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应有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疏桐雨
花幕池收好一切,便当即又化作一道青光遁出院墙去了。韩相终于盼得她走,便当要兀自长长的舒缓一息。
前堂那些被花幕池点住穴道的将领们在经得施救后也逐个清醒过来,却不待他们暴躁发酵,韩相已遣退左右的亲来训诫了。
韩相只说来者是他的一个故人的朋友,只因众人莽撞才得罪了她。但一切都已过去,而他本人也安然无恙,便不可再与别人谈及此事。
堂堂一众将军被一个女流之辈几招收服,这样的丑事任谁也不敢传扬出去,而韩相又于此亲自发话,那么这个秘密就只能拦在他们的肚子里了。
花幕池取回物品后,便直奔武林总盟而去。只是花幕池仿佛并不想和萧让见面,遂使写银两叫一个路边孩童帮忙代为转送了。
萧让一看到此物,就急着追问这送来之人,而当他得知是一个小孩子送来之时,这堂堂的武林盟主竟要追出街巷挨个的询问沿途幼童了。
花幕池隐在街角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便眉宇更要愁凝起来。
萧让问遍所有遇到的小孩,皆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于是又想要去各处找寻,可是花幕池如果有心相避,萧让就算掘地三尺也寻她不得。再一番徒劳无功之后,萧让也只得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只是自从萧让重新拿回隐主令牌等物品后,这武林总盟就像变了一个地方似的,不仅各级达官显贵要来造访,就是相府中人,也时时前来拜会。群雄见得那些平日高高在之人皆要对萧让恭敬再三,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萧让知道,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隐主族系后人,他们来此,是要来认祖归宗,并怂恿萧让起事的。
而至于相府来人,则纯粹是攀结之举。至于用意何在,萧让也是想不出来。
萧让虽然十分反感和这些人接触,但对方却丝毫不会因此而减少来访的兴致,萧让不惦记他们送来的钱财珍宝,却只心疼总盟的门槛要被踩坏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来此的目的始终是见不得光的,萧让知道此中利害,便不想由此拖累群雄。
萧让于是一边下了逐客令,不许任何非武林人士前来;一边又命人谎称自己外出江湖走动去了。饶是如此,总盟之外仍是人头攒动之状。
困在屋里的萧让亦不自在,因为他的心里一直念着花幕池。念得久了,萧让便打算出去找寻于她。
萧让于是乔装打扮一番,便急急出门去了,可是堵在门外的各路显贵却一眼认出他来,籍此前呼后拥之下,萧让便再难自如行动了。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萧让不耐烦的问道。
众人皆不愿萧让生怒,便各自和颜悦色相劝,但说来说去,却总也绕不过一个要他到城外宝龙楼饮宴的邀请。
萧让不厌其烦,便恨道:“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吃一顿饭就那么急吗”
众人皆点头称“是”,萧让遂只得气的面红耳赤起来。
“你们都给我听着,如果大家当我是朋友……”萧让正色说道。
但不待他讲完,一众人等皆面色严谨的否决道:“不敢,不敢……”
萧让知道他们是敬自己的隐主身份,才这般唯诺,便只得改口说道:“如果大家都不想惹我生气发火,就别再对我死缠烂打。”
众人听罢便纷要为难起来,而人群之中却有一位中年书生站出来说道:“隐……萧盟主,宝龙楼楼主赵员外久仰您的大名,一月以来已经三番五次诚心来请。您就是再忙,抽个小半日时间也足以赴宴了。但若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岂不疏落了赵员外这番敬慕豪杰之心”
萧让却也知道这些日子一直有人来总盟邀请,但无一例外都是被他推拒掉了。如今听得这书生所讲,他亦觉得自己前番做法似乎太失礼于人了。
“你去转告赵员外,我办完事情后一定会亲自去宝龙楼拜会与他。”萧让说道。
可是众人却又不肯了,因为萧让无法给出具体的赴宴日期,他们便也怕这会是对方一时敷衍开脱的说辞。
萧让此去寻找花幕池本就是私人事情,自不愿让外人多有获悉,但眼下却有一圈人在街头围着自己说话,怎不叫来往路人驻足观望
萧让喝退他们不得,又避不开路人围观,便只得气恼道:“且就去赵员外那里吃一顿饭,最好看看那里是不是有龙肉可吃。”
众人起初一愕,但念及萧让应允,他们便又要当街欢欣鼓舞起来。
萧让只气的没话说,便问他们道:“你们都是有些年岁之人了,怎还跟个孩童一般举措”
众人只道这是萧让在指责他们,便纷要收敛手动作。如此,这街头才算清净下来。
不多久,前方便有一副八人抬着的大轿子呈现在了萧让眼前。而此地已经僻静许多,众人便向萧让恭敬说道:“还请隐主入轿。”
萧让却面生愠怒道:“我想和你们说两件事情。”
“愿闻隐主教诲。”众人恭敬说道。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世外山庄
萧让气的毫无脾气,便索性直白说道:“第一,我不是出嫁的黄花闺女,不坐什么轿子。”
“隐主身份尊贵,自要……”那中年书生说道。
萧让却不管他,只继续说道:“第二,别再什么隐主隐主的叫我,高兴就叫我一句萧让,不高兴就别叫了。”
众人面色一紧,连忙惊慌失措的要跪下谢罪。这等举动,简直要叫在武林纵横惯了的萧让见着生厌。可是他就是再怎么气骂,那些人就如奴仆一般惟命是从。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最好答应我这两点要求。否则,我再不去那什么宝龙楼了。”萧让恨道。
“隐主的话就是命令……”人群中有人说道。
“你还说隐主隐主”萧让简直要被气晕了,便面色发紫的急道。
众人见萧让是真的很反感这一点了,便姑且答应下来道:“那我们在外就以萧盟主相称吧。”
萧让也懒得再和他们讨价还价,便只复步向着宝龙楼去了。
宝龙楼位于临安城西郊七八里处的山林之中,虽然只以楼为名,但萧让抵近一看,却是成片由宫屋檐瓦筑成的楼宇院落。只是此处山林茂盛,沿途过往也仅看得到一座最高的楼宇而已。
萧让弗一饶过路堤,那院前便有一群衣着光鲜之客前来恭迎了。而顶在最前面的一位儒生老者,便客客气气的向着萧让一拜道:“赵叔元拜见隐主。恭迎隐主大驾光临。”
萧让虽极是反感这隐主称呼,但此刻已到人家府苑,却总不能当众折了主家面子。如此,萧让便向他抱拳回以一拜道:“赵员外有心相请,萧某一直未能前来一会,还请多多包涵。”
虽是客套话语,但赵员外却急忙称道:“隐主日理万机,今日能赏光到来,自是我辈之幸,怎敢有半句怨言”
这话听得萧让十分的不自在,同行而来的中年书生便站出来圆场道:“隐主大老远的赶来,员外还不赶紧招呼他进去歇息”
经此一说,赵员外便急急说道:“正是,正是。赵叔元于府内略备薄酒,还请隐主进来享用。”
萧让于是又再一群人的前呼后拥下步入院落之内了。
如果说院外只见得这宝龙楼之繁大,那么当萧让进入这院内之时,才知道此处的奢华。只见院内遍植各种名贵花木,暮春时节,那各式红的、粉的、黄的花朵竞相绽放,却着是要迷煞一群人;而草木之旁,又分以汉白玉、绿萤石雕砌出桌椅茶台,便就是夜晚时分,亦足有明晃光彩;至于那朱门扶栏,更是镶金夹玉,富贵之处,几可与皇宫媲美……
萧让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才有此财力挥洒。但个中一切,却怕多是通过收刮而来的民脂民膏筑成,如此,萧让便又不肯多看它一眼了。
一番前后迂折下来,萧让已经来到了最高处的宝龙楼下。而一种随从亦于院前就地止住,却似再不敢前进半步了。
萧让见状只轻蔑一笑,便暗想道:“就算此楼是龙潭虎穴,我自也不惧与他。”
便不待赵员外相约,萧让已独自登楼去了。
这宝龙楼的构造说来也怪,从外面看是一座七八层的大塔楼,但从内里看,却不过是一个三层结构的楼宇。只是每一层的楼高都有三丈之余,置身其中便足要觉得空旷无比。
宝龙楼的第一层楼除了供奉一处神龛外,便空无一物。
萧让经过那么多事情后,早已摒弃了自己当初遇神拜佛的那份虔诚,便看也不看的就“咚咚”的登楼去了。
赵员外急在后面要追萧让,奈何对方脚力过人,赵员外便只见他才一进门,其人就已经跳二楼去了。
如果说这宝龙楼的一楼还显得稀疏平常外,那么这宝龙楼的二楼便又是一番别样洞天了。在这二层的空旷场地,四柱天花皆是雕梁画凤模样,各式名木家居一应俱全,尤是那中央的一块丈余宽、八丈长的全木沉香案台十分的引人注目。而案台之后还有一个精致的戏台,只是萧让鼻子灵敏,一早就闻出由那戏台的背后传出的各种菜肴之香。
萧让于是默自走到戏台后一看,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偌大的厢房。而厢房的那头则连着一条曲折的长廊,显然是要通往另一处楼宇的。但从这飘香气息来看,恐怕那边尽头就是一处厨房了。
恰此时,身后爬楼赶来的赵员外才前笑道:“隐主,此处通往菜房,饮宴佳肴皆是由此传递而来。”
萧让点点头,便也赞道:“这倒也省了端着酒菜爬楼之苦。”
只是说完之后,萧让才觉得有些后悔,因为对方分明是以隐主相称的,萧让若就此答话,岂不等于是向他承认了这个身份
如此一念,萧让便固住嘴巴,再不去接赵员外的话了。
赵员外于是在登楼的悬梯处做了个邀请动作道:“请隐主楼去。”
萧让正也想再到楼去看看有何名堂,便二话不说的爬楼梯去了。但这第三层也是最顶层的楼内,却似一个巨大的会场:场内正中央摆有一副鎏金之榻,可坐可卧;床榻外围有数丈见方的空地,空地之外,才是各式摆放齐整的太师椅。只是这一层虽是顶楼,但四面窗台皆被浓纱裹覆,除了明亮的光线,便再看不到半点外面景色。
萧让却是好奇,这帮子人大老远殷情邀约自己来此,难道就是来看其中的富丽堂皇的吗若是如此,他却没什么兴趣了。
就在萧让欲要发问之际,这顶楼的四面屏风里便纷纷涌出数十名衣冠清秀之辈来。萧让机警一看,却发现其中多是不惑之年的长辈,这些人或是神态俊儒之状或是样貌彪悍之状,显然都非是寻常之辈。
这些人才一出现,便齐齐就地向着萧让跪拜起来,并又连以“隐主”之名相称,着要叫萧让这一个外人显得备受尊崇。
萧让本就反感这“隐主”称号,又恶众人似奴才般的跪拜自己,便当要没个好气的说道:“我只是来赴赵员外宴邀的,如果此来不是吃顿饭的事情,那我就先行离去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有来头
赵员外听罢当即面色紧蹙道:“隐主,吃饭事小,共图大计事大!”
萧让当即冷笑道:“原来你这果然是挂羊头卖狗肉,三番五次来约赴宴是假,暗藏图谋是真。早知如此,我就不会来了。”
赵员外却急道:“隐主要吃羊肉狗肉这都有。但大家寻你十数年,今日终于聚面,你为何总就要躲避呢”
楼一众人亦如是附和,仿佛皆是不明白萧让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萧让亦颇不耐烦,便直直说道:“我只是一个江湖人士,不是什么隐主,也不想做什么隐主。”
这话说的再直白不过了,一众人等皆是惊慌失措起来。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劝说,萧让都是一副倔强模样。
恰此时,阵中便有一位老者站出来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你身流着太祖一系的血脉,又是前任隐主恒遂的儿子,他临终前已经在族内将隐主之位托付给你。这些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萧让在拾珠楼和花幕池一起查探这赵氏隐主的渊源时,就已经了解到了这一切。只是今日由赵氏一族里的老者说出来,却是别有一番深致意味。
萧让仍不肯承认自己是赵氏隐主,但他在拾珠楼遗下的隐主令牌及信笺皆已被族内之人目睹获悉,所以当他再想推却之时,这位老者便就要以长辈身份来呵斥与他了。
“赵氏隐主承太祖正宗血脉,下得万千入仕族部支持,多少人做梦想当都当不成。你身为赵氏嫡出后人,不仅不肯认祖归宗,更不记父母血海深仇,反而坐视仇家贼人继续迫害族人。难道你竟要当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名”老者气愤道。
此话一出,萧让便当要逆反起来。众人见得萧让亦是气愤不平之状,便连要劝这老者勿以此等口吻与隐主说话。
可是老者却严苛道:“论地位他是隐主,自然最尊。但论族内辈分,我却是他与他爷爷同辈之人。今日他不肯认祖归宗,又几番推辞隐主担当,我也只有倚老卖老用这叔公辈分来说醒他了。”
老者一旦以辈分相论,场便无人敢去抵触他,毕竟赵氏隐主一族最讲长序尊卑,其余之人就算官位再高,也不敢对这最长辈之人有半点不敬。
萧让虽然不愿承认自己的隐主身份,但根据他和花幕池在拾珠楼的查探来看,此事已经确凿无疑了。如今再有一个前辈老者以大义小义来训,萧让便也不知如何去答复他。
赵员外见萧让似乎也不敢去抵触这老者,便站出来说道:“隐主也是最近才得知自己身世,难免会觉得突兀,只要过些时日,一切自然就习惯了。今日我们难得相聚,还是先照着族规矩行完这礼节来吧。”
萧让自不知赵员外所讲的所谓礼节,但先前发话的老者已经和着其他几位老辈人员推着萧让入座到那鎏金床榻之了。却不待萧让发问或起身,场数十名赵氏族人便齐齐向他行叩拜大礼了。
萧让连呼不可,可是身前几位护他入座的老者亦也如是照做,却实在叫萧让觉得此举要折煞自己。
萧让于是前去拉他们起来,但对方却称非得隐主平身口谕,谁都不可失礼起身。
萧让自不肯这般照做,但场下皆是年纪高于自己的人,尤其是前来扶他入座之人,更是古稀样貌,如再叫他们无端这般久久跪拜,萧让便要觉得于心不忍了。
“大家都起来吧。”萧让说道。
众人却迟疑的望着榻下跪着的几位老者,仿佛是在等他们的反应动作。
这几位老者果然没有就此立刻站起身来,相反的,他们还反问萧让道:“隐主这可是要我们平身”
萧让不厌其烦,亦再懒得去纠结这细枝末节,便只得利索说道:“是。”
如此,这三位老者便齐呼:“多谢隐主。”
此话一出,其余数十人亦跟着呼唤起来,这等极尊待遇,却与临朝的帝胄何异
萧让本欲说些什么,但老者却叫诸位按序入列,罢了他们三人亦各自归抵台下,最后才分坐在前排领头的三副太师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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