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嫁(完结)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经语
李图被她一番话说得有点儿心有戚戚焉,又有些伤感,认真劝慰道“都两口子了,你有什么想法,要和他说。”
涂苒低声道“不说,因为我心虚。”
李图在心底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应对,用手去掩住杯子,不让她再喝。涂苒笑道“我这是矿泉水,你那才是酒。”李图将信将疑,端起她的杯子闻了闻,的确。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涂苒说要请李图吃宵夜。李图问“因为我知道你太多的隐私,你想封我的嘴吗”
涂苒说“是我一时没忍住把老板当做情绪垃圾桶,我怕被人炒鱿鱼。”
李图大笑“为了让你安心,我只能紧着贵的多吃点。”
不知不觉过了晚上十点,李图开车送她回去,夜空里纷纷扬扬又飘下雪花,附着在街边渐渐暗灰的旧雪上。
车子进了小区,拐入涂苒娘家所在的街道,远远的路灯下有一人在慢慢踱步,待离得近了,才看清是小石头他爸。涂苒心里诧异,又见陆程禹身上穿着她那天给买的大衣,很合身。只是他没系围巾也没戴手套,那衣服看起来也未必有多保暖。涂苒知道他一向不喜欢穿着太多,这么冷的天顶多是外套里面添件薄毛衫。今晚的风还大。
车缓缓开过去,陆程禹站在前面看着他俩,倒像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李图说“在等你呢”
“是吧。”
李图又说“想下车”
“是的。”
李图笑笑,最后问了句“他爱你吗”
涂苒一愣,霎时就觉着那个字眼过于陌生,让人听起来又无比膈应,不由跟着笑起来。
李图却敛了笑,认真的瞅着她。
涂苒沉默,对于将才那个问题,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图忽然挂了倒档,车子直直的退向路口,转弯过去,迅速开出小区门口,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涂苒抓着安全扶手“李图”
李图看着前面的路“哦,帮你耍耍他。”
“可你这样看起来就像落荒而逃。”
李图抿着嘴,没答话,一直看着前方路面。
涂苒说“请你停车,我要下去。”
李图慢悠悠的说“我这会儿,很不高兴让你下车去。”
涂苒看着他“对不起,我今晚喝多了点,别介意。”
“你喝的是白开水。”
“那么是你喝多了,我不会介意,你赶紧停车吧。”
李图没理她,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弯到路旁渐渐停下车子,侧头看向她“心疼了你可真没出息。”
涂苒没说话。
李图又说“感情问题处理不好,你知道原因在哪儿吗”
“在哪儿”
李图撇嘴“不告诉你。”
涂苒横了他一眼,下车,使劲甩上门。那车风驰电掣般从她身边冲过去,卷起一摞雪花。涂苒松了口气,拨弄着被风吹得胡乱游荡的头发,这才看清自己是被人扔一野地方了,前无公交站后面也没有出租车的影子,她只得一步一个脚印往回去的方向走,比较不幸的是,今天穿了双鞋跟倍儿高的皮靴。起初她还有些冷,心里一着急,也顾不上脚痛,步子迈的快了,没走多久身上就暖和起来。她想,李图说得对。
包里的电话在响,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拿出来接了,却是李图这小子在那头嬉皮笑脸,“喂,”他说,“要我回来接你么你要是不回家去,我就过来接你。”
涂苒没力气应付他,直接挂了电话。过了会儿李图又打来,全都被她拒接。在路上折腾了近个把钟头,终于看见小区大门的影子。
万籁俱寂,雪还在下,路灯也依然明亮,只是灯下等待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涂苒在路灯下呆呆的站了一会儿,越发觉得自己蠢。她慢吞吞往家走,到跟前了才掏出钥匙开单元门,钥匙串叮叮当当的响,里面的声控灯就亮了,涂苒看见坐在台阶上的人一愣“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找我有事怎么不去家里等呢”
陆程禹仍是坐在那儿看着她“你最近每天都回这么晚”
涂苒去按电梯“也不是,今天是晚了点,出了点状况。”
陆程禹问“什么状况”
涂苒想了想,没答话。
对方就站起身来走近她,言简意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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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未婚女性,你还有儿子,记得”
电梯门开了,涂苒拦着门没进去,回过头来瞧他“一般白天我照顾,晚上我妈看得多些,我也不是每天这么晚回,你不用担心你儿子,我妈照顾他还是很周全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陆程禹站得离她更近了些,皱眉道,“又抽烟了”
“没,是别人抽烟,熏着有味儿了。”
“那也是二手烟。喝酒没”
“没。”
陆程禹点点头“太辣的油腻的也不要吃,外面的东西不卫生。”
涂苒说“我知道。”
陆程禹说“石头现在喝配方奶粉是不是多了点,才这么小,还是要以母乳为主。”
涂苒说“产假休完了我得上班,喂母乳不方便,这样慢慢搭着喝,以后断奶什么的不会太难受。”
陆程禹想了想“半岁以后断比较好,你辛苦辛苦,可以事先嗯,挤在瓶子里搁冰箱里存着”
涂苒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程禹看着她“敷衍我没用,这事儿对孩子很重要。”
涂苒笑笑“不如这样,你养头奶牛得了。”
陆程禹想也不想“牛奶没有母乳容易消化。”
涂苒说“深更半夜的,你还想在电梯口和我讨论多久母乳和牛奶的区别”
陆程禹看上去也不爽“我还是那句话,事情很多,你得抓重点,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孩子看好,抚养孩子需要责任心。”
涂苒边说边走进电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你要多,我很有责任心。”
陆程禹神情疲倦,站在外面没走,也没跟着进来,像是考虑了一会儿,才道“以后早点回,要不我会一直在这儿等,除非你希望我早早的过劳死。”
涂苒没答话,趁着电梯门阖上的瞬间,她冲着外面的人戏谑的撇了撇嘴。
涂苒回到家,蹑手蹑脚的去王伟荔房里看儿子。小家伙肤色白,睡着的时候眼皮上淡青的小血管隐约可见,眼睫毛又密又长,小鼻梁挺直,软软的小嘴乖巧的半抿着这一切,使得初为人母的年轻女人抱起她就不愿丢开手去。
涂苒还在欣赏呢,王伟荔睡眠浅,立时就醒了。涂苒忙说,妈你睡你的,我把孩子抱过去了。
王伟荔“嗯”了一声“才给他换过尿布小陆今天过来了,你又不在。”
涂苒没说话,小心翼翼抱起孩子,却看见孩子手腕上挂着一串白色贝壳,不禁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王伟荔瞄了一眼“多半是他爸拿来给他玩的,取下来吧,小孩儿细皮嫩肉的,别给划着了。”
涂苒安顿好儿子,洗漱完了,就躺在床上细看那串贝壳,每一粒都细小光润,其间都被人小心的钻了孔,再用细绳一颗挨一颗的仔细串好。涂苒心里一动,又试了试,儿子戴着大了许多,她自己套在手腕上却是正好。
jq七
某天下午,陆程禹上了台手术,做完已是晚上七八点。有位平时挺活跃的小护士猫出去给大伙儿买晚饭,端回小几斤生煎包和烧麦,分到陆程禹碗里时,那小姑娘一瞅没剩多少,借机就全倒进去,结果他碗里堆成山,后面却还有好几个饿鬼等着分食。众人哄笑原来我们都是沾了某人的光。
小姑娘不好意思,躲到一边。陆程禹倒是不以为意,匀了些给旁人,自己留了几个,他最近吃得不多,饥一餐饱一餐已成习惯。这会儿但凡有家室的,或者家住附近的基本能回去都回了,余下蹭饭的就是些小年轻。
工作场合才丁点大,每天见着的都是穿白大褂的同仁,愁眉苦脸的病人,怀疑一切的病人家属,精致冰冷的器械,胸腔里缺乏活力的器官,以及剪不断理还乱的医患纠纷,是以,两性间的玩笑就成了一种调剂,不然,白大褂底下裹着的还真是木头疙瘩了。
陆程禹吃着生煎包,就想到了涂苒。自从她生完儿子住回娘家,他是鲜少能吃到一顿像样的家常饭菜。不算苛刻的说,涂苒的厨艺勉强能够得上七十分,如果是百分制的话。但是她勤快,三天内的菜式基本不重复,而且荤素搭配少盐少油,挺健康。陆程禹边吃边想,觉得还是给她八十分好了。
头天夜班,第二天白班,那晚原本没精力折腾过江去,可他还是去了。车被人借走,他打出租,桥上没堵,一路挺顺畅,他在驰骋的出租车上睡着了,到的时候司机叫醒了他。
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累。搞这行的,基本上累是常态。他先去看儿子,没看多久,因为儿子到了睡觉的点。他溜达到楼下等老婆,好不容易见着人了,也没说上几句话,因为老婆回得太晚。
还好,他先前睡了一觉,
他那天犯傻,就是不信邪,不信自己等不回她。后来看见她的时候,她正舒服暖和得坐在别人的车里。那车比他的车好,贵个十二、三万的样子。
可是,如果让他每天这么折腾的跑来跑去,要么干脆辞职去做药代,他有好多同学、朋友、同事顶不住各方面的压力改行了,不少转去做药代的,挣的钱比他多,日子也比他过得轻松惬意。要么,指不定真的会过劳死。
涂苒认为陆程禹没有夸大其辞。他就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为了儿子,他大概什么都做得出。为了监督不够合格的孩子他娘,他顶有可能逮着空就往这边跑。因此她决定收敛点,至少在近几天里避免晚归,主要是不愿听他的唠叨和要挟。
第一天,她基本没怎么出门,他没来。
第二天,她推了工作上的应酬早早回家,他没来。
第三天,她回晚了,他来了。
涂苒原本还暗自庆幸,因为在家附近既没看见陆程禹的车也没瞧见他的人,于是心里渐渐放松又隐隐失落。她从来就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人,但是并没因此而多想,人性里本来就交织着各样冲突,她是这样,陆程禹也是这样,世间所有男女都会如此,绝无特例。
天气不好,温度偏低,小雨夹雪,一路上静得很。
身旁忽然有人轻巧地按响一声汽车喇叭。
那人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骄躁到吓着旁人,又足以让她回神。
涂苒这才看见路边的树影下泊着辆车,先前光线不明使她有所忽略。待她回身站定了,陆程禹已经摇下车窗,对她简短的说了句“上来。”
雪下得不大,雨丝零落,陆程禹还是觉得她应该打把伞。先前老远就瞧见她,从她走进小区大门那会儿开始。涂苒穿得不多,咖啡色大衣,暖色调的大围巾裹在肩头,头上带着顶绒线帽子。衣带束腰,更显得腰细腿长。她把小半张脸埋在软融融的围巾里,看起来不够暖和又有些儿疲惫,尽管如此,她仍是在这种天气里头慢吞吞的散步。
他叫她上车,她便上车了。
车门打开,冷空气飘忽而入,带进几缕清冽幽香。
陆程禹忽然有点儿不适应,这味道和医院里的药水味大不相同,并不能使他提神,反倒让人在刹那间觉着一丝恍惚,好在干干净净的,并非什么烟味酒味。
车里温度适宜,涂苒取下围巾,露出未施脂粉的脸颊和光润润的一截脖子,象牙白的肤色在周遭深沉色彩的衬托下亮得晃眼。她摘下帽子,绒线上粘着雪变成水珠,有几滴甩落在他的手背上,悠凉一片。涂苒把微湿的头发捋到一边,露出带着细小耳钉的耳朵,她习惯性的摸了摸耳钉,动作随意轻柔一如既往。
陆程禹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伸手把领带扯松了些。
随即,他打心底觉得,眼前这人又瘦了,下巴颏儿没了前段时间的圆润,脸色也不算太好,于是他想了想,说了句话“你累不累啊”可惜对方一听见这话,神色又隐约变得防备起来。
他观察了许久,似乎她一直有这个习惯,但凡他开口说话,她的眼神就有所改变,变得专注而提防,这情形跟某些病患家属差不多,总是在怀疑,又勇于去猜测,怀疑医生的专业能力,怀疑他们不够尽心尽力,怀疑他们为了挣钱瞎开药,怀疑他们话里有话是变着法儿在要红包整个过程延续着,直到双方都有所戒备小心翼翼,最终使正常的交流变成人际关系中的薄弱环节。
只是,当她面对别人的时候又还好。
不出所料,涂苒的回答一丝不苟“今天是我同学找我有事儿,前两天都回得挺早。”
陆程禹一时没说话。
先前涂苒见他神色严峻,潜意识里已做好见招拆招的打算,谁知这会儿那人倒是没了言语。于是她又说“你儿子的口粮我出门前都备好了,搁在冰箱里。”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咱们聊聊。”
这次轮到涂苒不吭声了。
陆程禹问“你是不是”
涂苒没多想就接下话茬“我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陆程禹却是笑了笑,嗓音里像是掩着低低的叹息“这个不用问,你现在对我的意见肯定一箩筐,”说完,他打开车里的小灯,从后座拿出一只文件夹递过来。
涂苒不解其意,打开来看,里面仅夹着两页a4纸张,上面是电脑制成的表格,三行四列,排头的行标题分别有“孕前”、“孕中”和“产后”,列标题是“对方评估”和“自我评估”,后面是“建议和措施”,最下面还有日期和签名栏。
涂苒一看之下更是摸不着头脑“这什么呀,病理报告”
陆程禹轻咳一声,解释“这是我们俩通过这两年的相处给对方的意见表,百分制,相互评分,有问题解决问题,有矛盾淡化矛盾,我大致划分了三个时间段”
涂苒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过来,当即就乐了。
她越想越乐,靠在汽车椅背上笑个不停,适才暗结于心的不明情愫顿时不翼而飞。她一时忍着笑,赞叹道“陆程禹,你是写实验报告写多了,把脑沟回写深刻了么”
对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正色说“这个方法挺好,目标明确,很直观,有备案。”
涂苒仍是笑不可仰“还拿来做备案,是打离婚官司的时候用么”她不由抬手去摸他的脑袋,“你这人还挺逗的。”
陆程禹格开她的手“认真点。”
涂苒笑嘻嘻地坐好“你这么闲,我就陪你玩玩,你先给我评估吧。”
陆程禹当真拿出笔来在纸上划了几下,涂苒凑近了一瞧,只见“孕前”、“孕中”下面分别写上“100”字样。陆程禹说“前面都很好,就是目前有些问题。”
涂苒仍是笑“嗯,什么问题”
陆程禹看着她“前两天划到你卡上的三万块钱,怎么又给我退回来了”
涂苒故意逗他“因为有点儿少。”
他也笑起来,随即解释“你也知道之前买了车,现在就剩这么些,以后每个月再划给你,你看这么着行吗”
涂苒一愣。
陆程禹接着道“你要供房子,先拿去用着。”
涂苒见他提到房子的事儿,心里就有点不自在,不觉收起笑,低声说“每月还贷的钱我有,你不用划给我。我在帮一个朋友做点事,用来还房贷差不多够了,也不会影响我以前的工作。”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直接在“产后”一栏下面写上,“老公给钱不要,10分”。
涂苒瞧见,一时又乐了。
陆程禹继续写,“经常性晚归,30分”。
涂苒不干“是偶尔性晚归才对,再说每项意见扣十分,你怎么给扣三十呢”
陆程禹边写边说“这里面有三个问题,第一,扔下孩子不管,第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涂苒道“你只说了两个。”
陆程禹半天没吭气,过了一会儿才道“先扣三十分再说。”
涂苒“哼”了一声“好,我等会儿也这么着给你乱扣分。”
陆程禹没甩她,继续填表,他写得很快,字迹潦草。
涂苒瞟了眼他写的最后一行字,很有些吃惊“你瞎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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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程禹又低头瞧了瞧,没错啊,没写错。
涂苒横了他一眼。光线不甚充足,她凑近了,指着那行意见逐字细看,末了轻舒一口气“哦,是我看错了”
陆程禹奇道“你看成什么了”
她很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嚅嗫着说“看漏了两字,”然后她忍不住批评,“你这字写得龙飞凤舞的,要是这样写病历,别人怎么看得明白,我最讨厌医生写字潦草。”
陆程禹稍微一想也乐了,慢慢儿读给她听“持续性态度冷淡,减二十分,”他用手指从第一条意见一路滑下来,宣布,“所以你只剩下四十分,成绩不合格。”
涂苒不满“这种评分方式太主观,说好每项十分,你这一扣就是二十分。”
陆程禹浓眉微褶,低声道“最后一条很重要,后果比较严重。
涂苒闻言心里忽动,不觉抬眼去瞄他,谁知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她撇开眼,伸手接过文件夹笑道“放心,我这人很公正又有风度,从不搞打击报复那一套。”她打开第二页表格,果然认真思考起来。
可惜,思来想去,并不觉得他有多少要扣分的地方,这一点使她觉得讶异。
多数女性的思维习惯往往趋于感性,路随心走。而涂苒曾一度认为自己是其中的变异,理性思考的时候更多些。但是,当眼前这个男人诚心诚意坐在她跟前,希望听取意见的时候,之前的那些不满,埋在心里的抱怨,隐隐的失望,似乎在会儿都云淡风轻了。
眼下,她不得不为如何给出评估分数而有些微的苦恼。
显然,有件事是她如今小心翼翼不想触及的。在半年前的那场小风波里,她似乎又哭又闹颜面尽失,如今回想起来未免觉得不可思议,即懊悔也尴尬,她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处理的更好一些。是以,她决定跳开那段往事。
涂苒在三个时间段上分别给陆程禹扣了十分,她边写边小声说“你就没有不忙的时候,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全部减分。”
陆程禹沉默一小会“过年以后就是论文答辩,到时候评上职称,没什么夜班了,应该能好些。”
涂苒笑笑“你就这么有信心,一定能评上”
陆程禹随意道“没有其他可能性。”
涂苒不以为然斜了他一眼,合上文件夹“评估完了,拿去吧。”
陆程禹微扬眉毛“就这样”
“就这样。”
“就没什么想说的或者想问的”
“”涂苒想了想,又在第一栏里给他扣掉十分。陆程禹抬起头来看她,等待她的解释。涂苒笑一笑“你那会儿对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
陆程禹问“什么话”
她轻轻叹息一声“我告诉你第一个孩子没了的时候,你在电话里问我又在玩什么花样,你还记得吗”没等他说话,她接着道,“你们做医生的,救死扶伤是职业道德,如果一个病人被救治无效宣布死亡,就死在你跟前了,你会有什么感觉这世上很少有女人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开玩笑。”
陆程禹看了她数秒,认真点头“这事我做得不对,”他又想了想,“如果我当时说过那句话,我道歉。”
涂苒有些儿生气了“我以后和你说话是不是还得随身备录音笔带录音机呢”
陆程禹也挺无奈“我真不记得了。”
涂苒横了他一眼,过了很久才道“我现在看着小石头就会想那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可以出生”话音未落,已是气息不平。她低下头,翻开文件夹接着写“说过的话不承认,20分。”
“涂苒,”陆程禹伸手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上,嗓音略显低沉“对不起。”
涂苒挣脱开去,又写“道歉迟了,20分。”
陆程禹从善如流“行,我以后注意,你别生气。”
涂苒把文件夹重又塞给他“你现在的总分比我低。”
陆程禹翻开表格由头至尾扫了一眼“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大问题,这些我们都可以慢慢矫正。现在唯一要解决的,我们俩,我们三个不能一直这样两地分居。”
涂苒靠在椅背上,语气不善“这事等你评上副高再说。”
陆程禹看着她。
涂苒继续道“要是评不上,我还找你这人干嘛,真是没一处优点。”
陆程禹也有些儿不爽了“你不找我你想找谁啊”
“找谁也不找你,我要挑个有车有房又顾家的。”
“我也有车有房,我也想顾家,就是现阶段没时间。”
涂苒一笑“小陆医生,请问你的车是什么牌子,房子有几套啊都是自己挣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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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苒知道自己现在多了一个坏毛病,她想戒但是戒不掉偶尔寻着机会,她喜欢用言语来刺激陆程禹,希望能在他脸上看到那么一丝尴尬,踌躇甚至生气的情绪,可惜她的愿望一直落空。
譬如先前那句奚落,算得上一些普通男人的软肋,陆程禹却回应的轻描淡写,他笑道“我还是挣了点钱吧,就是读书的时间有点儿长,起步晚了点,慢慢来。你也和医院打了这么些年交道,应当了解普通医生的薪资水平,”见她没说话,他又不怀好意的补上一句,“在结婚前就应该很了解了。”
在两人之间的嘲讽与反嘲讽中,她屡次不得势,全因她对他的奚落并非出于真心。末了,她只好自己嘲笑自己。涂苒想,自己便是红楼梦里一僧一道嘴中的“俗物”和“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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