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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来的食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柯一凉

    “你们开店迎客,还挑客人”离三憨笑道。

    小姑娘双手叉腰“我们不挑客人,但我们挑穷鬼”

    噗嗤,花红衣立即笑出声。离三横目,看她作壁上观,也不恼,转向骂出难入耳话的女店员,摊摊手,一本正经道“给鬼穿的丧服,那的确不适合我。”

    “你,你说谁卖丧服”

    呆在里面的店长听闻到动静,走到门口了解情况道“晓华,怎么回事”

    “张姐,你看看他,他这人刚才想进店里,让我拦下了。”晓华邀功似的对店长说,神色得意。“我让他走,他非但不走,还骂我们店是卖丧服的。”

    然而结果出乎晓华的意料,张姐非但不表扬,而且批评道“那你干脆打发他走好了,怎么能在店门口骂人,影响多不好。”

    晓华支吾着“我”

    店长不愧是店长,八面玲珑,即便歧视离三,也不刻意地显露,反而客客气气说“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你离开吧。”

    “他是和我一起来的。”久久不说话的花红衣突然出声道。

    张姐顺着声音看去,顿时眼前一亮,当即一把将堵在门口碍事的晓华拉到自己的身后,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欢迎您两位光临本店。”

    “我们不是来买衣服的,是想借你们试衣间换个衣服。”花红衣懒得做样子,直接点出来意。“方便吗”

    “没问题。我们试衣间现在有空,请便。”

    张姐这出奇的恭敬样,惹得阅历浅的晓华摸不着头脑,压低声音提醒说“张姐,你怎么能放他进来呢,影响到其他客人怎么办”

    “两位是谁要换衣服”张姐根本没有时间搭理她,可以说心思全在眼前二人上,热情无比。

    离三回答说“我。”

    张姐的背立马微微弯了几乎三十度,她扬起手臂,一边指引,一边说“那先生请跟我来。至于这位小姐,请您到前台稍坐一会儿,那边有备好的茶水与糖果。”

    吧嗒,门一关上,张姐却没有离开,恭恭敬敬、笔笔直直地站在门口等候。

    晓华一看,藏着一肚子委屈和疑惑的她,凑到张姐的身边,噘嘴道“张姐,你为什么放他进来啊”

    张姐一戳晓华的额头,柔声地教训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有眼不识泰山,知不知道你刚刚可是冲了贵客”

    “贵贵客”晓华结结巴巴道,“张姐,你说他,就他这打扮的,是是贵客”

    “你懂什么,富贵的人都有特殊的癖好。”张姐肯定道。

    “没没瞧出来。”晓华迷糊道。

    “所以你还得练。”张姐神神秘秘地指向前台坐着的花红衣,“看,看见那女士手上戴的那块表了没有,知不知道那块表什么来历”

    晓华激灵道“名表”

    “今年百达翡丽全球特别限量款,一只少说要上百万。”

    “上百万”晓华冷不丁一哆嗦,幸亏反应及时,双手掩住了嘴,没吊着嗓子喊出声。

    张姐批评说“这样的人,非富即贵,是你能拦的吗”

    “我我”

    她们正聊着,与此同时,离三也换好了衣服走出来,干净简洁的着装瞬间吸引住坐在前台的花红衣。

    “先生,这身衣服真是太适合您。”张姐机灵地在旁拍个马屁。

    花红衣细细地审视了几遍,看他穿得雄姿英发,仪表不俗,暗暗赞叹自己的眼光高超,给他选的衣服确实合适他。

    花红衣啧啧称赞说“佛是金装,人是衣装。要装,就要衣服衬着。你看你,现在多帅气。”

    “这件衣服我要带回去,以后还能穿。”离三手里抓着脱下来的迷彩服,不无珍惜地说。

    “不好意思。”花红衣呼叫说。“能麻烦把这些装进袋子里,嗯,还有给我一把剪刀好吗”

    张姐亲自拿来一把剪刀,就听花红衣吩咐说“剪一下露出来的挂牌。”

    “晓华,你剪下挂牌。”

    张姐命令了一声,自己眉头不皱一下,亲手把满是油渍略有酸臭的迷彩服装进纸袋子里,捏着绳子双手递交给花红衣。

    “你这个店长很不错,给我一张你的名片吧。”花红衣会心一笑。

    张姐一听,抿着嘴简直不敢呼吸,心扑通狂跳,她无比清楚,她是入了贵人的眼,不说腾达,再不济也会光临几趟小店。想想,她就像高兴喝醉了酒,人微微摇晃精神有点飘,嗓子控制不住地高了几个调“晓华,留心点。”

    咔嚓

    面对前几分钟被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的离三,晓华羞得脖颈、耳朵红了一片,她偷偷摸摸地瞄了眼离三,心忖有钱人难道都是这样的吗,怎么跟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阔少公子不太一样。

    边想,边小心翼翼地剪下挂在离三衣服外的铭牌,晓华把它放在手里,眼不经意地一瞅,心咯噔了一下,衣服的牌子她认识,baenciaga,巴黎世家




第六十七章 革命
    半岛咖啡馆,从九九年第一家店进驻新天地起,分店如雨后笋,星罗棋布在大江南北,以一流的咖啡烘焙、精致的西点佐餐,倍受青睐。

    此刻,离三与花红衣面对面,坐在落地窗旁,望着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有心思。

    当当,手捏着勺子搅拌了会儿,花红衣轻轻地敲了敲杯壁,端起香浓的咖啡,在唱片机播放的古典爵士乐下,小口地呷了下。瞬间,逛了一会儿感到疲乏的身体仿佛注入一股能量,由内而外焕发精神。

    她说道“这家店的味道不错,尝尝。”

    坐在对面的离三,渐渐散去对陌生环境的不适,他坐立能安,也不东施效颦,学着花红衣的样子优雅地品尝,而是抓住咖啡杯,不嫌烫手,更不嫌烫嘴,喝热开水似的,牛嚼牡丹似的一饮一大半。

    入口苦中带点酸带点甜的滋味,让头一回喝的离三很不适应,“原来这就是咖啡”他眉头微皱,放下杯子。

    花红衣注意他饮前饮后脸色的变化,柔声问“怎么,觉得味道不好”

    离三望着杯子里热气腾腾的咖啡,如实说“反正我不会花这价钱喝它。”

    “牙买加的蓝山咖啡,物超所值。”

    “一杯要多少钱”

    花红衣也不因他的“抠搜”样心生小觑,她笑说“你身上衣服的两倍。”

    “两倍”离三展开从桌上拿的菜单“可这上面的价格写的是一百四十五一杯,怎么这杯却要四百”

    花红衣微笑着解释“那上面的,不是蓝山咖啡。真正的蓝山咖啡,用的是牙买加的咖啡豆。但可惜,牙买加从来没向我们出口过生豆。”

    “也就是说,上面是以假当真”离三挑眉道。

    “是,也不是。更具体点,就是它不是蓝山咖啡的滋味,却是有它的品味。”

    “品味,滋味”

    花红衣呷了一口咖啡“是啊,来咖啡馆,谁又是来解渴的呢喝咖啡可一点儿不解渴,他们都是尝鲜似的品品滋味,可心里实际想的是装装品味,就像某些老板办公室里的藏书,只是装潢一样。既然如此,就不要跟咖啡馆讲实惠。老板是顺应需求,投其所好,满足一些人的虚荣心,挣点品味的钱罢了。”

    “那这一杯“

    “这是正宗的蓝山咖啡,咖啡豆是这家老板的私藏。”

    花红衣手臂搭在椅子把手,微向后仰,她淡淡地说“我偶尔没事就会来坐一阵子。这家的老板认识我,知道糊弄不了我,也不敢糊弄我,呵,所以总会特意从国外备一些应急。”

    “品味,原来这么值钱。”

    离三砸吧着嘴,把空的咖啡杯搁在一旁,接着拿起一杯白开水,咕咕一口气灌下,却不立马把杯子放下,而是瞅了眼空的玻璃杯,自嘲道“像我,还是适合喝凉白开。”

    “如果你喜欢这味道,以后可以天天来,我请你。只是,你喜欢吗”

    离三摇摇头,“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觉得可笑。”

    “可笑”花红衣笑吟吟着。

    “有的人或许奋斗一辈子,也不过是在这里喝上这么一杯咖啡。”

    “呵呵。”花红抿抿嘴,“那你就小看这咖啡了,这世上还有更精贵的,而最最重要的是,和谁喝咖啡”

    “比如你,需要多久呢”离三扬了扬嘴唇。

    “我一般喜欢一个人独处。”花红衣举了举杯子,“偶尔能让我妥协的,只有我敬重或我重视的人。”

    “谢谢。”离三意有所指,“谢谢你的咖啡,让我更喜欢喝水。”

    花红衣轻笑说“是喜欢喝水,还是喜欢,上善若水”

    离三为之一怔,她是除沈清曼以外,第一个看出他端倪的女人。但与沈清曼不同,沈清曼每次看自己的眼神,总是脉脉充满爱情的缱绻。然而,花红衣却是诱惑包裹下的攻击,像一尊大炮一样在每一次对视中,用炮弹轰陷他心理的堡垒,想打穿出一个深入他心灵的洞。

    “你误会了,我喜欢水的平平淡淡。”离三微笑回道。她还是低估了离三的城府,他心里的这座城,即便是徐汗青,到现在也找不到门。

    “你喜欢平平淡淡”花红衣一问,离三不答只点头,她手背掩住嘴,噗嗤一笑“你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是轰轰烈烈呢。”

    “轰轰烈烈,平平淡淡,可以一起。”离三这话,话里有话。

    话一落,这次轮到花红衣为之一怔。已经高高在上很多年她鲜有机会再接触底层小人物,可是这两次面对离三,他给她的不仅仅圈子以外的新鲜感,同样萌生一种游赏腊冬梅林园的感觉他就像苦寒里的傲梅,不卑不亢。

    她收敛起故作轻浮的笑,凝视着他半晌不说话,看了一会儿,又不自禁地笑起来,这次的笑声真诚,夹杂着她对他无比的兴趣。

    “既然这样,就不要勉强,走吧。反正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她瞧了瞧腕表上的时间,抓起桌上的手包起了身。

    “还要去哪”

    “五点三十六,到饭点了,请你吃饭。”花红衣见他张口欲说,立刻猜着他想说什么,伸出手说,“不许拒绝,走”

    离三无奈地笑了笑,此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上了枷锁铁链的罪犯,正被花红衣押送到下一个点。

    “我喝不惯咖啡,也吃不惯面包。”他说道。

    花红衣像猎豹盯着猎物般,灼灼地盯着他,“是吗我也吃不惯面包。“

    说笑着,离三又上了她的玛莎拉蒂这辆“囚车”,随后又在一阵轰鸣的引擎声中,踪迹便在新天地消失得没了影。

    “这首曲子叫什么”

    “贝多芬的月光曲。“

    “月光可你的车为什么开的像陨石。”

    离三紧握着手把,蓝色的玛莎拉蒂在马路上风驰电掣,令他感到不适,一直到昼锦路才缓解下来。

    车速渐渐慢下,驶进了入口窄小的城隍庙广场停车场。

    花红衣打了个方向盘,车溜进停车位,她说道“下车吧,吃饭的点不远,往前面再走一段路。”

    离三一下车,又是两眼一抹黑,不认识东南西北,就像山沟里的狗一样,方向感不差,嗅觉也灵敏,可都市的陌生感太浓,在这茫茫的人堆里,天上地下,他就是一只不知归路的流浪狗。

    “这边。”花红衣招招手,接着转过身身姿曼妙地步行。

    其实,他们根本不必费这三百米的脚程,随随便便就可以找一个更合适更近的位置停车,然而她还是这么做。做的理由,毫无疑问是出于私心

    有一点,是因为他长着一张酷似熟人的脸,她想弥补遗憾,让他替代着和自己逛一趟夜晚的城隍庙。

    另外一点,她想近距离地多观察观察离三。不仅仅是出于徐老对他的器重,也是两次的对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是大人物不经意间的一低头,注意到一个小人物挣扎的特殊,而是他作为男人,一个贫寒的男人,似乎与生俱来一种独特的魅力。

    这使得,看他,比看这热闹的夜街风光有意思。

    和车里不同,从停车场出来,一路静悄悄,他们俩走了两百多米,到现在一句话没讲。

    离三情有可原,他一个从陕北来的土包子,二十岁之前除了吃沙子,就是吃黄土,等到了摩登的沪市慢慢地睁眼看世界,那印入眼帘的花花世界可不得叫他眼花缭乱。

    离三张望街道上的人群,品味、格调、优雅、浪漫、摩登、经典,沪市的一切,似乎生来就是给富贵者享受,却总是毫不客气地拒绝贫穷者伸手,尤其对于农村外来人,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要来,他们是贫穷,他们是悲哀,而他们,同样是祖祖辈辈痛苦的希望。

    漫步在灯火通明的闹市,这条街上,在他之上的,多不胜数,而在他之下,恐怕除了眼前的几条流浪猫狗,他谁也比不了。抬眼一望,明晃晃的灯格外刺眼,闹哄哄的人非常嘈杂,惹得离三心中掀起惊涛,一浪比一浪高。

    说到底,再沉稳,也不过一个刚二十的乡下汉。就算离三轻易地打倒十三太保,但他的武力,和大都市一时给他的压力相比,蜉蝣撼大树。

    但转念间,他轻笑了下,连旧社会的三座大山都能掀翻,蜉蝣的农民怎么不能撼动大树一时间放松下来,心跳加速的离三很快地平静下来,喜欢水的他之所以喜欢水,是因为心境再如何大起大落,终归要回到风平浪静,然后波澜不惊。

    再次环视,繁华四周,触手可及的,只有免费的空气,公共的灯光,拥挤的街道属于离三。

    哪一处的绚烂下,都有离三的羡慕,哪一处喧嚣下,都有离三的落寞。慢慢地,他神情严肃,越来越严肃,沉静的心再次汹涌澎拜,不断地,不断地拍打他的心岸,使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质问自己

    穷命,不革自己的命,行吗



第六十八章 国宴
    豫园路115号,九曲桥畔,就见金边白玉上嵌着在三个金圈里竖排的“绿波廊”。

    餐馆三层,明清风格,海式菜系,招待过美前总统克林顿、英王伊丽莎白、日前首相竹下登等政要名人而闻名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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