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圣典

    那已经不是在地下默默收容亡魂的传统冥神，涅伽尔颠覆了法则，祂破坏了天地之间的协议！

    恩奇都捏拳，又问道：“如果制造瘟疫是为了帮助阿卡德人破城，但是等阿卡德人进了城，不也一样会感染上疫病吗？”

    老人摇摇头说：“每个城市会抵抗一段时间方才被攻陷，等阿卡德人进去之后，疫病已经消退了大半。何况，死神又怎会在乎阿卡德人的性命呢？”

    原来是一样的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恩奇都想到了这句话。

    回想阿卡德帝国统治的这些年，又哪里有和平可言？一切都只是死神的游戏罢了。

    无名的悲愤涌起，那些曾经并肩战斗的同伴们的名字一一在恩奇都心头掠过：

    巴萨尔、图格、杜赫林、鬼手、帕伊、露雅、卢伽尔扎吉西，还有那位……舍身保护她的女孩。

    都逝去了，一切无法挽回，只留下刻骨铭心的痛！

    天上的诸神啊，难道你们打算放任那名疯子大行破坏之事，就这样任意妄为下去？

    这个问题，他已经在各大寺庙的神像面前无数次地求问过，而上天没有回答。

    当然了，最无法理解、最难以揣测的就是“神意”啊！

    “老伯，你恨神吗？”恩奇都缓缓地问道。

    老人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不，我哪里敢……”

    他犹疑地向四周一看，低声道：“远方的贵客啊，神无所不知，无所不在，你切不可轻言妄语。”

    他抬首望天，泪水渐渐浮现在昏黄的眼中：“你要说一点都不在意……”

    无言的沉默，而后继续：“但，我心中存留的……只有敬畏啊！”

    恩奇都默然。

    越是在无可抗衡、完全压倒性的强大面前，人的心中就会产生就越深的恐惧和敬畏。

    萨尔贡一役之后，身为叙利亚神明的涅伽尔在苏美尔地区威名远播，祭拜祂的寺庙在两河沿岸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祂的权力在大地上无弗远界。

    各种供奉死神的血腥祭祀也开始在两河南部流行起来，一路行来，恩奇都已经见惯而麻木。

    然而，他心中的怒火又怎会就此平熄？

    恩奇都霍然站起，又压住情绪，向老人道谢说：“我要走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他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老伯，你们没有做错。”

    老人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那逆光的年轻背影。

    “遭遇这些苦难并不是因为你们有罪。”恩奇都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没有做错什么！”

    老人呆住了。只见那高大的身影融入耀眼的光线中，如风而逝……

    恩奇都大步前行，胸中意气难平。

    【你打算怎么做？该不是要去和神拼命吧？】系统在意识中发问。

    “我若拼尽全力，你认为，胜算大概多少？”

    【万分之一……不，无限趋近于零！】

    “是这样么？”恩奇都沉吟道，“弄死祂们估计比较难，我先立个小目标——将伊南娜和涅伽尔搞下台，你说怎么样？”

    系统无语：【怎么弄？你可别干傻事！神不止一位，而是一大堆，你哪里拼得过？】

    恩奇都的嘴角扬了扬：“你说对了，如果神只有一位，就像上帝那样全知全能，我当然搞不过。但是神有很多位——那就不是一个无缝的蛋！”

    系统哑然：【我只会算概率，权谋是不懂的。你难道想打入神的内部，然后挑拨离间？】

    “这样理解又过于简单了，我也没完全想好。”

    恩奇都想了想说，“先从了解万神殿的权力结构入手吧，得找个合适的人问问……”

    恩奇都抬眼向四周的行人一望，一名身材瘦弱、发须花白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系统怀疑道：【这是个阿卡德人吧？虽然不是彪悍野蛮型，但也不像祭司之流。你跟着他能问到什么？】

    “那人不对劲，身后缠绕着一片黑雾，像是某种怨气。”恩奇都简短地回答。

    【我明明和你共用一双眼睛，但是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原本也看不出，但是从库德城的万圣大会逃离之后，我就获得了类似‘阴阳眼’的能力，在当年的战场上也能看出满天的鬼怪来。”

    他又将目光移向远方：“你看，那座大宅子上空充满了怨气，里面一定有事，这个人正在向那座宅子赶去。”

    系统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那应该是一户富贵人家，既然宅子里有恶灵缠绕，就必然会请巫师之流前去镇邪、消灾。我在那里应该能遇到合适的人。”

    不出片刻，那名被他跟踪的男子行至宅前，宅子的管家上前恭迎道：“大夫，你可来了！快请进……”

    恩奇都也要跟着进去，几位家丁拦住他：“请问你是……”

    恩奇都露出礼貌的笑容：“我是一名法师。听说贵宅有事，广招贤能，所以我不请自来……”

    他说得比较隐晦，但管家他们一听就明白了。宅里出的事不宜宣扬，但既然来的是位懂行之人，他们自然不会当街拒绝。

    于是管家换上笑颜说：“既然如此，烦请阁下入内详谈！”




第336章 降魔
    这是一个大户人家，有好几重院落。

    恩奇都听力极好，老远就能听到内院中传来阵阵女子的尖叫声。

    管家边走边对他们说：“唉，府上接连出事，病倒了好几个。但是最棘手的是我家少主夫人。”

    那名大夫皱眉道：“根据我上次的推算，少夫人还有一个多月才足月待产，怎么现在……”

    原来他竟是位妇产大夫。

    管家叹气说：“是啊，可是我家怪事连连，什么都不可按常理推论了！少夫人得了病，日夜吵闹，非说孩子要出来了。加上她确实胎动异常，所以我就把您请来了，还请了两位助产士日夜待命……”

    恩奇都想：邪魔缠身和生小孩这两件麻烦事搅和在一起，真是要命啊！

    管家把二人领进一间院落的厅堂里，里面竟然聚集了巫医神婆等各路高人。

    这些被请来高人的正在出谋划策，议论纷纷，里屋则不断传来少夫人神经质的尖叫声。

    一位长着连心眉的医生见到管家来了，连忙对他说道：“据我看来，少夫人应该和老爷一样是病邪入侵，伴随着癔症，而非鬼怪作祟！”

    “并非鬼怪作祟？”旁边的咒术师翻着白眼，很不服气地问，“那你怎么解释后院的牛、羊总是不明不白地遗失，内院的狗也在半夜一阵狂吠后口吐白沫而死？”

    那名医生不理他，继续对管家说：“但这病邪不能用寻常药物治疗，你们得派人去收集各种沥青。”

    “沥青？”管家愕然。

    “对，常年行驶于水面的船能带走邪恶。你们要去收集那些抹在船体上的沥青、船舵上的沥青、船桨的沥青、船体其他部件上的沥青，再收集来自堤岸和浅滩的泥土……”

    管家愣愣地在脑海中记着这些东西。

    “回来之后，在大锅里将这些沥青熬化了，然后将泥土、猪油、鱼、酥油，安奇努图的根茎和阿珂坦的叶子一起放进去熬煮成浆，再用这个混合物在病人身上彻底涂抹，她就能痊愈！”

    恩奇都听得嘴边一阵抽搐：这么折腾产妇，能管用吗？

    咒术师指着这医生的鼻子大骂道：“你这是迷信！”

    他气哼哼地对管家说：“你别听他的，听我的便是：恶鬼最怕黑狗，你们只要将这12个我施过咒的面粉卷在少夫人床边的地上摆成一圈，中间放上一盏油、一盏水。然后找一只纯黑的狗，让少夫人抱着黑狗在床上坐上一宿，恶鬼自然不敢再来！”

    旁边有人提醒说：“上次院子里死的那条就是黑狗！”

    咒术师的脸一阵铁青：“那条狗的毛色不够纯！或者……”

    他忽然目光呆滞地转过头，苍白的嘴唇在寒风中抖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众人也停止了话语，一起向寒风吹来的方向望去。

    怀孕的少夫人不知何时从里屋出来了，面色惨白地站在厅堂里。

    她披散的头发被阴风吹动着，除了腹部隆起之外整个人形容消瘦，垂下的双手变成了一对鲜红的利爪，上面布满了毛发，简直形如恶鬼！

    她忽然扬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婴儿就要出生啦！婴儿就要出生啦！”

    再次低头时，她的双眸赫然变成了没有瞳仁的惨白色，威严地命令道：

    “准备献上你们的祭品吧！温热的血液、肝脏、猪心和其他美味的‘甜食’……，以及你们的金银财富！”

    她颧骨深陷的脸庞又露出了渗人的微笑：“甜食留给小的们享用，美味的新生儿是属于我的……”

    管家的两条腿抖得像筛糠一样，勉强抬起手指，哑声喊出几个字：“大家……上……”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吓得纷纷后退，哪里有人敢上前去？

    还是刚才那个满脸胡茬的咒术师鼓起勇气，举起了他的短杖，指着恶鬼颤声念道：

    “侵扰生命者，夺取婴儿的乌图库（一种冥界恶魔）啊，离开那妇人！

    这是咒语之王埃阿（Ea，恩基的阿卡德名）的咒语，你被安努和安图姆，拉赫穆和杜如姆，以及冥界的英灵们诅咒！

    离开那妇人！离开这里！”

    当他念到一大串神的名字时，胆气顿生，声音也变大了。

    可惜这些都不管用，厉鬼附身的少夫人举起指甲足有半尺长的血红双爪，向他猛然扑去。

    看到这样的情况，许多人哀嚎起来，争先恐后地逃出大厅。

    恩奇都不得不出手了。

    他怕伤了孕妇，于是目光轻轻一瞥，院子里晾晒着的一张白麻床单立刻哗地飞进屋来，兜头向妇人罩去。

    那床单一盖住妇人的头和上身，立刻四角一旋，将她的双臂和上半身整个捆了起来，简直像活的一样。

    妇人拼命挣扎，向地上倒去。

    “快扶住她！”人群中的一个年轻人喊了起来。

    被吓傻的家丁正在犹豫着，一阵旋风突然在妇人身周刮了起来，任她如何挣扎也不会倒地。

    发出喊声的是一位留着半长直发的少年，约摸17、8岁，样貌清秀，披着浅色的长袍。

    他惊异地看了恩奇都一眼，又回过神，对着妇人举起手掌，大声地念起咒语。

    一连串咒语过后，他的掌心发出光芒，渐渐浮现一个发亮的咒符。

    被床单罩住的妇人被他的力量钳制住了，剧烈地挣扎、吼叫起来。

    恩奇都尚不知驱魔的方法，只能暗暗辅助那个少年施咒，静观其变。

    嗤~~嗤~~嗤~~！床单罩住妇人口鼻的地方不断喷出点点鲜血，将白色的床单染上了触目惊心血花，场面十分渗人。

    渐渐地，妇人的挣扎变弱了，邪恶正离她而去。

    黑雾猝然消失，妇人无力地倒下，被恩奇都一把扶住。

    掀开床单，她已经昏了过去，幸好面容和双手都恢复了正常。

    “没事了，没事了……”少年擦了擦汗。

    “阿赛亚少爷，真的没事了？”管家喜出望外。

    被称为阿赛亚的年轻人苦笑着说：“只是暂时没事，后面恐怕还会有很大麻烦……”

    恩奇都接口说道：“是的，骚扰府上的恶灵不止一个，而且今天只是预告。”

    管家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只好开口说：“谢谢二位相助。唉，先把少夫人送回卧室吧……”

    将少夫人安置妥当后，阿赛亚对管家说：“依我看，人多也未必管用。今晚先让其他人散去吧，我和那位一起守夜就够了。”

    他指了指恩奇都。

    虽然看不出恩奇都的路数，但他看起来至少是全场最靠谱的人。

    恩奇都报之以微笑，然后对管家说：“我没问题。”

    管家高兴极了，说：“多谢相助！敢问阁下……”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少夫人突然叫唤起来：“哎呀……哎呀……疼……”

    那位阿卡德大夫走过去一检查，惊道：“少夫人有生产的征兆，可能今晚上就要临盆！”

    管家吃了一惊：“婴儿真的要提前出生？那……大夫，只好请您和助产士通宵在此陪护了！”

    恩奇都看了看大夫身后缠绕的黑气，开口说：“他不能留在这里！”

    大夫的脸色变了变。

    “那你会接生吗？”管家问道。

    “不会……”恩奇都一时语塞，心想，算了，虽然那个大夫有问题，但今晚我就在一旁看着便是。



第337章 向第二源质的进阶
    少年微笑上前，主动向恩奇都介绍自己说：

    “我叫阿赛亚，出身祭司世家。前两天正好路过这里，又和这家主人是旧识，所以留下来帮忙。请问阁下……是一名魔法师吧？”

    “幸会幸会，我只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散流。”恩奇都随意报了个名字。

    阿赛亚礼貌地微笑道：“说起来，我也算一个浪迹天涯的散流吧。初来之时，这里的管家问我擅长什么，是巫卜、咒术还是医术，我却说不出，只能说什么都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