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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道无常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说
“我怎么能随他去?”没想到李灵阳却把袖子一摆,石桌上的棋子就随着掉落在地上,“和师兄,你想和他在一起也就随你,我今天是决意要离开此地,另寻别处清静修行!和师兄,你是跟我同去,还是要留下来陪这醉鬼,就由你自己决定吧!”说完竟拂袖而去。
和德瑾伸手想要挽留:“李师弟,我们三个人好歹也是同修一场,就容容他又能怎样?”
“你容得了他,我是再也容不得了!”李灵阳停在当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和师兄,我实在想不明白,以王师兄这样的修行,有什么样的难题又解不清,非要这样借酒装疯?别说我不能容得,这周围镇子的百姓哪个又能容得,一见他来了,人们都是纷纷躲散,难道伤的不是我们修道人的脸面?”
李灵阳的话极为直爽,和德瑾听了一时无言以辩,不由想起以前那个英姿勃发、文采飞扬的文武全才王重阳,想起那个家本豪富、性格豪爽、时常仗义疏财、周济乡邻的王重阳,想起那个常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王重阳。关中富庶,一向多出神秀之才,如果没有宋、金、齐之朝代更迭,王重阳是不是就能金榜高中,从此青云仕途?只是大宋王朝如风雨飘摇,金齐之变如傀儡登台、生旦净末丑一同闹着登台唱戏一般,怕是再有雄心壮志之人,也禁不起这风云多变幻的政局,心中早是如死灰般的槁寂吧?
和德瑾慢慢想着,又看一眼此时正在大石上沉沉睡着的王重阳,看看正瞪眼看他等着回答的李师弟,他不由轻轻说道:“李师弟,我们且待他醒来,再劝劝他吧。王师兄宿有仙缘,得道都比我们早,为人处事即便怪异些,也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能有什么道理!都是酒中的道理!”李灵阳看着沉醉不醒的王重阳,兀自愤愤不平:“他若有道理,自然早就应该和我们讲明白了,我们这多年同修之谊,在他心里是一丁点心事都不能说的吗?平时我还尊他一声师兄,不过如果他只是这般醉下去,恐怕不单单我这师兄叫不开口,这同修之谊我也要先放置一边了!清静同修,他这又何曾清静?酒一下肚,可不闹腾的像凡俗市集一般!又谈什么清静,谈什么修为?照这样下去,我看他倒不如早点回家得好,既能满足口腹之欲,于家于室倒也有个照应!”一番话虽然说得怒气冲冲,却又自有一番道理。
“好好好,你且再忍耐一天,明天待他酒醒之后,我们再和他商议!”和德瑾息事宁人地说。
“明天商议得好便好,商议得不好啊,”李灵阳说道,“我便给他在此地挖一个洞,让他到里面去好好地清静清静!”





问道无常 第60章 28、甘河遇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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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灵阳说完这几句话,又看看沉睡不醒的王重阳,一赌气扭身走了。
和德瑾知道李灵阳性子急,说出话来未免意气用事,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对王重阳却是和自己一样的,同样都是希望王重阳好,整日醉酒高卧原不是一个修道人应该有的样子,即便是普通百姓,整日醉酒又能有什么好处,常常不过是徒然误己误事。看王重阳整天这个样子,总是要劝劝才行,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看王重阳兀自沉睡不醒,和德瑾就在古松下坐了,将地上的棋子捡起来,摆了刚才的棋局慢慢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和德瑾正对着一步棋沉思的时候,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天地为枰,人为棋子,德瑾,我们自己这盘棋又该如何下呢?”
和德瑾抬头一看,原来王重阳已经醒来,此时正走上石台,来到石桌旁。和德瑾连忙站起来:“师兄,你的酒醒了?”
“醉了,还是醒了,我却不知道!”王重阳微微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个棋子应该落在哪里,思考的时间有点长了而已!”言罢颓然坐在石椅之上,“德瑾,你可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甘河遇仙的事?”
“师兄,我当然记得,甘河一遇神仙指点,师兄这才顿然省悟,决定出家修道,不过如今既然已是得道,为什么又是这样的行止?”和德瑾原本想要劝慰王重阳几句,此时就只管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想当年,我父新丧,我想起原来那父慈子孝的场景,如今人去屋空,徒增惆怅,每天里也是这样借酒浇愁,那时左右乡邻见了我,都是笑我放浪痴狂,人人都唤我‘王害风’,德瑾,你说我这‘王害风’叫得确吗?”
“这,”和德瑾犹豫片刻,说道:“师兄只是一时放浪,我想师兄极具慧根,只是一时感于外事,一时迷茫罢了。”
“德瑾原本就不会说我的一个‘不’字,”王重阳呵呵笑道,“我这王害风原本叫得确,叫得真,如果我不是这样半疯不癫的样子,又怎能悟道世事皆空,又怎么能做到世俗事务皆放下呢?良田千顷,家财万贯,贤妻孝子,若以常人之心看待,自当每日里勤谨经营,尽心待承妻子,教育孩子,使他们不受饥馁之苦。建得高屋广厦,冬能挡寒夏可避暑,又可延续世代富贵,保得子孙康宁。我若不疯癫,终究只是这咸阳地境一富翁!只有借了这疯癫的形状,我才明白世事无常,转瞬即空的道理!----人都道酒是穿肠的毒药,于我却是得道之津梁!”王重阳坐于石凳之上,头微微向后仰去,落日余晖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轮廓,看上去平白的就有了些庄严的气象。
“还记得那一日我自甘河沽酒归来,刚刚踏上甘河桥,就看到两个乞丐对我长长一揖:‘害风,可把酒来给我喝?’你也知道我素来豪爽,手中就没有酒哪怕他们是乞丐我也要请他到家中一饮,更何况我新沽的酒来?于是我就把酒递他们喝,那二人丝毫也不推辞,你一口我一口一会儿功夫就把酒喝了个干净。看看酒馕已空,那略瘦的年轻乞丐就说道:‘王害风,如今我们已经把你的酒喝空了,你说怎么是好?’那略胖些中年乞丐大笑:‘空了不要紧,我们再给他灌满就是了!’说完这话,他就把酒馕抛入河中,手指轻轻旋动,那酒馕片刻又被灌得满了。那中年胖丐将手一挥,酒馕就又回到他手中,他递回给我道:‘你请我们喝酒,我们也请你喝酒,只管拿去喝吧!’我当时只当他玩笑,不过酒馕在手,哪有不饮的道理?当下我就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你道怎样,那酒却味道甘醇,香冽异常,竟比我在甘河沽来的好酒更要芳香清冽。‘喝了你的酒,还你丹诀五首,你可要听?’那年轻瘦丐又问我,我刚才饮过馕中酒当即明白这是两位异人,此时听到有丹诀传我,自然是万分惊喜,当即叩头领谢。”
和德瑾听到此处,心中不由一动,师兄甘河遇仙传丹诀的事他自己已是熟记于心,不过一旦讲到那五首丹诀,师兄却总是会闭口不言,这次不知道他是讲还是不讲,不由又凝神听去。
“那五首丹诀听起来原本也是平常,不过要有慧心领悟,于修行上方有进益。”王重阳此时全身都笼罩在夕阳的金光之中,远远看去,可不是如同金光雕塑一般?
和德瑾只是点头称是,却并不催促:“这原是强求不得的,我若有此缘法得此丹诀,凭空记了也并没有多少好处,若想从中受益,倒需要时日慢慢地领悟才行。”他心中想道。
过了良久,王重阳才缓缓吟道:
莫将樽酒恋浮嚣,每向廛中作系腰;
龙虎动时抛雪浪,水声澄处碧尘消。
和德瑾听了,倒觉得这前两句只是劝说师兄的话,心中觉得诗词上平平,但是想来是丹诀,也就认真记了,只留待以后慢悟。
却听王重阳又缓缓吟道:
自从有悟途中色,述意蹉跎不计聊;
一朝九转神丹就,同伴蓬莱去一遭。
和德瑾心下默默记诵,词句虽然简单却终是难以领悟,不由问道:“师兄,可有解词?”
“我师传我时,并未有解词。”王重阳说道,“只得口述一遍嘱我自行领悟,人原本悟性不同悟得又是不同,习练起来层次又有不同。”
“师兄只管再往下说。”和德瑾心切,又催促道。
王重阳继续吟道:
蛟龙炼在火烽亭,猛虎擒来囚水精;
强意莫言胡乱道,乱说纵横与事情。
铅是汞药,汞是铅精,识铅识汞,性住命停。
九转成,入南京,得知友,赴蓬瀛。
“得知友,赴蓬瀛,师弟这回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东去传道了吧?”王重阳说道,“虽说蓬瀛是传说仙境,落在世间就是那蓬莱半岛,师既有命,我哪敢不从?”
和德瑾心中还只是默记那五首丹诀,此时却得不出空来回答王重阳,王重阳多日宿醉之后于此时猛醒,刚刚五首丹诀一出,当时甘河两位师尊悉心指点的情景如在眼前,想想蒙师指点已有数年光景,自己明明既已悟道,为什么偏偏于传道上如此艰苦难行?是自己修为不够吗,还是毕竟世人难化?
一节节想下去,王重阳低头皱眉,一时沉思难解。
和德瑾坐在石桌另一侧,此时也只是低头苦思冥想。
初夏斜阳飞照,和煦安详,时间就像凝固了一般。
所有问题的解决原本都需要时间,而解决有的问题只是一人得益,有的问题解决则会受益于几代人。




问道无常 第61章 29、活死人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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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沉寂良久,王重阳缓缓问道:“德瑾,刚才我说的五首丹诀你可记熟了?”
“记熟了,不过一时却又不大明白。”和德瑾说道,“师兄得空多给我解解才好。”他深知王重阳于修道上最下功夫,想要劝他不再整日醉酒,当然要先归回正道,让他给自己讲道,倒是劝他回归正道的有效途径。
王重阳轻轻一笑:“德瑾,你以后自己慢慢悟吧,我这就要去了!”
“师兄往哪里去?”和德瑾问道,此时天色已晚,山色苍茫,暮霭沉沉,可不是出行的好时候。
“我就往那里去。”王重阳指了指整个下午自己一直醉卧的那块石头,“灵阳一番话倒给我指了一条明路,恐怕现下我倒只有这一条路好走!”
“那里怎么能去!”和德瑾想起李灵阳说的要挖一个坑的话,想师兄醉着可是比我醒着的都听得清楚,记得明白,现在不知道他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连忙阻拦道:“灵阳说的都是气话,那石头坚硬无比,平时做个石桌石椅倒还可以,却怎么到那里去住?师兄别开玩笑,我们且回到草庵之中,每天继续清静修行就是了。”
“清静修行以后恐怕于我不大适宜了,”王重阳缓缓说道,“德瑾,我们就此别过!----往昔王害风,今日活死人。闲寂真虚静,数载待佳音!”王重阳念罢,微一拱手,不知道念了句什么诀,那块石头豁然打开,王重阳轻轻一跳,跳入石中不见了踪影,石头又悄悄合拢来,恢复如初,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师兄!”和德瑾不由大骇,素日虽然知道王重阳道行颇深,没想到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这可不是活神仙一般嘛!这样一想,又不知道王重阳此一去是吉是凶,不过听他说道:“数载待佳音。”我原本在此山中清修为务,从此以后多加照拂这里,待他佳音也就是了。
当下和德瑾就起身回到了草庵,和李灵阳说起这事,李灵阳却只是不信:“和师兄想是眼花了,这平白一跳怎么就能够跳得没了踪影?想必是王师兄和你开玩笑,藏在什么地方了。待明日我和你再一起寻找就是了。”
待得天明,李灵阳一贯勤谨,先是在草庵前打一趟拳,然后就是把草庵周围打扫一番。待他打扫到昨天王重阳那块大石处,却不由惊叫起来:“和师兄,你快来看!”声音莫名惊诧,倒好像大白天见了鬼一般。
和德瑾从来没有听过李灵阳这样的惊慌,连忙跑过来察看,不由也惊呆了:原来在那块大石上凭空添了几个大字:活死人墓,字大如斗,字迹深有寸许,好似刀削斧刻一般,但是字迹转折之处却是无比婉转圆润,看得出来就是王重阳平日的笔迹。在石头的四周,方方正正地种下了四株海棠树,海棠花枝在风中乱颤,叶片摇晃,花朵傲然,在山风中显得娇艳异常。往地上看,地上却连一丝新挖过的痕迹都没有,倒好像这海棠已经在此地生长了多年一样。
“师兄,看来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李灵阳呆呆地看着墓石,喃喃说道:“我只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王师兄怎么就当了真?在这沉甸甸的大石下面,人又怎么能活得过一天!师兄,我们不如合力把这大石推开,把师兄挖出来吧!”说罢就要回庵中找工具,要动手把这活死人墓挖开来。
和德瑾连忙伸手阻拦:“灵阳慢来,昨天师兄临走之时曾对我说:往昔王害风,今日活死人。闲寂真虚静,数载待佳音。看来这只是他的一种修行,你我既看不懂,想来也模仿不得,更不应该出手阻碍,恐怕倒误了师兄的修行!”
“我真真的是看不懂了!”李灵阳只是摇头不已,“若说他得了道,每日里却能做出那样的行状,若说没得道,这活死人墓寻常人恐怕连一天都过不得!这王师兄行事,实在是疯疯癫癫,这回自己跳到墓中,怕是九死一生了!”
和德瑾却只是微笑:“师弟,你大可不必胆战心惊,师兄自然有他的计较,我们就且在这儿待他几年,一边自己清修一边等他出墓,恐怕到时的光景更是出乎我们意料呢!”可是李灵阳却只是懊恼不已,口口声声说是自己逼死了王师兄,非要挖开活死人墓,把王重阳救出来不可,幸亏和德瑾费力阻拦,他最后才悻悻地作罢。时间一久,他就慢慢地只把这里当作王重阳的墓一般。
当下两人也就照常各忙各的,和德瑾每天里都要把那五首丹诀背诵一遍,在心中慢慢领悟修习,每天进境颇慢,有时候更是一无所得,他虽偶尔怀疑,但是想到王重阳后来的神通,知道丹诀自有它的奇妙之处,所以虽然没有进境,却也能够耐住性子,每天只是用心参详。
李灵阳仍然每天勤于清扫草庵周边,每每看到那写着“活死人墓”的大石,就总会想起自己那天赌气说出的一番话来,心中自是懊悔不已,觉得是自己亲手把王师兄推进了这暗无天日的活死人墓,于是每天总要到这墓前来坐一坐,偶尔还要像往日跟王重阳谈心一般说上几句话。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已是盛夏,转眼又到了七月,到七月十五晚间,一轮明月照耀得终南山如同白昼一般。七月十五中元节原本是民间祭祖的节日,少不得要准备些酒菜、纸钱到坟前焚烧、祭奠。李灵阳心中一直疑惑王重阳是被自己逼进了墓地之中,平时心中懊恼,到了这天心中更是郁郁,吃过晚饭便提了酒菜、纸钱到活死人墓前祭拜。
李灵阳先是把酒倒入一个杯中,放上大石,又挑选了以前王重阳爱吃的几样菜肴放上去,然后他抬头望天,低头看石,点燃了纸钱,嘴中只是喃喃自语:“师兄,你泉下有知,李灵阳我来看你来了,师兄你别怪我平时口无遮拦,我这也都是为你好,怕你一味地醉酒耽误了修行。师兄,如今我们天人永隔,从此再难相见,你若还是想喝酒,就只管喝吧,今天我特意给你备了好酒好菜,师兄别客气,只管喝个够!”
李灵阳正说到伤心处,却听到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阵山风也似的卷过一个人影来。




问道无常 第62章 30、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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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夏夜原本清凉,此时虽然月白天明,不过山高林深,山中树影摇摇,望之总是能让人心生寒意。李灵阳原本心中有愧,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只感觉脊背之上汗毛都要乍起来了。
“灵阳,黑更半夜的你在这捣什么鬼?”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李灵阳的心稍微安定下来,原来是和德瑾见他鬼鬼祟祟出门,心中疑惑,跟在后面过来察看。
“和师兄,我来祭拜王师兄。”听和德瑾询问,李灵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你来祭拜师兄?”和德瑾听了不由大笑起来,“他又没有死,你平白地祭拜他做什么?有这好酒好菜,倒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好好享用。”说着就伸手去端放在石头上的酒菜,先拿起了酒杯,看了一眼,“还好,你还没有倒酒,否则的话可不就白白浪费了!走,我们拿回草庵去!”
“慢着,和师兄!”李灵阳一听和德瑾说杯中没有酒,不由一愣,连忙拦住和德瑾,往杯中一看,杯中果然空空如也,刚才他倒的酒一滴都没有了。
“你,你还说师兄没有死,师兄刚才都显灵把我敬他的酒喝了!”李灵阳脸色一变,说着倒头就拜,“师兄,你来喝酒了,我知道你原谅我了!师兄,你以后如果想喝酒了,就托梦给我,我一定去镇上买你最爱喝的酒!师兄,我,我可真是想你了……”李灵阳说着竟然落下泪来。
旁边和德瑾听李灵阳说得活灵活现的,想想王重阳投身入石时的情景,想着王重阳是绝对不会死的,不过如今听李灵阳说的奇怪,人没有出现却把酒喝干净了,那可真是人所不能的,难道王重阳真死了不成?或者他有了更大的神通?和德瑾自然更倾向于后一种想法,不过如今李灵阳的样子可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这个说辞的,他倒不如索性不说的好。
和德瑾正想着,李灵阳祭拜完毕站起身来,又拱手作揖道:“王师兄,和师兄动你的酒菜你千万莫要见怪,他其实一直都和我一样尊敬你,他只不过有点反应慢,这你也知道的,他一向都是如此,接受事物的能力比你我是都差了点儿。所以直到如今,都已经三四个月了,他一直都觉得你没死。”说到这儿,李灵阳居然又流泪了:“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王师兄,你想想我们三个人这样深厚的交情,我都不相信你死了,可是一看到这墓碑,我就,我就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我心里就会特别的难受!王师兄你放心,我会慢慢让和师兄接受这个事实,早晚我都会带他一起来祭拜你的!”说完,也不管和德瑾怎样睁大了眼睛看他,只管转身就向草庵走去。
有了七月十五中元节的祭拜,此后逢着下元、除夕、清明等祭拜亲人的日子,李灵阳都会携了酒菜前来祭奠一番,虽然他一再承诺要说服和德瑾和他一起祭奠,可是和德瑾一次都没和他一起来过,反倒一再劝说李灵阳不要再祭奠王重阳:“师兄本来就没有死,你这样逢节必祭,逢祭必拜,难道不怕折了他的寿?”
“和师兄,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承认师兄已经死了?如果他没有死,那么他又去了哪里?如果他没有死,那为什么每次我祭奠他的酒都会被喝光?你见过正常人有哪个可以凭空把酒喝掉的吗?”李灵阳祭奠的次数多了,对这种情形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此时却用来说服和德瑾,和德瑾根本无法解释这究竟算哪种情况,当然也无法反驳李灵阳,不过和德瑾仍然坚持王重阳是在修行,而不是死了,但是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要拿出证据就只有破坏“活死人墓”,而如果破坏了“活死人墓”,王重阳在修行的话自然会大受惊扰,那实在是非他本意,所以和德瑾就克制了自己多年来的好奇心,只由得李灵阳每年去隆重祭拜。在几年的时间里,两个人只是各干各的,清修时清修,该祭拜时祭拜,该参详丹诀的继续参详丹诀。
和德瑾参详丹诀已觉渐入佳境,更加不怀疑王重阳是在墓中修炼,至于修炼什么,他知道不宜多想,更知道即便想了也是无用。就好比这丹诀,以王重阳的资质、修为,参详时必然是另一个样子,到他自己这儿,自然是另一番景象,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样的事,只可意会,实是言传不得。
一转眼五六年的时间就过去了,那活死人墓前的海棠花已是谢了七回,眼看着又要开第七回,今年已是王重阳入活死人墓的第七个年头,大石上生的青草已经被李灵阳拔了又长,长了又拔,此时仍然冒着浓浓的绿意向外生长着,几乎要和路两旁的青草连成一片。
时值清明,李灵阳又携了酒菜来墓前祭扫,几年的时间,虽是勤于清修,可是他的容颜仍是渐显老态,头上已经有了几根白发。来到墓前,他慢悠悠地把篮子放在地上,又拿出菜肴来,一一摆好。篮中的纸钱在风中瑟瑟作响,看着听着都是一幅无比凄凉的样子。
“唉,王师兄,一转眼已经七年了,如今和师兄仍然坚持说你没有死,要说前几年我还抱着一丝希望,不过今年我是再也不抱希望了,即便说当初你是想去这活死人墓中修炼,如今七年都过去了,我想你恐怕没有修行成仙,就已经……唉,说起来都是怪我,那会儿太年轻了,说话口无遮拦,害了王师兄你的性命!唉,师兄,再敬你一杯酒吧,我这眼看着也是敬一次就少一次了,我的身体已是大不如前,恐怕不久就要追随师兄于地下!”李灵阳把酒倒入杯中放在大石之上,又低下头去慢慢说着:“师兄,人这一辈子原都难逃一个‘死’字,想必令尊去世之时你就曾经被深深地触动,竟至于突然跳脱出来,入这修道求仙门中。不过如今你已在地下,这个字恐怕就没有那么痛了!----你可还记得那天我与和师兄带了几个人来看你?那是咸阳府派来的人,说是令兄过世,要让你回家奔丧,我与师兄只得把他们带到这里,那府县来人看事已如此,也只得回去复命!唉,照我看,想起当初令尊去世之时你痛哭流涕,以致于醉酒不理家事,从此淡漠世事,如今令兄离世,你于地下,恐怕就没有那么痛了吧!地下,倒是最能成全亲情的好去处!”
李灵阳刚说到此处,只听得头顶“嘎啦啦”一声巨雷声响,他面前大石之上那一满杯酒随着不断晃动,有些许酒液就抖出杯来,石上的青草晃动起来,眼看着抖成一片。一时天摇地动,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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