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家的小娘子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蓝艾草
事实证明,他对户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委实不妥。
而跟着太子清查户部的许清嘉在云南郡的表现就很不错,似乎经济民生很有一手。正巧傅温上折举荐许清嘉进户部,今上也就顺水推舟了。
没想到户部进了一个许清嘉,局面倒有不同。这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事实上,能有现如今的局面,决非许清嘉一个人的力量。有了他之前清查户部之事,现如今再进户部,不管另外一名侍郎以及户部尚书作何打算,下面的官吏们对他的能力却有着清醒的认知。
而另外一位侍郎以及尚书分别接到了许棠与贾昌的暗示,别轻举妄动,落得跟钱成郁以及宋璟的下场。
有了两位老大人的暗示,这两位在日常之中便营造出大家和乐的假象来,不曾给许清嘉使绊子。上司们都一家和乐了,下面的小官吏们就更没有给许清嘉使绊子的想法了。
户部难得一致的空前团结,工作效率节节上升。
太子在东宫与许清嘉谈起此事,还笑道:“要不要本王设宴请了国舅来,许卿正好酬谢国舅一番”
许清嘉亦笑:“微臣求之不得!”
太子语带惆怅:“可惜国舅是定然不来的!”自他们在坤福宫吵过之后,太子便发现国舅又在暗中笼络官员。只不过以前是在面他面前明着来,这次却是背着他行事。
可惜皇后看不穿,每每太子进宫,总要提起国舅,想要令国舅与太子甥舅同心齐力。
太子渐以政事忙为由,往坤福宫去的次数都渐渐少了。只不过太子妃毎次带着皇太孙进宫请安,总要吃皇后的挂落。
皇后将母子离心归咎为太子妃,倒从来没想过这可能与自己硬带着太子与国舅拧在一处而闹的。
太子妃的委屈无处可诉,不过她能忍,就算是在皇后处受了训斥,也从不曾在太子面前倾诉。
皇家的婆媳关系,比之普通人家的婆媳关系更要复杂许多。
后来某个嘴快的宫人将此事捅到了太子处,太子除了照旧很少往福坤宫里去,待太子妃却是愈加温柔了。
东宫其余姬妾眼瞧着太子妃的宠爱一日甚似一日,而她又生有儿子,心中无不在骂那嘴快的宫人:“……分明是太子妃自己安排,却装无辜!”
“不管是谁安排的,这是事实,因为此事殿下待她更好,这却是真的……”
成王败寇,也没什么好怨的。
其实从太子妃涎下皇太孙之后,这胜局一早就注定,只是东宫许多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后宫从来都是你争我夺,比之前朝亦不逊色。若说安静和缓,还得似许清嘉这样的臣子府邸。
胡娇在外应酬,后来从傅二夫人处听到许清嘉在官场上得了个“许抠抠”外号的时候,顿时笑不可抑,还跟傅二夫人笑言:“没办法,我家夫君自小家贫,就养成了这等俭省的习惯。”
等他从公署回来之后还特意将他打量了一番:男人正是最好的年纪,比之当年的书生俊雅之气,做了这些年的官,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极大改变,举手投足之间虽然仍带着儒雅,却已经有了举重若轻的味道。
假如她还是沪州城里的商户女,大约遇见这样的大人也仅止于远远观望。
许大人还是挺有官威的嘛!
不过现在成了她的枕边人,自然是她想怎么调戏就怎么调戏了:“听说夫君得了个新名号。”
许大人……许大人的意见重要吗
被老婆调戏,自然只能是他的荣幸,不能反抗!
许清嘉想到自己那个流传在众官员之间的外号,也有几分可乐,“阿娇出门应酬,没被人取笑吧不如为夫改日给你多打几套首饰,多置几件新装?”
新近被众官在背地里称为“许抠抠”的户部侍郎许大人觉得,再穷不能穷老婆,再抠不能抠老婆!
胡娇掩唇而笑:“大人不省着点”
许大人伸臂将自家老婆揽在怀里,在她鼻头轻啄了一下,玩笑:“本官省着点就行,反正平日也穿着官袍,可以少做几件衣服,省下来的都给阿娇买新衣!”
许家早已经过了为几件新衣裳新头面而俭省的地步,每年胡厚福都会派人送大批的衣衫首饰进京给妹子外甥女儿,而许清嘉的俸禄如今也不薄,他又没有别的爱好,比如养个歌伎纳个小星什么的,所有资源可着胡娇花用,比起他那些喜欢收集美人的不少同僚来说,许家的日子是非常好过的。
胡娇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来抱着他猛亲,惹的许清嘉低低笑了起来。
以前许清嘉做御史中丞的时候,人嫌狗厌,大部分官眷都不太喜欢搭理胡娇,在一些她必须出席的场合,大家也都是与她打个招呼不交恶就行。
但自从许清嘉成了实权派,进了户部做了侍郎,与胡娇交好的妇人忽然之间就多了起来。就跟从前这些人乃是她家的出了五服的表亲,如今忽然就成了同祖同宗的亲堂兄弟姐妹一般,亲热的不得了。
由此胡娇得出个新的结论:无论是在国家还是小家庭里,谁掌握了钱袋子,谁就更有话语权。
不过鉴于他们家的钱袋子一直是胡娇握在手里的,她也不放心了。
开年的时候,武小贝要去国子监读书,武宏表示要紧紧跟随哥哥的脚步共同追随进步,宁王原本是准备将哥仨都丢进去,结果此举遭到了宁王妃的极力反对。
儿子在前院读书住着就算了,如今还要跑到国子监去,平日都不回来了,她哪里会放心?
宁王如今就算干涉曜哥儿的教育,但有宁王妃这位处处跟他唱反调的亲娘在旁边看着,有时候也觉得沟通起来十分艰难。起先他还曾经尝试过要沟通,不过时间久了这种小事情上多了,他就渐渐放弃沟通了。
他亲自问曜哥儿可愿意去国子监读书,曜哥儿也十分为难:“母妃……母妃她不愿意……”让一个小孩子来决定他的人生大事,偏偏父母意见不同,对于他来说也十分为难。
武小贝好就好在他自己主意正,自小胡娇与许清嘉在他们的教育上从来不曾出现过宁王与宁王妃这种情况,父母的意见相左,最后僵侍不下,却要孩子来做决定。
宁王鼓励他:“曜哥儿若是想跟着哥哥们去国子监读书,父王就让人给你收拾东西。”
武曜想想宁王妃静静坐着垂泪的脸,脸上便显出了为难纠结来:“母妃……她会伤心的……”
宁王见小儿子为难的模样,难为他小小年纪夹在父母中间,既然宁王妃不让步,也只有他让步了。
他心里隐约觉得,大约曜哥儿以后也许就是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了。凡事自己委决不下,毫无决断之力。
不过……那又如何呢?
他在心中自嘲一笑:也许做为宁王府的继承人,反而优柔寡断庸庸碌碌比之聪明果敢要更好。
想明白了此节,他对曜哥儿曾经所有的热切盼望,那种想要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的想法就淡了许多,甚至等武小贝与武宏进了国子监之后,他对曜哥儿的功课也追的不那么紧了,颇有一点放任自流的感觉。
曜哥儿年纪虽小,却也觉得颇有几分惆怅,很想让时间倒回去,在宁王问起他可否愿意进国子监读书之时,他便答应了下来。
曜哥儿没去国子监,对于宁王妃来说,却是一大幸事,她抚着胸呼连呼万幸:“亏得王爷没强让曜哥儿去国子监读书。”她的教子宗旨就是让曜哥儿远离庶子们。
不过武宏跟着武小贝进国子监读书,周侧妃却乐见其成。
武宏以前畏畏缩缩,但是自从跟着武小贝之后几年,整个人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小小少年目光坚毅自信,心有成算,看到儿子一天天成长,她总觉终身有靠。
进国子监的主意其实是武小贝与许小宝商量出来的,现在武小宝已经先一步进去了,官二代许小宝也毫不犹豫的跟着进了国子监读书。
胡娇觉得,小孩子去过集体生活,对他的处理能力以及人际交往都有极大的提高,因此帮许小宝收拾好了东西,就将他欢欢喜喜送进国子监了。还颇为遗憾:“可惜不收女学生,不然将珠儿也送进去得了。”
教过许小宝的先生见只有许珠儿一个女学生,准备辞馆,胡娇索性将小豆丁许小宁也扔进了学堂里,也算是给这小子开蒙了。
比起哥哥姐姐来,许小宝这开蒙算早了,而且手骨还软,因此胡娇只叮嘱先生,让教他些诗或者课文来背,习字就押后再练。
那先生倒是教过不少学生,暗道胡娇妇人之见,宠孩子太过,竟然不要求孩子习字,只要求背书。
不过出钱的是老大,既然主家如此吩咐,先生也只能照办。
屠户家的小娘子 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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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到了年底,许清嘉格外的忙碌。户部要与各州府合帐,还要盘点今年支出收入,走在户部公署里,到处都能听到算盘的响声。他这些日子埋头案卷,只觉头昏脑涨。
所幸户部尚书翁彭泽派了他前去例行巡查库银,允他从户部抽调吏胥,于是许清嘉便点了户部员外郎邬思翰以及户部主事裘和泰,安飞文跟着他前往银库。
银库历来是军兵把守重地,巡查严密。许清嘉到了之后,便有主管银库的郎中、司库以及书吏等官员陪同前往巡查。
因银库许久不开,便有库兵抬着水桶以及扫帚之物进去打扫。银库郎中樊元良便遣了书吏前去搬了桌椅来,放在银库门口,请了许清嘉入座,又亲手泡了茶奉上。
“下官久闻大人之名,今日才有幸得见,真是下官三生之幸!”
“樊郎中辛苦了!”
许清嘉对自己的名声还是很清楚的,大部分渎职官员都巴不得不认识他,这樊元良说的话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是官场套话而已。
其余银库司库书吏等更是将巴结奉承的话儿不要钱一般往许清嘉身上堆,不过见这位上司神情淡淡,似乎并不吃这一套,这才消停了。
少顷,库兵打扫完毕,抬着水桶出来,樊元良便当先引路,带许清嘉等人前往银库。四名库兵从他们面前经过,皆退避在侧肃立,等户部官员从他们面前经过,这才准备退下。
许清嘉才走了几步,却听得声后似重物落地的声音,跟着他的官员也齐齐驻足,皆转头朝着声音来处去瞧,但见方才四名抬着水桶进去打扫银库的库兵面色惨白立在当地,其中两人抬的水桶下方有十几块雪亮的银锭,落在青砖石的地板上……
周围巡守的军士们皆停下了脚步,跟着许清嘉前来的户部官员们齐齐惊呼,而银库郎中樊元良以及司库书吏等人吓的当场就跪到了地上,“大……大人……”
在场之中,许清嘉品级最高,他见到此情此景也有几分愣怔了,等反应过来,他也不理脚下跪着的官吏,大步走了过去,从已经哆嗦着傻站在当地的另外两名库兵手里抢过完好的水桶,狠狠朝地上一掼,只听得仓啷一声,那水桶底部顿时摔破,顿时从上面暗格里掉出十几锭银锭,而方才打扫之时剩下的半桶水也泼洒了出来,浇在了银碇之下,日光之下银锭顿时亮的灼人……
四名负责打扫的库兵腿一软便跪了下来,直朝着许清嘉磕头。
许清嘉回身坐在了方才的椅子上,只道:“裘主事与安主事速去请翁大人前来处理此事。”
裘和泰与安飞文此刻头皮发麻,应了一声便齐齐退下,往户部公署飞奔而去。
户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就算是库兵监守自盗,恐怕后面的事情也不简单。
户部尚书翁彭泽听得此事,面色都变了,还有几分不敢相信:“真有人如此大胆?!”
裘和泰与安飞文心头比翁彭泽还慌,“大人,许侍郎此刻还守在银库门口,等着大人前去决断。”
翁彭泽暗自咒骂一声许清嘉,这也太有脑子了。他自己撞上了不自行决断,偏要将他这上司拉下水。纵如此,他也不敢怠慢,立刻骑马赶了过去。
翁彭泽到的时候,银库门口跪了一大片人,犯事的库兵以及把守银库的官员们都跪在了当场,就连把守军兵也跪在了当地。
看守银库不力,竟然让人从眼皮子底下盗了库银出来,这也算是渎职了。
“大人,你看——”许清嘉迎了上来,指着不远处跪着的库兵,听从翁彭泽示下。
翁彭泽乃是许棠门生,说起来与许清嘉还有同门之谊,他此刻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苦瓜:“这事儿……这事儿该如何上报圣上啊?!”
如今已经十一月底了,马上就要进入腊月过年了,这时候今上自然喜欢听好消息,偷盗库银之事可大可小,就看在场官员如何处理了。
许清嘉心中也在考虑翁彭泽此刻心中所想,如今大家算是暂时在同一条船上,不过将来如何就不知道了。
但这么大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当晚翁彭泽与许清嘉回家,便各自收到了一封信,内里只有一句话:若查银库,大人便需考虑自己家人的安危!
许清嘉拿着这封匿名信久久不语,直等胡娇寻到前院书房里来,他还立在灯下。
眼前是摊开的写了一半的折子,之前写过的字迹笔迹铿锵,那时候下笔心中坚定,正写到一半,门房小厮便送来了这封信。看完了这封信之后,他便觉得自己若再下笔,恐笔迹松散,便不敢再下笔。
胡娇还不知今日银库发生的事情,只听得丫环来报,他进门之后便一头扎进了前院书房。事实上许府的前院书房多是闲置,但有公事许清嘉也喜欢带到后院去处理。又有胡娇磨个墨添个茶,自有一番红袖添香的意趣,处理起公事来也格外的快。
今日许清嘉似有委决不下之事,胡娇便在后院里陪着孩子们玩耍,直等到华灯初上,孩子们都饿的饥肠辘辘,还不见许清嘉人影,她觉奇怪,这才寻到前院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清嘉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当官这十多年,从小县丞做起,石羊寨银场之案,后来罢官抄家重新起复,云南郡城破,全家生死悬于一线,最终转危为安,他以为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哪知道山重水复,又有今日之劫。
“今日我带人前巡查银库,发现库兵监守自盗。”
胡娇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才发现他指尖冰凉,便知事情远不止库兵自盗那么简单。
经济案件从来都是牵藤扯蔓,最开始也许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譬如大兔朝后来流行的炫富,不少经济大案都只是散布在网上的炫富照片所引起的,由子女或者官员的情-妇晒出来的炫富照片,可是一路查下去的结果却令人瞠目结舌。
也许库兵监守自盗只是这件案子的冰山一角。
“后来呢?”她也不急,只握着他的手缓缓问。
也许是胡娇温柔从容的声音,或者是她从来都是可与他并肩共担风雨的女子,让许清嘉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了下来,让他慢慢的理清了思路。
“后来,我派人请了翁尚书前来,一同处理此事。”
到了此刻,许清嘉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娶的老婆身上有一种特质,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在她面前似乎都能迎刃而解。无论是当初的罢官抄家,还是后来的城破之后她的拼死一战,她从来不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
想通了此节,他将傍晚接到的信递到了她手里。
胡娇凑近了去瞧,顿时“嗤”的一声笑了:“就因为这封信,夫君就怕了退缩了?”
许清嘉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叹息:“傻丫头!我从来不担心自己,我只是担心你跟孩子们!”他自己是早就决定要做忠臣廉臣的,只是事关妻儿,关心则乱,自然也有犹豫的时候。
十六年夫妻,已经三十一岁的胡娇被男人牢牢按在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声踏实的在自己耳边想起,似乎这么多年的风雨岁月近在眼前,在他的眼中她还是那个莽撞的小姑娘,从来就没长大。
忽然之间就潸然泪下了,只为着十六年如一日的不改初心!
她吸吸鼻子,努力将自己从许清嘉的怀里□□,在他胸膛上轻捶了一下,笑嗔:“你都忘了被我打的抱头鼠窜的时候了?”声音里还带着些破音,眸中却是缱绻情意。
许清嘉在她颊边轻啄了一下,“这件事我若奏报上去,今年的年恐怕都不好过了。”
胡娇将书案上要紧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塞到他手里,去牵他空着的另外一只手:“回房吃饭吧,你再不回去孩子们都要饿死了。小宝好不容易才从国子监回来,就等着今晚好好吃一顿呢。”
夫妻两手牵手出了书房,往后院而去。沿途胡娇絮絮叨叨,净说些孩子们的趣事,许清嘉沉重的心渐渐松快了起来。
显德三十三年底,户部银库曝出惊天大案,库兵监守自盗,今上震怒之下,下令户部官员清查历年户部储银,以核对银库余银。
同时,由宁王带兵按着官吏库兵名录开始抄家,所有原银库库兵皆被下狱,包括原来的银库郎中司库书吏守卫等人,以待户部银库清查完毕再行定罪。
而宁王抄家之后上呈的这些库兵以及守库官吏家中存银最少也在三四十万两,多的高达六七十万两之巨。
今上看到宁王抄家之后的清单愈加震怒,这些银库硕鼠所贪比之朝中一品大员的俸禄还要多上许多倍。因之下令罪及九族,全部抄家下狱。
牵连之广之深,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
户部银库关系着本朝命脉,军中饷银各地救灾治水,以及战时军费,官员俸禄等等一切支出皆从此出,今上震怒原在情理当中。
而比起之前的清查户部帐面问题来,清查库银便显的更为重要了。
曾经清查过户部的宁王与太子皆对这一切始料未及,难得他兄弟二人在宫道上相遇还能发表一番感想。
太子表示:“早知道当初就应该直奔银库,查什么帐面啊。”帐面能说明什么?多找些做帐的高手,什么帐面平不了?
宁王身为曾经的一军统帅,说话就相当暴力暴力了:“这帮混蛋玩意儿都应该拉出去凌迟,或者扔到前线去诱敌,留着纯粹浪费米粮!”
到了此时,翁彭泽也已经顾不得许多,带着手底下许清嘉等人开始没日没夜的清点库银,整个腊月户部一半的官员们都泡在银库,等结果出来正是除夕年夜,翁彭泽的胡子一夜之间就灰白了大半。
最后盘查银库的结果是:银库应有历年积余银一千三百二十八万零九百四十六两,而逐箱查验后发现,仓库中只有存银三百七十二万九千一百四十一两,共计短少九百五十五万一千八百零五两。
负责清点此次库银的官员们都是额头见汗,后背发凉,近一个月的清点让众人眼眶深陷,但等清查结果出来之后,各个都瘫倒在了银库里。
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无疑是要掉一大批脑袋才能平息此事。
翁彭泽暗自后悔当初在许棠面前力荐出任户部尚书,当中与别的派系官员经过几番较量才有了今日的位置,却不想出了这等大事。
这一个月翁彭泽与许清嘉都泡在银库与户部,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而银库如今由宁王带兵把守,比之从前看守愈加严密,就算是家中人递个衣服包裹进来,也要细细的检查过才能放行。
翁彭泽不知道的是,腊月初八,他家幺子带着人出门去玩,直玩到天黑,回家之时却碰上了一帮亡命之徒,似乎原本是要抓翁四郎的,翁家下仆拼死护主,这些人与翁家下仆斗成一团,惊动了京兆尹巡街的衙差,翁四郎腹部挨了一刀,这些人一哄而散。
当夜,翁四郎命悬一线,救治了三日才活过来。
翁四郎出事之后,韩南盛便立刻派了心腹往许府,告之胡娇小心孩子们。又派了京兆衙差巡街之时,多往许家翁家这条街上走动。
胡娇惟今年虑者,便是身在国子监的许小宝的安危。许小宝虽早得了胡娇告诫,他却也是个倔强的性子,不肯落下功课,又有武小贝陪在身边,兄弟同心,便觉无惧。
不过翁家出事之后,宁王便往武小贝身边派了两名贴身护卫。
腊月十五,胡娇坐着马车出门办年货,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路上许府马车与另外一辆马车迎面相遇,差点撞上,马车骤然停下,马车里的人顿时朝前扑去。
许府的马夫嘀咕:“前面的马车怎不知避让?”别是赶车的是个傻子吧?!
彼时两辆马车正经过一处巷子,这条路乃是近道,胡娇前往西市多是择这条路而行。走过了多少次都没碰上这种事,且巷道宽阔,足可容纳两辆马车并行还有剩余。
胡娇心头顿起警惕,撩起帘子去瞧,但见对面马车的车夫身形魁梧,缓缓揭起盖着整个面目的斗笠,足可见其目中戾色。
“瞎了你的眼了?连大爷的马车都敢撞上来?!”
许府的车夫几曾受过这种气。况且他明明是靠边而行,往旁边让开了迎面马车的道路,偏偏被人骂,立刻反击:“你才瞎了眼了,这么宽的道儿非要跟人撞上来。不会赶车就趁早回家去练练,别在外面丢人!”
那车夫丢下斗笠跳下车辕,便朝着许府马车而来。
许府赶车的车夫也就是一个普通中年男子,之前只是气不过,又自恃家主乃是官家,这才敢大着胆子骂回去,待瞧得对方身体魁梧壮实的男子不但走了过来,而且很快就从马车上跳下来两名壮实的汉子,站在那车夫身后,似有助威之意。
许府的车夫额头冷汗都下来了。
府上主母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如何担待的起呢?
“夫……夫人……”许府的车夫心都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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