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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将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水虹扉
柏啸青目前虽没有反意,但边境风露苦寒,那金摩帝倾心相待,天长日久,他焉能不为所感
他如今的声望如日中天,人又在边境。如果他一旦反叛,就连半点牵制的办法都没有。
在这种状况中,皇帝力顶了一段日子後,也开始动摇。
於是皇帝下了圣旨,另任人选接替他的位置,令他回朝,官升半级,任太学阁监察史。
这些隐藏在水面下的事情,周元渭自是不会清楚。他只知道,他的潜芝就要满载著荣耀,从战场上归来,回到他的身边。
听内侍第一百零一次的,讲完关於柏啸青的传奇故事,元渭心满意足地站起身,举步朝书房外面走“据母後说,潜芝今天傍晚会回京。给我准备衣服车马,我要去城门迎他。”
尽管朝廷对柏啸青有诸多顾虑,但在这天朝军队渐呈败象的时刻,民众无疑需要一个英雄。
这也是仅仅削了他的军权,令他独自回朝,赏他个位阶虽高,却无实权职务的原因。
“殿下,现在可还是上午哪,不用这麽著急吧。”内侍匆匆跟在他身後。
“叫你去就去”元渭不耐烦地吩咐,打开书房的门,却正好看到他母後领著几个宫女站在门口,看著他笑。
这两年间,宫中也发生了几件大事。其中之一,就是皇後被废黜,扶了西宫的姜贵妃为东宫。
从前的姜贵妃,现在已是母仪天下的姜皇後。
“母後。”元渭愣了片刻,连忙朝她躬身行礼。
“潜芝回来是好事,不过,也用不著这样。”她掩著嘴笑,“跟急著娶媳妇儿似的。”
元渭的脸红了红,讷讷地说不出话。
“行了,哀家也明白,你不去,终究不能安心。”姜皇後笑著挥挥手,“去吧去吧,你父皇也快去了。没准,潜芝真就提前抵京了呢。”
元渭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朝母後行过礼,一撩衣摆,小步跑著就离开了。
姜皇後望著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他们将来的身份分别是君臣,小渭对柏啸青如此上心恐怕,并非小渭的福气。
柏啸青傍晚抵京,从早晨起就有许多京城居民,聚集在城门前,夹道翘首以待。到了傍晚,已是人山人海。
一条长而宽的虎纹图红毯,自城门外,一直通往临时搭好的迎将亭。
当那辆挂著灰呢布帘的马车,孤零零迎著夕阳余晖,出现民众的视线内时,无数鲜花莲实,伴随著巨大的欢呼声,抛向马车。
“潜芝潜芝”元渭身著蓝缎袍,腰缠犀角玉带,和他父皇一起站在红毯尽头的迎将亭下,高声呼唤,激动得小脸通红。
马车行至迎将亭前,先是赶车的两名士兵下来,面朝皇帝跪入尘埃。接著,元渭看到那灰呢车帘,被上前的侍从撩开,知道就要与柏啸青面对面,顷刻间,心跳如鼓。
柏啸青步下马车,来到皇帝面前,单膝跪下。皇帝笑著,亲自端给他一杯酒,他站起来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这个过程中,元渭自始至终痴痴望著柏啸青,什麽都忘了。
他高了瘦了结实了,面容神情更加英俊坚毅。他黑袍黑甲,身後就是欢呼成海洋、一直朝他抛撒新鲜花瓣的人群,有如天神临凡。
直至柏啸青来到他面前,俯身笑道“殿下近来可好,功课想必长进不少吧”
元渭才回过神来,红了脸,勉强咳两下“这个自然。”
然後,偷偷攥住柏啸青的手,再舍不得松开。
“今晚,朕在宫中,为爱卿安排了接风庆功宴,我们君臣不醉不归。”皇帝看了一眼元渭,笑道,“成年皇子都会在场渭儿若喜欢的话,就一起去吧。”
“谢父皇”
元渭欢欢喜喜回答,牵著柏啸青的手,随他朝旁边的车辇走过去。
车辇过高,元渭人小身矮,柏啸青便将他抱起来,放在铺了杏黄锦缎的软椅上,自己这才跨过去,坐在元渭身旁。
“潜芝,想死我了”
车辇外的帘帐一放下,元渭立即滚入柏啸青的怀中,搂住他的脖颈,没头没脸的去亲他。
“殿下也不小了。”柏啸青却皱了皱眉头,将他推开,“不可以再像从前那样,和臣厮混胡闹。”
“哦。”元渭看了柏啸青一会儿,确定他是认真的以後,像泄气的皮球般,松开他的脖颈,乖乖在他身边坐下,垂下头。
柏啸青看著元渭委屈的模样,也有些不忍。但想起姜皇後以前说过的话,终於狠下心,直视前方不去看元渭。
元渭低了一会儿头,忍不住别过脸去望他,等到感觉他快要发现时,又连忙把头低下,如此反复,倒似只偷油的小老鼠。
柏啸青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不露半点声色。
夜初降,皇宫内灯火阑珊。
手臂雪白,露出其上一点鲜红守宫砂的异国女孩子们,身穿彩衣,戴著珠饰金珞,妆成天魔样,在大殿上眼波流转,翩翩起舞。
令大殿内围坐的皇子大臣们,忘记了饮酒夹菜,眼珠儿全都不由自主地,在她们身上打转。
“殿下,据说这是西梦渊来的舞娘,第一次来京城。殿下看,她们跳得可好”柏啸青坐在皇帝右首,笑著问身旁的元渭。
“哼哼哼”元渭从鼻腔里连哼三下,表示不满,举起手中酒杯,赌气的灌下半杯,又被呛到,“咳咳咳才、才不好看”
他讨厌柏啸青看那些女孩子,讨厌的不得了。
柏啸青无奈地笑著摇头,伸手去拍元渭的背。
元渭一边咳,一边抬起被酒呛得水朦朦的眼,望向柏啸青。
那眉眼,乌黑精致,斜斜的朝上飞起,直看得柏啸青心神一荡,错愕了片刻。
就在这瞬间,舞娘群中有人雪臂翻转,从腰间亮出柄明晃晃的利器来。
如同舞蹈的动作般,舞娘群中的女孩子飞快地一个接一个,用雪臂抽出身上所藏利刃,彩衣翻飞,如穿花蝶群般扑上前。
“护驾快护驾”
一群御林军急匆匆亮出兵器,围在皇帝的前方。
但她们的目标并不是皇帝,而是皇帝右首的柏啸青。
柏啸青怕伤到周围的人,连忙长啸一声,纵身上前迎战,与她们斗做一团。
他虽武功不凡,但朝中规矩,官员上殿不得携带利器,只凭一对肉掌对付这群手持利刃、身怀技艺的女子,虽一时不致落了下风,也讨不到便宜。
他心头盘算,先尽全力拖住这些女子,等陛下和皇子官员们安全撤出大殿後,再有御林军援手,应该就可以降服她们。
一道锐利冷风自身後袭来,他知道有人在背後偷袭,正要避开,却忽然间听到了元渭带著稚嫩童音的大喊“潜芝小心”
接著,就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他悚然转身,看到元渭拦在他和偷袭的女子之间,小脸惨白,左肩上一柄寒光凛冽的软剑在摇摇晃晃。
“殿下殿下”他伸出手,抱住软软倒下去的元渭,看到鲜血若泉水般,从元渭的左肩伤处一直涌出。
“你走以後,我、我有好好做功课哦念书也是,习武也是。”元渭的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的动作很快吧”
“啊啊啊啊”
柏啸青抱著元渭,忽然怒目圆瞪,嘶声大吼,一个转身,劈手夺下身旁女子的利器,用力一挥,就将她从腰部斩成两段。
鲜血狂喷一天一地,整个大殿顿时成为血池地狱。
适才,他还只是想降服活捉这些女子,并没有动杀机,所以才被围困,且斗个平手。而如今,他看到元渭的血,早已失去理智,只想把她们都杀了才称心。
他毕竟曾经一刀斩却,金摩第一悍将的头颅。
那些身著彩衣的美丽女孩子们,遇到柏啸青手中的寒光剑气,就如同在枝头上开得正盛的夏花,忽然遇到一年里的第一场肃杀秋风,纷纷自枝头零落在地,化做泥尘中的死颓乱红。
片刻後,等到柏啸青稍许恢复神智,他和元渭浑身染满了鲜血,脚下堆遍尸体。
旁边的皇帝大臣,以及御林军们,全部眼神发直地看著,站在大殿中央的他。
那些刺客,无一人存活。
一场好好的宴会,就这样乱纷纷散了。
据太医说,元渭的伤深是深,却并没有损到筋骨,止了血以後就无大碍。





叛将 分节阅读_10
只是,将来难免要留疤。
整个治疗的过程中,柏啸青一直陪著元渭。自左肩拔剑时,元渭额上冷汗直流,牙关紧咬,眼中泪光闪闪,也没有喊痛。
柏啸青是他心中的英雄,即使受伤,他也要表现出最坚强的一面,给柏啸青看。
姜皇後进了剪风院一趟,向太医问过元渭的情形後,看到元渭和柏啸青的这幕,眉头轻轻蹙了起来,吩咐宫人们好好照顾元渭,便离开了。
柏啸青知道她心里梗著根刺。
柏啸青应该是为元渭生、为元渭死的人。如今,元渭却把他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元渭失血多了些,上药以後,很快昏昏沈沈睡过去。柏啸青轻轻扳开他一直握住自己衣角的小手,站起身,离开了他的卧房,朝东宫所在的方向走去。
半年前,姜皇後入主东宫。元渭没有跟去,於是这整个吟芳宫,就分在他的名下,母子二人的距离,越发远了。
柏啸青刚来到东宫正门外面,就有太监引他进去,说是皇後正在等他。
她知道他会来。这麽多年,最了解他的人,始终是她。
东宫正厅的气派,比之从前的吟芳宫,不知胜出多少倍。只是高坐在凤椅上的那个人,容颜虽仍不失美丽,眼角却延伸出两道浅浅皱纹。
岁月无情。她脸上多出的,并不止是这两道浅浅痕迹,更多的,是眼神内的沧桑疲惫。
已绝非十年前冬季,柏啸青在湖边遇到的,美丽刁钻的俏皮女子。
但无论什麽时候,纵使到了她皴皮鹤发的那一天,她也永远是柏啸青放在心中供奉,不敢有半点亵渎的女神。
“来了。”姜皇後支走了身旁的所有人後,淡淡朝柏啸青道。
柏啸青刚想向她跪下磕头行礼,却被她制止“不必跪了,坐吧。两年没见,我们好好说说话。”
这时已是深夜,厅中点亮了十几枝儿臂粗的磐龙蜡烛,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柏啸青应一声,在她下首的梨花木靠椅上坐了,静静等她说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来是这样。她开口,他服从。
“潜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全身都震了震,然後尽量平静的回答“记得。”
“呵呵那个时候,哀家因为生了小渭,刚刚被升为贵妃。”她垂下眼帘,唇畔浅笑若春阳下的细雪,浮现须臾又消失不见,“人人看哀家风光荣华,皆说应该知足,却不知哀家心里憋著口气哀家出身平民选秀,背後不似程皇後有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舅舅,以及身为左相的爹撑腰但哀家就是不服这口气,想要小渭成为皇储,想要取她而代之。”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眸中渐渐出现凌厉的肃杀气息。岁月磨损了她的青春,但这种锐利的气息,是与生俱来的,除了死亡,谁也不能将它夺走。
“先帝西归的早,圣上即位时年幼,军政朝政,一直分别被程皇後的舅舅和爹把持。就连大婚,圣上也身不由己圣上不愿成为外戚的傀儡,身边得力贴心的人又少,於是一有事,便和我盘算合计。人都说哀家狐媚受宠,岂不知为这个宠,哀家付出过多少代价,动过多少心思呵呵,皇宫之中,哪有什麽真情实意。有的,不过是可利用,或者不可利用罢了。”
“那个时候,我和小渭都处在风口浪尖,一不小心就会送了命。而身边,得力贴心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我看到你,就想把你栽培成能够在将来,保护小渭、辅助小渭的人。”
“娘娘”听到这里,柏啸青又惊又惶恐,不由自主地唤出声来。
“行啦,你接著听哀家往下说。”她挥了挥手,“你很好,比我所期待的,还要好但千算万算,哀家始终算不到,小渭对你竟会如此这种情形若一直持续下去,对小渭来说相当危险。”
“娘娘。”柏啸青咬了咬牙,然後道,“这种情形,不会再持续下去。”
“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笑笑,“对了,你知不知道,那些被你杀死的刺客,究竟是何人所使”
柏啸青茫然摇头。
“是金摩帝。”姜皇後说得轻描淡写,“现在宫中谣言已传开了,说是刺客弑圣不成後,被你杀人灭口正好借这个机会,以後,你就去皇城白虎门,负责守城门吧。”
“是。” 柏啸青躬身应道。
姜皇後望著他,眉尖蹙上些许轻愁。
并不仅仅是小渭的原因。
柏啸青是她一手栽培出来的,圣上如今大权初握,开始渐渐与她疏远,所以并不想重用他他那麽伶俐一个孩子,应该能觉出来。
第四章
到白虎门守城门,其实对柏啸青来说,比任太学阁监察史要顺心自在得多。
他有五百人的小队调遣,每天也有些实事可以做。和那个虚职相比,不知道强出多少。他甚至感激姜皇後,给了他这个位置。
只是此处远离宫中,自从得了这个职务後,就再没见到过元渭。
元渭为了见他,倒是闹过几次,最终在姜皇後的力阻下,都不了了之。
这一年,京城的树叶从翠绿葱笼,化做黄蝶纷飞的时候,自边境传来噩耗。
天朝边关全线失守,金摩军连夺十几座城池,眼下正朝京城挺进。
主帅战死,只有简丛副帅率残部败逃回京城。
满朝皆惊,分为两派主张。
一派主战,认为应该让皇帝召集手中所有兵马,御驾亲征,在京城外与金摩军背水一战。
一派主退,认为与金摩对抗不智,应该放弃京城,保存现有的兵力财力,退到长江以南,盛产鱼米的富庶地区,再图收复河山。
皇帝瓦解外戚势力,初掌大权近一年,从前与外戚势力有裙带关系的官员,大多陆续都杀的杀、废的废、流放的流放,身旁正慢慢培植一些自己的人材。谁料内忧刚平,还未来得及休养生息,外患又起。
这种情形,退避无疑是最理智的选择。但问题是,皇帝根基未稳,朝中主战派却占了大多数,民众也是群情激昂,纷纷请愿要求决战。
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年来,国家穷兵黩武,连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都抽调到了战场上,当朝宣扬的就是不惜一切保家护国。如今要退,要放弃长江以北的民众和土地,谁能接受
在这种拉锯战之中,京城的冬季到了,金摩军也终於即将兵临城下。
建纯十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自灰暗阴霾的天空中降落。
这世间,几乎没有存在过公平。只有阳光、霜雪、雨露以及死亡是公平的。
奢华温暖的房间里,或者在简陋破烂的屋檐下,看到的雪花,都是一样。
金摩军随时都会打进城内,值此非常时期,柏啸青日夜都守在白虎门下,身著铠甲,头顶纷纷雪片,率领众兵士站岗放哨,不敢有半分松懈。
冬季的雪天,黑得格外早。夜幕将临未临时,柏啸青站在白虎门前,看到自城内的风雪路上,出现了一条隐隐约约的人影。
“什麽人”柏啸青身旁的士兵大喝,端起长枪,“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全城已经戒严了吗”
“别、别我是来找柏大人的”那人举起双手,略带尖细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有要事相商”
那人披著蓑衣走近,柏啸青才发现,他是常年在姜皇後身旁侍候,最贴心得力的金宝太监。当年柏啸青初入吟芳宫时,他才二十几岁,如今也年过三旬,白净无须的脸上,生遍了早衰皱纹。
柏啸青知道金宝太监这一趟来,必定是姜皇後有事找他,也不好声张,便迎上去,朝左右道“他找我有事,你们先在这里守著,我去去就来。”
兵士们应一声,继续值勤站岗,柏啸青拉了金宝太监,大步朝雪中走去,悄声道“娘娘有什麽事情吩咐”
“出大事了娘娘要柏大人快些去东宫一趟”金宝太监低声应答,语调急促。
柏啸青只觉得心头蓦然咯了一下,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来不及多想,松开金宝太监,令人牵过自两年前,金摩第一悍将手中夺来的神骏快马“乌云踏雪”,翻身跨上,便策马急驰,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一路马蹄声声,急驰闯入宫闱,沿途空空荡荡,这种在平时大大失礼不敬的事情,竟无人阻挡。
宫中,何时变成了这般冷清光景
柏啸青心如火焚来到东宫大门,带一衣落雪,翻身下马,将乌云踏雪系在门前的一株老梅树上以後,大步走了进去。
整个东宫,落满了厚厚积雪,无人清扫,门前栽种的两垄梅树,被压得折断了枝条,若朝霞的花瓣,委落遍地。
进入大厅,他看到正值盛年的皇帝和姜皇後装束得整整齐齐,并排坐在龙凤椅上。皇帝面容铁青,头颅软软地搭在肩膀一侧。
姜皇後脸色虽白了些,倒是坐得端端正正,缓缓转动眸子,望向柏啸青。
“万岁娘娘”柏啸青看到这幕,泪水顿时从眼眶中滑落,哽咽著,跪在了姜皇後脚下。
“哀家和陛下,都服了毒陛下已经去了,哀家也快不行了。”姜皇後垂下眼帘,伸出戴满翠玉戒指的修长手指,颤抖著,抚过他满是雪粒的头发,“还好你及时赶到不要说话,听哀家说”
“眼下大乱将至,皇帝决定以身殉国只有这样,在放弃长江以北的土地人民後,才能稳住军心民心。”她抖著惨白如纸的唇瓣,“但他纵使死了,也不放心哀家他怕小渭被哀家操纵,重蹈外戚专权的覆辙所以,哀家注定是要陪他去的。”
“娘娘”他哭得泣不成声。
“你大概还不知道如今,京城的军队已开始往江南撤退哀家和陛下,把身後的政事托付给右相凌逐流、军务托付给简丛仅仅这样,可还是不放心”她咳了几声,唇角滑下一缕黑色血线,“他们确实是赤胆忠心的臣下,但世事难料所以,还要找个能够同时牵制他们的人就是你,潜芝。”
柏啸青什麽都顾不得了,一面哭,一面忙乱地捧住她的脸,用手指替她拭著唇边血迹。
“哀家相信你,你比谁都要听话懂事所以,请你砍下哀家和圣上的头,带到金摩去投诚吧凌逐流和简丛都知道这事,他们会帮助你出城再说,表面上看,你是最有理由叛变的人等到小渭掌握大权,能够控制臣下,收复京城之後,你就来地下见哀家”
说完後,她的眼耳口鼻同时流出鲜血,缓缓闭上了眼睛。
“娘娘、娘娘”
她已经气绝,柏啸青还是全身颤抖著,唤了她几声。直至指尖处,她温热的肌肤转为冰凉僵硬,才沈默下来,放开双手。
她要他去金摩假意投诚,和凌逐流、简丛一起,辅助将来登上帝位




叛将 分节阅读_11
的元渭,收复河山。
而大功告成的时候,也是他背负著身後骂名,死去的时刻。
砍下本国帝後的头颅前去金摩投诚,这一著已经做到绝处,金摩人不可能疑他假意叛变,他也再无从回头。
他是两军对垒棋盘上,她最後布下的一枚过河卒子,注定有去无回。
她的意思,他完全明白。凌逐流和简丛,也应该清楚这点。
柏啸青朝她和皇帝的尸身拜了两拜,抽出腰刀,蓦然一挥。只见凛凛寒光如匹练般掠过帝後颈项,姜皇後和皇帝的头颅骨碌碌滚落。
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向来是她开口,他服从。
元渭换了身老百姓的粗布衣裳,腰间藏著块通行金牌,跟著一个老太监往宫门口走去。
他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麽事,只是知道,宫中的人不知怎麽,一下子就少了。然後得到消息,让他带上通行金牌,趁夜去朱雀门,找大将军简丛。
元渭虽然才十岁,但对眼下所身处的大致情形还是了解。宫里的这种举措动静,无疑是要抛下城中居民,逃往江南。
父皇和母後,应该已出朱雀门,朝南边潜行了吧。
出了宫门,遍地的雪白中,元渭一眼就看到个黑衣黑甲的人影,牵了匹黑色骏马,在他前方缓缓行走。
“潜芝”元渭高兴得不知该怎麽好了,一把夺过身旁老太监手中的琉璃灯,踩著及踝积雪,冲到那人影面前,仰起小脸,“我原本还打算到白虎门去一趟找你,现在宫里的人都”
说到这里,元渭忽然捂住嘴,倒退一步。
那匹黑色骏马的鞍旁,悬著两颗人头,并没有什麽血渍,在雪光灯光的映照下,眉目清晰可辨。
那是他的父皇和母後。
“这、这是怎麽回事潜芝,这是怎麽回事”元渭小小的身子,颤栗如风中落叶。他抬起满是泪水的眼睛,乞怜哀求地望向柏啸青。
柏啸青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元渭,愣在原地,怔忡片刻。
“呀啊”一旁的老太监早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一边大叫一边跑远,“有人弑了圣上有人弑了圣上”
让老太监这样喊开,也好。
柏啸青望了元渭一眼,咬咬牙,翻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元渭颓然跪坐在雪地里,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什麽都看不清。只觉得有细细的热流,不停从眼角蜿蜒而下,在脸颊上变凉、结成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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