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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装山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君子在野
认贼作兄的想法在心头一滚,莫青荷立刻自责起来,他收拢了心思,专心致志盯着天花板发呆。
就这么养着伤,做着戏,再加医院流出去的小道消息,报纸总算刊登了一丁点正面新闻,说沈培楠在外面玩归玩,对莫青荷这好了没两天的旧爱还算有情有义。
莫青荷却担忧起来,他晓得对于他的任务来说,沈培楠把他当情人,当婊|子玩物,甚至当泄欲工具都比现在好,他俩要是真做了朋友兄弟,自己就再近不了他的身,也拿不到任何有用情报了。
他心慌,于是更加柔媚,病势刚好一点,攒了些力气就小猫似的缠着将军撒娇,他见沈培楠不爱回家,大胆提议让他带跳舞场新认识的小戏子来医院过夜,斜着眼波道:“我这身子没法直接伺候将军,跟别人一起帮您去去火还是行的。”
说罢把手往沈培楠腿间摸去,沈培楠愣了一瞬,拨开他的手,不疼不痒道:“我若真看中谁大可以为他置办产业,再不济也是去旅店,何必在这里荒唐。”
莫青荷茫然的睁大眼睛,脱口而出:“将军这是不要我了?”
沈培楠用鼻尖在青荷脖颈处转了一圈,淡淡道:“好好歇着吧,就你浑身这股混着汗酸的膏药味,脱光了我都硬不起来。”
然后解开伤员服的扣子看莫青荷胸口的弹痕,铜钱大的疤,已经结了血痂长出新肉,印在白皙的胸膛上,像被盖了个邮戳。
沈培楠极轻地亲了亲那伤口,替他合拢衣裳,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莫青荷望着他的背影暗暗骂娘,他不知道沈培楠是心疼他,只以为自己原本被他嫌弃不干净,现在又添了伤,连伺候人的本事都没了,就彻底遭到了厌弃。
做一行有一行的傲气,莫青荷这么一只心怀不轨的金丝雀儿,先前拼计谋输给沈培楠一局,赔了半条命,现在拼宠爱,又输给外面陪沈培楠作乐的小戏子,他从风光无限的第一名伶成了过气佳人,越挫败越不服气,绞尽脑汁盘算怎么把局面扳回来。
他年轻不服输,就这么跟沈培楠杠上了,莫青荷抓着窗边的白纱帐子,眼看着楼下沈培楠与一名穿苏格兰格子呢衬衫的漂亮男孩上了汽车,咬牙道总有一天让你这榨取劳动人民血汗的汉奸头子折在我手里,你才晓得爷们的厉害。





戏装山河 13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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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到了六月,石榴花如火如荼,莫青荷终于能自由下床走动了。
最后一次检查时他乖乖坐在病床上,三个月没见太阳让他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眼珠更加黑亮,两只细瘦的手撩着衣裳,不声不响的样子像个文静学生。
英国医生把听诊器放在莫青荷胸口,仔细听了一遍,摘下口罩道:“恭喜康复,莫老板可以出院了,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身体,不要靠近军人的枪。”
莫青荷回头望着沈培楠,咧开嘴笑了。
沈培楠陷在沙发里看报纸,一则消息将他描述成战场上的钢刀,政治上的骑墙派,生活里十成十的享乐主义者,他面无表情的读完,把报纸卷起来,对莫青荷道:“收拾东西回家吧。”
莫青荷往下卷衣服,闻言便紧张起来:“是回我的四合院,还是回将军那儿?”
沈培楠抬起眼睛:“你先跟着我,明天让你见一个人。”
他不理会莫青荷的追问,从老刘手里接过支票本子,签了一张大数额的付给大夫,随后一扬手,等在一旁的小兵们开始七手八脚收拾东西,用箱子打包往汽车上搬,不多时病房空了出来,干净的像他们来时一样。
莫青荷坐着吉普车,扒着车窗往外瞧,窗外是穿长袍的路人,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拉洋片和演猴戏的摊子,久违的老北京味儿让他兴奋不已,然而也不由忐忑,他害怕沈培楠模棱两可的态度,担心组织对他错传情报的处罚,更不知道沈培楠让他见的人是谁。
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医院里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了。莫青荷握紧拳头,用余光瞥了一眼沈培楠,心想失败让人成长,他不能气馁,更不能放弃,他要更加冷静地投入战斗,直到取得沈培楠通日的证据,让汪沈两名汉奸头子在全国人面前认罪伏法为止。
这么一想,他的唇边便浮上一丝笑纹。
回家当天,莫青荷好好洗了个澡,请最有名的理发匠上门替他理发刮脸,精心打扮一番,他天生底子好,大病一场并没有影响他的漂亮,倒是因为清减了斤两,脸上轮廓愈加明显,一双眼睛也更加清亮了。
收拾停当,他换了一身淡青的软料衣服,中指套着一枚硕大的火油钻戒指,被老刘带着进了沈培楠的卧室。
出乎莫青荷的意料,沈培楠的房间不像卧室,反而更像书房,四壁都摆着书架,靠窗一张描金白漆桌子,上面胡乱摊着好些电影杂志,沈培楠穿着件日式睡袍,倚在床头专注地读一本烫金封皮的外文书,床头摆着一只台灯,橙黄光线在他的鼻翼侧面扫出淡淡的影子。
房门大开着,但老刘还是轻轻敲了敲,沈培楠抬起头,与门口的莫青荷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莫青荷因为好奇而忘了害怕,走上前搭讪道:“你也会读书?”
沈培楠觉得好笑:“我不能读书么?还是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棒,大字不识的霸王头子?”
他放下那本烫金封皮的硬壳书,搂过莫青荷的身子,在他的颈窝处嗅了嗅,道:“这时闻着才不像棵烂咸菜。”说罢把他推远了点,上下打量一番,“瘦了,不过比先前还好看了些。”
莫青荷替他捶腿,又捏了一会肩膀,感觉沈培楠的手开始不老实了,就一件件脱去衣服钻进被子里,两具身子相互贴着,沈培楠高大结实,臂膀一搂能把莫青荷罩个严严实实。
窗外传来夏夜的蛙鸣虫叫,空气湿漉漉潮乎乎的,莫青荷被他健硕的身子压在下面,感觉透不上来气,一晃神,他自己也被热汗浸得潮湿起来。
沈培楠一点多余动作没有,往莫青荷里面涂了些温热的油,让他自己用手指扩张一会,感觉差不多了便分开他的腿直直顶入,他摆弄身下的白净身子像摆弄一个娃娃。
这次有了润滑,莫青荷不怎么疼,因为进来的太贸然也不感觉十分舒服,脑子很清醒,他想着沈培楠在医院讲故事时的神情像大哥,严肃中透出一丝温情,像看亲弟弟撒娇似的。
一想到大哥,又联想到师兄,莫青荷喘了口气,脑子里浮现出柳初穿着蓝布长衫,披了一身阳光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硬了。
他一面忍着下面那巨大的东西出出进进的不适,一面皱着眉头想,他和柳初好了那么多年也没干过一回,就只是想,他想,柳初也想,忍不住了就互相摸一摸亲一亲,没进过。
他们都知道这份感情干净,看惯了世上的鄙陋面孔,就舍不得把情|欲带进戏里,戏中眉来眼去的夫妻真要是上了床,那感情就伤了,唱出来情爱也成了下等。他见过好些孩子破了身就把戏唱垮了,他不行,他爱戏,不能让肉|欲玷污了心里那块干净地方,也不能玷污了柳初师兄。
凭着这份思念,他的戏才尤其的纯粹深情,老少爷们说听他的戏就像做了一场梦,逗乐时能哈哈的笑,感人处能使劲的哭。
沈培楠顾不上他,他使出了一身蛮劲狠干,像八百年没沾腥憋坏了似的,恨不得把莫青荷压死在身子底下,换姿势时他看见那根翘起来的粉嫩物事,哑着嗓子问他:“被|干出滋味来了?”
莫青荷还魂游天外,冷不丁被这么一问,红着脸点了点头,应道:“今天不知怎的格外舒服,将军你摸摸它。”
沈培楠应付着揉了两下便放开手,让莫青荷侧卧了,将一条腿架在自己肩上,又霸道的动起来,一面喘一面说:“里面紧的很,进去了哪还顾得上你前面那东西,你自己玩一玩罢。”
莫青荷真听话的抚摸了一会,终究觉得不自在,就放开了。对他来说做这档子事是公务,说不上有多不情愿,但也没享受过,他用两只青白的手抓着床单,看着沈培楠恣意的表情和脸上摇曳的灯影,心里一臊,下面就软了。
沈培楠像吃药了似的,整整折腾了他大半夜,休息一阵要一次,有一回持续了一个多钟头,莫青荷不知道他哪来的劲头,跟着嗯嗯啊啊的叫哑了嗓子,他其实困得睁不开眼,迷糊着想一会儿柳初,想一会儿师父和云央,想小时候学戏的大院子和送他来的娘,在幻影里颠三倒四混了一夜。
沈培楠出了一身热汗,把莫青荷的大腿和小腹溅的满是精斑才尽了兴,身下的人懒洋洋地趴着,那张承受了半宿欢爱的小嘴一时合不拢,流出粘稠的白液。他欣赏着眼前的美景,觉得那暖湿的洞穴是片瑶池,将他这三个月里胡混的脏都洗涤干净了。
他在疲倦中生出一种幻觉来,梦到打完了仗,不再被探子盯梢,也不再在血与火里挣扎,有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做他的小婆娘,白天冲他弯着眼睛笑,晚上拽着他的袖子说想要,新居敞亮,世界光明,他有了归宿,沈培楠把下巴搁在青荷肩上,噙着一点笑,睡着了。
莫青荷想着疼爱自己的师兄和承诺带他过年的娘,也睡了过去。
莫青荷这一觉睡到自然醒,太阳已经老高了,沈培楠不见踪影,床边的小台子上放着一盏炖的软烂的绿豆羹和几块燕窝糕,另外附了个描牡丹的红漆小盒子,装着新鲜的冰块。
他舀了一小勺尝了尝,觉得够软糯,就是太甜,耐不住肚子饿的直叫,便端起碗稀里呼噜喝完了,又拣了一大块冰喀拉喀拉咬碎了祛暑气,洗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浑身骨头都舒畅了。
收拾完肚子和脸面,莫青荷对着镜子呼吸吐纳,努力练习抛媚眼,感觉自己差不多进入状态,换了套簇新的软葛单衫下了楼。
客厅摆出了迎客的架势,房间被打扫的窗明几净,金嫂正归置碗碟,把整套高档的白瓷餐具拆开了往桌上摆,阳光一照,杯盘刀叉都亮晶晶的。
沈培楠倚着沙发办公,身边放着扎得整整齐齐的信件和电报,他读的很认真,蹙着眉头,边看边往信纸上写几行字。
莫青荷虽然恨他怕他,但在医院的几个月也与他厮混熟了,并不打招呼,随手把信件拨拉到一边,腾出个能坐人的位置,猫儿似的往他身上滚。
沈培楠不搭理他,自顾自看信。
莫青荷翻了个身,手托下巴含笑道:“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先前有空不做,回了家又赶着忙活,必定是南京的哪家少爷思念将军了。”
沈培楠兴致不高,盯着手里的稿纸,淡淡道:“公事。”
莫青荷不气馁,他自诩病愈后恢复了魅力,摇身一变又做上了戏:“昨夜将军可没睡几个钟头,这么早起来累不累?”
沈培楠这才扫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道:“做出那副贱样装给谁看,心里不痛快就直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莫青荷一听便嗤笑道:“心里不自在不要紧,下面那处受用就行,将军听听这一晚上我把嗓子喊成什么样了,要是再折腾一次,戏园子老板准要来找将军算账。”
“将军昨夜那可真是……”莫青荷把手放到嘴边,做出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声音却一点没低,见沈培楠尴尬,他一下子住了嘴,轻巧地跳起来抢他手里的信,趁机偷瞄纸上的内容。
还没等看清一行行蓝墨水字都讲了什么,沈培楠一把将信纸抢了回来塞进信封,皱眉道:“当着人少胡言乱语,给我放尊重些。”
青河笑的更厉害了,他就势枕着沈培楠的大腿,抬手往他脸上摸:“这是怎么了?我这在下面的都不在意,你怎么倒假正经起来?”
“滚蛋,一大清早发疯,你今天是吃错药了么。”沈培楠被他惹的心里发烦,忍无可忍地提高了嗓门,“你家来人了,赶紧把衣裳收拾干净了见客。”
“我家?我但凡有个兄弟叔嫂倒好了,还能让将军接济一二,谋个差事。”莫青荷没当真,兀自没脸没皮地嘻笑玩闹,不想刚说完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口衣帽间的方向传来。
“青荷!”
莫青荷闻声猛地转过头,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大厅洒了一地煦暖的阳光,一名穿蓝纺绸长衫,身段颀长的青年男子站在中央,惊讶地望着躺在沈培楠怀里的莫青荷。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青年的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即转变成失了血色的苍白,唯一的一点红在耳朵尖上,背光的耳朵尖,薄薄的,红彤彤的,一碰就要烫了手。
莫青荷不能控制的颤抖,连张了几次嘴,艰难的唤出一句:“师兄。”
到访的客人正是莫柳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v.a.dracula童鞋的地雷!
最近大家要开学了吧,好好学习呦~




戏装山河 14柳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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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荷怎么都没有想到,沈培楠会把莫柳初当客人请到家里,更没想到自己全力讨他欢心的话被在衣帽间的师兄听了去,莫青荷慢慢从沈培楠怀里坐直,恨不得时间倒退回去重来一遍。
但没机会了,隔着阔朗气派的大厅和一块块方正的榉木地板,他和莫柳初两相对望,都白着脸说不出话。
三个月没见,莫柳初还是老样子,容长脸,身段高挑,眼角往上挑着一点,很白皙英气的模样。穿着最普通的纺绸衫子,领口被汗浸湿了一片,头发剃得很短,大约因为天气热,他的额角一直往下滴汗,抬着细长的眼睛朝莫青荷发怔。
莫青荷的脑子一阵阵轰鸣,好不容易从乱麻中抽出一个线头,是对自己行为的羞愧,又抽出一根,是对沈培楠的恨。他的脸发起烧来,仿佛他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任务,而是通奸被抓了包,自尊心被摧毁的一塌糊涂。
他的屁股在沙发里挪了两下,绞着手,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师兄你怎么来了,脚伤可好些了?”
莫柳初站在原地,他的声音很干净,像白生生的冬笋片,客气道:“还有些瘸,已经不碍事了。”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受伤住院,写信给府上要求探望,今天一早沈师长便派汽车把我接来了。”
“噢,将军做事是很周全的。”莫青荷张着嘴,他听到自己这么说,他觉得很蠢,想必自己的表情也很蠢,他想把自己缩小了,化进周遭的空气里去,只要别让莫柳初看见,只要能免了这一场劫难。
莫柳初没回答,犹豫,怀疑,心疼,愤怒,挣扎等情绪在他眼里依次闪了一遍,又生生被压了下去,他按老礼拱手朝沈培楠做了个揖,恭敬道:“沈将军好。”
他一躬身一低头,莫青荷像被一根淬过火的针扎了,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沈培楠很清楚他和自己身份的差别,并没有起身迎接,只是略略往旁边的单人沙发做了个手势,道:“莫先生来了,请坐罢。”
他从烟盒子里抽出两根烟,自己一支,另一支让了莫柳初,莫柳初说不会,他便没再劝,凑到青荷旁边让他点烟,缓缓吸了一口。
“先前莫先生要求探望,我没又同意,一是小莫的伤需要静养,你们两位交情匪浅,先生特意赶来说不了两句话就走,这实在不像;二是医院吃食太差,怕怠慢了先生,不如在家正经见了,我也好好请一请先生。”
沈培楠招呼金嫂沏了一壶龙井,往烟灰缸弹了两下烟灰,饶有兴趣地打量莫柳初:“小莫这孩子我实在喜欢,先生自然也是我家贵客,早上天津来了条鲜鲥鱼,我叫厨子蒸上,再让全聚德送两只鸭子,都怪小莫淘气拿了我的枪去玩,连累我天天在医院守着他吃面条,今天可托赖先生开个荤。”
莫青荷瞧着沈培楠,他很少说这么多话,似乎兴致格外好,青荷却不能放心,他怀疑沈培楠在借机试探,自己和柳初演好这一出,是他卖了个人情,要是演砸了,莫青荷一咬嘴唇,他根本不敢想。
心思一转,莫青荷把委屈都压了下去,笑嘻嘻地抢过沈培楠手里的烟掐灭了,责备他:“你少吸两支吧,弄一身烟味看我还让不让你碰。”
沈培楠把手绕到莫青荷身后揽他的腰,青荷扭着身段躲他,又被捉住了手,沈培楠的掌心宽而粗糙,他像找到一件趁手的玩物,把玩青荷的手按在自己腿上轻轻地揉,凉凉的,手指瘦长但骨节明显。
莫柳初不太自然的避开视线,低头时又看见了莫青荷中指上精光四射的戒指,他低声道:“看到两位的关系,我很庆幸师弟有了个好归宿。”
“师父走后青荷一直没人照顾,我虽然想护着他,但我一个唱戏的也是有心无力,最多能在台上帮衬帮衬,现在将军看得上他,我也就放心了。”
相比莫青荷做出的柔媚,莫柳初要男子气许多,认真起来颇上得了台面。他将两手交叉放在膝上,夸了几句师弟的好,又赞沈培楠平易近人,没有师长的架子。
然而背地里他几乎要怒得跳起来了,过去莫青荷执行过不少任务,时限都很短,有时吃一顿饭,跳一支舞就结束了,最长也不过五六天,从没有像现在被这土匪锁在身边三个月,最可气的是沈培楠嫖得津津有味,一时是不打算将他的青荷还回来了。
他不断告诫自己莫青荷是在执行任务,这一切都是为了信仰,但莫青荷在沈培楠怀里撒娇的样子不断闪过他的脑海,师弟的演技太好了,好的快要让人看不出是在演戏,他恐慌起来了。
莫柳初坐在豪华的客厅里,他越看对面的两人越觉得像一幅西洋画,一个体面气派,一个温柔和顺,自己却是多余的,浸了汗的布衫多余,打着绷带的脚也多余。他恨不得这是戏园子,在戏里他是个英雄,下了台,他是个瘸了腿的狗熊,什么办法都没有。
他的眼睛瞟着角柜上的百合绢花,下面放了一支钻石镶嵌的步摇,打着珍珠络子,若是戴在醉了酒的贵妃头上,像极了一团乱蓬蓬的星。
他开始恨自己把青荷推进来了,毕竟信仰是一回事,亲眼看见自己被戴绿帽子是另一回事。
那边沈培楠也不自在,他觉得让莫青荷遭了这么大的罪,理应允许他的亲人前来探望和安慰,但真把莫柳初接来他又莫名的气闷,有种卧榻之侧被人觊觎的不适感,他存心要给这招人厌的师兄显示自己的好。
他把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收了起来,专心致志与他讨论天气时局,问一会脚伤好的如何,又感叹没听过莫先生的戏,最后把话题扯到莫青荷身上,说他伤口疼时怎样缠人,听故事时又怎样纯真。
这三个人面对面坐着交谈,都挂着笑,肚皮官司却不知打了多少,莫青荷心力交瘁,他怕柳初吃醋露出马脚,怕自己的心被他误会,又怕沈培楠发现他和柳初的关系,忍着心疼和委屈两边安抚,表情多得连脸颊肌肉都酸疼起来。
正好老刘送来一只盛着碎冰块的玻璃大碗,顶上摆着一枚枚挖成球的西瓜,红的润泽,白的晶莹,很是清凉喜人。莫柳初夸赞将军府邸的厨子讲究,沈培楠与他谦让,明明只是一碗西瓜,被打太极似的推来推去,半天也没人动。
莫青荷觉得自己快累死了,当即谁也不让,抢过碗抓着勺子埋头大吃起来。
他其实不拘小节,为了给沈培楠留个小娘们的印象,平时免不了翘着兰花指装样子,这时一生气就忘了,吃的稀里哗啦响,沈培楠和莫柳初听见这声音,一起盯着他看。
莫青荷吃着吃着发现说话声停了,一抬头见两人都望着自己,吓了一跳,塞了满嘴西瓜,气呼呼的嘟囔:“你们看我干吗,我热还不行么!”
沈培楠在北平住的是周汝白的洋楼,厨子也是周家的,很能做些地道的北平小吃,中午热热闹闹摆了一大桌子菜,开了一瓶白兰地,算庆祝莫青荷出院,也算给莫柳初接风。
饭局气氛并不算愉悦,从刚见面的惊愕中回过神,莫青荷才真正相信他日思夜想的人是坐在眼前了,但是又不能亲近,对柳初的思念和在沈培楠身边受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他的眼睛止不住发酸,怕被看出来,只好低头用筷子一片片夹鱼肉吃。
莫柳初止不住对青荷嘘寒问暖,问一会伤势,又问一阵医院的住宿和伙食,俨然一副亲兄长的样子。
沈培楠看出两人想说话又放不开,略动了两筷子,表示陪过客人便退了席,莫青荷以为他要去书房办公,但他往二楼转了一圈,换了一套短袖白衬衣就要往外走,青荷探头一看,他的副官在院门口站的笔挺,已经等候多时了。
莫青荷和柳初同时站起来:“将军要出门?”
“我约了汝白打牌,晚上不回来吃饭。”沈培楠系衬衫扣子,莫青荷忙擦干净手帮他打理衣服,沈培楠仰着头,从钱夹里翻出两张五十块的钞票丢给他,嘱咐道:“家里的汽车留给你用,下午陪你师兄到处转转,晚上让金嫂收拾卧房,留莫先生在家住两天。”
莫青荷手里的动作停了停,他觉得沈培楠这样独占欲强的人,说出这话无意于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没等他揣摩明白,沈培楠已经大步出了门。
沈培楠走到院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洋楼窗格子半掩着米白的窗帘,透出两个人的影子,他一点都不愿意让他们单独交谈,又想着自己在场他们终归拘束,心里一燥,上车大力关了吉普车的车门子,索性眼不见为净。
六月的北平热的像从天上往下泼岩浆,莫青荷和莫柳初顶着腾腾的暑气,并肩走在树荫底下,余光能看见对方衣衫的影子,他并没有像沈培楠说的陪师兄“四处转转”,也没敢使用汽车。相反,他一出门便在街上叫了辆黄包车,跟柳初回了自己住的小四合院。
几个月没回家,这间中式宅院已经落满灰尘,摆着太师椅和桃木方桌的前厅灰扑扑空荡荡的。莫青荷小心地掩上门,他感到胸口憋得要爆炸,拽着柳初的袖子把受伤的前因后果一股脑儿倒了个干净,没想到刚说完就受到了莫柳初一连串严厉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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