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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不知道
潏峡口岸,波浪起伏,震声滔天,骤亮的聚光灯焦距今晚最后一班客船。
官兵们坚守岗位,严厉盘查,从行李装备到贴身衣物到脸面身体,无微不至,无小不为。这年月行走南北的多为男子,或回家探亲,或行商走友,或出外谋生,女子本不多见,况且又逢南北政局动荡,女子更是绝尘绝世,偏巧在这晚春初夏之夜突然冒出一支清秀,倦怠官兵内心不禁欢喜乐滋,于是利用上级“严密检查过往行人四肢”的命令,想对宛静多加干涉,借机挑逗。
“小姐,请出示通行证件”满脸肥肉的搜查官兵,伸出粗粗的胳臂横挡在宛静胸前,近得与她只有厘米距离。她下意识退后一步递过证件。官兵粗腻的肥掌从她手背慢溜溜地滑到证件上。她微微一惊,仓皇抽出玉手,言正解释“这是冯先生亲自审批的证件,我们三人是北上拜访亲友的。”官兵听罢满脸不悦,猖狂地抓住她白皙的手腕,纠正教训的口吻“什么冯先生李先生在我这儿都要瞧我的脸色行事,明白吗”她浑身不自在,微蹙眉头,挣脱被钳制的手臂,哪知对方死死紧扣,挣脱不开,正待怒斥,恍然看到一只脚横空出世,踢在了官兵的左膝。官兵“嚄”地一声惨叫刺破黑夜,膝盖沉重地砸落木板,狼狈地跪在了她面前。她身子不稳顺势跌落,惊呼未出,却被人及时从身后挽住了细腰,耳边是金钟鸣荡激扬悲愤的怒气“你他妈给我放开她”她的手在雷霆呼啸中逃离了魔掌,过眼云烟之间又被他拉至安全的身后。
检查的骚乱引来了八方支援,无数支枪孔毫不吝啬地指着他们。
他是对方布局逮捕的人,此刻不能招惹是非,引发波澜,





清秋吟 分节阅读_7
牵涉谭家。宛静欲上前周旋,又被他排山倒海般阻拦,他眉威目严,却是说道“安静点儿,别捣乱。”这语气像是一股子秋风吹弯了金灿灿麦田,显露出夹杂独树一帜的青色,她瞬间沉醉其中,安静极了。
谭彦卿遇事沉稳,走到头圆脸方,衣着深蓝色军装的人面前,躬身哈腰,抱手笑道“官爷,误会,纯粹是一场误会。”
官爷罢手制止,犀利地眼珠子打量四周,严词问道“怎么回事儿”
张澤霖横眉怒目,嘴角收敛,不屑笑道“他公然挑戏我的女人,我不过是替人教训教训他。”
官爷略微背手,趾高气扬地走到他面前,翘起了浓稠的眉毛,打量良久,“哼”笑了一声“替人教训你以为你是谁”
他无惧无畏,凛然傲物“这通关证件是你们总副司令冯梓钧签发的,你说我能是谁”
官爷情不自禁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噢”,命人取来证件,就着灯光细细盘看,高傲的姿态渐渐被“不得为难,冯梓钧”大而有力的字迹融化了,这确实是冯副司令的亲笔签名,这确实是冯副司令的清晰印章。通关行证皆是检查厅严密办理签发,能得到这种待遇的仅此一例。官爷不敢怠慢,但也不能侮辱了定军的颜面,仍是严格执行任务的口令“这确实是冯副司令的笔记,不过例行检查是对许昌府大大小小的百姓负责,我们不能徇私枉法,放掉漏网之鱼。”随即唤来另一行人对他们三人循规蹈矩翻查。
当张澤霖手臂上的白纱大摇大摆地裸露时,好不容易镇定的局势似乎又开始微波荡漾了。
他胆大妄为地扯开布条,通红的伤口周围是一排深陷的牙印。
官爷刚流露出怀疑探究的目光,宛静强压狂乱心跳,奋力撤掉他手中的纱条,目露杀气,凶恶四溢,咬牙痛齿地包裹伤口,对张澤霖怒骂咆哮道“你想做什么,向全天下人宣扬宣扬是不是”
跟她配戏几乎是轻车熟路,一个眼神,一张怒脸,他已知晓下面该接出什么样的话,他身子顿时软弱无力,熊样顿出“我哪敢”
“你不敢敢在外面偷女人,不敢承认跟她有关系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左胳膊也用烙铁给烫红了,再让咱家的猫咬上两口。”宛静不知道力度的轻重,只觉得狠狠拉直布条,痛得他面目全非,这戏才够真实。
张澤霖张大嘴巴,对天悲恸,发不出一个因,几经努力,叫了凄凉的三个字“痛好痛”
“以后再敢在外人面前露出我的不是,我让你叫不出痛。”宛静系好纱条不忘记补了他三掌,都是正确无误地打在了伤口上,痛得他皱眉忍耐不住,低弯了腰背,她则潇洒地走到目瞪口呆的官爷面前,抢过通关行政,回首对谭彦卿训斥道“还不快扶姑爷上船,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继续面对官爷时,顷刻间又戴上了千娇百媚,温柔一笑道“检查完了吗若是没有,我想打个电话给冯大哥,请他亲自过来搜查;若是完了,请诸位不要耽搁我们上船连夜赶往东平。”
官爷也许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漂亮凶狠又恶毒的女人,也许是遭受过此类的罪刑惩罚,大气不敢多出,只说道“检查完毕,请”
当鸣笛声冲破寂静的夜,她砰砰不安的心方归于正途,迎着徐徐的江风,听着摸不清的江涛声,似乎一浪一浪地摇曳着未来不知名的艰难。
他替她端了杯压惊的香槟“刚才我差点儿痛死在你手上”
她接过品了一口,粲然微笑“这是你利用我的通行证大做文章的报应。”
他不介意地笑了笑“你恨我”
她摇晃酒杯,看玻璃杯壁的四起四落,不假思索回答“当然。”
不清楚是不是躁乱后的平静比平日多了几分心旷神怡,他随性依靠栏杆“那我是不是要努力上进一些,做点儿令你难忘的事才能让你回转恨意”
知道他说话的油腔滑调,她喝光香槟起身离开“只要别让我恨你一辈子。”
迷魂背影渐渐消失在迷茫的黑夜,可是痛心疾首的话却在清澈的空气中回荡了许久。
春风不识周郎面11
他再一次过河拆桥。
客船到了东平口岸,几十个黑色西装的人守着四五辆轿车专候他的大驾,他二话没说跳上轿车丢下茫茫黑夜中的她逍遥离去。谭彦卿提着行李箱愣愣地思索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而她手中紧握着那把银色手枪,脑子里不断盘旋他的留言“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后会有期。”
望着后车镜中渐去渐远的身影,张澤霖面露威严,果断下令“铭传,传令顺德府监狱,谭世棠乃重大疑犯,任何人不得私自接见,有违令者,格杀勿论。”驾车的孙铭传眼望前方,挺直身板“是。”忆起了上船前引发的骚乱,他嘴角轻笑,补充说“若是有位自称余宛静的小姐托人办事,不准碰她,不准为难她,万一她有个闪失,军法伺候。”他身上的伤全是拜她所赐,虽然许昌府邸不能拿她如何,可这里是顺德,是他当家作主,他要让前些时日承受的欺骗,变本加厉地还她。
东平距离顺德一个小时的车程,漆黑半夜寻不到车去顺德,宛静只好吩咐谭彦卿就近找一家干净的客栈落脚,第二天再行上路。
简单梳洗后,困意全无的她斜倚窗户,倾听窗外汽笛的鸣奏,细细打量那把三番四次威胁她的手枪。它制作的很精巧,手柄左侧雕刻了一朵梅花,暗紫色镶边,右侧则是二度梅开景象,联想起三叠三叹、婉转悠扬的梅花三弄,她不由感叹,这杀人的东西做得如此雅致,是掩饰杀人的心态,还是美化恶毒的丑脸枪膛尾部正中的位置是魏体篆刻得“雨”“林”,她默默念了一遍,猜不透“雨林”二字是他的名号,还是制作手枪的工厂名字,或是枪支的名字,罢了,罢了,他依然是言而无信无情无义的人,依然是丢下她上了豪华轿车扬长而去,以后大家会各不相识,只希望那些过往的恩怨随风散尽,从此再不相遇。
顺德的行程并未像想象中那般容易顺利。
虽然轻而易举找到洋房堆砌的何家,何家老爷人在书房也没有出门远行,也平静地命人上了一盅珍品好茶,然而看完了谭家老爷的信件,他拿掉嘴上的烟斗,面露苦涩,胡须丧气,说“我也正为这事儿发愁啊”宛静不解问道“何伯伯,我们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难道这也行不通吗”何茂田瘦削嶙峋的国字脸稍显愤怒,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柄上,说道“昨晚,张元帅下了密令,世棠是谋杀元帅的重要疑犯,任何人不得接见,否则,杀无赦。”宛静一向冷静自持,此刻也压制不了惊慌“怎么会这样”何茂田化悲愤为哀伤,油然叹气道“世棠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他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蓄意谋杀的事,我想八成是有人恶意陷害。”宛静脑袋白茫,混乱如麻,听不清何茂田替表哥的辩解之音,只顾言道“何伯伯,我想见见张家的仆人,你能帮忙安排吗”何茂田料想不到她如此积极,略微一怔,回道“我跟老李打探过情报,这些日子,张元帅人不在府邸,在沽溏整顿军纪。”她不确信地重复一遍“沽溏”何茂田点头应道“是奉军的军事基地,距离顺德大约半个时辰的车程。”现在只能去沽溏一趟,想尽一切办法让张澤霖放人,她起身言谢说要去沽溏。何茂田惊讶劝道“我看,你还是在顺德多待一天,我再命人前去打探打探,说不定张元帅来了口信,不几日会回来呢况且,沽溏有重兵把守,见不到张元帅,你也被关押,我怎么跟继昌交待”她听罢转念一想,昨天张澤霖刚刚下令严加看管表哥,说明此时他无性命大碍,多等一天应该也无妨
于是,宛静便跟谭彦卿在何家住下了。
无心在上街闲逛,她仍是带着侥幸的心理去了趟监狱。监狱坐落在城市东郊,人烟稀少,房屋罕见,树木成荫,监狱为大理石铸造,可比城墙,高而坚固。她嘱咐了黄包车师傅多等待会儿便径直去了门口打探,把守的士兵立正言辞地哄她离开,说,谭世棠是重大疑犯,上级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见。她不得不打道回府,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她的思绪像飘渺在漫无边际的海上,找不到指明方向的灯塔,看不见一丝希望的光亮,除了祈求张澤霖早些回府祈求张家仆人早些给消息外,似乎别无他法。
午宴,何家准备的格外丰盛,五菜一汤,鱼肉是蒜醋清蒸的桂花鱼,鸭是蜂蜜蜜汁的北方嫩鸭,炸排骨也是包了层去油薄纸去处油腻,这筵席全是清淡的口味。她回望了一眼谭彦卿,谭彦卿不好意思地低过头。何家太太衣着老式旗袍,挽着老式发髻,大约四十年纪,比姨妈稍显新潮富贵,携了她入座后唤人端来了燕窝,和蔼问她“听茂田说,你是世棠的表妹”她微笑点头,礼貌答话“世棠是我姨妈的儿子。”何家太太长长地“噢”了一声“茂田他当年在南方遭了劫难,都是你姨丈出面才解决问题,世棠的事你放心,你伯伯会想法子摆平的。”她起身行了大礼道谢,何太太忙阻拦“在我这里跟你姨妈家没有区别,不要太多拘谨。”继而责问了丫鬟“少爷人呢不是答应了中午陪客人一起吃饭吗”丫鬟领命答道“太太,少爷他正处理公务,稍候就到。”何太太面对她时,又换了慈祥,说道“你伯伯有事,今儿让宗望陪咱们吃饭。他是顺德洋行的会长,平日里比较忙碌。”她附声笑道“是我打扰了才对”
何宗望一身黑色丝绸长褂出现在宛静面前时,她正低垂额头喝汤,他体贴地问道“饭菜可合口味”她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边眼镜,眉目恬淡,性情斯文,身上有几分表哥的影子,她淡淡一笑回道“是美味佳肴,谢谢”他彬彬有礼,伸出右手“何宗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她客气地握了握“余宛静,彼此彼此”他又道“听母亲说,余小姐是第一次来顺德,不知能否获邀陪伴余小姐游游顺德府”她未来得及推辞,何太太发了话“今天,王老板不是约了你谈生意吗”他说“王老板临时有事,改在明天,我今天下午正好有空闲。”何太太又是“噢”了一声,眼望于她等待答话,她顿时不好拒绝,回道“那谢谢何先生了”他笑着说“我跟世棠是兄弟,叫我宗望好了。”她不好意思,报之微笑。
同他端坐在后车排,他不停介绍顺德道路的名字及由来,每家店铺的开张历史经营方略,提到谭家时,他说谭家不能只注重五谷杂粮的贸易,应该广开路源,结交异族,经营贩卖些洋货,不能只开些客栈酒楼,应该多开些新潮新思想新观念的歌舞厅影剧院。提到影剧院,他又说“今儿放映新片,名角主演的,我们去看吧”未争取她的同意,他便下令司机去天桥剧院。
他排队买票,她则是紧闭嘴巴,痴痴望着面前五颜六色的画报街景,一味想着如何救表哥出狱,牙根不记得刚才对方说过什么,说了什么,待安静坐下在漆黑电影院中间的位置,她方回过神,只听得他说“真该死,忘记买些琐碎的零食打发时间。”她回话说“无碍”他仍然安慰了她耐心等待片刻,随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道出了影院。
片子开播的灰白色照亮了每个人耐心等待的脸,她却是不安地瞧了瞧门口,一个欣长的背影如暗河里的船只,顺着她的秋波慢慢悠悠地滑到她的身边,待荧幕上的白色再度亮起,她看清了那张熟悉英俊的面孔,不由惊叫“怎么是你”当然这一声几乎引发整个无声影院的动荡,每个人好奇愤怒的眼神席卷而来,她则被他搂在怀里,捂住那张不安分的嘴,在耳边悄声回答“我答应过你的,帮你救人。”这话如冲破云雾的晨曦,给了她勃勃生机的希望,她忽闪忽闪地眸子望着他,犹如仰望一座避风避雨避雪的巍峨高山,惊愕惊叹。他则是放开她,笑颜道“陪我看一场电影,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脑袋里已将何宗望忘记得一干二净,她只知道,不管他是谁,她该信他的话。
春风不识周郎面12
影片讲述的是翻版铡美案




清秋吟 分节阅读_8
的故事,穷困潦倒的书生刘圣才为了生计出门谋生,不想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大老板的女儿,凭借自己稍微出众的外表和之乎者也的学识,赢得了小姐的芳心,然而他本有妻儿,为了摆脱穷困,改善生活,他决定抛妻弃之,与大小姐结婚,妻儿后来寻他,他却屡次派人对妻儿破害。
看完后两人并未表现出其他观影人的愤满情绪,趁人闹哄离开的空荡,张澤霖扶起她说道“男人为了事业稍微牺牲是常有的事,晚娘若是不去找他,不去逼他,兴许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她却扯掉手反驳说“事业不过是抛弃妻子的借口,我倒是相信他心里全无晚娘才是真的。”
他显然不同意她的观点“这世上的男人多半都是有情有义有爱难开,只要晚娘在老家稍作等待,刘圣才发达致富后,定会妥善安置她们母子,两全其美的事何必弄到两败俱伤。”
她不让步地争辩道“负心便是没心,若是天天期盼丈夫的怜悯施舍,天天与人争舀一锅菜汤,倒不如另砌炉灶,另寻他方,过自己逍遥的日子。我若是晚娘,定不会寻他,不会等他,不会守他。”
他笑而不答,双手护她左右,防备她与陌生人相撞,又提防她走茬路子,纠正她的方向,两人如此跟随人流大众,慢慢摸索出剧场。
早已久后在外的何家司机,隔着人山人海,一眼认出了她,匆忙走至跟前,躬身说“余小姐,总算等到你出来了。”
呼吸到新鲜气息,她神情气爽,眉目清明,这才忆起是随何宗望进了剧场,不由问道“何少爷是否公务繁忙先回去了”
司机微微一惊,回道“是,何少爷命我在此等候,如是小姐出来,接你回去。”
料想此人定是老实本分地从影片开始等至现在,她不免愧疚,不得不转身同他告别“时候不早了,我必须回去了。”
他听罢怅然若失道“原本打算邀你吃顿便饭,顺便商讨如何营救谭世棠,看来,我匆匆过来找你,是自作多情了。”
她清晰的眼神顷刻间被他的话蒙了一层霜雾便得混沌不堪,她知晓他肯定有办法救表哥出来,料想不到如此之快,她怔怔问道“你有办法”
他坦然自若,冲她微笑,俯身轻言“难道聪明伶俐的余小姐看不出来吗我跟奉军总司令张澤霖关系非浅。”
她当然看得出来,在许昌他答应帮忙救世棠的时候,她已经瞧出来了,她兴奋之色溢满面容,却是低下了额头,两手拎着白色皮革小包,双眼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黑色皮鞋,难以置信问道“你真愿意帮忙”
他轻松笑道“我答应过你。”
她撩起眼眶对上他的自信灼灼,不禁感激涕零。
打发了司机回去,两人便沿着人流大道,缓步慢行。他身上换了件深褐色绒布西装,没有丝绸料子的亮堂,左手低调地放进口袋,右手去横在她的腰后,两三厘米的距离,却是不与她触碰,只是与过往行人交错时,适宜地搂过她的腰,拉进怀中,等待行人过去时,方才松了开。
转过汽车拥挤的大道,随他转过杨柳细枝的小巷,找了间生意冷清的茶楼,去了二楼雅座,点了壶碧螺春,远离了窗子外的汽车鸣笛,人声鼎沸,夕阳再次破窗,挥洒点点红渍,俨然又一次回到许昌平静的清凉。
“你怎么知道我在影院”自从谭彦卿怕遭惹事端和盘透漏她的秘密,在他的面前,她已成了透明的白纸。
他翻看菜单,自然答道“若是我说,一路随你,怕你又是不信”
她自顾微笑,唤来小儿准备一碗瓷盅,清洗碗筷茶杯后,方沏了两杯清茶,他则是点了几分清淡的菜肴,荤素得当,多是南方口味。
包厢重新归于平静后,她言归正传“你打算怎么帮我”
这话比他想象中素有水平,他反其道而行之,问她“你想我怎么帮你”
突然感到这又是一个揭露她所有底线的手段,可她无法讨价还价“我想见表哥一面。”
他拒绝“不行,上级有严令。”
“我想写封信给表哥。”
“不行,你会牵连其中成为帮凶。”
“我想见张澤霖。”
“不行,他一般不接待外客。”
“我想混进张府。”
“不行,张家一不缺下人二不随便录用下人。”
确实不想火冒三丈,可是面对他口无遮拦不假思索的“不行”,血液顿时不畅,拥堵在面颊,活活在白皙上铺了一层红粉,她气焰熏天地搁下茶杯,愤然道“以为你能上通天,下通地,原来,不过如此。”
他不气恼她的嘲笑“想见张澤霖,未必非要进张家。他明天下午会去顺德南郊的古阳猎场打猎,到时我来接你。”
夕阳给他的笑容度了金黄色,像幼时被父亲牵着瞭望自家的麦田,不着边际的金黄里只听到他爽朗的笑意,她只觉被大片的金黄包围,自己闪烁其中。
这一顿是在风轻云淡中度过的,菜肴是清而淡味,话语是轻而雅道,宛如两条潺潺的溪水,偶尔和谐地平行,偶尔交叉地相会,闲聊得多是南洋的文化风情,琛州的人文景观,还有许昌的特色街道,两人可以就一条古街的名字追溯到上下几千年的悠悠历史牵涉到海外国家的先例特例风土人情,仿佛是小说里的唐吉坷德,已经游侠过大千世界天南地北。
他送她回家时,大街已空寂无声,月亮悄悄爬上树梢,闪闪的霓虹灯拉长影子,她再一次把心底的话亮出台面“我以为昨天一别,以后不会相见的。”他再一次重复了声明“我答应过要帮你的。”
一个人偶然出口的话不可相信,可再次重复的话配上他的行动俨然加重了万分信赖筹码,令她不容置疑。这仿佛是雪中送来烧炭,让她步步温馨。
春风不识周郎面13
谭彦卿静候在何家大门,着急万分,忧虑踱步,远远看清陪伴表小姐回来之人,下意识躲在草丛后,待那人离开方才显出身影,陡然冒出的晃悠影子吓得宛静一声惊呼,他忙出声唤道“表小姐,是我。”她情绪安定,知道对方时刻牵挂自己的安危,不由安危说“彦卿叔,你别担心,我不是跟陌生人一道。”谭彦卿眯虚眼眶,眼睛好奇地探究她背后。她转身望去,他越过昏黄色暗黑色相间的道路走向长街尽头等待的深色轿车,副驾驶位置的人下车小跑至左侧打开车门,一袭军装,正步行礼恭候他上车。待轿车调转方向看清了车尾的牌号,她恍然记得下午曾相遇过好几次,浮光掠影一闪即逝,当时只觉奇怪,并未深思,不想,原来如此。
“表小姐,何老爷说,张家有消息来了。”
她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随谭彦卿去何家书房见何茂田时,对自己的外出晚归道了歉意,解释说遇到了许昌的朋友,闲聊了几句。
何茂田请了客人入座,又吩咐丫鬟唤来少爷准备茶水,然后就坐临近宛静的沙发,手拿烟斗的手激动不已“老李说张元帅今天回府了,交待了人要在顺德住些日子。”
这仿佛是鉴赏一副绝妙丹青的真伪,何茂田每说一句,便是从上至下应征他坦诚相助的千真万确。她处变不惊,感激道“宛静替谭家谢谢何伯伯”
何茂田迂回之气千忍万滞终于随一口轻烟吐了出来“应该的。”
何宗望进了书房跟宛静赔礼致歉后坐在了她对面,翘起右腿,斜倚沙发,单手支撑下颚,倾听父亲的安排“宗望,明天我去接待杨先生,你陪宛静去南郊。”
宛静推辞言道“何伯伯,已经很麻烦您和宗望大哥了,明天,我自己过去便是。”
何宗望却是欣然接受父亲的安排“我与奉军的某些军官颇有些交情,说不定能见机行事,通通路子,再说,你一个孤身女孩子,混迹在大堆男子之中,父亲和我会放心不下。”
她听罢又是感激一番,说道“此事关乎南北权势,谭家已黯然被牵涉其中,若是何伯伯因此出面而受到牵连,姨丈定会愧疚一生。宛静感谢何伯伯和宗望大哥的鼎力帮忙,但是祸及恩人的决定,宛静万万不能答应。”
谭继昌信中提及他这个表侄女通情达理,学识不浅,但是性子倔强,何茂田只好作罢,不再强求,何宗望却是回话“那我岂不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今天失约,明天又失约”
她淡然微笑,说道“待表哥的事情处理完,你请我吃顺德最好的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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