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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杀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西东东
殊言手脚上的伤深可见骨,分毫不差地与十几年前的旧伤重合。白玄景颤抖着手,几乎不敢触碰那伤口,闭了闭眼,将手指停留在殊言的脉搏上。
晏倾君与祁燕看着白玄景替殊言把脉,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面上看到些许紧张。白玄景闭着眼,眉头皱起,缓缓舒展,又皱起,再疏开,如此几个反复,最后一次舒展开来时,眉间竟带了一丝喜色。
“言儿,你用了五色”白玄景轻声问道。
殊言应了一声,白玄景便笑了起来,面色也随之红润,喜道“言儿,你的毒解了十七年啊”
说着,白玄景的双眼又泛起殷红,颤声道“十七年我找了十七年的解毒之法言儿,如今你只有手脚上的伤而已,身体虚弱是因为十七年的毒素突然排出体内,身体有些无法适应而已。日后你可以不用在这冰室内,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可以”
白玄景哽咽,没再说下去。
晏倾君与祁燕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白玄景所说的话,可是不得不信,若连他的判断都不信,她们又该信谁
殊言躺在病床上,微微侧首,也不知是在看着晏倾君,还是在看着祁燕,笑得舒缓,“我说过,我一定会活下去。”
晏倾君心中仿佛卸下了千千斤的重担,默默地舒了口气,祁燕同样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冰冷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那我们快些收拾东西走吧。”晏倾君提议。
昨夜她答应晏卿,只要让白玄景给殊言诊脉,他们马上离开。即便没有这个承诺,现在这个局势,还是早些离开南临为妙。
“那你的毒”
“我的毒,有白前辈在,自然可以解的。”晏倾君打断殊言的话,坐在桌边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不信让白前辈来把脉试试看。”
白玄景仍是对晏倾君不喜,但抵不住殊言的请求的眼神,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晏倾君把脉,眉头又皱了起来。
晏倾君自知这毒白玄景不可能解,否则今日晏玺不会放心让她进城,但是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莫非要再回去送死她宁愿毒发也不要再被晏玺胁迫利用因此她暗暗地给白玄景使了个眼色。
白玄景自然是更在乎殊言,如今殊家已经被殊言亲手交给晏卿,他手中还有势力,却也无精力再与晏卿斗下去,最重要的,他本就无心斗争,只要殊言好好的活着
“此毒虽然难解,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白玄景故作沉思,缓缓道,“药材比较难凑齐,耗的时日也会久一些或许,得两三年。”
“可以解就行了,管他多久,看我到现在不是还没有任何中毒的症状么”晏倾君忙接过话,接着扶起殊言,“我们快点离开才好,若是被晏玺抓住了可没那么容易逃出去”
晏玺的手段殊言也不是一次两次的领教,略作沉吟便点头。一直沉默的祁燕突然开口道“外面好像有异动我先出去看看”
殊言每年的内力都会在外出的两个月里消耗殆尽,此时已经与不会武功的晏倾君无异,自然听不出什么,只有白玄景内力深厚,五感较优,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战鼓响了”
莫非是晏玺出尔反尔
晏倾君脑中滑过这个念头,也顾不得仔细掂量,正色道“走现在就走”
本来还要商量如何处理白玄景手下那批“忠臣”,可是现在这状况,必须马上走才行否则她不会武,殊言手脚俱残,白玄景身有重病
思及此,晏倾君高悬起的心重重地砸落了下来。
走要怎么走
四个人中一病一伤一弱,外面若真是打起来了,要怎么走
“是商洛”祁燕很快便回来,面色略白,“商洛翻过高山偷袭,南临猝不及防恐怕东昭也会趁势攻击我们快走”
祁燕进来得急,冰室的门并未关上,热气从门外一阵阵地袭来,同时冲入室内的,还有震耳的杀喊声和声声急促的战鼓声。
显然祁燕也忽视了目前四人的尴尬局面,白玄景武功虽高,刚刚连站起来都要由人搀扶
晏倾君与祁燕不会丢下殊言,殊言也不会丢下白玄景,要想四人顺利地出去
“晏卿”此时此刻,晏倾君的脑袋里只蹦出这么个名字,问祁燕道“晏卿呢”
只有他能遣人送他们离开了
祁燕垂眼,低声道“我出去时正好见到晏公子带兵抵御商洛的攻击”
“那白前辈,你的人呢可有跟来阵前的”晏倾君压下心中慌乱,沉着道。
白玄景摇头,这南临朝廷中,他的势力全是当年跟他从白子洲出来的老臣,如今都年事已高。这么些年南临太平,不曾料到日后会有此变故,老臣后裔都从文不从武,出征时晏卿又趁着他重病,有意打压一把,自然不可能带出来所谓的心腹
晏倾君心中一沉,下一个念头还未在脑中生成,便听到室外有人大呼“破城了破城了东昭军打过来了快跟我去北城门处支援”
随即又是一阵紧过一阵的战鼓声。
晏玺也来了
晏倾君忙道“燕儿,你快去找找附近可有适合的马车”
“阿倾。”一直沉默的殊言突然开口,叹息道,“你们带着爹先走,我自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晏倾君急道,“我骗他说娘还在南临,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他找不到娘我们俩都不用活了”
“去找马车来。”白玄景开口,殊言不再反驳,祁燕迅速出了冰室。
不知是不是晏卿有意安排,冰室外竟真有一辆马车,还是一辆上好的马车,两匹骏马一看就是品性极佳的战马。晏倾君将两名伤病者安置在马车内,与祁燕一起坐在车头。
“燕儿,我们必须鼓足了力气,一口气冲出去若是中途停下来,便是死。”晏倾君看住祁燕,郑重道。
祁燕沉着地点头。
“我数一二三,我们将马赶得最快最稳,笔直往南面冲。”晏倾君深吸一口气,拿紧了马鞭。
祁燕仍是点头。
一、二、三
马上嘶鸣,尘烟滚起,棕红色的马车,如同离弦之箭,飞速冲入混乱的战场,正在厮斗的双方反应不及,纷纷退让。
马车内,殊言沉静地睁着眼,白玄景慢慢地将他扶起。
“言儿,你照着往日我给你开的方子服药,继续我教你的内功心法,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靠着深厚的内力站起来。”白玄景的声音温和,完全屏蔽掉了马车外的厮杀惨烈。
殊言微微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娘临死前,我曾向她许诺,有生之年必让你如正常人般生活,十六年了你的毒,终于解了”白玄景抑住咳嗽,单手撑着殊言的后背,微微笑道,“言儿,你记得,今后要如正常人一般活着,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殊言感觉到一股暖流由后背慢慢浸入身体,整个人顿时有了精神,思绪也更加清明。
“爹,你”
“这么些年,若不是挂念着你的病,我早就去找你娘了。”白玄景打断殊言的话,仍是微微笑着,“如今你的毒解了,我心愿已了,也不愿拖着久病的身子苟活于世。四十多年的内力,我尽授于你,只要日后好好调理,你的伤会好的。”
殊言僵直的身子尽在白玄景的一掌控制中,动弹不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你答应爹,日后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白玄景的声音已经有了衰败之气,殊言睁着的眸子里水光潋滟,轻轻点头。
突然烈马嘶鸣,飞速行驶的马车剧烈颠簸后停了下来,殊言被白玄景牢牢拉住,热力仍是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
“君儿,这么急地驾着马车,不知是想去哪里啊”
马车外,晏玺一身黑色镶金的袍子,高坐在骏马上分外精神。晏倾君手里的马鞭已经被缴飞,盯着晏玺,面色有些灰白。
一行人已然被大批东昭军包围,包围圈内是受惊左右徘徊的战马,包围圈是仍旧厮杀的两军,甚至有些地方是三军混战。
“莫非梦烟就在这马车内君儿是要带着她来见我”晏玺嘴角噙笑,眼神飘过晏倾君身后的马车,骑着马往前走了两步。
晏倾君咬了咬唇,眼看就要冲出这小城了,就这么倒霉,在最后关头被他抓住了
“马车内的,当然是”
晏倾君还在琢磨着到底要怎么回答,马车内突然传来了声响。
“阿晏”
轻轻浅浅的一声呼唤,并未被战场的嘈杂声淹没,反而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战场的嘶喊声在刹那间消失不见,晏倾君耳边回旋着那声音,只觉得浑身发抖,晏玺更是惊得立在马上一点动作都无。
那是白梦烟的声音。
晏倾君发誓,那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是母亲的声音
“阿晏,好久不见。”就在晏倾君怀疑是自己幻听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这一声,也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马车内的,明明就是殊言和白玄景白玄景才是真真正正的白子洲白纸嫡系传人,白氏技能,他应该是比母亲掌握得更好,所以现在把母亲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是白玄景无疑
晏倾君是明白了,晏玺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惊喜交加到了无措的程度,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阿晏,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再见的必要。”
听到这句话,晏玺才有所动容,喃喃道“梦烟我找了你这么多年”
“我还记得你上次找我时,做了什么事。”
“梦烟,是我错了,你跟我回去可好我会道歉我会补偿”
晏玺的话被马车内的一声嗤笑打断,“道歉补偿十七年,谁来补偿言儿我不想再见你,你我就此别过可好”
提及殊言,晏玺的表情又开始扭曲,只是忍而不发,低声道“梦烟,你了解我是怎样的人。”
马车内一阵沉默,稍后车内人才缓缓开口道“那先放我的两个孩子走,放走他们我才安心出来见你一面。”
晏玺面上一喜,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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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道“好,只要你在,我放他们走”
晏倾君忙给祁燕一个眼色,祁燕钻进马车内背出殊言,脚尖一点便翻身上马,再拿剑将马车与战马之间的缰绳砍断,晏倾君骑上另一匹马。
晏玺挥了挥手,东昭军便让出一条道来。晏倾君毫不犹豫地夹了夹马肚,向着城门的方向驱近,祁燕紧随其后。
“燕儿你不必跟着我,带殊言先走晏玺马上就会追上来”晏倾君急急向后道。
祁燕重重点头,加快了速度。晏倾君往日骑马并不多,两匹马很快就拉开距离。
她本以为出了城门便会安全许多,哪知南城门同样是一片混战,不多久便能听见身后东昭军的追赶声,本来一马当先的祁燕也渐渐出现在视线内。
前面的路,被商洛军拦住了。
祁燕干脆策鞭回行,与晏倾君一道。
前方是商洛军,后方是东昭军,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晏倾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天要亡我。
“哈哈想逃胆敢戏弄朕,还想逃出去”晏玺的大笑声远远地就飘了过来,“朕就让你们尝尝戏弄朕的下场”
晏倾君紧紧握着缰绳,面色沉静,四下扫望的双眼泄露了她此时的焦虑。祁燕则是紧紧地扣住身后的殊言,一瞬不瞬地盯着向着自己围过来的弓箭手。
刚刚的马车被拖了过来,晏玺坐在本该是车夫坐的位置,微微笑着,玄黑的眸子里却尽是杀机。
晏玺拉开车帘,从马车里拖出来一个人。
晏倾君微微诧异,不过半个时辰不见,白玄景又苍老了十多岁一般,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不停咳嗽着,嘴角的血迹染红了苍白的胡须。
“有胆子抢走梦烟有胆子假扮梦烟来骗我朕要你亲眼看着看着你那宝贝儿子怎么个死法”晏玺揪住白玄景的衣襟,再狠狠将他推开,随即对着晏倾君笑吟吟道,“君儿,你过来,过来朕身边,朕免你一死。”
晏倾君咬着唇,对他的话不置一顾。
“君儿,你是朕的女儿,朕不会害你”见晏倾君不动,晏玺的面色沉了沉。
“父皇”晏倾君挑眉娇笑,“父皇,您害女儿的
60、第六十章
次数还不少么这次是想让我过去,再拿我来威胁殊言”
晏玺眸色一沉,冷道“如此不识抬举,不像我晏玺的女儿那你就自求多福了放箭”
晏玺一挥手,拉满长弓的弓箭手纷纷放箭。
长箭如雨般落下,晏倾君本能地贴身在马背上,身子却是一轻,被人抱了起来。殊言不知何时清醒过来,微微一跃身便抱住晏倾君躲过那箭雨,祁燕也同时运轻功闪过。
晏玺见三人无恙,恼怒吼道“再放”
殊言本就站立不稳,借着晏倾君落地的力量再次跃起,身姿灵活地躲着箭。
白玄景眼看着飞舞的长箭越来越多,殊言的身形已经渐渐不如初时灵活,随时都可能被一箭射中,心跳一阵加速,便连连咳嗽起来。乌黑的血已经染红了衣襟,他极为吃力地挪动身体,拉住晏玺的手臂,颤声想要说什么。
晏玺好笑地看着当年不可一世的白子洲继承人在自己手下狼狈不堪,连“求”,都说不出口。
“你你让他们住手”白玄景用所剩不多的力气紧紧地抓住晏玺的手,断断续续道,“他他是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住手住手”
晏玺冷然的脸上骤然浮现深重的不屑,一手甩开白玄景,大笑道“白玄景,同样一个借口你用了一次还用第二次第一次我不会信,这次我就会信了”
白玄景倒在马车边际,墨色的眸子里聚满了无奈与绝望,只缓缓摇头道“不曾骗你不曾骗你你要如何才能相信他他是梦烟他是梦烟和你的孩子”
“若是我的孩子,你会待他如此为了给他解毒耗尽心力身染重疾甚至连自己四十多年的内力都传给他”晏玺觉得这个谎言非常可笑,白玄景恨自己,就如同自己恨他一般,会费心费力给他养孩子
十七年前他不信,如今他不信,永远都不可能信
白玄景大口喘着气,无力辩驳,只喃喃道“不曾骗你梦烟、梦烟从不曾背叛你”
晏玺神色一肃,抽出随身佩剑便往白玄景身上刺了过去,“她的名字不是你能喊的”
白玄景被他一剑刺落了马车,在地上连连翻滚,鲜血沾着尘土呈出一片褐黄色,弄脏了他一身的白色衣衫。
远处殊言正护着晏倾君躲闪箭雨,一眼瞥见白玄景的狼狈模样,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褪去。
“燕儿。”他唤了一声,祁燕便向他的方向奔过来。
“照顾好阿倾。”殊言手臂用力,将晏倾君推给祁燕,只身往白玄景的方向奔去。
白玄景一口气将四十多年的内力尽数给了他,他二人内力本就是一路,不过半个时辰他便能吸收殆尽,且运用自如。尽管脚筋被挑断,只要他蓄力运功,忍住剧痛,他便能行起轻功。
“言儿”白玄景半睁的眼睛,眼角尽是皱纹,流出的泪水都沾了飞扬的尘土。
“爹”殊言清秀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那一声叫唤中。
“明知我快死了,还还回来作甚”
白玄景咳嗽着,不停地吐出鲜血。殊言的眼圈霎时便红了,急急地将他从泥土中扶起,低声道“做不到。”
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做不到任由花费大半生精力在自己身上的人被人折磨致死,做不到对他最敬最爱的师、或父不管不顾。
晏玺似乎早便料到殊言会回来,举手间剑已经指在殊言心口,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白玄景又开始咳嗽,眼里溢出水光。
“咳他你不能杀他”
“不能杀”晏玺挑眉,“我赶来南临,最大的目的之一便是让你,亲眼看着最爱死在你面前哈哈这孽种”
“他是你的孩子是你和梦烟的孩子”白玄景近乎绝望地嘶吼,又吐出一口血来,浑身无力地靠在殊言手臂上,好似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却仍是固执地睁着眼。
殊言突然轻笑出声,淡淡地瞥了一眼指向自己的银色剑尖,带着些许挑衅地对着晏玺道“你杀了我吧。”
晏玺握着长剑的手突然颤了颤。
“你杀了我。”殊言神色一凛,冷声道。
“你以为我不敢”晏玺神色阴沉。
“嗯,你不敢。”
殊言微微一笑,晏玺面色一冷,一剑刺了过去。
就要刺入殊言心口的剑,突然被拦住,转了方向。
祁燕已然带着晏倾君到了晏玺身边,出手拦住了那一剑。弓箭手不敢箭指皇上,自然都放了弓。
晏玺面色狰狞,只一个翻身便擒住祁燕持剑的手。祁燕未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快,更未料到他的武力会如此惊人,被他擒住后根本动弹不得。
“不想要他死是么朕就要你亲手杀了他”晏玺的眸子里散出嗜血的光,扣住祁燕的手便向殊言刺过去。
祁燕心中一惊,运气全部内力想要偏移长剑的方向。晏玺的手突然一松,再用力一掌,将她推了一把。
祁燕的身子已经不由自己控制,被那一掌推着直直向前,而在她正前方的,正是晏倾君。
所有动作不过是在眨眼间,祁燕手中的剑根本来不及收起,手上的力度也无法控制,直直刺向晏倾君。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大唤一声“倾君让开”
事情变化得太过突然,即便是高手也未必躲得过祁燕这一剑,更何况是一点功夫皮毛都不懂的晏倾君
晏倾君未曾想过,自己无数次死里逃生,最后竟会死在自己人手上
四月的南临,蓝天白云天高气爽。和煦的阳光铺洒而下,可惜灿烂的阳光无法驱散战场上修罗场般的黑暗,此起彼伏的杀喊声,浓烈刺鼻的血腥味道,晏倾君觉得急速向她刺来的银白剑尖反射出的光芒太过刺眼,刺得她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眼前不断滑过她十六年的记忆里最为深刻的画面,时而慈祥时而严厉的母亲,狼狈落魄的太子哥哥,满面柔情的奕子轩,外冷内热的祁燕,狡猾可恶的晏卿,最后是苍白消瘦的殊言。
等待的时间太久,晏倾君未察觉到疼痛,却闻到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味,还带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晏倾君猛地睁眼,和煦的阳光被人挡住,冰冷的长剑也被人挡住。
殊言在她身前不远处,鲜红的血从心口处流出。他正对着她,剑尖刺破他的胸口。他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对着她笑。他眼底仍旧闪烁着清亮的微光,发白的薄唇微微颤动,他在喊她“阿倾。”
晏倾君突然觉得战场上所有的喧嚣声都迅速离自己远去,她看不到面色煞白仓皇逃走的祁燕,听不到白玄景破口而出声嘶力竭的绝望惊叫,只是盯着殊言胸口的一抹猩红,仿佛看到了当年白梦烟眼角的那颗朱砂痣。
殊言好像想要抬脚移步到晏倾君身边,蹒跚了几步便再无法移动。
晏倾君无意识地蓄了满眼的泪水,正要靠近殊言,一手被人拉住。
“君儿还是随朕回去比较好”
晏玺拉着晏倾君便往相反的方向走,晏倾君心中所有的怒火怨气突然迸发出来,抽出袖间的匕首就刺向晏玺,晏玺反手扣住她的手,将匕首指向她脖间。
“晏玺”殊言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好似清晨林间的雾气,飘渺无力。
晏玺的动作顿了顿,皱眉看着他。
“你可知我为何不姓白么”殊言笑,鲜血顺着嘴角滑下。
“当然是你们掩人耳目的手段”晏玺像是被这个问题刺到,恼怒地推开被他抓住的晏倾君。
殊言缓缓点头,嘴角的猩红分外刺目,顿了顿,又问“你可知我为何姓殊么”
晏玺的双眼一颤,面上浮起阴鸷之色。
“曾经有人跟我说”殊言仍是笑着,墨色的眸子仿佛已经渐渐褪了颜色,空洞着映现出往昔的色彩,“说我是某人,最特殊的孩子。”
晏玺的手猛地一抖,从晏倾君手中夺下的匕首落在地上“叮当”一声脆响。
“你想骗我。”晏




艳杀天下 分节阅读_77
玺嘴上嗤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虚软无力,没了底气。
“骗你的么”殊言轻轻地笑,苍白的脸仿佛落在泥中掉了色的蔷薇花瓣,“那便是骗吧。”
晏玺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两步,紧紧地闭眼,记忆如同被那句话解开枷锁,蜂拥而至。哪一年那女子笑靥如花,窝在他怀中日日与他说要儿孙满堂,哪一月他疼惜她身子太差,搂着她说只要一个,那一个会是他最特殊的孩子,哪一日那女子在他胸口呢喃,那是叫他特儿还是殊儿他拍着她的脑袋笑说“只有你会取出那么傻的名字。”
那之后他回国,他让她等她。
那之后一别多年,再见已是十年之后。
那之后她便嫁给白玄景,有了一个十岁的孩子。
“娘说我早产一月,所以出生时正好是最为寒冷的腊月。”殊言笑着述说,终于将眼神落在晏玺脸上。
短短几句话之间,狂妄阴鸷的神情在晏玺脸上一扫而尽,仿佛一瞬苍老。
“你可知为何在月神山上我不肯说这些话”殊言的笑,突然有了几分少见的顽劣。
晏玺却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亦看不下去,蹒跚着挪动脚步想要离开。殊言突然睁大了眼,运气,插在心口的长剑飞离,鲜血喷洒,溅了晏玺半张脸。
“我要你记住怎样待过我,我要你,悔痛终生”殊言黑色的发随着他的倒下铺了一地,他垂目看着晏玺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笑得双眼都快拧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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