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作者:小模小样
“卫尉大人,皇上喝的的确是安神的汤,只不过剂量大了很多,这跟皇上最近劳累过度也有关系。依老臣看来,还是让皇上继续睡下去,或者明天,或者後天,皇上自然会醒过来。”经常来给皇上诊脉的老太医徐徐地说。
相里一平刚要开口说话,廷尉署左监程旭良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相里将军,京城已经戒严了。皇上好了没有”
相里一平摇摇头,“我马上必须要到城门上去,可是我们完全不知道外边的情况,不知道是哪路人马在围攻京城,就像瞎子一样。现在皇上不醒,我们又像没有脑子一样,这样我真不知道京城还能撑多久。刘公公,你马上去把那个皇後拖过来,我要问问她是怎麽回事”
回过头来看皇上,还是昏昏沈沈地睡在床上。韩梦圭也闻讯过来,基本上,朝廷新的中枢聚集在这里,然而却无能为力。韩梦圭略通医术,跟太医那边问了一阵子,暗暗拽相里一平的衣角。相里一平看了韩梦圭一眼就跟著他向外间的僻静处走去。
韩梦圭看看左右无人,“卫尉,如今之事已经到了刀刃上了。倘或皇上不醒,做不了主,咱们什麽事也做不成,而且这事瞒不住,很快那些老臣们就会知道。到时候他们就会一口咬定太尉回师攻城,咱们劫持皇上,即使京城布防在你手里,内外这麽一闹就乱了。而且此事蹊跷得很,我怕还有後续,不会这麽简单。”
“我也觉得这事来的不好。先是京城忽然有暴民作乱,一直打到皇宫里,妈的,老百姓哪有那麽大的能耐,能打死皇宫侍卫,还能一直打到皇上寝宫门口,而且那麽熟门熟路。”相里一平恨恨地说,向著皇宫的华贵地面上吐了一口血,韩梦圭估计他是在夜晚的混战中被打掉了牙齿,料来他虽然轻描淡写地说,但是这一夜皇宫必然危急得很。相里一平出身行伍,是相里若木提拔上来的,本就是草根微末之人,投身相里若木之前还曾经落草为寇,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还有什麽顾及。所以如今到了危机之时才现出自家风格来,韩梦圭冷瑟瑟地觉得他今晚杀人杀的很是爽快。
相里一平接著说,“而且据廷尉署说这夥人还是傍晚才进京城的,之前根本就不是京城之民。程旭良说他们这些人是先奔著我家去的,可是我的家小早就按照皇上说的搬出京城,到原籍乡下去了。他们弄这一出不会就这麽了了,可是皇上不醒”
“这就是我要说的,”韩梦圭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越拖越会出事,必须让皇上醒过来。你过来,你看见没有,那几个太医都不著急,就是说皇上喝了那些安神汤,即使剂量加大,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他们不害怕。但是他们为什麽不想法让皇上醒来你也知道咱们太尉,嘴上虽然从来都不说,可是他宝贝这个皇上宝贝到什麽程度,咱们还能不知道吗你想想以前那几个太医因为出了丁点的差错,让皇上多受了点罪,结果呢,贬的贬充军的充军,这几个心里能没有自己的算盘吗他们要是用强硬的方法强迫皇上醒过来,就算皇上此时不可能怪他们,彼时太尉一回来,倘有人多嘴告诉太尉,你想他们还能在太医院站住脚吗他们是太医,才不管旁的事,他们只管负责皇上身子不要出一点差错,所以他们自然等著皇上自己醒来。”
相里一平恍然大悟,“妈的,我说皇上就是喝了点安神汤怎麽他们就没法子了,这几个老东西真他妈找抽。”说著转身就向外走。
“唉你干嘛去”韩梦圭赶忙叫他,可是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好任他出去,自己在外厅急得团团转。片刻相里一平就回来了,韩梦圭看他一眼,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你你你”
相里一平也不理他,肩上抗著一桶水,里面犹沁著冰窖里起出来的冰块,“你放心,过年时节皇上大半夜的在外边睡著都没冻死。”
里边太监太医,还有被太监拖过来的皇後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相里一平一桶冷水淋在龙榻上。作死韩梦圭在门口默念,作死吧你
景曦渺咳嗽一声,含混地叫了一句什麽,坐了起来,哆嗦著咳出嘴里的水。谢天谢地,韩梦圭抓起一边的毯子,第一个冲上去围在景曦渺身上,“皇上,您可醒了,您再不醒天都反了。”
“是谁”景曦渺喘上一口气来,“要淹死朕。”
“皇上,京城九个门外都是兵,是谁的还不清楚,今晚有暴民在京城里攻打皇宫,企图里应外合。”相里一平丢下水桶,跪在地上。
景曦渺彻底清醒了。
景曦渺换了一身衣服,小太监还没来得及把衣带替他系好,就被他一把推开,急匆匆地走到案前,在一个匣子里翻找东西。景曦渺扫了程旭良一眼,“还是没有动静吗”
“太尉府里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太尉府的人与毓江王在京城的馆驿联络。”程旭良停顿了一下,“不过令臣奇怪的是,便是毓江王自己的密探这个月也没有来京城。”
景曦渺愣了一愣,似乎也有点摸不著头脑,无论是开战之前还是之後,毓江王的密探都在京城和藩国之间穿梭不停,程旭良一直在监控这些人,景曦渺心里有数。但是如今突然不见了,才是
“皇上,难道是景裕叛乱跟毓庆王开战之後,皇上曾经对景裕下过一道随时勤王的密诏,难道他拿到密诏之後,就变了心思,在朝廷和毓江王都被牵制住的时候想要趁机占领京城,自立为帝吗”相里一平对於景曦渺的不吭声早就受不了了,景曦渺再聪明也是个年纪轻,现在是不是吓傻了他烦躁地看著沈默著发呆的景曦渺。
景曦渺眼睛盯著前方虚无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摇摇头。突然开始动作,急急忙忙地从匣子里取出一叠奏折,小太监想上来帮忙,被他忙忙地推到一边。相里一平,韩梦圭,程旭良都盯著他却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地上还跪著一个低声哭的皇後。
景曦渺忽然抬起头,好像才想起皇後来,淡淡地说,“你起来吧,这次的事你是无意还是有意,朕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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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跟你追究。不过朕有句话,希望你放在心里,有朕一天,你才能在皇後的位子坐一天,朕要是不是皇上了,你这皇後的位子──也就坐到头了。”
皇後猛地抬起头,连哭都收了回去,她只看到皇上冷淡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皇上,臣妾”
“做过皇後的人,只有两种身份,皇後或者废後,朕是不会废了你的,你可不要自己废了自己。有空的时候读读史书,养养性子,不要跟著别人起哄,或者被人利用。你什麽都不用说了,回去吧,以後,朕不想再看见你。”景曦渺将奏折和一堆信件一一排在案上,按照时间顺序对应起来,忙著重新看上面的内容,不再理会皇後。
皇後软了身子,刘公公连忙上来扶著,“皇後,走吧。别在这儿惹皇上生气了,天下除了皇上只有皇後您最尊贵,您还是回宫去好生享清福就罢了。”
韩梦圭看著皇後虚弱地离开,走出门时,回头忽然回头看了皇上一眼,不可谓不恨,“皇上,您为什麽不让廷尉署彻查此事”
“查什麽查今天一晚上能查得出来吗今天晚上查不出来还有个屁用”景曦渺心烦意乱地骂了韩梦圭,韩梦圭吸口气赶紧闭上嘴巴,今天晚上小皇上这个急躁脾气模样都够吓人了。看他冷冷淡淡对皇後讲那几句话,警告的绝情决意。那景曦渺叹口气,“再说,查皇後,那不是逼宰相刘未造反吗索性就给她爷爷一个天大的人情,让那个刘老头来还我”
景曦渺再不说话,眼睛在信件和奏折上扫视著,几个人猜不出由头来,也只好等待著。相里一平急得几次要开口,都被韩梦圭拉著衣袖拽住,此刻正恼怒不已。
“西源州的吴鸣宇,他的奏折几日没到了”景曦渺忽然问话的时候,相里一平正在甩开韩梦圭,两人被这突然一问都卡在那儿想不起来了。景曦渺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朕问你们吴鸣宇的折子几天没到”
韩梦圭反应的到底快一些,“十五天,皇上,十五天。不过吴鸣宇平日也不是天天上折子的,就算十日不到也”
“混账混账”景曦渺扶住自己的头,跌坐在椅子上,喃喃念叨著,“十五天,太守不能利用军队的驿站,他的折子到京需要五天,也就是说,二十天以前就一定出事了。”他的手指顺著相里若木写的密信向前滑,停在大约二十天前的信上,上面对应的奏折里,相里若木没有详细提到战况,只是说很顺利,下边同一天来的密信里,相里若木说要送给自己一个礼物,然後还要补偿自己一个夏天。景曦渺自己知道是指哪个夏天,哪个委屈巴拉的夏天,相里若木放在了心里,记挂著他的委屈,所以说补就是说相里若木在那天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在夏天开始的时候结束战争,这个夏天他将回来陪著自己,景曦渺被这个事实吓到了,相里若木说的礼物一定是指战争的胜利,在写完那封信後,他就发起了最後的进攻。
韩梦圭紧张地看著景曦渺失去了表情,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皇上。”他出声唤他,“皇上发现了什麽”
景曦渺抬起头,眼神有些游离,几乎对不上焦距,“太尉在二十天前就进行了决战,而且──应该打赢了所以边关仍旧是稳定的。而李允之一个月前就打赢了毓江王,所以从那时起,京城里就没有了毓江王的密探。虽然他那麽点兵会赢不可思议,但是当然,那是当然的,李允之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檀心满腹阴毒计策对毓江王恨之入骨又极为了解,也许毓江王连自己是怎麽死的都还没发觉的时候就死了。我们还做梦呢,他们一定制造了战争的假象给我们的人看,我们白白向他们运了一个月的粮食武器,运尽了京城储备的最後一粒米。李允之和檀心现在围住了京城,粮食调不进来,不用他们来进攻,过几天老百姓吃不上饭自己就要造反,那三万守城的将士也没有粮草,只要一个月我们都会被困死在京城,或者内乱被暴民杀死。今天晚上的一切的确只是个开始。”景曦渺茫然地翻动著最後那一叠信,“我输给了檀心,怪不得别人,我竟然蠢成这个样子,连後面这些信并不是相里若木写的都没有看出来,我简直後来这些相里若木的奏折也都是檀心写的,他一定是扣住了相里若木最後亲笔写的奏折和书信,然後仿制出来。然而,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相里若木那几十万大军在哪相里若木在哪他是不是还活著。”
景曦渺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的浓重的黑夜,这个夜晚太长太恐怖了,最近一个月的忙乱,拖垮了景曦渺的身体,最近的失眠让他处理事情的时候连集中注意力都很难,这点附加优势檀心也算计到了吗他最近的全部精神都是靠著相里若木软语温存的书信来支撑的,他怎麽可能还有精力会去怀疑那些信的真假,那些并不出自相里若木之手的信,掏空了京城,透支了景曦渺的精力,景曦渺甚至无力去留意其他,甚至没有念头去想想相里若木深知国库了解经济,怎麽可能在合围之後花上将近三十天来寻找一个恰当的战机呢景曦渺没有去怀疑,是因为对相里若木的一切决定都深信不疑。政治里,果然存不得信任,果然这点信任竟然会被第三方当作武器。檀心,不爱人,却了解人。自己就这麽输了,相里若木给他的江山他坐不稳,而且还输掉了相里若木。
痛苦从胸口满溢开,憋闷的几乎要呕出血来,就连眼前的人,都要成为他失败的牺牲品。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坐的龙椅意味著什麽,有相里若木在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觉得艰涩任重,现在他知道自己输不起,已经晚了。
“皇上,太尉是不会死的。”相里一平第一个打破了笼罩下来的巨大恐惧所带来的沈默。
“皇上,”韩梦圭喘上一口气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摒著气,“边境那几十万大军不可能开了回来,不然无论如何朝廷也会知道的。但是边境到底发生了什麽,只有找到吴鸣宇的奏折才能知道,也许还能知道相里太尉现在身在何处。”
“臣也觉得如此,而且,依臣看,必须马上提审奏折送到京城後所有能接触到奏折的官员,以及掌管薄书案牍存档造册的小吏。”程旭良对自己分内之事十分熟稔。
景曦渺点点头,眼神却没有半分神采。
这一夜,果然如同景曦渺所说的,围城的军队没有任何攻城的迹象,困守的意思却很明显。相里一平想要跟景曦渺商量一下,突围出城去边境调拨相里若木的大军,但是景曦渺只是呆呆的,似听非听,再问,也只是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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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升起的时候,这个清晨就像什麽也没发生过一样安详,安详的甚至有些冷漠。而在景曦渺有记忆的十几年中,也没有哪一个清晨他有这麽多的绝望。他坐在自己的床上,闭著眼睛,不过他根本就不可能睡著,好像永远都不会再睡得著觉了。葬送了江山和失去相里若木到底哪个更痛苦,他不知道,他的脑子已经乱了,兵临城下,他却无法去思考眼前的这个危机。他已经不是那个躲在相里若木羽翼下的孩子了,然而站到外边的第一次,就搞糟了,他还能厚著脸皮央求相里若木再给他一次一机会吗不可能了。当他自己都发现自己的才能真的就好像相里若木称赞的一样好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展示著,在相里若木的帮衬下,他都快以为自己全知全能了,他还想要不再依靠相里若木,想要同等地可以保护著他,可是失败来的如此之快。
他不住地颤抖地想到,相里若木可能已经被檀心杀死了,他会怎麽样做呢把相里若木的头扔进城来给他看吗他会立刻垮下去,形神俱灭。
“皇上,”刘公公的一声唤吓了他一哆嗦,他稳了稳,竭力藏住自己的恐惧。
“皇上,程旭良来了,奏折失窃的事似乎有了著落。”刘公公缓缓地说著,小心地看著皇上的脸色。
“传他进来。”景曦渺一时间忽然觉得找到了一丝希望,心脏在他的胸腔里砰砰地乱跳,仿佛要从他的胸膛里蹦出来,他想站起来,身子猛地一栽跌回床上,眼前模糊了,昏黑中金花乱蹦,耳朵里模模糊糊听见刘公公慌乱地叫他。
“不碍事,”眼前的眩晕缓了下去,他又能看见东西了,“不碍事的,想来是急火攻心。”
刘公公止不住哭出来,“皇上,您这是这是什麽时候啊皇上,您要有什麽事,那就彻底全乱了套了。”
“哭什麽,”景曦渺压低声喝了他一句,“你一个大总管哭出来被外边瞧见了,就更慌了”刘公公赶紧擦掉脸上的老泪,扶景曦渺坐起来,景曦渺勉强坐著,虽然说了刘公公一句,可是还是觉得到胸腔里砰砰的乱跳,几乎坐不稳。
刘公公出去传程旭良进来,程旭良领命急匆匆地进来,拜了拜,“皇上,一共两份奏折,进京城的时候还是有的,第一次记档时还在。臣依著追查下去,到了第二道抄录那里就没了,昨夜臣连夜审讯,有一名小吏已经招出是在出征之前,太尉府里的人出了五百两黄金,买通他只要看到西源吴鸣宇大人参奏相里太尉返回关内的折子就偷偷扣下,将折子偷送到李允之那里。”
“好,好,”景曦渺的脸色更加苍白,“这才是运筹帷幄决策千里。这个小吏,还记得奏折上写的什麽吗”
“回皇上,这个小吏说他看过奏折之後觉得事情太大,就将原本抄录之後藏匿了下来,将假的那份送了出去,希求将来出事可以将功赎过。”程旭良说完,景曦渺猛地站起来。程旭良连忙自袖中抽出一份浅黄色奏折呈上去。
景曦渺接过来,想要打开,可是双手发颤,他不敢想里面说的事,如果是相里若木被檀心暗杀的话,那麽,那麽程旭良不敢催促,皇上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担忧地望了刘公公一眼,见刘公公也是惊恐地瞧著皇上。
终於,景曦渺走到案边,将奏折全部展开铺在案上,手指在奏折上划过似乎在数什麽。
程旭良不知道皇上在做什麽,只是想起一件事,“皇上,刚出了假造奏折案,这两份奏折臣不敢保证真假。”
景曦渺无意识似的点点头,隔了一下才说,“这份是真的。朕知道檀心善於模仿他人笔迹,吴鸣宇又身居要地,所以朕让他无论写什麽,在朕指定的位置上都要写上朕指定的字,全句又要通顺不能使人看出来。可惜朕没想到有人连太尉的奏折都有本事劫走,所以未曾提防那边。”他闭了闭眼睛,有一件事,他还是提防了的,所有来往前线的军报都要走吴鸣宇的关口,他曾暗中密旨吴鸣宇,只要看到李允之军中的信到,即使是绝密军报也要阅过之後才能让它通过。他不是不信相里若木,他是怕防不胜防。
景曦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阅读吴鸣宇的奏折。外边韩梦圭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守著,方才程旭良把奏折送进去的时候他知道,他们说话的时候他还听得见,这会皇上也该看完了,可是怎麽这半天里面鸦雀无声的。这檀心也是好笑,一辈子学人笔迹骗人的,竟然被一个小吏的假奏折给骗了,真是业报。
他向著门边走过去,跟小太监点点头陪了个笑脸就向里边张望。景曦渺还在看那两份奏折,但是脸色已经变了,之前还苍白的脸现在涨得发红,韩梦圭琢磨不透那奏折上到底写的是什麽,半晌 ,突然见皇上拿起手边的茶盅用力掷在墙上摔得粉碎,碎片一直溅到韩梦圭的衣角,把韩梦圭吓得猛地向後一跳,“皇皇上”
景曦渺不说话,只是气喘,韩梦圭意识到这真是出了大事,迈过门槛进来就跪了下去,等著景曦渺说话,可是看景曦渺又不像是看到太尉离世该有的模样。
景曦渺突然离开案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脸色涨的绯红,气喘的呼吸紊乱,忽然在程旭良面前停住脚,厉声问道,“你看过这两份奏折吗”
“臣从未看过。”程旭良连忙回答,他的确没有看过,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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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想早皇上一步知道事情真相。
“好,好,好,”景曦渺连说了三个好字,再无话,一挥手,“你下去吧。”
韩梦圭不敢吭声,景曦渺不仅仅是在悲伤,他是在生气。景曦渺在椅子上坐下,看著韩梦圭忽然笑了出来,说出的话虚软无力“相里若木倘若还活著,朕就杀了他。”
韩梦圭犹如听见晴天霹雳一般,呆望著景曦渺,景曦渺似笑非笑,但是那眼里,怒已极。气痛之下忽然又笑出来,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欢快意味的笑声让韩梦圭胆战心惊。
“皇上诛杀诛杀大臣,是要有理由的。”韩梦圭第一次结巴,“皇上,皇上的话是金科玉律,不能随意说,请皇上收回。”
“韩梦圭,咱们君臣也算是患难之交,从死人城逃出来的,你还用跟朕说官话吗”景曦渺幽深的眼睛直视著韩梦圭,韩梦圭低下了头,“皇上莫非这次是心死了”
景曦渺脸上的红色褪了下去,渐渐变得青白可怕,仿佛死去一般。“你知道不知道,太尉当初为什麽要反叛朝廷,杀了先皇定下来的继承人”
这个话题,太过恐怖,韩梦圭不敢接。景曦渺轻笑了一声,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出来,“因为相里若木十五岁的时候有个情人叫做紫菀,她是无福的人,偏偏被朕的父皇纳为妃子,结果,不过几年就被朕的父皇折磨死了,听说死的时候很是凄惨,是以相里若木忌恨终生。”
韩梦圭偷偷喘了一大口气,景曦渺拿起两份奏折掷到韩梦圭脚下,“你看看吧,看了就知道太尉在哪了。”
韩梦圭哆嗦著拿起奏折,吴鸣宇的第一份奏折发自相里若木决战获胜之後,本来军报应该比普通官员的折子快,正常那个时候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胜利,所以吴鸣宇这张奏折基本上是张贺喜折子,但是最後,吴鸣宇提到有一封女人的信给太尉,署名是──紫菀信中内容大抵是说,此女子受辱後死里逃生活了下来,无颜再见太尉,是以一直幽居京郊。但是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想在淹留之际见最後一面
“难道这个紫菀没有死”韩梦圭大惊失色,“天下哪有这麽巧的事,她就赶在这个时候病入膏肓。”
“她早就死了,”景曦渺冷笑,“不死的是太尉的心。像太尉那样的聪明人,是不会被别人欺骗的,他只会被自己的心蒙蔽。他没有见过紫菀的尸首,所以心中再悲痛也总存一线希望,希望紫菀并没有死,是啊,谁能相信自己鲜活的爱人说死就死了。”景曦渺笑了起来,笑得咳嗽,韩梦圭几乎不敢再看他,景曦渺摇摇头接著说,“能被人骗是因为自己从心里希望这样的事情存在著,所以人们都只能被自己骗而已。檀心也不过就是了解人心而已,朕竟有些佩服他了。”
韩梦圭打开第二张奏折,吴鸣宇的行文急促起来,太尉独自来到西源,吴鸣宇只好开城让他进来。韩梦圭呆呆地跪在原地,太尉竟然真的相信了,而且回来了,那不仅仅是而且是杀了景曦渺一样的事,那几乎就是对皇帝的背叛。他忽然挖空心思地想要为相里若木找一个借口,“皇上,按吴鸣宇的说法,太尉临走前把军队的临时管制权交给了吴鸣宇。他也有所怀疑,怕怕怕他受制於人,军队受人控制,危急皇上。”
“是啊,相里若木把军队还给了朕。”景曦渺接过了他的话,轻声地说“朕一直觉得对於太尉来说,朕远没有江山重要,可是江山跟一个小小紫菀比起来,又终究是那女子比较重要。他这一去,自知所以就把一切都还给了朕,军队,江山,都是朕的了,他就能不再亏欠朕倘或那女子真的活著,朕恐怕此生就再见不到太尉了。他会丢弃一切,丢弃朕,陪著那女子,哪怕那女子已经风华尽逝时日无多。可是,如果一样是见不到,朕真想亲手杀了他,把他埋在皇宫的庭院里,那样他就真的永远在朕的身边了,朕也就满足了。”韩梦圭毛骨悚然,看景曦渺,眼里无泪,沈静似水,却悲痛欲绝。他甚至在想,倘或像之前猜测的那样相里若木战死沙场,和现在这样比起来,哪一个结果能对皇上好一些。
韩梦圭现在明白了,相里若木被骗了回来,在那个并没有紫菀的京郊被李允之和檀心设下陷阱劫持之後软禁。他从昨夜的情况开始推想,即使是皇後也没法或者是不愿意毒死皇上,所以他们折中一下让皇後给皇上服下了合乎宫廷进药规制的安神药,又安排了一次不见得能成功的偷袭皇宫,那次偷袭不重要,重要的是声势和民间的流言。然後今日他们必然要在城里和城外军中散播皇上昨夜已经在宫变中被杀的传闻。按照他们的计划,皇上无法起身,京城必然大乱,连百官都会乱起来,然後连被他们劫持在军中的相里若木都会相信皇上真的死了,在那种条件下,李允之再给相里若木黄袍加身,相里若木一点其他的选择都没有了。李允之不是第一次想要这麽做了,但是檀心绝不会到此为止,他用李允之来利用相里若木,然後在利用李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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