让人舍不得重摸。他好像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一直哇哇大哭。
拓拔突然发现,他心情变了,他对这个儿子喜爱,亲近不起来。
他记得拓拔泓刚怀上时,他是有多高兴。记得拓拔泓出生时,他抱着他是多快乐,然而那感觉此时烟消云散。父爱好像突然就没有了。眼前这个小婴儿,它是太子,是他的继承人,却不再是他的儿子。没有父亲会杀死自己儿子的母亲,这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传承他血统和江山的工具。本无所谓的父子情谊。等这孩子来日长大了,也只会尊敬他畏惧他或者憎恨他,永远也不可能把他当父亲,不可能爱他。它会像太后,像社稷所需要的那样成长,他这个父亲给他的只有皇室的名分和血液。
拓拔心灰意冷,不愿意再看到这孩子。常太后提出要抚养,拓拔便将拓拔泓送到太后宫中,由太后抚养。
自那之后,拓拔就不太关心儿子了。
他不能看到这孩子。
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他不配做他的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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