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杀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西东东
尽管白梦烟一次又一次地教他莫要恨,说是他给了他生命,说“恨”是人生最没必要的情感。可是,他这暗无天日的一生,让他如何不恨
每每在冰室内渴望阳光的温暖,他便恨一分;每每看到白玄景为了给他解毒而花白的头发,他便再恨一分;每每听到他是如何待阿倾,如何亲手送她到死亡线上挣扎,他便更恨一分。
这恨积累了十七年,无法消除,无法化解。
终于,解脱了,他这残缺的一生,无需在轮椅上度日,无需拖累他人,无需去恨一个与自己最亲的人。
殊言的眸色渐渐变淡,仿佛被清水冲兑过,瞳孔也开始放大,仿佛终于摆脱了这一生最沉重的束缚。
晏倾君被他们刚刚的那番对话震得跪坐在原地,半晌都回不了神。
那番对话她听不太明白,听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某人最特殊的孩子
晏玺么
“殊言,殊言”晏倾君踉跄地奔到殊言身边,双眼含泪地摇晃着他的手臂,“殊言,你到底是谁的孩子你为何不姓白你为何要姓殊你快起来,快起来与我说清楚。”
殊言的眼挣扎着打开,双睫不住颤抖,吃力地将眼神落在晏倾君脸上,微笑道“阿倾我们、我们是不同的我与你那些哥哥,终究、是不同的”
晏倾君的眼泪落下来,想到初见殊言时,她曾讥讽他,无需用“哥哥”的身份来与她套近乎,她有许多个哥哥。
“我们有同样的母亲,同样的父亲阿倾,我们体内流的,是一样的血”殊言吃力地维持着惨淡的笑容,看着晏倾君的眼里蓄着温暖。
“殊言,殊言那你那你不要死好不好”晏倾君的脸上是五年来从未有过的软弱,她双手抱着殊言,让他的脑袋靠在她怀中,小心翼翼地道,“那你不要死好不好今后我听你的话,你说是对的我就做,说是不对的我就不做,我都听你的,只要你活着,好不好”
殊言看着晏倾君,浓黑的眸子仿佛愈发淡薄,颤抖着唇,却说不出话来。
晏倾君一眼瞥见他心口不断流出的鲜血,拿出手中的帕子想要堵住,又觉得不对,擦去眼泪,手忙脚乱地拿出身上的药往伤口上抹,微笑道“你不会死的,上了药你就不会死了。死了就没有人教我为人处事,死了就没有人在乎我的生死,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对我这么好了。”
晏倾君笑着,眼泪仍是不受控制地滑下。
或许,很久很久之前,从她遇见殊言开始她便知道,这个人是真心待她。只是她不承认,她固执地别扭地赌气地不承认。她有意出言相激,有意百般讽刺,有意与他作对,却忘了,若是不在乎的人,她会吝啬到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
晏倾君几乎将所有的止血药都抹在殊言的伤口上,可那鲜血还是如破堤的洪水般汹涌不绝。她扔掉手上的瓷瓶,无力地瘫坐,突然觉得头疼。
“阿倾,会有人待你好的”殊言又说出一句话来,不再如初时吃力,还带着淡淡地笑意,“阿倾会有许多朋友,会有夫婿,会有孩子会儿孙满堂”
晏倾君的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定,听着殊言的话,自嘲地笑了笑。
“阿倾,你你还未唤过我一声”殊言的精神好像好了些,说出口的话不再断断续续,“我是你哥哥,与其他哥哥不同,我是你独一无二的哥哥。”
晏倾君笑着点头,“嗯,哥哥。我独一无二的哥哥,也要丢下我一个人了”
“不。”殊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抱住晏倾君,“阿倾,我不会死我答应过,我还要过正常人的生活,要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说到这里,殊言的眸子又亮了起来,开始缓缓移动视线,呢喃道“燕儿
60、第六十章
晏倾君支起身子,举目望去,阳光依旧明媚,战火依旧在蔓延,只是东昭军已经随着晏玺的离开而退去,白玄景趴在不远处浑身是血,仿佛已经没了气息,而祁燕在刚刚那一剑后不知所踪。
“我会好好活着”殊言并没有看向晏倾君,而是看着天空雪白的云朵,好像透过那云朵看到了谁,眼里荡出温暖的笑意,“我会好好地活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黑色的瞳仁放大,涣散,没了光泽。抱着晏倾君的手臂,突然没了力气。
晏倾君觉得心头好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剜得骨肉皆疼,却不见鲜血淋淋,而被剜走的东西,无人可以偿还,可以弥补。
她想站起身,却头疼欲裂,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战火和鲜血开始旋转,她闭眼,整个世界便被黑暗吞噬,而她的身子也在黑暗中下坠。
黑暗的尽头,她看见站在寒风中的白衣男子,对她微微地笑“我沥尽心血,十年用作百年才有了今日的南临殊家,不是为了哪日名扬五国,不是为了有权问鼎天下,不是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看到他如同踩着云彩般到她身前,看着她,目光坦荡而真挚,“我只想尽我所能,护你平安,达你所愿,偿你所损。”
她看到他对她伸出左手,净白如玉,“阿倾,你随我走,好么”
随即那双手消失,白衣男子变作烟雾飘然远去。黑暗中的晏倾君没有叫喊,没有追赶,只是想问一句,既然注定无法得到,为何要让她曾经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对不起大家,这么久才更新t t
前阵子考试,考完又把文修了一遍,然后才开始写新的内容
可能下次我就会一口气放上结局,或者,大家想看白梦烟的番外不想看我就先放上来,反正写好了,否则就等结文以后了
先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我这里快凌晨四点了,困得不行了,脑袋都不好使了先去睡觉了祈祷我明天中午起来看到满满滴留言嘿嘿
61
61、第六十一章
倘若哪一日,我拉弓,让长箭穿过你的胸口,让冰冷刺破你的心房,你要相信,我不过想让你感知心口的温度。因为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是有心的。
晏倾君
“南临选婿”而引起的“四国之战”,因为祁国的突然离开,演变成了“三国之战”,而战鼓敲响的第二天,东昭皇帝晏玺便重病不起,两日内驾崩于军营,东昭军火速撤离。自此,南临与商洛两相对战。
晏倾君一觉醒来时,正好看到灿烂的阳光穿过白色大帐照得满堂生辉,接着她坐起身,有人给她拿来一盆水,她便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蜡黄而消瘦,眼窝深陷,唇色发白。
正常情况下,军营内是不会留有女子的,因此给晏倾君拿着水盆的是个小兵。她瞥了一眼他的服饰,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亵衣,垂眼欲要继续躺下。
“姑娘已经昏迷半月之久,紧靠药物维系,还请姑娘起来用点膳食。”
晏倾君盖好了被子。
“姑娘若不想用膳,也需服用药物。姑娘的昏迷正是因为身中剧毒。”
晏倾君翻了个身。
“姑娘既然已经醒来,在下去禀报大将军,还请姑娘换好衣物。”
晏倾君拿被子蒙住了脑袋。
那小兵很是无奈,正常的人昏迷后醒来,不应该问问自己身上发生何事、昏迷多久、身在何方么这女子居然不闻不问钻到被子里继续睡
“参见将军”那小兵一个转身,见到商阙迎面入账,连忙跪地行礼。
商阙身着银白色盔甲,满面肃穆,眉间沾了尘土,左脸颊上还有一条手指长的伤痕。他入了营帐便摘下头盔,未看那小兵一眼,冷声问道“军医说她今日会醒,如何”
小兵忙答道“姑娘刚刚的确是醒了,不过刚醒了便又躺下了。”
商阙略略瞥了一眼榻上包裹在被子里的晏倾君,吩咐道“你先下去。”
小兵应了一声便退下,帐中只剩下商阙与晏倾君两人。
商阙面色仍是冷然,自行倒了杯茶水便悠然地坐下,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不好奇自己为何会在我商洛军中”
榻上的人没有动静。
“你不好奇自己中了什么毒,能解与否”商阙继续问。
榻上的人仍是没有动静。
商阙皱了皱眉,复又沉声道“东昭皇帝已驾崩十日。”
榻上的人影终于颤了颤,但也只是片刻,重新归于平静。
“你在我攻破南临边城那日,毒发晕倒在边城的南城门处。”晏倾君虽没问,商阙仍是缓慢地解释道,“除了你,南城门处有两具尸体。一具为一名老者,身上有伤却并不致命,内力抽尽而死;一具为一名年轻男子,手脚俱残,周身是血”
“闭嘴”晏倾君突然坐直了身子,瞪着商阙,双眼像是藏了刀子。
商阙却好像浑然不觉,仍是缓慢道“致命伤在心口,为
艳杀天下 分节阅读_78
一剑刺穿伤及心脉。两人衣着华贵,却身份不明”
商阙一眼扫过晏倾君,见她双眼微红,目光无神,微微笑道“你是晕倒在那名年轻公子身边听闻大战当日,有两名年轻女子驾着马车,声称带着殊家公子殊言而入城,莫非你就是那两名女子之一,而那名年轻男子,便是甚少露面的公子殊言”
晏倾君脸上又恢复作一片木然,躺回榻上。
“虽说两名男子身份不明,任由他们暴尸荒野未免不近人情。因此,我带回你的同时,也将两具尸体带回,但三日后,年轻男子的尸体被刺客劫走,那名刺客杀了我不下二十名将士”商阙放下手中茶盏,看住晏倾君的背影,道,“我想,倾君公主或者说惠公主,应该知道那刺客是谁吧”
晏倾君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商阙好似也未打算在她身上找到答案,起身道“如今两国交战,世道混乱,就请公主安心在我军中养病,待到时机成熟,在下自然会送公主回南临。”
商阙说完这番话便离开,随即刚刚退下的小兵端着一碗药入账,晏倾君这次倒很是配合,坐起身喝了药,只是喝下之后,继续躺下。
军营中向来禁留女子,可是晏倾君是身为睿王兼大将军的商阙亲自带回,亲自安顿,并嘱咐军医日日照看,商洛军中便无人敢有异议。
关于晏倾君的身份,商阙并未多说,只是和几个亲信副将略有提及。
“将军,今夜探子来报,秦卿今日一早宣布,惠公主明日便抵达战场以慰军心”军帐内说话的年轻将领一脸英气,疑惑道,“将军确定,在我军中的是真正的惠公主”
“就算现在不是,也曾经是。”商阙看着战略图,头都未抬,“他知道她在我们手中,当然会寻出稳定军心的办法。”
“那”年轻将领皱起眉头,半晌才拱手道,“将军秦卿此人着实阴险,此次围困我军,即便有那惠公主在手,恐怕”
他抬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商阙,不再言语。
开始讨伐南临前,大军耗了整整五日时间才翻越边界丛山,将南临攻了个措手不及,半日时间便弃城撤退。南临大门一旦被打开,大军便如入无人之境,十日时间攻下了北面八座城池。因为每战必胜,军中士气高昂,皇上连夜下旨,加派二十万大军,务必一举攻破南临都城。
三日前,局势一片大好,只需放缓攻势,待援军一到,攻破南临都城那是指日可待。
但是,局势在三日前急转直下,早便被大军占领的边城突遭袭击,被南临军一举夺回。本来不堪一击的南临军,好似一夜之间勇猛起来,十几万大军切断商洛军的后路,将已在南临境内的商洛军各个围困,击破,那加派的二十万大军也被拦在边城外,无法入境。
仅仅三日时间,许多支队人马已经被俘,而由商阙带领的这支主力军也不可避免地被围困住。主力军交战多日,早已疲惫不堪,再加上噩耗连连,士气大减,要想突出重围可说是天方夜谭。
虽说两国交战,以妇人性命为威胁不是大国之风,但这次,显然是秦卿有意诱敌深入,再来一个瓮中捉鳖此次出征,商洛精锐尽聚于此,怎么能束手就擒
商阙脸上倒是没有担心,却始终是沉着脸。
因此,那年轻将领才不敢多说什么。自从南临选婿后,这位大将军便变了一个人似地,时常冷着脸沉默不语。
“召集几名老将军,三日后举兵突围。”商阙收起战略图,沉声道。
年轻将领的眼神颤了颤,领命退下。
四月的南临,天气已与东昭的正夏相当,不过南临多雨,夜间更是凉风阵阵,尤为舒爽。
晏倾君所在的营帐内点了一盏小灯,微弱的烛光闪烁舞动,拉长飞蛾在帐内的投影。白色的帐布上突然闪过浓黑的影子,随之刮起一阵风,那烛光一不小心便灭了。
晏倾君裹着厚重的被子,整个人只露出些许黑发,呼吸平稳而浅淡。
祁燕步伐轻盈,身形微动便到了晏倾君床头,轻轻掀开棉被,小心唤道“倾君”
晏倾君的眉头皱了皱,没有睁眼。
“倾君。”
祁燕又唤了一声,见晏倾君仍是未醒,拿起榻边的衣服,掀开被子欲要给她穿上,晏倾君却在此时突然睁了眼。
“倾君。”祁燕面上一喜,忙道,“倾君我带你走”
说着便将衣服往她身上套。晏倾君又皱了皱眉头,推开她的手,重新拉上被子。
“倾君”祁燕的声音更加轻细,暗黑的夜里如同微风般滑过帐内,“你怪我对么”
轻薄的月光洒在帐内,落在祁燕憔悴的脸上,她红着眼,垂下眼睑,好似不敢再看晏倾君,半晌才缓缓道“对不起”
“你走吧,我不走。”晏倾君突然开口打断祁燕的话,声音嘶哑如苍老的妇人。
“倾君,我打听到你身中剧毒,商洛军中的军医根本束手无策我带你出去,你曾让我去找过一名鬼斧神医,我们去找他,或许他能给你解毒”祁燕顾不得晏倾君的神色,她潜伏了好几日才有今夜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不管晏倾君是否怪她,她都得带她走
“不去。”晏倾君恹恹地抽开被祁燕拉住的手,倒头又躺下。
祁燕神色一凛,强行拉开被子,点了她的穴,利落地给她找了件厚重的披风披上,一面低声解释道“商洛军三日前便被南临军包围,以少对多且无援兵,必然打败。即便南临只围不攻,商洛军终有一日会断粮而败。那商阙留你在此的目的显而易见,今夜我见军中大动,恐怕最近就会有什么动作倾君,你若怪我,等我带你离开这里,任你打骂,今夜我必须带你走。”
晏倾君被点了穴,动不了,任由祁燕将她背起,却是在踏出帐门的时候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走得了”
军帐的门帘刚好被祁燕掀开,悄无人声的夜里,围了满满一圈商洛军
“倾君,你跟着我走,我带你杀出去”祁燕小心翼翼地放下晏倾君,解开她的穴道,紧紧握住她的手,迅速向前冲。
商洛军举着刀剑齐齐围了过来,祁燕显然早有准备,空出的那只手从腰间取出一物洒向天空,黑色的夜里瞬时充溢了白色粉末,紧接着她密集地扫出暗器。商洛军马上后退,包围圈迅速扩大,祁燕趁机抱住晏倾君欲要行着轻功离开,怀中的人却突然狠狠一推,离她三尺远。
就是这一瞬的耽误,逃脱的最好时机已经错过,另一批商洛军已经围了上来。祁燕不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晏倾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月光下晏倾君的脸病态的苍白,幽黑的眸子沉静如死水,撇嘴轻轻笑了一声,“没意思。”
“倾君,你怎么了”
祁燕的眼又红了一圈。这个人,不是晏倾君。
她所认识的晏倾君,不管面对何种困境,眸子里永远闪着逼人的傲气;她所了解的晏倾君,不管遭遇何种变故,都懂得审时夺度做出最为有利的选择;她所熟识的晏倾君,即便是被逼入绝境,也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晏倾君的眸子仍是平静无波,也无芒光,剧毒发作后迅速消瘦的身子仿佛被风一吹即散。她笑了笑,没再看向祁燕,而是自行转身回营帐。
祁燕的手半举着,抽出一半的剑闪着冷芒,大喝道“你留在这里,是要等死么”
晏倾君的身形滞了滞,回过头来,表情不知是木然还是淡然,沙哑着声音又说了一句,“没意思。”
说着,便继续往营帐内走去。
“既然你不走,我陪你。”
祁燕卸下腰间的佩剑,扔在地上,凝视着晏倾君的背影。晏倾君没有回头,步履虚浮地回了营帐。
自从毒发陷入昏迷,晏倾君从未做过梦,毫无意识地陷入永夜,毫无意识地一日又过一日,无需再步步算计,无需担心是生是死,无需计较得失,不悲不喜无伤无痛,直到再睁眼时,半月已过。
而意识一旦恢复,空白了半个月的脑袋突然间充斥了十六年来所有的记忆。
她便那样躺着,任由记忆侵蚀。看着自己如何长大,如何对母亲又敬又爱,如何赌气般不再争抢依赖奕子轩,如何在战场上匍匐着挣扎,如何在祁国、东昭、南临、贡月四国见辗转流离,如何爱与被爱
记忆还未在脑中完全铺展开来,她便沉入梦里。
说是梦,因为她再清楚不过,白梦烟死了,殊言死了,甚至连永远阴魂不散般的晏玺也死了,可他们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
白梦烟一时温柔婉丽,抱着她说她是她最爱的阿倾,一时声色俱厉,说她要活下去就要学会不择手段自私自利。
殊言一时和煦如风,轻笑着说他是他独一无二的哥哥,一时满面肃穆,认真地说这世上,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互相利用。
晏倾君来不及思考谁对谁错,晏玺便出现了。他手里拿了三朵蔷薇花,粉嫩的花瓣,娇艳欲滴。第一朵他插在了白梦烟的发间,于是她倒在血泊里。第二朵他刺入了殊言心窝,于是他化作一滩血水自此消失。第三朵,他拿着最为娇嫩的第三朵蔷薇花,笑吟吟地走近她。
晏倾君立在原地,看着他,没有躲,也没有逃。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昏迷中那毫无意识的半个月,是不是,“死”,也不过如此而已
死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算计。
死了,就一了百了
所以她站在那里,等着晏玺用最后一次蔷薇将自己送上早该踏上的归路。只是想到她十六年的人生里,关于死亡的记忆,她的身子还是略略发抖。
第一次在祁国与商洛的战场上,第二次在祁天弈的密道中,第三次在奕子轩剑下,第四次在南临落崖,第五次在白玄景的杀手手下
短短的十六年,一时之间数不来具体次数的生死一线,每一次她都用坚强来伪装惧怕,用不屑来掩饰惧怕,却始终无法摈弃为人的本能,面对死亡的恐惧。
尽管明白自己是在梦里,甚至觉得“死”,未必是件坏事,晏倾君仍旧全身颤抖。
蓦地,迷糊的意识里,出现声戏谑的嘲笑“真没用。”
对了,生死关头总会及时出现的晏卿,这个时候也出现了。晏倾君看到他滑腻的笑,看到他眼底的揶揄,突然忘记了自己的“将死”,不知哪里来的闷气想要与他顶嘴,话还没出口,晏玺手里的蔷薇,突然间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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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晏卿心口。
晏倾君心中猛然一空,惊醒过来。
睁眼那一刹那,晏倾君几乎以为她还是身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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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见到刚刚才在梦里出现的滑腻微笑和揶揄眼神,晏卿的脸,竟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
紧接着她看到无数的火把,如同夜空中的繁星一般在自己眼前闪亮,还听到若有似无的战鼓声,在空中消弭了尾音,甚至还有隐隐的血腥味儿飘溢在鼻尖。
“倾君,倾君”
有人在喊她
晏倾君闭了闭眼,摇了摇脑袋,再睁眼,待到眼睛能适应眼前的光线,她终于看见,举着那无数火把的,正是潮水般汹涌的人群。
黑压压的一片,黑色的盔甲,银色的顿盘,暗红色的长矛
是南临军。
她再看了看四周,商洛军紧紧地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小圈,而无数的南临军,正将他们密不透风地围住。
最后看向刚刚唤她的声源,见到祁燕被人押住双手动弹不得,正仰首略有焦虑地看着自己。
晏倾君这才发现,自己是居高临下的。
双手十字展开被绳索绑住,背后是冰冷的木头,下面是四轮的刑车,而同在囚车上、站在她左右两侧的,一个是商阙,一个是同样身着将军盔甲的老者。
“秦公子”商阙森森地盯着晏卿,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倒有几分阴寒,扬声道,“应该说久仰大名,还是好久不见呢”
晏卿穿着主帅的金色盔甲,骑在黑色的战马上,离晏倾君有百来步远,一眼看去,英姿飒爽。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晏倾君,最后落在商阙身上,微微笑道“将军若主动降服,可免去不必要的伤亡。”
两人皆是内力深厚,说出来的话音如洪钟,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商阙这一生,从来不知降字如何写”
商阙身上迸发的冷然之气使得晏倾君迷糊的意识清醒了一些,看这局势,商洛必败,自己被绑在这里,算是“人质”
晏卿眸中寒光一闪,抬起手来便打算做出“进攻”的指令。
晏倾君身边的老将军面色一变,急急喊道“秦驸马可看清楚了如今绑在这刑架上的,可是你的未来妻子,南临的惠公主”
晏倾君闻言,低低地笑了两声。
南临军众人同样是闷笑,晏卿答道“众人皆知,惠公主两日前还亲临大营,亲慰将领,如今正在营中等着在下等大胜的好消息,不知前辈这哪里来的惠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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