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知道
“我这辈子不婚不娶,也不会让你当小妾。”
她苦苦地笑了“即使你力排众议,娶了我,可是你会面对你的母亲,你的下属,还有你周围那些想尽办法攀龙附凤的人,逼你再娶,你斗不过他们。澤霖,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谁,是哪个了不起的人,你只是我认识的张澤霖,第一个对我说喜欢我的人,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有时候,我好羡慕碧莹姐,可以找一个托付终生的人嫁了,然后生一双健健康康的儿女,我也这样幻想过我们。可是后来,我怕了,我想过不要名分地待在你身边,可我真得没有勇气去面对你娶别人的那一天,趁那一天没有到来,你放我离开,好不好”
他微皱额头,情不自禁地摇头否决。
不知从哪一天哪一个时辰起,他已是种了她的毒,看到她跟其他男人有任何拉拉扯扯有一分一毫的瓜葛,他痛不欲生,撕心裂肺。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过激过分,可他吞咽不下,忍受不住。
他扶起她柔弱无力的肩不松开地抱着,安慰她“我张澤霖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如若有一天,我娶了他人,你可以像今天一样拿枪指着我,我不会有怨言。”
她没有感动,她绝望地闭起眼睛,什么话都不愿再讲。
春风不识周郎面34
似乎又是一天。
她成了孙家小少爷小小姐口中的睡美人,不哭不闹,不吃不喝,她睁不开双眼去看窗子外五颜六色的绚丽世界,她充耳不闻每天回响在房子里的哀声叹气泪流呜咽,她只是没有童话故事里永不凋落容颜的神奇,她会丝发干枯,唇齿发白,会眼晕瘀肿,黑纹深陷。
他来过多次,凝望她一阵子,或是把她的手指搁在嘴边一阵子,或是去摸摸苍白死沉的脸阔,或是痛苦地求她“不要跟我闹了,好不好”
她纹丝不动地安静昏睡,只是夜晚偶然飘来一丝清风吹动了风铃,她会安详地笑。
午夜的紫芸阁客厅了无生趣。
他黯然神伤,疲倦地躺着,胳膊横在起伏不平的额头,一声叹息哽在脖子处上下滑动,刺痛如冰铁铉刀绞割着喉咙。
“顺德医院的王医生跟我说,现在有一种注射药物,专治食不下咽绝食症,我看待会儿让张医生来一趟吧”
孙太太端了两杯安神清茶,瞧见屋子里的伤心人寂静无声,便搁下茶水,随口撂了一句话。
这言语果然震惊了沙发上的人。
他一跃而起,顿时精神抖擞,本是悲伤落幕的眸子也变得神色奕奕。
孙太太微微一笑,递了清茶过去,又说“不过,你也别兴奋过头,还不知这办法有没有起色”
“我现在派车去”他显然什么都不在乎。
孙太太及时按住了他急不可待的肩,慰藉地拍了拍“铭传已经接人去了,你啊在这里老实候着,他们一会子就到。”
他哪里能静心下来等待,起了身便两手擦进衣服口袋,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在牡丹地毯上踩起格子,踏到身穿白褂的王医生前脚刚进阁楼未来得及喘口活气,便被他紧捏起手腕拉去阁楼。
医生先是翻了翻眼睑又掰开了嘴巴看看病人的舌苔又拿听诊器听了听心脉跳动,时而皱眉,时而舒缓,良久,打开红十字医药箱,将大瓶子的葡萄糖悬挂在窗帷担架上。
“医生,她怎么样”他在床沿坐下,握着通了点滴的冰凉手心,紧张兮兮地问。
王医生欠了欠身,说道“她好几日未进食,身体虚弱,加上意志薄弱,心脏功能有些衰竭。”
“是不是很严重”
“也不算什么大病。只是醒来之后,先喂她些稀粥,然后在渐渐地加些清淡食物,修养几日便会无碍。”
孙太太听罢说道“这丫头脾气倔,死活不愿吃东西,怕是要麻烦王医生这些时日要多走两趟。”
王医生深吸一口凉气,思索了半响便说“不瞒太太,这药物始终是药物,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仅仅靠这几瓶药想延续小姐的命,不是长久之策。她终有一天会烟消云散,活活枯竭而死。”
枯竭而死
他懵了。
孙太太看见他脸色煞白,痴痴呆呆,再望望病床上的人亦是唇色干枯,憔悴之极,内心不免一阵感触,打发丫环送了医生下楼,便对他直言不讳道“我看,你还是送她回许昌吧”
嗯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又凸显了三分。
孙太太知他不舍,却也无奈叹道“她一门心思寻死,你整日守她有何用等到医生口中香消玉损的那天,我怕你就是下令整个顺德府的人哭干眼泪也换不了她回来。既然她不想待在顺德,还是送她回许昌吧缘分的事情就是如此,不是强求,不是钱财,不是权势,可以想有便能得到的。是你的,就算她走到天涯海角,也终有回到你身边的一天。嫂子是过来人,嫂子也相信,她心里确实有你。”
他一言不语,伤感的眼睛顿时显出了缕缕牵扯不断的恋恋不舍。
一天
三日。
宛静离开的时日,乌云翻滚,狂风阵阵。
院子里卷起的残红时不时地扯拽着她的裙角,似乎挽留着她。孙家的两个小人紧追不舍地询问什么时候还来顺德,来孙家银梅几个丫头亦是依依不舍地祈求能不能再多待两天
每个人都站在了孙家壁苑的匾额前,每张熟悉的面孔都一一闪过脑际。
只是,没有他的。
去东平的路上,她默默地盯着后车镜,有席卷而起的青叶,有恍然而失的人景,有翠绿挺拔的威严,什么都有,什么都一览无余。
只是,少了他的。
汽船的鸣笛近在耳边,她低下头,缓缓迈出了一步,迟疑地走了第二步每一步都是神色恍惚,想去回头,想在茫茫人群里找寻。
“余小姐,一切都打点好了,还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做的”孙铭传放下行李箱,说道。
端坐在包厢床榻上,她神情呆滞,晃晃额头,习惯性道了声“谢谢”
“这是临走前,元帅让我转交给您的。”孙铭传从内衣袋子取了封信搁在平板桌子上,候了片刻,瞧她心有所思,没有正眼去看,亦没有张口说话的,便悄然走了。
清秋吟 分节阅读_21
开船的鸣笛声又一次响起。
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桌台,那不是普通粗糙的黄色纸张,也不是白如雪的光滑薄纸,是折叠成四方状的丝帕,透着她身上一样的兰花香气。晓风拂进,帕子的一角散了开,露出裹藏在里面的东西。那东西她很熟悉,是银梅的,是雨后初晴的那天,他抱她进了紫云阁,是她明明上了楼又鬼使神差地跑下来站在他面前,踮起了脚趾。
她俨然感到了什么,拿起丝帕夺门而出。
天地间滴滴答答落起了细雨。
船已像断了线的风筝离了岸。
岸上人群仓皇四散,却有他始终如一地迎风迎雨伫立,那一身戎装,那风衣诀诀,那无语无言地凝视。
而她依在甲板的护栏边,任风吹散了丝发,任雨淋湿了衣襟。
隔着绵绵如情丝的雨帘。
隔着滚滚如情思的江水。
我从来没想过你是谁,是哪个了不起的人,你只是我认识的张澤霖,第一个对我说喜欢我的人,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我喜欢你,比得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比得起曾经沧海,除却巫山。若是为你,赴汤蹈火,枪林弹雨,我都愿意去趟。
突然,他两指放于唇边,轻轻一挥,给了融进烟雨的她最后一吻。
突然,她泪水泛着雨花,沿着面颊,不止地倾斜而泻。
很多个日夜,她都在回忆那个风雨相伴的吻,那个如影随形一生挥之不散的身影。
梨花落尽染秋色1
潺潺雨水沿着飞禽屋檐稀落而下,一道道水帘,一阵阵烟雾,忽大忽小,忽明忽暗。大街上人烟罕迹,三三两两的黄皮包车摇响车铃,晃晃荡荡地与穿梭的汽车电车交错而过,咒骂声,怒吼声不绝于耳。
谭家客栈,客少清淡。
掌柜来回翻看了几遍账簿,算盘拨得奇响,面容上的愁苦犹比门庭外的涨雨,恍然听到门外“老板,接客”的叫卖,那愁容不由消散,眉开眼笑地亲自跨出柜台,笑脸相迎。原来是位浑身湿淋淋的女客,提着精致高雅的竹箱,贴身旗袍是上等面料,待近了些,待客套地接过行李,触及凉如冰寒如铁的手,撞上花颜月貌的脸,掌柜那喜不自胜的笑容有些凝固,却又是转瞬间恢复到了殷勤的状态,亲热地唤了声“少东家,怎么是你”
前几天谭大管家从顺德完整无缺地带回了少爷,却单单不见表小姐的影子,掌柜心里已是纳闷了半晌,这会子瞧见表小姐独自拎着行李,似乎跋山涉水疲累之极的神色,瞧见她不愿搭话,低着额头只顾着向后院走的模样,二丈摸不着头脑,只好跟随其后。
宛静淋了几个时辰的雨,伤神伤体,下船便没了行走力气,看到等候接客的黄包车,亦不顾及是不是可以遮雨,随便报了“谭家客栈”的名号,现在,她已是晕头转向,凭着一股子不屈的意志支撑,听到有人问话,感觉到了安全地带,话不想多说,事亦不想多问。
上台阶时,那恍惚的眸子看着摇摆不定的木梯,明明抬了脚,一步跨出,仍然是低了些,加上她身子本就飘摇四浮,一个不稳便狼狈不堪地匍匐向前,好在撞到了柔软温暖的墙壁,她冰凉的脸颊微微一动,竭力睁大眼睛,瞧见的不是白如雪的石墙,是灰黄如土的衣料,钉着颜色相近的金色口子,沿着那道灰黄色缝隙是中规中矩的衣领上突现出来的下颚。她心下一慌,退后了两步,准备行礼赔罪,不想那高跟皮靴只占居了小半台阶,刚稳住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后扬,未等她从大惊失色里醒悟过来,扬起的手已被人凌空握住,再不费力地稍稍一带,她那身子几经波折,再次回靠在软滑的墙面上。她张皇失措,乱乱的神经如紧绷的琴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垂的眼帘更是不敢抬头正视,待那人礼貌地松了手,她顺势欠身,说道“谢谢”不等那人回话,她又迅速擦身而过,一闪而逝。
掌柜见小姐毫发无伤,忙上前赔礼,低身作揖,笑道“打扰了少爷真是不好意思,那是我们的少东家,刚从顺德回来。”
客人不介怀地罢手,干脆回道“无碍。”
掌柜唤来小儿将箱子送到表小姐房间,亲自送贵客到了门外。
宛静进了后院,随便找了一楼房间推门而进。她哪里还顾得了屋子是否干净整洁不染尘埃,她哪里还在乎屋子外的风景是杨柳拂面还是翠薇满枝。她踉踉跄跄地铺倒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像是刚刚从死亡里挣扎出来,只剩下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小儿毕恭毕敬搁下箱子,小心问道“少东家,你先休息休息,我打些热水过来”
她两手挣扎着爬起来,软软地“嗯”了一声,茫然的眼睛望见小儿离开关门,坚持起身翻了件干爽的连衣裙换上。片刻光景,小儿送来热茶热水顺带送了些清淡热汤,她梳洗罢品尝些才稍微缓过神,深深地吐了口活气。
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翠绿的叶子像是四月初春时新采摘的第一枚青叶,透明的颜色像是他的眼睛,清清的,亮亮的,除了能装下雨中的她,什么都没有。他来送她,他亦是不恼了她,可她好不容易清醒的眸子霎那间盈满了温热的泪,一口吞咽了茶,白瓷杯底不见了他的模样,她又慌里慌张地沏了第二杯。
门外骤然响起的敲门声阻断了她的悠悠情思。
一位灰色长褂装扮的长者戴了副老花眼镜,白眉白须,儒雅地问道“可是余小姐”
陌生人。在许昌熟识自己的人寥寥无几,况且她又是刚从顺德回来,谁人知晓她现住在谭家客栈
见那老者身后跟着客栈小儿,又见另一张陌生幼嫩的面孔,十岁左右的年纪,背着大口行李袋,她礼貌问道“不知老先生找我何事”老者彬彬回话“是冯少爷命我前来给小姐把脉的。”她疑云重重“冯少爷”老者又答“是,冯少爷说小姐淋了雨,可能感染了风寒,专程让我来一趟,给小姐诊断诊断”
似乎盛情难却,她伺机“噢”了一声,请进两位客人,随即吩咐小儿送来两杯茶水。那老者斯文端坐后便向她请查看脉象,她不知是真是假。他捋着胡须,口中念念有词,旁边的小童拿出文房四宝记下了几味药草桂枝10克、白芍10克、生姜二片、炙甘草10克、红枣十枚。又交待她,每付药加入六碗水使用大火来煮成二碗,每四个时辰空腹喝一碗,服用此汤药还需要喝一点稀粥。那认真细致的行医态度不像是有心害她之人。
未等小儿端来热茶,老者已把药方交至她手准备告辞离开。她掏出几枚大洋答谢,却被老者婉言推迟,说道“冯少爷已经结过账了”
又是冯少爷不仅知晓她,知晓她淋雨回了许昌,甚至派了信赖的老大夫过来给她未雨绸缪地诊治病情。这冯少爷未免太神通广大
她不想欠人情债,硬把钱塞进了少年的口袋“我跟冯少爷素不相识,怎么好领他的恩情”
“什么素不相识”
门外锣鼓熏天的一阵娇笑。
“敢情才过两天,就把我哥忘得一干二净当初是谁一门心思地求我哥弄通关行证,是谁说会一辈子莫齿难忘冯先生的大德大恩”
身着蝴蝶兰色衣裙的俊俏女子姣花照水,得意地晃着黄色小伞,波浪公主卷发压着蕾丝边荷叶领子,对她顾盼流连的责怪。
不是槿芝,是谁
她没好气地笑了笑,不顾屋檐下的潺水,不顾正式非正式场合,只奔过去拥住了来人。
槿芝以为,她是顺德一行受了虎口脱险的惊吓,终于遇见熟识的亲朋好友,难免露出了女人的脆弱心思,念念不忘寻她开心“你个死丫头,寻死觅活要去闯顺德,这下子知道什么叫生命诚可贵了吧”
无心插柳的话混着渐稀渐疏的雨滴一声不拉全落尽心底,她含情默笑,不愿多做解释,只当是认了。
槿芝收到堂兄的消息便匆匆赶来接她去冯家小住,她明白自己这一回来怕是谭家已然知晓,她亦不想多考虑接下来将发生何事,她只想找个片刻清闲的静养之地疗养身息,所以未有多加推托便应承了。
梨花落尽染秋色2
轿车直奔冯府沁园门口。
熟门熟路,槿芝携了她下车亦不再多做介绍,吩咐下人将行李小心提至客房,便道“先是委屈你在沁园住些日子,我的那栋惊涛小楼被爹严令拆除,搞得现在不得不搬到奶奶的别院,跟姨妈们挤在一起唠嗑。”
瞧见对方唉声叹气忧闷无趣的神情像极了待字闺中的怨妇小姐,她淡然微笑,反唇相讥道“若是你明天出嫁了,那会有这档子事。怕只怕以后想听到这些声音,也是痴人说梦,反倒留恋起这段美好日子。还是趁着现在不是什么李太太,许太太的身份,多听听些,聊以慰藉。”
槿芝听罢,乌溜溜地眼睛露出了贼贼笑意,扛扛她的肩“这会子别笑话我。你那个死鬼表哥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全许昌的商人八成都去了定州恭喜道贺。若是知道你这个谭家媳妇窝在我这里,指不定八台大轿匆匆从定州赶过来把你接回去,逼你拜堂成亲,庆贺完他大难不死,接着庆贺他喜结良缘,真可谓双喜临门啊”
双喜临门
她幻彩的眸子顿时黯然八分,欢笑面容不自禁地挂了忧伤。
槿芝前方领路,并未回首看她,半晌不见她回话,以为说了句恨话令她口木舌结,正暗自惊喜,不想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前脚刚进屋子竟被下面的话惊了一跳。
“槿芝,我不瞒你,这辈子我死也不会嫁进谭家。”瞧见槿芝一惊一乍的模样,她苦苦笑了“当初姨丈唤我回来向你请求办理通关行政然后去顺德,我想着自幼在谭家长大,未报答过他的恩情,不论如何,即使丢了性命,也要救表哥出来。只是想不到,姨丈他早有打算,趁我甘心去顺德的时候,把我推进了何家,希望何家能下聘礼娶我,断了表哥的念头。何家老爷看出了姨丈的心思,说姨丈怕我压制表哥侵吞谭家家产,说他也怕我嫁进何家,把何家变成余家。你说,我还有必要回谭家吗”
槿芝静静听完,内心一阵酸酸的感触,拥住了她,咬牙愤恨地说“我冯槿芝发誓,谁伤害过我们骄傲的余宛静,我定要让我哥去抄他的家,把他们祖宗十八代全关到老鼠洞里,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她嗤地一声笑了,心里的抑郁寡欢消散了些“别整天拿你哥当令箭,他日理万机的,哪里有空闲去忙乎你的闲言碎语”
槿芝听出她心情好些,少了方才的悲痛,便不乐意地推开她,满脸认真说道“你跟他八字还没一撇,这么快都向着他了日理万机别笑死我了”
她知对方是玩笑话,也跟着附和“当然向着他了,我可是每天对着月光祈祷,早些嫁给他,早些当你的嫂子。”
“余宛静,你羞不羞啊”
“不羞”
两人的嬉戏疯闹早扰乱了对面书房的雅静。
冯梓钧埋头批阅文件,却情不自禁地撩起眼帘,透过半开半掩的纸窗,隐隐可见她穿了件淡粉色绵绸长裙,欣长的小腿露出婀娜多姿的步子。
清秋吟 分节阅读_22
那件浸湿的蓝色旗袍已经换下,失魂落魄的憔悴亦大为好转,槿芝这一去一闹,怕是大夫开具的药方也被她遗忘到一边,不记得服用。他想说自己多管闲事,可是搁置在纸上的笔始终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好不容易写了两个出来,连着上句,显然牛头不对马嘴。他无奈地笑了笑,只好换了另外一张,不料起笔间竟然又是相同错误的“宛”字。
隔着淡淡细雨,他凝望着朱楼画栋间游离的身影,不止一时三刻。
也不知那阵风吹进了冯家老太太的耳线。
听到宛静来沁园的消息,老太太吃过晚饭便唤了一群女眷们过来,瞧见未来孙媳妇与前些时日清瘦许多,心疼心痛之情霎时不言于表,携了她瘦削的手便千言万语挽留她在冯家多住两日。槿芝快声快语,不待她回答,一股脑地把下午两人的玩笑全泄了出来,羞得她面红耳赤,低着额头,否认亦不是,承认更不可。
冯梓钧夜半回家,见屋子里座无虚席,唬了一惊,打了招呼,正欲去书房,被老太太拦截住,让他多抽时间陪陪宛静,又说不打扰他们两个人清静,随即扯了意兴阑珊的槿芝匆匆离开,单单丢下相对无言的孤男寡女留在客厅。
宛静半掩尴尬,打破平静,不道破老太太的心思,也不提及老太太的误会“谢谢冯先生替我请了大夫看病”
他平淡回道“我只是碰巧路过,略尽绵力。”
没有槿芝做伴,她无需强颜欢笑,故作无拘无束的姿态,再次礼貌欠身道谢,浅浅说了声“晚安”,便径直去了客房晚睡。
雨后清凉,繁星满天,竹叶丝丝摇曳传声。漆漆院落里,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的何止一人
以为可以在冯家安静清休几日,戒掉烦心苦闷,不想,跟槿芝开开心心逛了会街,回来便听到丫环禀告“谭家老爷来过电话找余小姐。”
槿芝冷冷一笑道“他找你做什么,别搭理他。”随之吩咐丫环“若是下次谭老爷再来电话,告诉他余小姐早离开冯家,不知道去哪儿了”
风雨欲来,终是拦截不住。
宛静再三斟酌,觉得给长辈报声平安终归是应该,于是不顾槿芝的劝阻回了电话,不巧姨丈姨妈去了西山拜佛,是谭彦卿接听。辨出她的音色,谭彦卿激动万分,口口声声“表小姐,真的是你”
难不曾以为她永远留在顺德回不来许昌她微微笑道“彦卿叔,我会在许昌陪槿芝两天,短时间内不回定州了,你跟姨妈知会一声,莫要挂念我”
谭彦卿听出对方欲挂线的意味,忙道了正经事“表小姐,你还是先回来一趟吧少爷他天天念叨你,自从昨儿知道你回来,他死活不听老爷的劝,要亲自去接你。你也知道,他在顺德伤了身子,吃了酷刑,遍体鳞伤,行动不便,折腾不起,这些天,少爷他好不容易”
少爷
又是少爷。
这世上,有谁会关心,为了他们口中的少爷,她不惜性命,几乎死在自己枪下。
这世上,有谁曾留意,为了任性的她,他甘愿放下一切,甚至是她。
她一路伤心淋雨。
她一路悲痛欲绝。
他们却只记得只挂念“少爷”。
她竭力压抑内心莫须有的忿怒,接过话道“彦卿叔,你知道的,当初能过江救表哥全靠槿芝的帮忙,这会子,我回来,自当是好好答谢人家一番。你告诉他,安心在家养病,要顾着姨丈姨妈的身子,莫要惹他们生气”
说罢她干脆挂了线,不愿再听见一丝对方连连的规劝。哪知转过身,电话竟又是如影随形地响起,丫环接听后,无奈地望了她一眼又小心觑了槿芝的面色。她看出端倪,接了电话,火气在外人前又不好发作,便低低道了声“喂”。
通话的那端却是毫无言语,只听得出急促的呼吸声如波涛海浪不息翻滚,她内心一动,料想是他,却也不知该问候什么,只说“表哥,我会暂时待在许昌,你莫要再惹彦卿叔他们紧张。”
似乎确认了她的嗓音,他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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