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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施惋离
而在这种场合下,秦朗疏身边总围着特别多的人,叽叽喳喳“大师兄大师兄”的叫着,让他简直分不出身来。好不容易得了空,他一回头,就见梁慕宇一脚踩在院中石凳,一脚踏在石桌上,一个劲的伸着脖子喊热,正要往下脱衣服呢!旁边的苍苔只能一脸无奈的苦劝,而飞镜的眼神倒像是要直接拿日月双轮敲晕了那发酒疯的小鬼,让他一边睡去别在此处给梁家丢脸了!
秦朗疏虽明知飞镜不会真的如此,但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便赶紧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向他二人道:“苍苔,飞镜,此处交我处理罢,你们且去尽兴。”
“秦公子……”苍苔可谓是忠心耿耿,推却道,“这岂能行!”
“……那就麻烦了。”只可惜飞镜早已被梁慕宇弄得好生暴躁,既得了个逃出生天的机会岂容错过,立刻拉着苍苔大步往廊檐下走去。
苍苔虽也是个习武之人,但毕竟二人身形力气都有差距,也只能被他这么拖着走了。
听见飞镜一路走一路犹在向苍苔念叨“你说百句不及他说一句,交给他有何不可”之类的云云,秦朗疏心中不免暗暗好笑,却忽闻面前的梁慕宇大叫一声,叫声甚含糊,可也把院中半数人的目光引了来,秦朗疏只能赶紧收了笑,向梁慕宇好言劝道:“小宇,你且先下来罢……”
他才一开口,梁慕宇便转过头来,嘴里嘟哝了一句“秦大哥”,身子便往他这边倒了下来。
秦朗疏赶紧伸手去接,这一接却正好让他痴缠上来,一迭连声“秦大哥”的叫,满口酒气喷到秦朗疏脸上,热乎乎的却一点也不撩人,却熏得秦朗疏不得不偏过脸去。
“二师兄,这儿好冷哩!”
不远处是江锦霞在向李安平撒娇,光听那声音便能让人抖下三层疙瘩来,李安平却似乎受用得很,一边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一边柔声道:“冷的话便再坐过来些……”
见此法甚灵,梁慕宇现学现卖,在秦朗疏身上蹭道:“秦大哥,我好冷哩!”
秦朗疏却奇道:“小宇,你不是都热得要脱衣了么?怎么又冷起来了?”而且靠在身上的这个温度,分明就像个小火炉,跟“冷”字一点儿也沾不上边啊!
“噗……”越过秦朗疏肩头,梁慕宇正好看见铁剑门的大小姐,几乎整个人偎在她二师兄怀里,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笑,哪还有半分方才撒娇时的温婉情态。
“小宇,你醉得这样厉害,还是让我送你回房休息罢!”可怜自己身上靠着的这人,还一个劲儿的把自己往外推。
难道自己不比那母夜叉江锦霞长得好看百倍?为何那销魂蚀骨的第一夜之后,自己每每使劲浑身解数勾引,这人却还是只肯在他每次吸收的内力与体内的真气完全融合之后,才肯松口让他亲近一夜?
完全弄错了比较对象和因果关系的梁慕宇还未意识到,现下这尴尬的情形,并非是他长得不美,也非是他微醺后的情态不动人,只是他在喝了那么多酒之后,还一个劲的凑在秦朗疏脸前说话,那味儿实在太大,让秦朗疏都不敢转头往他这边看了!
就在梁慕宇一边和江锦霞斗气,一边和秦朗疏角力的当口,院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来,在这寒冬腊月里,却是跑得汗出如浆,气喘吁吁……
“天广,何事?”见来的是今日到山下打听消息的师弟,秦朗疏面色一变,赶紧把梁慕宇往石凳上一推,大声出言相询。
“不……不好了!”跑进来的少年气犹未喘匀,仍断断续续的说道,“不好了!鹤……鹤南镇上出事了!昨儿晚上镇上两户最大的人家,全都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该不会是……该不会是大师兄你们说的……”
“天广,禀报师父,我这就下山去。”看看院中诸人,个个面上皆有醉态,秦朗疏不由叹息自责,──果然,还是不能太过放松啊!
“师兄,我也……”好在除了他之外,总算还有人保持清醒。
“安平,不必,门内不能无人固守。”秦朗疏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那还是由我和飞镜跟秦公子去罢。”因为梁慕宇的缘故,苍苔和飞镜皆未喝得太多,也可说是歪打正着了罢。
“也好,那我们便走罢。”
秦朗疏略一点头,身形便掠起,转眼之间,三道矫健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先翠苑山下的鹤南镇疾飞而去。
“哎……?嗳,秦大哥等我!”
而装醉未遂,又被秦朗疏推了一掌的梁慕宇终于弄清了状况,不及向众人告辞,便屁颠屁颠的尾行去了。
六十七、
鹤南镇。
这座翠苑山下的小镇在初雪的这天看来与平日里并无太大的不同。除了车马喧嚣的街道上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屋檐瓦砾皆变作一片刺目的白,风景一切如昔的镇上依旧是一片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喧闹景象。只是今日在秦朗疏他们眼里,这熟悉的悠闲平淡中,却好似隐隐藏着些罪恶和凶险。
“我已去城东的张府探查过,那宅子确实已人去楼空,且金银细软皆不翼而飞,衣服什物却都还留在原地……”描述着刚去踩过点的张家大宅的情况,苍苔不自觉的眉头微蹙,也许只是心理作用,但那空落落的宅院的确给了他一种不太舒服的观感,即便到现在回忆起来,心中还隐隐觉得不适。
“城南的林府亦是如此。”飞镜的解读却极简单干脆,但那神情似乎亦是不愿详谈。
秦朗疏理解的点了点头,只因他之前已与燕九仙遇到过相同的情况,因此对二人的心情十分感同身受。他岔开话题道:“我也已在城中最大的酒肆和茶楼皆打听过,无人曾听过这两家人提到欲离开鹤南镇之事,看来……”
看来蛰伏了一个月有余的魔教,终于又有了行动了!
“秦公子,现在我们是要往城外的乱葬岗而去么?” 既已得出结论,那下一步便是商讨对付的方针,苍苔转头向三人中最有经验的秦朗疏询问。
“这……”
秦朗疏迟疑着,张、林二府上上下下加在一起,好几十口人,要将他们尽数藏好,乱葬岗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
“回翠苑山。”
秦朗疏的决断似乎让苍苔和飞镜都吓了一跳,但他不及解释,便已腾身而起,向来时的方向疾掠而去。
苍苔二人只得暂且紧随在后,只不过在一言不发的追逐着秦朗疏的身影的过程中,他二人心中倒也渐渐在心中理清了头绪。──若说要装下那两家府里大大小小几十口人,除了乱葬岗之外,草木繁茂,面积广大的翠苑山岂非一个更佳的选择?若要说这是藏在铁剑门的眼皮子底下,太过危险,可又有一句俗话说得好,──这最危险的地方实则是最安全。
还在隆冬时间,翠苑山上的树叶早就落光,山上扶疏交错的皆是枯枝,但饶是如此,秦朗疏他们三人却仍在山中绕了好久,才远远听到前方几里处隐有打斗之声传来。初听见那声音时,秦朗疏还当是哪个小师弟方才吃多了酒,跑出来乱逛,却不小心被那些僵尸包围。可当他提剑疾奔上前,杀入阵中一看时,却是那梁慕宇正挥舞着一柄银光匹练,与一群僵尸激战正酣。
没时间询问个中缘由,亦没时间思考为何这之前还烂醉如泥的小子现在看上去清醒异常,出手一招一式皆毫不含糊,两柄剑、一对日月轮瞬间加入战局。一边和敌人缠斗着,秦朗疏一边犹自向另外三人提醒道:“这张、林两家在铁剑门内习过武的人不少,还有几个学艺已j的,大家千万小心!”
其实不用他说,才与敌人斗上半刻,众人便心知这群人中有许多已非泛泛之辈。虽然即便其中的顶尖者功力与那夜来袭的两个魔头仍然有差,但他们的人数亦是那夜的几十倍。再加上,若只是手脚受伤,他们仍不会停止攻击,唯有击中他们的头部才能真正阻住他们的攻势,因此虽然梁慕宇最近的武艺突飞猛进,但与他们斗了片刻已有两处挂彩,即便此时加入了秦朗疏他们三人助力,一时之间亦只是打得平分秋色,难舍难分。
但毕竟秦朗疏和飞镜的武功,在江湖上皆可进入顶尖高手的行列,而苍苔和梁慕宇亦绝非易与之辈,因此激斗了近两个时辰之后,便只剩下十几具僵尸仍站立着,还在不知疲倦的向他们猛攻。此刻四人身上亦添了不少伤口,体力更是流失了许多,苍苔和梁慕宇额上皆有大颗汗珠点点冒出,情况虽不至危急,却也令人烦躁不安起来。
见此情形,秦朗疏和飞镜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意顿时想通。于是忽闻飞镜冷哼一声,手上动作骤然加快了几倍,日月双轮在空中飞快的划出奇诡的线路,既似向左,又似向右,转眼之间,竟将两边的两个敌人同时击倒。而秦朗疏同时身形一跃,投身向敌人最多的方向,剑势随身而动,剑光划出长弧,一招“日月经天”之下,又有两三个敌人瘫倒在地。
他二人如此神勇,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为苍苔和梁慕宇赢得喘息之机,又能撑上个一时半刻,之间他俩一鼓作气,气势如虹,瞬间便亦取下了两个敌人的首级。
眼见着四周的敌人一个个倒下,周围的尸体层层堆积,终于战圈中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只有三个敌人仍然站立,──而这三人,其中之二生前该是两府中武功最高的佼佼者。正当秦朗疏和苍苔欲再次提气,乘胜追击时,突然,林中一棵树后,传来了一阵机括声,四枚泛着诡异的紫黑之光的透骨钉,向他们四人飞来了!
秦朗疏被那三人团团围住无暇分神,苍苔梁慕宇几近力竭无暇反应,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飞镜又是一声冷笑,日月双轮齐出,转瞬之间便将那四枚透骨钉全数击落!
可就在这四枚透骨钉发出清脆的声音,与地面撞击的剎那,飞镜和秦朗疏都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是四枚细如牛毛的暗器发出的极细微的破空之声。
原来方才放出的那四枚透骨钉,却是为了隐藏这四枚暗器的破空声!
以梁慕宇和苍苔现在的状况,要听见这声音已是困难,更不要说分辨暗器的来路。眼见那四枚暗器就要击中他二人,秦朗疏突然飞出战圈,剑光左右回旋,便将其中三枚击落在地。但也因他救人心切,后心竟是空门大开,随着长剑击中那三枚暗器,他的背上亦是硬受了身后两掌!
而飞镜心知,若要接住那日月双轮再挥出,时间已是不及,如此危急之下,他竟毫不迟疑,纵身一跃,挡在苍苔和梁慕宇面前,以掌去挡那破风而来的暗器!
随着梁慕宇和苍苔的两声惊呼,秦朗疏向地上吐出一口血沫,而飞镜的手掌更是被那带毒的银针一下击穿,整个手掌顿时便泛了黑。但担心着敌人一击不中还会再次尝试,他二人却还在苦撑,甚至饱提内元,将周围震得飞沙走石枝飞j断,让那隐在暗处的偷袭者几乎看不清战圈内的情况,其实却只是强弩之末,虚张声势之态罢了。
好在那偷袭之人似也无心恋战,静待了片刻,便抽身闪入林中消失不见。待四周再听不见一点动静时,四人终于放下心来,秦朗疏长剑倚地,摇晃了两下倒还勉强站住了,但那飞镜却是“哇”得一声,吐出两口黑血,便倒在苍苔怀里,像是死了一般,一点动静也无了!
六十八、
正午时停歇的雪在他们回程的路上又下了起来。大战之后,j疲力竭,四人纵有再好的轻功亦难以完全施展开,便因此,在山路上留下了六行深浅不一的足印,但很快又被纷纷落下的雪覆盖上,想来待到太阳落山时又只会余下一片漫山遍野的白。
回到门内,早已等待了许久的众人立刻围了上来,见到他们这等狼狈的样子,皆是大惊。苍苔扛着飞镜回屋之后,解释的任务便很自然的落在了秦朗疏和梁慕宇二人身上。
本来遇上这等事秦朗疏自是义不容辞,而众人目光中心亦是他,但这次还未及他开口,梁慕宇便抢先说道:“秦大哥,你挨得那掌也不轻,先回屋歇着罢!”
他这话一出,众人自然又是一阵大惊小怪,却也不再让他多言,纷纷附和着梁慕宇让他尽快回去疗伤。秦朗疏嘴上答应着,心内还犹自不放心,正困扰时却突然觉得一只凉凉的手伸了过来,在他手上轻轻的捏了一下。转头看去,却是梁慕宇在一旁微微笑着看他。虽然那张好看的脸现在亦是一脸疲态,平日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都有些凹陷下去,眼睛下面一片深深的y影,但却还是写满了“你放心,此处交给我”的镇定表情,比起他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样子更加惹人疼爱,令人怜惜。
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秦朗疏回他一笑,便向众人告罪离开了。
秦朗疏回到屋内便立刻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两个周天之后,突然听见门口那儿发出“吱呀”一声,便睁了眼,却正瞅见梁慕宇端了个大托盘,用屁股拱开门闪了进来。屋外天已全黑,雪好似又停了,一地银白反s着微微的光,映出他那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有点儿诡异。
见那小子端着几碟小菜却像是端着什么宝贝的认真样儿,好像生怕弄出声响惊扰了屋内的人,秦朗疏一下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却将那人吓得手上狠狠一抖,险险掉了两只碟子下来。
“秦大哥,你身上好些了么?”见秦朗疏睁着眼坐在床上,面上带笑的瞅着他瞧,梁慕宇却一点也不恼,脱口而出的问话里,满是关切。
“已好多了。”秦朗疏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心有余悸的叹道,“那人若是还活着,我受他这一掌恐怕便要在床上将养几个月才行,但他已是个死人,虽受人c纵仍能行动,但真元内力却不能运用自如,我想只要歇个两三日,便能恢复如常了。”
“那就好……”
听了他的话,梁慕宇终于放下心来,却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秦朗疏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等了好一会儿,却只换来另一声更长,更细微的叹息。
秦朗疏正待发问,梁慕宇却已转身去讲桌上的油灯点了,低着头将托盘上的小菜一样样在桌上铺开,虽然不言不语,但那落寞的样子却看得秦朗疏心中一抽一抽的微疼。秦朗疏心思细腻,稍微一转念,便猜到了原因,于是对着那背影轻轻唤了声:“小宇……”
给他唤得转过头来,梁慕宇强打j神向他道:“秦大哥,先吃点东西罢。”
“我们一起吃。”秦朗疏起身,走到桌前,却没有立刻坐下。
“我已吃过了。”梁慕宇摇了摇头,仍是站着,脸上的表情似想留又想走。
“那就陪我再吃点。”秦朗疏的语气仍是温柔,却亦多了点不容拒绝的威严。
毕竟是当了那么多年大师兄的人啊!
见梁慕宇终于依言乖乖坐下,秦朗疏也在他身边落座,一坐下便将他的手执了,握在自己的手掌中一来一下的抚摩,m了两下突然道:“这阵子茧子又厚了些哩!”
两人之间这些亲昵举动,原是基本由梁慕宇做来,此刻被对方主动,让梁慕宇也不得不把头抬了,略带些惊讶的向他脸上看去。
秦朗疏原就是笑着的,被他一看笑得更是温柔,却道:“小宇,练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练习内功更是如此,我毕竟虚长你五岁,五年之前我若遇上这样的苦战,定不能像你今日这般,坚持得这么久!”
“可是秦大哥五年之前就很厉害……”
五年前两人初遇的情形梁慕宇历历在目,加上五年来的各种记忆美化,当时的秦朗疏在梁慕宇心目中,简直厉害得好像天神下凡。
秦朗疏微微摇头,大概是亦想起了当年之事,因此脸上的笑也带上了点怀念:“那只是些雕虫小技,你是没看见我出丑的时候。”
“我才不信秦大哥会出丑!秦大哥,你莫安慰我了。”梁慕宇岂容人破坏秦朗疏在自己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即便是秦朗疏自己亦是不能,──连忙一迭连声的反驳。
“你若不信,明日便可问我师父去。”秦朗疏见他声音拔高了不少,心知这番安慰多少还是起了效,便又岔开话题道,“小宇,你可去看过飞镜么?”
“苍苔守着他。”梁慕宇先是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江伯父已派人上灵枢阁请长生了。”
见他脸上的表情再次黯淡下来,秦朗疏的心脏亦跟着紧缩了一下,又听到师父遣人往灵枢阁求医,心中更是担忧,问道:“可知是中了什么毒?”
梁慕宇却再次摇头道:“苍苔亦说不知,只知是极凶险、蔓延得极快的一种毒。”
秦朗疏眉心紧蹙,道:“那白牡丹已死,却想不到这魔教中竟还有比他更厉害的用毒高人!”
梁慕宇点头道:“不过这亦不稀奇,毕竟据青萍所言,那魔教中会使用这c纵尸体的蛊术之人,亦大概仍有一两个。”
原来秦朗疏在回到铁剑门后并未忘记向青萍追问那夜之事,本以为要让青萍开口也许要费一番功夫,想不到那姑娘却像是早已等着自己来问一般,马上便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这下众人方才知道那日被秦朗疏杀死,复又诈尸的魔头正是青萍的叔父,而据她所言,她那在当年那场大战中和盘若教教主一同亡故的父亲,除了这个兄弟之外,还有两个兄弟也许尚在人世,这应该就是那魔头死后仍有人能c纵他的尸体的原因。
“小宇,我想该不会……”那日在梁家大宅见到的身影在秦朗疏心中一闪而过,再加上这从未听说过的剧毒,秦朗疏觉得就算可能x微乎其微,也许亦该把自己当日的猜测说出来,给大家提供个思考的方向。
梁慕宇没有接话,但却用眼神表达着无声的催促。
但那夜秦朗疏却没来得及将后面的话说完。因为……
飞镜死了。
六十九、
屋里点着灯。
初时只有一盏,后来大概是苍苔仍旧觉得暗,便央人又取了两盏来,一齐点上,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苍苔坐在床边看着飞镜。那张醒着时虽算不上十分的英俊,却让人觉得阳刚气十足的脸,此刻看来竟有些死气沉沉的,皮肤呈现一种难看的青紫色,看上去一点儿光彩都没有。
苍苔突然想多要一盏灯,但又觉得这屋子已有些太亮了,心中矛盾不已,眉心便微微皱了起来。
刚好在这个时候,飞镜睁开了眼睛,几乎同样深黑的瞳孔和虹膜,显得他的神情有些空洞。苍苔觉得他在看自己的脸,却又仿佛那视线能一直看进自己的身体里去。过了好一会儿,苍苔听见他问:“你没事?”声音很低,且含糊。
苍苔点了点头,他本想回答“我没事”的,但发现自己的喉头哽住了,于是只能放弃,又担心对方看不见般,更用力的再次点了点头。
飞镜很轻的哼了一声,意味不明,接着又问:“少爷没事?”
苍苔觉得恢复了一点,便点着头答道:“少爷也没事。”
接着飞镜十分仓促的说了个“我”字,然后他仿佛刚注意到苍苔那凄惶的神色一般,他的下文迅速的消失在喉咙里,脸上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苍苔的眼神实在是太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所以他大概已知道自己要死了。
飞镜自然不可能从未想过死,但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死法在他实在太过窝囊,所以他有一时之间觉得难以置信。
很快的,他又说:“苍苔,给我水。”声音虽然很低,但已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就好像之前的许多个夜晚,他们一起喝酒时,他会霸道的唤对方:“苍苔,给我酒。”
苍苔起身离开后,他还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他实则是个不太爱笑的人,但他觉得现在这个时候,还是笑比哭好。
等苍苔拿着水回来时,他已经死了。
待梁慕宇他们到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令人惊讶又宽慰的是,苍苔的情绪看上去并不激动,在人前的表现也一如以往那样得体,他镇定的应对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的各种问题,只是样子看上去有些疲惫。他那张有些寡淡的脸此刻看上去更加扁平,连之前可说的清秀都算不上了。平日里那副温和敦厚的样子放在他现在这张脸上,简直令人觉得有些呆滞和迟钝。
当然不仅仅是他,梁慕宇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亦变得有些呆愣愣的,尤其是在他见到飞镜的尸体之后,他甚至还走上前去,对着床上叫了一声:“飞镜……”而后他又等待了一会,发现没有听到回答,他便站在那里,盯着飞镜的脸仔细的瞧,好像他突然忘记了对方的长相一般。
秦朗疏能理解他的心情,由于死后的肌r松弛,此刻飞镜的脸显示出一副古怪的安详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冷冰冰凶巴巴的他。他看上去就像是另一个人,甚至已不太像人,而像是个脸部做坏了的木偶或是别的什么。无怪乎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梁慕宇一时接受不了。
而自从飞镜的死讯传开后,这间小小的屋子前前后后便来了不少人。虽然飞镜生前并非是交游广阔的人,来到铁剑门之后亦只是每天独自练武,然后极偶尔的和苍苔或是秦朗疏切磋两招,但即便是门内在他生前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也都出于礼貌跑来看一眼他死去的样子。想到也许这些人在今天之前还记不得他长的什么样子,听着他们环绕在他身边刻意低声的窃窃私语,表达着必不可少的遗憾之情,秦朗疏这样宽容忠厚的人都突然间觉得厌恶至极。他觉得若飞镜还能对此发表意见的话,他一定会拿着自己的日月轮将这些人全都赶出去。
但无论如何,人死了就一点自尊也没有了。
秦朗疏不知道这件事情对梁慕宇带来的震撼和打击有多大,虽然那孩子和苍苔始终都没有哭,但那孩子也的确如苍苔一般,一整个晚上都不肯离开那屋子一步。
秦朗疏注意到有时他们会盯着那张床陷入沈思,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悲痛不如说是愤恨。而秦朗疏并没有劝他们去休息,他怎么会做如此不合时宜的事情,──毕竟飞镜是为了他们而死的。
第二天早上灵枢阁的人来了,并不是谢长生,据被派去请人的叶欣文说,他没有见到谢长生,而是由莫子严出面,向他转达了谢长生身体不适的消息,而后欣然派了这个据说医术不逊于阁主的孩子随他前来。梁慕宇看着那孩子比自己还要年轻的脸,很意外的没有生气,只是摇摇头让他走。最后还是苍苔将那孩子拦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道了谢,又塞了些钱到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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