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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装山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君子在野
沈培楠听得心里发暖,抓着他的手放在腿上揉捻,一根一根捏他的手指,一直把青荷的手心揉出了潮汗,把皮箱往旁边一推,自己倚着床头,屈起一条腿,解开皮带,拉着他的手伸进去抚摸,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道:“小雀儿就是听话,时间还早,让我疼疼你。”
说罢把他往下一拉,就势吻在了一起,亲到如胶似漆时都上了火,莫青荷熟知沈培楠的喜好,用嘴伺候了他一次,自己也舒舒服服地泄在他手里,两人清理干净,合衣抱着睡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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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培楠乘坐的火车夜晚九点才开,莫青荷一觉醒来,见还不到下午两点,便叫了家里的汽车送他去学校“请假”。老刘绞了个手巾把子给他擦脸,莫青荷睡得头脑发沉,坐在床边,把温热的毛巾捂在脖子里,偏着头看沈培楠的睡相。
极硬朗的一张脸,五官轮廓分明,两道剑眉紧紧蹙着,衬衫从军装外套里翻出来,散着最上方的几颗纽扣,依稀能看见精壮胸膛上印着的紫红痕迹,是刚才自己情难自制时的杰作。不由想起刚认识他,挨了一枪住院时的场景,那时他守在病床边,也是这样子睡着,神态像一头困倦的豹子。
莫青荷觉得好笑,心说那时恨透了他这汉奸头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两人竟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又想到莫柳初,手腕一抖,湿漉漉的毛巾被攥出了水,沿着脖颈一路流到胸口。
他对莫柳初既信任又崇拜,却绝不是如今对沈培楠的感情,若今日是师兄被组织调离北平,他大约只会紧紧与他握手,给予他为信仰而战的勇气,却绝不会用现在的心情与他送别。
莫青荷低头亲了亲沈培楠的脸,解开他的衬衫,用毛巾擦拭他的胸膛,沈培楠醒不全,四仰八叉的摊开手脚任他摆弄。铜架子床和镂雪纱帐幔围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空间,他们曾在这里吵过打过,激烈的一次次做|爱,初秋的天气有些闷热,莫青荷把手巾放到一边,凑到他耳畔道:“沈哥,我爱你。”
沈培楠皱了皱眉头,闭着眼睛摸索到他的手,放在胸口使劲捏了一捏,颇为不屑的骂道:“回趟老家,又不是赶去出殡,少他妈给老子依依不舍的发骚。”
又补了一句:小兔崽子。
这两句骂得含含糊糊,没什么杀伤力,却没有了先前知道莫青荷心意时的反感,若仔细听还藏着几分爱昵。
莫青荷愣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眼睛里的忧郁又变回原先纯真而倔强的神采,等嘱咐了一句你睡,我去趟学堂,接着翻身下床,换了一身朴素的白竹布衫子,吩咐老刘过来伺候,自己斜背着书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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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林肯轿车停在北大园门口,莫青荷道了句谢,让汽车夫在门外等他,三步并作两步往李沫生的宿舍跑,到了却发现每间学生宿舍几乎都空无一人,打听了半天才得知他去了党部办公室。莫青荷平时为了谨慎,一向不会在办公室亲自露面,今天情况紧急,掉头就奔了出去,等到了地方,先听李沫生说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上次被莫青荷放走的叛徒江山被运进太行山区,死前吐露了不少国民党官员与日本人私下往来、置国民大义于不顾,一味清缴共|匪的情报,组织上下大为愤慨,现在同志们已经与东北的张将军接头,准备两党结盟,共同抗日。而全国学生都大受鼓舞,正准备用罢课游行的方式给国民政府施加压力。
李沫生讲得神采飞扬,莫青荷听得热血沸腾,一间灰尘扑扑的屋子里,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眼睛里闪着信仰的光芒。
但等莫青荷把沈培楠要南下的事情一说,李沫生立刻变了脸色,一边忙忙碌碌的摇电话,一边抓着脑袋,把他的工作能力数落了一通。
不多时领来了新的任务,对莫青荷一转述,他立刻傻了眼。
原来沈培楠的家境不仅像他轻描淡写叙述中的资本家富户,而是与全国政治金融都有所关联的庞大家族,这也是他为何年纪轻轻就一路升迁,能够越级与汪主席交好,敢对司令官甩脸色,连放跑江山这种关系党国的大事都没有被处罚的原因。
他的父亲在清末就与孙文大元帅相识,当孙文东渡日本时,沈家曾聚集一干资本家友人和华侨为革命出钱出力,数十年来投资棉纱、印染和公债生意,积攒了相当丰厚的家资,一直暗中支持党国,可谓虽不在党内记名,却实打实是开国元老。近些年见国民政府内部派系纷争严重,东边的大日本国虎视眈眈,膝下儿女又都已经自立,一怒之下携友去欧洲周游不问世事。
沈培楠的大哥沈立松早年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毕业,为人头脑精明,野心勃勃,是目前国内颇有名气的银行家之一,据说与党内高层关系匪浅,大家庭的财政也基本由他维持;二哥沈疏竹却与他完全相反,为人自诩清净淡泊,只爱与文人诗人和一干大学教授往来,写得一手好情诗;沈培楠排行老三,在军界的地位蒸蒸日上;而小妹去年刚从法国留学毕业,她与莫青荷差不多年纪,正准备进入社交场。
而引起组织注意的,却正是这个年轻的沈家小妹沈飘萍。
据李沫生说,沈家上下都倾向于国民党,这个小妹却很亲共,在法国时就与共产国际的同志有过往来,回国后更时常在与友人攀谈时提起对蒋介石的不满,言谈举止非常支持抗日救国,又曾以私人名义捐助中|共组织。
她年纪虽轻,但背后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家庭撑腰,交往人士都为军政要人的太太或女儿,如果能把她争取过来,一定能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她回国后的第一年,组织曾派人打入沈家内部试探她的意图,却由于沈培楠无意间的干涉,没有成功。
如今沈培楠回家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李沫生讲得唾沫横飞,说到这里,一手按着桌上的书册,一手在胸前画了个圈,大手一挥对莫青荷下了命令:
无论如何,这一趟要跟沈培楠回去,结识沈家小妹,如果她有加入组织的意愿,组织会马上创造机会,派人与她接头。
莫青荷听得眉头紧蹙,打断他道:“这个计划太冒险,万一试探不成,我的身份很可能暴露,到时现在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全都不复存在,就连咱们也会有危险。”
李沫生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手里握着一把蒲扇边走边摇,在屋里连转了几圈,因为天气热,他黝黑的皮肤亮的像抹了油,思忖了一番莫青荷的话,摇头道:“不,不,你不需要告知她你的身份,你要去的地方是沈飘萍的家,一个人的秘密是无法在家人面前隐藏的,只需要留心观察,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莫青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说我与沈培楠朝夕相处,可依然隐藏的很好。但他从小没有家人,所以并不十分清楚,隐瞒恋人只需要对方的爱意和信任,但隐瞒从小一起生活的父母兄弟和无处不在的下人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回味着李沫生的话,突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抬头问道:“你说组织曾派人进过沈家?像我接近沈培楠一样接近一个没出阁的女孩?”
李沫生立刻露出警惕的神色,但他为人憨厚,抓了抓头皮道:“不是,这倒不是的。”
莫青荷见他为难,知道是组织的秘密,就不问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门缝里先露出一角蓝纺布袍子,接着一个清瘦的人影闪身进来,正是莫柳初。
莫青荷因为这些天沈培楠心情不好,一直在家没敢出门,算下来已经许久没见过师兄了,这时见面就格外亲切,欢欢喜喜的拉着莫柳初的手,拖了一张凳子让他坐下,两手按着他的肩膀,把最近的生活和打算想办法跟随沈培楠南下的事情说给他听。
出乎意料的是,莫柳初并没有像原先听闻师弟与沈培楠的感情时表现的一样愠怒,反而很平静,等莫青荷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淡淡道:“他家里家大业大,你去了,不要怕被欺负。”
莫青荷眼神坚定,往后退了两步,使劲往书桌一撑,晃荡着两条腿坐在桌上,非常有朝气的摇了摇手,道:“欺负就欺负吧,我在他那里受的欺负还少么,说不定他在家里有人管着反而收敛许多,再说这一趟他母亲病重,全家一定都忙着,怎么会有空闲顾及我……”
话还没说完,莫青荷望着师兄,忽然住了嘴。
多日不见,莫柳初好像生了一场病,本来颀长的身段显得更瘦,两肩衣服架子似的往外撑着,蓝布衣裳飘飘忽忽,面容失了血色,蒙着一层灰雾,鼻尖和眼角却红彤彤的。自己说话时,师兄的眼神也不同于以往的严厉,似乎不愿意直视自己,神情有些迷离,时不时打个哈欠,好像昨夜没有睡饱。
莫青荷打量着师兄,从桌上又溜了下来,奇怪道:“柳初,你最近伤风吗?”
莫柳初闻声一颤,仍旧掏出手绢揩了揩鼻子,沉默着点头。
莫青荷走过去想摸他的额头,柳初却有些反感的转脸躲开他的手,道:“我来时瞧见你家的汽车等在门口,姓沈的今夜要用汽车,你不要耽误他的事。”
莫青荷感到师兄不太对劲,但他现在认清了自己对他并没有兄弟以外的心思,就不太敢逗引他,连从前会搂着脖子在他脸上亲一口的亲昵也没了,冲两人点了点头,从李沫生那里接过两本做幌子用的经济学书籍放进书包,带上门走了。
正当莫青荷坐上汽车,满心苦恼的盘算怎样让沈培楠答应带自己同往时,莫柳初和李沫生两人为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往一条走廊相反的两个方向走去。
李沫生读书的成绩非常好,这次秘密的会晤结束后,他把书往腋下一夹,直接去了圆明园,坐在一块倒塌的柱子上,借着午后的阳光温书。莫柳初出了校门,叫了一辆黄包车,去的地方却不是他居住的小四合院,而是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条隐秘的胡同,一路颠簸着到达目的地时,他已经止不住打冷颤,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了起来。
黄包车夫在胡同深处一座破败的小楼前停下了。
这里正是当初那个易容刺杀藤原与川田的主谋——赵老五的故居。
莫柳初打发了车夫,往破旧的门板使劲扣了两下,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黑暗中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门外的光线映出他身上深色和服的图样。看见门口神色痛苦的莫柳初,这人竟作出一副等待多时了的表情,深深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十分蹩脚的中文:“请进来。”
门扇彻底打开,站在莫柳初面前的是一个早该在一个月前就死在老五手中的人——藤原的私人护卫,水谷玖一。
门板又咣当一声关上了,小屋的隔音不好,若有人贴着门仔细倾听,可以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串串飞快的日语,还有一名翻译战战兢兢的说话声。
“太君需要军事情报,不是什么老母病重回家探视……”
“太君说,要是再带不来有用的消息,你就等着给那个不男不女的兔子收尸吧,下次的药也不要来拿了……”
就算白天也幽深昏暗的破屋里,传来一阵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夹杂着不知是谁含混而痛苦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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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荷从国立北京大学出来,乘着汽车往回赶时其实时间还早,却没有想到刚走了没多久,就被一场浩浩荡荡的抗日学生游行给拦在了半路,汽车夫急的边擦汗边嘟嘟按喇叭,一个劲回头问青荷:“少爷,你也是学生,能不能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师座还等着呢。”
莫青荷扒着汽车窗户,看着乱哄哄的游行队伍和沿着车窗飘洒下来的传单,第一次没有被他们的热血所感染,反倒像个大人物一样充满了对这帮青年稚嫩行径的不认同,忍不住一拳砸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往后一躺,无可奈何道:“等一会儿来了巡警就更走不动了,退回去绕远路吧。”
然而话音刚落,后面不远处的小胡同里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大批举着小旗的爱国学生,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莫青荷与汽车夫面面相觑,都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学生越聚越多,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
莫青荷坐在汽车里,想到刚才学生宿舍无人的景象和李沫生说起的游行,不由敲着脑袋大骂自己愚蠢。在原地又等了一个多钟头,他反倒平静下来了,车窗外到处都是喊口号的学生和穿着黑制服赶来维持秩序的巡警,莫青荷从书包里掏出李沫生给的经济学书籍,打开放在膝上,一页页的翻。
翻一会儿,感觉内容晦涩难懂,就抬头看一看游行队伍,发一会儿呆儿,接着低头继续读书。
他忽然觉得好笑,心想若放在半年之前,若自己有机会穿着跟这些北平学生一样的学生装,走在同一条队伍里,他一定会快乐的透不过气,然而现在,他在刀刃上走过一回,在经历了种种生死存亡与民族大义的抉择后,这种一时半刻的激情已经完全不能撼动他。
莫青荷掸了掸布衫上的灰尘,掏出一只自来水笔,将书里不懂的名词抄写在本子上,等着回去问沈培楠。
下午的太阳把林肯轿车烘的能烤熟柿子,汽车夫热得满头大汗,回头又问莫青荷:“少爷,怎么办?”
莫青荷不爱听他唠叨,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很安闲的翘着二郎腿,道:“等。”
说完窗外忽然走过一位看起来级别比较高的巡警,莫青荷摇下车窗,从沈培楠的雪茄箱里抽出一支上好的古巴雪茄递给他,拿腔拿调的翘着兰花指,眼珠子斜斜的一滚,媚态十足的搭腔:“劳驾您,我是沈师长的朋友,北平巡警署的戴署长常来我们家打牌,现在师座有事赶着用汽车,有没有办法让我们立刻赶回去?”
四九城稍微关注时事的人都知道沈培楠宠着名伶莫青荷,这人一看见青荷,虽然他今日穿的朴素,但翘着那副兔儿爷的做派就猜到了他是谁,立即点头哈腰的献殷勤。
不多时,竟然真的抽调来数十名黑衣巡警,齐整整的在车前两排列队,一路鸣枪开道,莫青荷坐在汽车里,叹道若是师兄知道自己学得如此官僚做派,不知会不会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汽车赶回周公馆时天已经擦黑,赶来迎接的老刘看见莫青荷,急的直拍大腿,说师座半个钟头前已经调了几辆军用吉普去了前门车站,莫青荷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当机立断吩咐汽车夫在门口等候,拉着老刘冲进洋楼,把几件体面衣裳和随身用品收拾成两只皮箱,又飞似的冲回汽车,一路按着喇叭,朝前门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久等了,《桃夭》的坑填完,戏装恢复更新
好久没写,先找找感觉
小莫啊,你马上要成长到一个人挑大梁了,亲妈对不住你
盗文的请最少隔三章,大家互相谅解,否则作者君会非常狂暴





戏装山河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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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前门车站前的小广场上到处是纷乱的脚,身着长袍的人们提着皮箱,眼神木然的等待火车进站的汽笛声。
说起这座火车站的历史,恐怕比莫青荷的年纪还要大出十岁,十多年前这里曾是老北京最繁华的商贾中心,一座座茶馆,药铺,烟铺,戏园,洋行和饭馆鳞次栉比,家家挂着黧黑而油腻的大匾,门口的老槐树,小胡同儿,红灯笼,小姐太太们乘坐黄包车来来去去,大烟鬼坐在路边乞讨,车铃和撇着京腔的吆喝声响成一片。
相比四周纯中国式的拥挤,广场中间这座由英国设计师建造的欧式车站则显得蠢笨而突兀。莫青荷记得与师兄弟们还没出师时,一大帮小子剃了青青的秃瓢,被师父赶到大户人家唱堂会,经过前门大街,总要驻足一会儿来嘲笑这座怪里怪气的房子。那时杭云央还在班子里,怯生生的扯着青荷的衣角,闻着全聚德飘出的烤鸭香气,馋的满嘴流涎。
后来华北局势动荡,这里就日渐萧条了,曾经的茶馆改成露天大茶棚,招待一些讨生活的穷苦人,除了几座雷打不动的老字号,大部分商铺都早早关门大吉,反倒是洋车站生生不息。
莫青荷隔窗向外张望,心想这前门车站倒像极了今日的中国,穷苦百姓大字不识,一天到晚吃不饱饭,上流社会却纸醉金迷,整日鼓吹“洋”的,“自来”的,“新派”的。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连京城老少爷们痴迷的京戏,都要被挤没了地方。
汽车在马路边停下,一主一仆下了车,汽车夫拎着两只棕色皮箱跟在莫青荷身后,一边快步行走,一边朝四处张望,企图在纷乱的人群里寻找沈培楠的身影。
有戏迷认出了他,隔得老远就高声叫喊莫老板,还有人挤到跟前,掏出他的相片讨要签名。
莫青荷接过来一看,相片是人工上的色,嘴唇鲜红,皮肤发青,背景是黑白的,人却穿着宝蓝缎子马褂,像死了多年。莫青荷抽出自来水笔,随手涂了个“荷”字,却又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仿佛是屁精兔儿爷之类的议论。
汽车夫充当保镖一类的角色,挥着手往后赶人,莫青荷一抬头,却看见车站前簇拥的人群中有几个穿橄榄绿军装的身影,心里一急,把相片扔给那路人,拽着汽车夫就往前赶。
离得近了,果然是沈培楠,身旁站着那个第一次在戏班子见面就被莫青荷唬了一大跳的副官小顾,正拎着皮箱左顾右盼。
老远看见莫青荷,毛毛躁躁的先喊起来:“来了,来了!”
莫青荷受到鼓舞,咧开嘴一路小跑着拨开人群,雀儿似的奔进了沈培楠怀里,喜滋滋的一个劲儿盯着他瞧。沈培楠明明等的心急,好容易等他出现,却马上阴沉了脸色,粗声道:“你还知道来,我当我前脚刚走,后脚你就等不及跑哪儿偷男人了。”
说完忽然看见提着皮箱的汽车夫,又转头打量青荷,只见他穿的不是下午出门时的白竹布长衫,而是换了一件漂亮的哗叽西装,衬衫领子浆的十分挺括,油头粉面的活像个留洋归来的少爷,不由哑然失笑:“莫老板这是准备出远门?是去做生意?”
莫青荷示意汽车夫把手提箱交给随行的一名副官,将手架在沈培楠的左臂,陪着他往月台走,笑嘻嘻的仰起脸道:“不做生意,来偷男人。”
沈培楠一下子停住脚步,莫青荷见他不像想要应允的样子,瞥了一眼四周,低声央求道:“我是一天也离不了你的,带着我吧。”
沈培楠转过头不搭理他,一直紧抿着的嘴唇却不由自主的扬起一道弧度,偷偷笑得够了,抬手往他脑门使劲一推,冷着脸道:“跟就跟着吧,家里规矩大,我顾不上你的时候可别哭。”
火车一如既往的又闷又热,饶是单独包了车厢,前几个钟头仍是坐不安稳,等入了夜,气温渐渐降低,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这才透过一口气。
路上行了接近一天一夜,坐得人简直要屁股生疮,莫青荷倒不觉得难熬,他平时虽然跟沈培楠住在一处,但睡得是不同卧房,他白天上课,沈培楠有公务在身,闲暇时一起应酬家里流水似的麻将局,熬到后半夜还可能与一大帮衣着光鲜的摩登男女转战戏院或跳舞场,因此周公馆在外人眼里是夜夜笙歌的快活,两位主人却连单独交谈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火车上的漫长时光被利用的非常彻底,借着第一次出远门的兴奋,莫青荷扑腾的像一条活鱼,一会儿讲他在学堂新听来的学问,一会儿歪着脑袋请教问题,一直聒噪到沈培楠把他拖过来按在腿上,朝他的屁股狠狠招呼了几巴掌才罢休。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到达杭州。
莫青荷从没来过南方,他对苏杭的印象全部来自沈培楠对家乡的几句形容和杭云央撒娇似的抱怨,此番亲身来了,倒没觉得街市和路人有多么时髦,第一个感觉就是湿,大约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到处都湿漉漉潮乎乎的,树叶反射着水光,脸上仿佛蒙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子,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空气十分洁净凉爽,不像北平,到处弥漫着一股饭食发馊的怪味。
莫青荷一见了外人,立刻没了与沈培楠单独相处时的活泼,清隽文气的样子很像一名刚毕业的青年,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若不是知道底细的人,很难看出两人的隐秘关系。
一行人刚走出车站,照例呼啦啦围上一大群穿白布褂子的黄包车夫,用当地话争抢生意,好容易摆脱了他们的包围,立刻看见了沈家前来迎接的汽车。
说是立刻,实在因为沈家的排场太不容人忽视,明明只接沈培楠一人,却来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黑色汽车,一名管家打扮的老人身着藏青驼绒长袍和珠灰缎子马褂,正站在路旁等候。
这人大约六十岁年纪,戴着瓜皮帽,脑后垂着一条花白而稀疏的辫子。远远瞧见沈培楠的身影,忙不迭的上前迎接,又回头打手势,三辆轿车的车门一同打开,有趣的是,老人如此守旧,汽车夫却全都是最新派的年轻人,一个个身着西装,乍一看非常气派。
老人走到沈培楠跟前,弓腰行了个礼,却不说话,搓着两只树皮似的手,把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仿佛不敢相信,抓住沈培楠的一只手反复摩挲,来回看了几趟,一双老眼就泛起了水光。
“三少爷,真是您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喉头就带了哽咽的意味。
沈培楠摘下白手套,亲切地拍了拍老人的干枯的手背,叫了句赵叔,又对莫青荷介绍说这是管家,在家做了四十多年,从小看着沈家兄妹长大的。
老人抽噎了半晌,犹在絮絮叨叨:“太太说我身子骨不行,不让我来,这要是不来,能第一个看见三少爷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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