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蓬莱客
德嫂虽然是女佣,但之前和甄朱关系不错,在这一刻之前,她半点也不知道甄朱和徐致深之间那种暗流涌动,一直认为她只是徐先生从老家带来天津治病的徐家熟人,更重要的,之前在和她的相处里,甄朱半点也没显露过自己和徐致深有什么特殊的关系,现在突然和他亲热成这个样子,被他在书房里搂在大腿上亲吻,难免令人意外。
甄朱下意识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满满全是尴尬。
“啊——我去厨房看看,要不要烧水——”
德嫂先回过了神儿,赶紧掉头,装作没看见似的,匆匆要走。
“德嫂!”
徐致深忽然叫了她一声。
德嫂只好停下脚步,朝甄朱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尴尬的勉强的笑,又看向徐致深,不安地说道:“徐先生,不好意思,是我不好,下回我一定注意……”
徐致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倾身过去,将呆在一旁的甄朱拉到了自己的近旁:“我之前一直没提,薛小姐其实是我家人在老家给我娶的太太,我上次回了趟老家,就把她带过来看病。”
德嫂再次吃了一惊,这回起比刚才的震惊,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了一声,睁大眼睛,看向甄朱,眼神立刻就完全不同了,仿佛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朝甄朱走了几步过来,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薛小姐……哦不,徐太太,她刚来第一天,我看她就和寻常女人不一样,我还想着,这位薛小姐是什么来头能住进来,原来是徐先生在老家的太太啊!这太好了!怎么就不早说呢!”
她笑容满面,看着甄朱的表情,比起之前,立刻就多了几分敬重。
徐致深含笑,点了点头:“你去做事吧。”
德嫂哎了一声,向甄朱讨好地点了点头,说:“太太,明天起,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就行。”说完才退了出去,又小心地关上了门。
甄朱慢慢地看向徐致深,见他靠在椅子里,朝自己伸过来手。
她靠了过去,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仰起脸,主动亲上了他。
……
第二天,徐致深出去了,甄朱因为昨晚入睡的迟,又浑身乏力,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下来的时候,德嫂已经为她预备好了饭,甄朱像往常那样,自己去拿碗筷,德嫂急忙阻拦,殷勤地给她递了过来,站在一旁,嘴里说道:“以前不知道,还让太太你帮我做事,真是不应该。幸好太太你人好,不和我计较。要我说,你和徐先生真的是天生一对,两人都这么好,男才女貌,站出去,不知道有多登对呢。”
甄朱笑了笑,吃完饭,上楼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王副官已经在车里等着她了。
她和约翰逊医生约好,下午去他那里做术后的最后一次复查,并答应协助他完成这个诊疗案例的问询报告。
她出门来到医院,和约翰逊见了面。医生给她检查过后,向她恭喜,又说她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惊喜。原本他预估,因为从小就缺乏语言的能力,她至少要通过半年的系统训练才能见到效果,却没有想到,短短这么些时日,她就恢复了正常的表达,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甄朱向医生表达了自己诚挚的感谢。
约翰逊望着她,笑道:“我听唐说,你的英文也很出色?这又是一件令我惊讶的事。不过发生在你的身上,也就没什么奇怪了。你是个不一样的女孩。”
唐就是之前那位一直帮助甄朱进行语言训练的医生。
甄朱自谦了几句,临行前告别,约翰逊仿佛想了起来,顺口说道:“不知道薛小姐有没有意向工作?前几天我和一个英商公会的朋友碰头,听他提及,说公会想聘用一个中方秘书,除了通英文,能处理书函,还要对世界形势,商业规则有所了解,只是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
甄朱心里一动。
“当然,你是徐先生的朋友,应该不会出去工作的。只是刚才看到薛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了起来,随口说说而已,大概你让我觉得你有这种能力吧。”医生耸了耸肩。
甄朱立刻说道:“不,恰恰相反,我正想找一个工作,并且我觉得,我应该也能胜任,我想试一试。非常感谢您及时的提醒。如果我有兴趣的话,能麻烦您告诉我联系人和方式吗?”
约翰逊很高兴:“没问题,你可以去试一试。我帮你打个电话,向我的朋友推荐你。”
他去打了个电话,片刻后,递给甄朱一张写有地址和联系人的卡片,说道:“道森先生说,如果你有空,希望你能尽快过去面试。那个职位,已经空缺了很久。”
甄朱从医院出来,将公会地址告诉了王副官,请他送自己过去。
王副官显得有点意外,看了她一眼,但没问什么,还是送她去了。
英商公会的前身是万国商会,后在华的英商从万国商会里分离出来单独成会,成为英大使馆直辖下的一个部门,处理在华英商和公司的对华事务,办公地点就在大使馆里。
甄朱来到英大使馆,说明来意。
乔治·道森接了约翰逊的电话,得知她来了,让一个英国秘书带她进来,亲自接待了甄朱。
相对于他的职位,道森还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金发,高高瘦瘦。他出身于外交官家族,但他本人对商业更感兴趣,从牛津大学毕业后,就投身商贸,是公会常驻天津的副理事,一概日常事务,都是由他主管。
他见到甄朱,一愣,打量了她一眼。
甄朱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失望之色。但大概因为她是约翰逊推荐来的,所以非常礼貌,请甄朱坐下后,用英文和她交谈。
起先他的态度有些公式化,应该是想草草结束送人离开,但随着谈话的继续,很快,他的神色就变得专注了起来,在问了甄朱一些关于东亚和欧美形势以及商业方面的常规问题后,他向她说明薪水和工作时间。
显然,甄朱令他感到相当满意。
“薛小姐,你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我相信,你应该能做好这份工作,我很高兴你能来应聘这个职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快过来,协助处理事务。”
他向她伸出手,握手告别的时候,这样说道,注视着她的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闪动着微微的光芒。
……
回去的路上,甄朱心情很轻松。
和徐致深的关系,随着那天晚上她的主动,仿佛捅破了一层纸,短短这么几天的时间,突飞猛进,两人好的如胶似漆。
她感觉的到,他很喜欢她或者说她的身体,甚至,在德嫂面前,他也把她称为“家人在老家为他娶的太太”。
但也仅此而已。
在这个年代,“家人在老家为他娶的太太”,这种旧式婚姻,到了京津这种新思潮急剧风行的地方,其实并不代表什么,更何况两人也解除了那种关系。
或许当时,他纯粹只是为了替她解围,才在德嫂面前给了她这么一个能遮羞的身份而已。
哑疾好了后,她就一直想找个合适的工作。
前世的她不会让男人养。现在,她也依然不想完全靠着他养自己。
有了工作,心里才仿佛稍稍有了点底气。
她现在急需这样的底气,好让她能坦然些地和那个叫徐致深的男人把关系继续下去。
掌中娇 65|红尘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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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致深从塘沽回城, 天刚擦黑,吩咐司机:“去马场道石督办府。”
石督办前几天回的天津,今晚石府宴客, 他是座上之宾, 因与石督办关系一直不错, 可算是忘年之交, 自然不会落他的面子。到了石府,石夫人听说他来了, 笑容满面, 亲自来到厅口迎他。
石夫人姓柳,年近四旬,因为养尊处优, 看起来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她其实并不是石督办的原配,石经纶管她叫小妈。他自己的亲母,也就是石督办的原配夫人多年前就生病去世了, 原配没了后,石督办原本有意续娶柳氏,但她以自己出身不够为由, 不肯上位,于是这么多年,石府正房空设。她早年出身低微, 有传言据说伶行, 但却颇有见识, 进了石家后, 无论是持家还是对外,均独当一面,十分能干,因此无论在石家还是在外头,柳氏都被人称为石夫人,其实也就是正室了。
“有劳石夫人了。”徐致深递上带来的随手礼,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厅里并不见石经纶。
“石督办回津,府里今晚贵宾云集,石公子去陪客了?”他随口般地问了一声。
石夫人将礼物接过,递给边上的管事,自己领着徐致深入厅,苦笑道:“前些日子,我陪督办出了趟天津,回来后,督办就说给他定亲,娶汪家的小姐,经纶不肯,和他爹闹了起来,督办气不过,就把他关了禁闭,经纶也是倔,不肯向他爹认错,已经几天了,督办就不让他出门,更不许见客,今晚我想着人多,就劝督办,先让经纶出来见客,免得旁人问长问短,督办正在气头,还是不听,这事原本也不好说出去的,只是督办对你一向欣赏,我向来也没把你当外人,你要是方便,见了他两父子,各自帮我劝劝,父子这么顶着,谁也不让,事情还怎么解决?”
徐致深“哦”了一声:“原来这样。父母安排的婚事,自然是为子女考虑居多。经纶这就不对了。下回有机会我会劝他。”
石夫人点头:“可不是吗,汪家小姐我见过,确实大家闺秀,知书明理,长的也好,偏经纶这孩子,连面都不肯见就一口回绝了,落了汪家老大一个没面子……”
说着入内。徐致深和出来的石督办以及一众相熟之人寒暄,随后开席,一番觥筹应酬,结束后被送出石家,大门外他上了车,取怀表看了眼时间,十点多了,叫司机径回公馆,路边有个茶房打扮的人,拢袖缩肩地站在那里,翘首望着,看起来已经在门外等了有些时候,见徐致深出来上车了,飞快跑上前,叫了声“徐长官”。
徐致深看向车外,认出是大升戏院的茶房。
“徐长官!”茶房满脸陪笑,点头哈腰,“金老板这几天的堂会,长官人虽没去,花篮却早早到了,摆那里人人看的见,金老板叫我向长官代她道谢。”
徐致深不置可否,唔了一声:“还有事?”
“没别的,金老板就叫我替她传个信。”
茶房从怀里取了封信出来,双手递了上来,行了个躬,转身跑了。
徐致深接了过来,取出信,看了一眼,沉吟了下,让司机改道,去大升戏院。
戏院里戏还没散,前头灯火通明,锣鼓铿锵,似乎正在上演一出武生戏,司机停车,徐致深让他在车里等着,不必下来,自己到了戏院门口,管事看见他来了,面露喜色,急忙迎了上来:“徐长官,您来了?可好久没见着您了!”
“金老板怎么样了?还在唱?”
徐致深跟着管事一边往里,一边问。
“票都卖出去了,人冲着金老板来的,金老板说,就是唱死在台上,也不能叫票友奔空。这不,连着熬了两晚了,今晚硬还是上了台,刚才才下来,立马就昏了过去,不省人事,这会儿在后头躺着呢。”
徐致深微微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
戏院占地很大,前头营业,后头连着一个大院子,里头有个单独的清静院落,是小金花独自所用,只是她平常并不住这里,这里只是她登台时,用作歇息和化妆的地方。
徐致深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除了妆,换了身素净的软绸家常衣,躺在床上,乌溜溜的头发披散在绛锦底面的筒枕上,衬的一张脸更加苍白,神色憔悴,一动不动,伴随着脚步声,听女佣说徐长官来了,慢慢睁开眼睛,白白的一张脸上露出欣喜笑容,被女佣扶着,挣扎起身,趿了双软底绣花鞋下地,要来迎他。
徐致深示意她躺回去,她不肯,就靠坐在了床沿边上。
女佣送上茶后退了出去,将门带上,依稀能听到前头传来的锵锵之声,显得房里越加静了。
“身体不好,还撑着唱什么?怎么样了?医生来看过了吗?”徐致深站在屋子中间,两道视线投向她,语气温和。
油亮长发顺着小金花一侧隆起的胸口垂到了腰间,电灯黄恹恹的光在她头顶斜斜照了下来,白白的一张病脸,却凭添了几分平时鲜活时没有的楚楚可怜之感。
“前天就来了,晚上也是和你前脚后步……”她的嗓子有点沙哑,“中医西医都瞧了,就知道说我身体虚,乏力,叫我多休息。”
徐致深点了点头:“没大事就好。刚才我跟管事的说了,明天挂牌出去,换人唱你的场,你好好休息吧。”
“那怎么成!”小金花摇头,“那么多老票友,就是冲着我的戏来的,都还买了票……”
“你身体要紧。不乐意的让他们退票,戏院的损失,我来补。”
小金花凝视了他片刻,手扶着床栏,慢慢站了起来,来到靠墙的一只金漆彩绘五斗橱柜前,取出一个放着雪茄的烟盒,打开,递到徐致深的面前:“抽吧。我知道你喜好这牌子,就存了一盒在这里,这是新的,前些时日刚买的。”
徐致深微微一笑:“我老早就不抽这牌子了。往后不必给我留。”
小金花一怔,托着烟盒的手,在半空停了一停,慢慢地放了下去。
他双手□□了裤兜里,“这里也清静,既然你身体没大碍,那就最好,你早些休息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朝她点了点头,转身朝那扇门走去。
小金花定定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快步朝他走了过去,从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闭上了眼睛。
“致深……你就不能留下,陪我一晚吗……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妄想自己不能想的。但是这些年,你虽然不要我了,我身子却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否则你早可以弃我于不顾了。我也不求别的什么了,日后你要是娶妻,我绝不会给你添任何的麻烦,我只求你有空,能偶尔来我这里看看我就好……我真的爱你……”
眼泪从她的面颊上滚落,声音颤抖。
徐致深停了一停,拿开了她圈住自己腰身的手,转过了身,神色平淡:“你既然了解我,那就应该知道,我向来最是容不得人设计拿捏我的,无论在哪方面。之所以还顾你到现在,是因为当初并无交情,你却冒着被清廷视为同党的危险掩护过我。刚才不像是你应该说的话,我知道你很明理的,所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了。”
“还有……”
他看了眼屋子里摆着的几簇鲜花。
“你的仰慕者不少,要是有合适的,你还是尽早为自己的终身考虑为好,不必再在我这里蹉跎光阴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转身,开门而去。
小金花怔怔立着,嘴唇微微颤抖,半晌,身影一动不动。
……
这几个晚上,徐致深最迟也不会超过十点回来。
今晚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还没回,也没往公馆打电话交待什么。
甄朱躺在他卧室的床上,睡不着觉,干脆去他书房拿了本厚厚的世界书局出版的现在最权威的汉英辞典,趴在床上,一边翻着消磨时间,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声音。
到了十一点半,听到楼下仿佛起了动静,急忙下床出去,打开门,看见徐致深上了楼梯,正朝卧室走来,就靠着门,双手背后,笑眯眯地等在那里。
徐致深两只眼睛盯着她,加快脚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抱起她,关了门,把她压在门后,低头就是一阵亲热。
甄朱吃吃地低声笑,扭着身子,躲不开,被他直接弄到了浴室里,陪着他又洗了自己今晚上的第二个澡,再被他抱回到了床上,放下她,拍了拍她的屁股。
甄朱没办法,撅着嘴,只好照他意思趴在那里,被他从后弄的快要虚脱了,最后可算躺平了下去,他把她抱在胳膊里,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千字文学完了?又开始学洋文了?”
辞典其实也是甄朱故意留在床头柜上的,就用英语说道:“我爱你。”
徐致深嗤的一笑,睁开一双因为刚刚得到了极度的满足而显得神采奕奕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拧了下她红扑扑水润润的面颊:“小丫头片子,哪里学来的,和我来这套?学那么多干什么,想爬我头上去?”
甄朱躲开他的手:“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说吧。”
他的手改而抚她后背,闭上了眼睛。
甄朱抱住他的腰,下巴颏支在他的胸膛上,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说道:“我今天去约翰逊医生那里,得知英商公会要招一个中方工作人员,类似于面向国民的一个简单岗位,对英文要求不高,简单的日常听说就可以了,我很有兴趣,就请医生推荐我,医生帮了我很大的忙,那边看在医生的面上,也同意用我了……”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他脸色。
徐致深睁开了眼睛,眉头皱了起来,神色诧异。
甄朱急忙抬手,抚摸他的眉头:“你听我说。我父亲是前清的进士,你应该也知道的。我小时候,他在北京做官,从事的就是洋务,他思想也开放,向往西方制度,就是因为这样,后来才被同僚陷害,扣上和变法党私通的罪名给下了狱。我跟我父亲在北平住的那几年,家里曾请过洋人教过我哥哥英文和格致,我哥哥不感兴趣,我那时却很感兴趣,在旁听记,学了些,我记性好,到现在还没忘,加上前段时间,从训练我语言的医生那里也学了不少,他都夸我有语言的天赋,不但说话恢复的快,学英文也进步快,我想着,你整天那么忙,我在这里也没事,不如就去那里做做事,既能学东西,长见识,也算是打发……”
“不行!你找什么工作?我养不了你?”
甄朱还没讲完精心准备的游说之辞,徐致深就断然否决了,一脸的不快。
甄朱其实也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还要不客气,咬了咬唇,拿开他搂住自己的那条胳膊,转过了身,躺下去背对着他。
徐致深转脸,看了眼她朝着自己的一片雪背,靠过去啃了一口,甄朱躲开,不让他碰,他想了下,将她强行抱到了自己胸膛上,语气放缓了,哄道:“外面那么乱,你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去做什么事?我事情本就多了,整天焦头烂额,你总不想我还要为你提心吊胆吧?听我的,别想这些,在家待着就好。”
他想了下,又说道:“这些天我忙塘沽的事,过两天又是督军五十大寿,确实没多余时间陪你,知道你没意思,等过了这阵子的忙,我要去趟上海,到时候带你一起去玩儿,怎么样?”
甄朱心里郁闷,只是对着他这样软硬兼施的态度,她也实在没法强行不顾他的反对坚持去做事,怏怏了片刻,转念一想,这次机会放弃了,虽然有点可惜,但以后也不是没别的机会了。既然他这么强烈反对,要么先不去做事也好,先给自己的“英文”水平来个缓冲时间,以后要是再有用到的地方,至少不会太过突兀。
在他目光注视之下,她终于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徐致深显然非常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乖。以后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了。不疼你,我疼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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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怀着一丝难言的心情,甄朱给乔治道森打了个电话,向他道歉, 说自己因为突发情况, 不能去他那里做事了。
“薛小姐,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但能冒昧问一声,你大约多久能够解决事情?如果时间不是很久, 我想我这里是可以为你保留的。”
甄朱说道:“非常感谢您的好意, 但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为免耽误您的事情,所以今天打电话告知您这个情况。”
那边微微停顿了一下, 说道:“我明白了。谢谢薛小姐告知。如果日后你决定再出来工作,可以联系我。”
甄朱向他道谢,挂了电话。
隔两日, 张效年的五十大寿到了,徐致深一早就走了,说晚上回来应该会很迟, 让甄朱不必等他,早些去睡觉。
甄朱揉着困乏的眼睛起床,送他出了门, 目送他的汽车驶出那扇大铁门后, 回来独自站在空落落的客厅里, 环顾四周, 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
张宅当晚张灯结彩,热闹无比,到的全是一脚踩下去,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各方头面人物,不止天津,北京以及外地督军团里至少一半的大人物,齐聚一堂,一副硕大的名家手书百寿联挂在这座欧式别墅的客厅正中,唢呐乐队在大门外迎客,张效年一身长袍马褂,笑容满面,带着夫人和随到天津的几个姨太太、女婿,在大厅里迎客,这场面,盛大是盛大,只是看起来,未免总有些格格不入之感。
因为法华饭店的那一场惊魂,今夜这个寿筵,保安外松内紧,做的极其严格,三天前开始,徐致深就放下了别事,亲自过来,安排各处暗岗,检查每一个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不放任何一个可疑人物入内,到了今天,更是时刻没有放松,在张效年和宾客往来寒暄之中,他站在角落里,恍若隐身之人,这厅堂里的任何异常蛛丝马迹,却不可能逃过他一双锐如鹰隼的眼睛。
酒席之上,人人口中说的是南北统一,效命共和,酒过了三巡,张效年红光满面,站了起来。
宾客知他有话要说,纷纷停了觥筹,转头望向他,喧闹的大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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