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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家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蓝艾草
傅开朗焉能不知这些地方官员心中所想,与苟会元敷衍一二,还道:“宁王殿下气的不行,一大早就带着许尚书出门去逛街了,还说再查什么查,连帐薄子都没有了,这事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苟大人还是先带人查查起火原因再说吧。”
他似乎很是烦恼接下来的工作该如何展开,甚至连苟会元都懒的敷衍了。
苟会元带着人查了大半日的起火原因,最后还抓了个苏州会馆洒扫的粗使哑婆交了上去,只道这哑婆子年老懵懂,洒扫之时撞翻了烛台,这才将房子里烧了,又不会说话,见祸闯大了就准备收拾包袱走人,还未出城就被他带的人抓住了。
那婆子五十许人,年老沧桑,傅开朗还很疑惑:“怎的我来这几日倒好似没瞧见过这哑婆?”
婆子咿咿呀呀,一脸焦色,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些什么。
苟会元道:“这婆子腌臜,怕惊了宁王殿下的驾,白日都在后面下人房里猫着呢,只夜半才出来打扫,这才烧了那间房。”
这倒也讲的通。
傅开朗烦躁的挥挥手:“先押下去,等宁王殿下回来再审吧。”
苟会元交了差,心情十分愉悦的回了知府衙门,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钦差们连个底帐都没有,再核查起来顶多就草草走个过场,大约就会离开苏州,就觉得还是邢乐康的脑袋瓜子比较灵。
哪知道才进了后院,就被冯姨娘给请了去。
自从听到钦差要到苏州的消息,苟会元就好些日子没吃好睡好,自然也没空搭理冯姨娘。今日心情不错,便踱着步子去了冯姨娘处,才进了门就见冯姨娘哭的梨花带雨,直往他怀里扑:“大人……”
等苟会元派人出去打听清楚了,脸都绿了,指着冯姨娘恨不得从未纳过这妇人。
“你知道今儿是谁打的你娘家哥哥吗?”
冯姨娘只感觉苟会元的脸色有些难看,还当他这是为了自己娘家兄长而难过呢,心中对苟会元愈加多了几分依恋,哪知道转眼苟会元就破口大骂:“蠢妇!今日打了你娘家兄长的正是宁王带着的护卫!你让我去抓谁?抓宁王?!”
“怎……怎么会?那我哥哥的腿就算被白打折了?”
苟会元只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才晴了半日这天就又阴了。他还想着怎么想能够将此事推脱干净,看了看小妾的芙蓉玉面横波目,还是忍痛吩咐:“来人,将冯姨娘先送到乡下庄子上去静养,几时等钦差大人走了再接回来!”
到时候若是宁王殿下问起来,只道这小妾娘家素行不端,早被他遣回去了。
宁王殿下杀神之名远播,犯在他手里没当场将那冯家大郎给砍了,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知府衙门后院里,苟会元一通忙乱,冯姨娘哭哭啼啼被一顶小轿趁夜送出了城去。
而苏州会馆里,许清嘉正奋笔疾书,胡娇披衣坐在他旁边,添茶磨墨,拄着腮子看他在那里辛苦劳作,心里感叹:这可真是能者多劳。
这会儿整个苏州会馆大部分房间的灯都熄了,唯独他们房里的灯还亮着。
帐薄子被烧了,就连这次前来的户部,三司,御史台的官员都当这差使一时半会恐怕要停一停了,至少得先慢慢查着,让户部重新誊抄一份帐目出来。
就连傅开朗也不例外。
唯独宁王却知道许清嘉之能,当初朱庭仙私设银场之事,正是定边军处理的。当时此案由崔泰经手,结案之时还是他量刑的,只不过他不曾出面而已。
崔泰对许清嘉过目不忘之能十分钦佩,只道这位许大人绝非池中之物,果然后来许清嘉一路高升。
因此许清嘉就接了个默写苏州帐册的新任务,白天跟着宁王殿下去外面转了一趟,还顺便收拾了个地痞无赖,晚上就挑灯夜战。
许清嘉熬夜三日,等到他变成个熊猫眼之后,苏州总帐总算被默写出来了。
胡娇这几日就守在会馆里,等他默写完了,交帐册悄悄交了给宁王,被她押着上床歇息了之后,胡娇就准备去胡家一趟。
也不知道邢乐康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
她出会馆的时候,正逢宁王带着一队人马准备出发去查苏州府的粮仓,见她只身出门,遂指派了两名侍卫跟着:“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好。”
“谢殿下!”她向宁王行了一礼,又与傅开朗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侍卫一路走了。
宁王目送她离去的身影,见她在街市间行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模样,意态悠闲,唇角忽弯,傅开朗是深知这位之能的,还笑道:“殿下其实不派侍卫给许夫人也没关系的。”这么凶悍的妇人,也就许尚书能消受得了。
不过关键时刻,她却能救命!
不管是家中孩子还是许尚书,许夫人都有护住家人的能为,也难怪许尚书多年惧内,这是不无原委的。
宁王大步往外走,“还是别出事的好。”
其实苟会元还没被逼到山穷水尽狗急跳墙的地步,他还当此次帐册被烧,查帐大约也只能走个过场了,因此这两日再来,神情之中都透着轻快之色了。
不止他如此作想,恐就连此次其余随行官员也做此想。
结果一行人骑马到了苏州府的官仓,宁王从侍卫手里接过一个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摞帐册来,交给随行官员,大家的神色都透着奇怪。
宁王一笑:“虽然有人蓄意纵火,烧了放帐册的房间,不过咱们此次同行能者辈出,自有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将苏州府的帐册给默了出来。”
众官员:“……”擦!谁这么牛?!
傅开朗摆手:“别看我!我没这本事!”忽想起这几日许清嘉房里几乎彻夜亮着的灯,两只青黑的眼圈,神情真是说不出的惊奇,类似于:“我身边什么时候藏着一只怪物?”
过目不忘之能,原本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技能,原本都只是存在于传奇故事里面,百年都难遇到一个。哪知道他们身边就有一个,带给大家的震憾简直难以想象。
众官员听到这消息,先是呆傻,然后就开始在同伴之中四下乱瞧,想看看谁拥有这么变态的能力,结果看来看去全都被否认了,再翻开帐本一瞧笔迹,通通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原来是他!”
没想到大家公认的白莲花心机男居然还有这么变态的本领!
众官员心中此刻还想到另外一件事:许尚书除了这个隐藏的变态技能,还会不会有别的变态技能?!
回想一路之上的诡异事件,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邬县令派出的人前去杀他,最后却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给抓了起来。而冬狩之时,许大人还谦逊的表示,自己的马术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谁信哪?!
连武力值也要隐瞒,太无耻太有心机了!
真是无愧于心机男的称号!
宁王一声令下,随行官员开始进入官仓查看,刚开始还正常,前面几仓粮食都很干燥,但后面就出了问题,不断有官员前来汇报:“殿下,发现一仓粮食发了霉。”
“殿下,有豆仓发了霉……”
“……”
宁王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一旁紧跟其后的仓粮官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直滚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宁王脚边,“殿下……殿下……”不到最后关头,谁都存着侥幸心理。
查了一整天,最后查下来的结果是,整个苏州府的官仓,约有六成都是霉变的豆、粮,剩下的四成还不敢肯定底部的粮食有没有霉变。
仓粮官早瘫在了地上,而守着粮仓的兵勇有机灵的早悄悄退了出来,一路撒丫子跑到知府衙门前去向苟会元报信去了。
自帐删烧了之后,苟会元见钦差暂时停下了查帐,宁王又不曾追查过冯家大郎之事,一颗吊在半空中的心都落回了腔子里。这两日借口要在府衙处理公务,也不往苏州会馆凑了。哪知道才消停了三日,就出了。
“你说什么?”
那兵勇跪在苟会元脚边,整个人都忍不住要颤抖了:“大人,不好了宁王带着人去查官仓去了,仓里的粮食……粮食……”
苟会元心道:官仓的粮食就算是少了一半又如何,反正此刻没有帐册,只要仓里有粮,难道宁王还能治他的罪不成?
没想到兵勇都要哭出来了:“仓里的粮食有六成都是发霉的……”
“什么?”
苟会元一颗心直往下坠,官仓里的粮食少了他心里有数,要孝敬上面的大人,自然要有银子来源。但按说也不应该发霉啊!
那兵勇见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了,不得不老实交待:“是庞大人收粮的时候……收了搀了水的粮食……”
苟会元蹭的站了起来,脸色都青了,眸中直透出血色来:“你是说宠有为竟然往官仓里收搀水的粮食?”
兵勇使劲磕头:“大人救命啊!救命啊!”
苟会元颓然朝后倒了下去,“本官救不了你们!”不但救不了,恐怕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了!
那兵勇溜出去之后,便有人来报与宁王:“有守兵往府衙方向去了。”
宁王往条凳上一坐,面色肃冷:“正好本王不用去寻苟会元,在这里等着他。”
其余官员还在登上梯子逐个粮仓查看,用特制的工具从仓顶戳下去,铲了当间的粮食来瞧可有发霉。
胡府里,邢乐康正在舌灿莲花的与胡厚福讲他新近发现的财路,胡厚福听来听去,不得不在心里佩服做生意的目光。
恐怕如果不是为了让他上钩,邢乐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些消息讲给他听的。
“……邢会长这么一说,这官盐倒是个极赚钱的买卖?”
“叫什么邢会长啊?直接叫我邢兄弟就好。你家还有个户部尚书的妹夫,弄个盐引还是手到擒来?容易的很。我要是你啊,就直接去当盐商了。咱们大周朝,茶商药商也没盐商有钱啊!”
胡厚福连连点头,“邢兄弟这话有道理,你想啊,茶叶贵了可以不喝,药只要不生病也不必吃,就这盐,难道一顿饭还能少了它不成?”完全是被他说服了的模样。
“不过我没本钱啊!”
“小弟这里有啊,你先从我这里支一点,弄个盐引来卖盐,等赚了再还我不就得了嘛?”
胡厚福搓脸:“我妹子不许我做生意哩,说是我只会败家,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如跟着她安生过活呢。”完全是落到了最低处一筹莫展心有不甘的模样。
“女人家整日在后院里,能有什么见识?都想着过安生日子,谁出门去赚银子给她们打首饰买衣裳?”邢乐康对此颇不赞同。
他已经花了三日功夫缠着胡厚福了,盼着能说动了胡厚福,下面才好成事。
“是啊,女人家能有什么见识?”忽听得有把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然后帘子打了起来,胡娇从外面走了进来,指着邢乐康的鼻子破口大骂:“姓邢的你猪油蒙了心了?想着坑我家哥哥不成?我没见识,你倒是有见识,我没来之前天天上门来逼债!我家都已经与你交割清楚了还想怎的?”几步上去拿起他喝到一半的茶盏就朝邢乐康砸了过去,半盏热茶都淋到了邢乐康的袍子身上。
胡厚福惊跳了起来,似乎被妹妹这凶悍的模样给吓住了,连连直喊:“妹子妹子……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啊!”
他不劝还好,一劝胡娇似乎更怒,飞起一脚就踹到了邢乐康胸口,饶是邢乐康是个壮年汉子,也觉得胸口巨痛似乎肋骨都要被她一个妇道人家给踹折了,胡厚福忙去拉她,反被妹子扯住了耳朵:“做什么你要护着姓邢的?”
兄妹俩闹成了一团,十分不成样子。
邢乐康见此情景,心中暗骂一声“刁妇!”忙与胡厚福告别。
胡厚福还要扯着嗓子喊:“兄弟对不住了啊!我家妹子脾气是暴了点,等我劝劝她,改天再去找你啊!”分明是对他的提议颇为心动,但碍着妹妹的雌威,不敢当着许夫人的面儿应承他什么。
邢乐康捂着胸口暗道:虽然挨了那泼妇一句,倒也不虚此行,看情况他下的饵也够份量,胡厚福似乎心动了。
等他的身影从胡家院子里出去之后,胡娇撒了手坐在椅上大笑:“哥哥过瘾不?是不是很早就想揍这小子了?”
胡厚福乐呵呵的朝妹妹拱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妹妹那一脚没踹折他的肋骨吧?”
“踹折了又如何?难道他还敢来跟我计较不成?”胡娇在胡厚福面前毫不掩饰,完全是个蛮横的妇人。
不过胡厚福最喜欢妹妹这般嚣张的模样,这说明妹妹过的顺心顺意,不必向别人低头,屈意逢迎,还要赞一声:“踢的好!踢折了才好呢!这鬼孙子贼坏贼坏,也不知憋着什么坏准备坑我呢!”不过他总不应承什么,不上钩就是了。





屠户家的小娘子 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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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苟会元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照着邢乐康的主意烧了帐册,直接断了钦差清查的凭证,没想到宁王带着人清查粮仓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而且恰恰这问题是因为小小的仓粮官所为,却很快就暴露出了苏州府,乃至于整个江淮两地的大问题,紧跟着爆出又一桩惊天大案。
很多时候,大事件的暴发,总是因为细枝末节的原因而让人瞧出了端倪,如上行下效贪欲极盛的仓粮官收受富户贿赂,于是将搀水的粮食收进了官仓;如积雪山间咳嗽引起雪崩,都是看似毫无关联的小事件,在正常情况下极为寻常的动作,一个不留神就掀开了平和的表象露出底下狰狞的真相。
苟会元去官仓的途中,还在想着如何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之上摘除干净,到得官仓之后,天色已然黑透,而官仓内外都亮着牛油火把,将整个官仓重地都照的亮如白昼。
宁王看到他,表情近似于愉悦,“苟大人来了?可是来瞧瞧苏州府官仓里的粮食?来人啊,带苟大人瞧个清楚明白!”
苟会元心头一跳,才下了马就被宁王带来的人给带到了官仓里面,各处去转了转。越瞧他面色越白,乃至煞白,脚步虚浮。等瞧了一圈之后,他都觉得自己如踩云端,脚步虚浮完全落不到实处,以至于他连官仓角落阴影处堆着的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都未注意到。
最后,当他跪倒在了宁王脚边,唯一记得的就是为自己申辩:“殿下,此事下官断然不知,还请殿下明察!”他不敢抬头瞧宁王的神色,但鼻端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当自己头脑发昏,见到这杀神就手脚虚软,心神俱危,以致产生了幻觉。
那时候,熬夜默写帐本的许尚书已经补眠醒来,又继续伏在案前奋笔疾书。而揍过人的许夫人也已经回到了苏州会馆,做温柔贤淑状红袖添香。
夫妻二人还不知道一桩惊天大案就因为许清嘉当初的一个谏言而缓缓拉开了帷幕。
而许清嘉这个人,这管笔,以及他的政治理想,在显德末年的历史舞台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刻,苏州府的官仓里,宁王冷漠肃寒的目光缓缓在苏州知府苟会元面上扫过,就好像看着那些战场上死于他枪下的吐蕃敌军,一样的令他厌憎。
苟会元只觉得似被钢刀刮骨一般,甚至能感受到刀锋般的寒意如有实质,整个人都有些哆嗦了。
到底失察之罪,在所难免。
未料到宁王竟然非常的好说话,他手中握着马鞭轻轻抚摸着鞭身,还轻笑了一下:“嗯,本王知道,官仓里的粮食有六成都发霉,这事儿不是苟大人亲自参与,苟大人或者也有耳闻,都是庞有为胆大包天,欺上瞒下,收了本地富户的银子,这才默许了富户往粮食里搀水,坏了整仓的粮食。”苟会元提到嗓子里的一口气瞬间松懈了下来,甚至心中还窜上一丝喜意。
——看来此次能躲过一劫了。
宁王殿下干脆下了结论:“庞有为,该杀!”
“是啊是啊,庞有为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是该杀!”苟会元立刻一迭声附和。
宁王殿下说谁该杀,那就是真的该杀,而且还是经过三司会审,证据确凿之后的量刑定罪,无人可以指摘。
不过让苟会元完全没想到的是,宁王殿下会将他从整件事情里摘出来。发生了这种事情,就算是宁王殿下现在断定他收了本地富户的巨额贿赂,默许了这些富户往上缴的粮食里搀水,事后再推给庞有为,也不无可能。而且,合情合理。
苟会元扪心自问,就算是他遇上这样的案子,也不会认为仓粮官与上面的官员全无勾结。
他心里庆幸着宁王殿下的敏锐,却没曾想宁王话锋一转,以鞭梢指着不远处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微笑:“庞有为的罪行已经查明,他已认罪签字画押。现在本王该与苟大人算算帐了!”
苟会元原本松懈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紧绷了起来,循着宁王马鞭的方向去瞧,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他的视力没错的话,那个一团血肉模糊的似乎是个人,他现在确定了血腥味的来源以及这个人的身份,无庸置疑,这人定然是庞有为!
“殿下,既然庞有为已经认罪,不知道殿下还要与下官算什么帐?”
宁王笑的好整以暇:“当然要算一算了。就算苏州府整个官仓粮库全都发了霉,可数量在这里放着,每年的税收以及支出都是有帐务可查的,包括漕运北上的粮食,怎么我觉得数量不对啊苟大人,或者你可以为本王解释一二。”
苟会元心神大松,谈到这个问题他就不怕了,反正户部拉来的帐册都烧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殿下说这话下官就不明白了,虽然庞有为做出了这等事情,乃是下官失察,但苏州府的粮仓还是没有问题的。”
宁王忽倾身靠近,声音轻快,似闲时调侃一般:“那苟大人能不能跟本王解释一下,苏州府官仓理应有四百六十万石粮食,但这仓里只有六十万石粮食,那么请问苟大人,就算苏州府向户部上缴了银钞八十万,折合粮食两百万石,那么请问苟大人,这剩下的两百万石粮食去了哪里?”
“啪啪啪”几本蓝皮帐册砸在了苟会元面前,而帐册因为从上面摔下来,其中有一本帐册恰恰摊了开来,上面清隽劲秀的字体一笔笔列的清楚,而摊开的这一页恰是苏州府的历年粮仓节余总帐数目。
苟会元额头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还要垂死挣扎:“听说户部的帐册都已经被烧了,不知道殿下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本假冒的帐册?”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旁边户部的一位官员实在不忍苟会元再继续犯蠢,好心为他解惑:“许尚书有过目不忘之能,虽然帐册是烧了没错,但他已经将苏州府的帐册默写出来了。”真是一项让小伙伴们都目瞪口呆的神技能!
必须要为尚书大人点赞!
苟会元就跟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种自以为自己做的万无一失但事实上却碰见了个拥有神技能的变态,结果一败涂地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早知道他烧帐册的时候就应该让人将这位许尚书一并解决了才好!
长安城中,自宁王带着许清嘉代天巡守,前往江淮之地,贾昌就与许棠密切关注此事进展。果然后来从江淮两地传来密报,陆续有官员被宁王扣押。只是此次宁王似乎并没大开杀戒。
纵如此,贾昌与许棠的心情也并不见得轻松。
“……苟会元到底是如何做事的?就连这点事也做不干净利落?”
中书令府上,贾昌面色黑沉,注视着下面跪在地上长途跋涉而来的年轻男子。那人乃是润州知府苏常义派出来的心腹,向贾昌密报宁王一行在苏州清查的结果。
“……我家苏大人闻听苟大人已经被宁王秘密看押,而且苏州府的事情已经被宁王与许清嘉查了个底儿掉,这会儿只求老大人指示,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苟会元与苏常义乃是贾昌的得意门生,比之靠着小道巴结的尉迟修更要着紧,概因这两人精明能干,历年很得贾昌欢心。
贾昌在朝中几十年,手下得意门生,精明能干的多想办法派往富庶的江淮两道,不止苟会元与苏常义二人,还有好几位。
不及苏常义的心腹按着贾昌的指示回润州去,苏常义也被宁王收押了。
书令府上,也正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前来求助的乃是扬州知府董康成派出来的心腹,向许棠求助如何应对代天巡守的钦差。
许棠颇为恼怒,他从来也没想到过,自己当初慢怠的门生许清嘉竟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噩运。这使得这位出仕几十年须发皆白的尚书令老大人终于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当初在许清嘉中了榜眼,初次登门向座主谢恩之时,他与这门生建立良好和谐的师生关系,又或者在谢师宴上他不曾放任其余身世门第优于许清嘉的门生对其侮辱,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他是在宁王带着许清嘉出京之后,才从今上口中得知,原本今上还没想过要清查江淮两地,却是许清嘉向今上谏言,户部帐务流于表面,而清查空白帐薄却不是当务之急,当务之急乃是核查地方帐务与实质官仓库存。
等于是提议今上清点一下多年主政的家底子。
不能不说,这提议让今上心动了。自银库失窃案爆出之后,今上迫切的需要用国富民丰,地方官仓的富饶来证明自己主政多年的成果,在自己的治理之下这个国家的太平盛景。
董康成是因为苏州知府苟会元被宁王收押定罪之后才慌了神的,等他派的人到长安,宁王已经雷厉风行的将润州,常州,湖州,杭州,楚州几处的知府都扣押了。
代天巡守的钦差从长安一路出发,虽然在路上也斩首流放了不少官员,但是在苏州却等于是将整个江淮两地的天给掀了起来,翻了个个儿,查出一起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徇私贪污的惊天大案,上呈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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